聲音陌生又熟悉,帶著啞啞的磁性,盡管不知因為某種原因而壓得極低,但是吐詞之清晰,猶如一種穿透力,讓我一瞬間有點恍惚。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臉,但是那個聲音,讓我肯定,絕對是他!沒有任何聲音再比在絕望前讓你重燃希望的聲音更悅耳,更記憶深刻了,更何況,在四文村,那個詭異的荒村中,他還救過我一命。並且根據猜測,留下“莫尋”的,十有八九也是他。


    就算心裏預料過千次萬次他會在這裏,但真真實實站在眼前時,仍像是一場夢,幸運來得太快,我怕稍縱即逝。


    沒錯,他就是第八個人,我叫他遊魂。


    我愣神的看著那雙深邃的眸子,這是我第一次這麽仔細的看到他的眼睛。裏麵好像有一泓清水,倒映著自己的影像,卻看不見他眼底蘊含的情感,無法捉摸他到底想要幹什麽。在黑暗中閃爍著的,又仿佛是遙遠天際觸碰不到的漫漫星辰,可望而不可即。


    遊魂慢慢鬆開了我向前走去,在離我大約兩米遠的距離左右察看了下,然後伸出左手向內勾了勾,輕聲道“別出聲。”我點點頭,悄悄地跟了上去。遊魂好像對這裏非常熟悉,或走或跳,輕鬆自如,而我就顯得很是狼狽,追隨途中跑得太急還險些踩到一塊非常明顯的翻板。


    耳邊水聲越來越大,嘩啦嘩啦的竟像是瀑布拍打著岩石。前方隻能隱隱綽綽看到衣衫簌簌的人影,完全追趕不上。


    大約跑了十來米的樣子,我開始氣喘,受到了粽子驚嚇加上沒怎麽吃東西,體力有些透支,結果眼前猛地模糊了下。待我再定睛時,前麵哪還有人,嚇得我我心一沉,揉了揉眼睛以為沒看清楚,沒想到我剛把手放下來,就結結實實的撞在了一塊冰冷的石壁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這衝擊力讓正好擋在胸前的雙臂斷了似的疼。


    還沒等我光顧著疼,眼睛就敏銳的察覺到了一種光源,它在黑暗環境中尤為的突兀。明媚著突然出現的光線刺激到了雙眼,我不禁想閉上眼,但同時我又極力睜大。


    不可思議,這是自然光,太陽光,地下絕對不會出現的光。


    眼前的景象令我驚異非常,不可描述,原來這是一個“u”形石道,我撞到牆後一個側身,就到了另一個半邊,而這一半,連著一個神奇的世界。


    透過拱形的洞口,我呆呆的望這遠處的一片墨綠,以及在遙遠的另一頭激流飛濺的銀白瀑布,瀑底深潭牽動著的一條由遠及近的潺潺小溪,頭頂是一條窄窄狹長的石隙,燦爛的陽光就從這裏透進來,完全是一副生機勃勃的景象。這……真的是僰人的墓嗎?這也太誇張了吧。別說走了這麽久的歪歪扭扭石道還沒有接觸到核心,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麽一番洞天。


    不可置信,我甩了甩胳膊,向洞口走去,對了,遊魂人呢?我剛踏出兩步,終於想起這裏少了什麽,一個活生生的大活人就這麽消失了?!


    不會是掉下去了吧,我一個激靈,趕忙移到洞口向下望去,底下是一片茂盛的雜草,還有許多由枯枝敗葉堆成的小丘。


    哪有什麽人影?我突然覺得心很慌,空空的像被人抽出了什麽東西,不由得開口喊道。“遊……”不料一開口就聽腳下石板傳來一陣敲擊聲,三長兩短。


    在下麵?!我轉頭看見旁邊有塊看似可以落腳的石頭,毫不猶豫地一步跨了上去,perfect,成功穩穩站住,但隨之右腳的離地,我聽到了心碎的聲音,“哢擦”一聲,絲毫不留情麵。


    我的媽幸虧左腳邊還有一塊突出的,我急忙翻了過去,算是把以前七七八八學的攀岩技能發揮到極致了,保命要緊。


    踏到這塊石頭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我之前所站之處底下還有一個稍微縮進去一點的平台,離我還有一米半的距離。


    天,沒有著力點怎麽跳,我看著腳下搖搖欲墜的石頭,心一橫,幹脆閉著眼睛,一隻腳使勁蹬住,另一隻腳快速跨越,簡直是,飛起來了。


    當腳底接觸到結實的地麵時,心裏那個激動,果然麵臨險境時人的潛能是強大的,看著稀稀落落的碎石落下,跌落穀底發出的輕響,劫後餘生,仍是心悸。


    平台憑空伸出,背後有一個深幽的洞口,黑乎乎的看不清裏麵。我四處張望著希望能看到遊魂的蹤跡,思量著是不是已經進去了。突然,我發現比我高一點的一個洞口探出了一點紅色,又很快縮了迴去。鐵頭穿著紅色衝鋒衣,會不會是他?


    我對著那邊招了招手,沒有反應,剛準備大喊引起他的注意,卻被一股大力拉進背後的洞穴中。


    “怎,怎麽了?”我看著不知從哪裏冒出把我拉進來的遊魂,甚是不解。遊魂沒有解釋,隻是掃了我一眼,將食指豎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纖長的手指顯得骨節鮮明,隨後雙足輕輕一點就躍出洞口。


    我也隨之衝出去,卻啞然見到遊魂輕輕鬆鬆的在近似筆直的崖壁跳躍著,留給我一個快速移動的虛影,這上麵根本沒有落腳點,他是怎麽做到的?!驚愕間遊魂已到達那個探出紅色的洞口,毫不猶豫的矮身進去。


    洞口目測著隻有一米四五來高,想要進去必須躬身或爬,這會給行動造成很大不便。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洞裏沒有任何動靜,我的心一下揪了起來,如果真是鐵頭,看到遊魂,就算初露敵意,兩個人也能很快地解釋清楚,可十來分鍾過去了,什麽人都沒出來,肯定不是鐵頭!


    天開始暗下來了,陽光從金燦變成暖黃,再逐漸變成橘紅,給峽穀鋪上淡淡的一層粉紗,估摸著已經快近六點。一個小時過去了,遊魂還是沒有出來


    就在我剛將一隻腳跨出平台時,猛地瞥見洞口露出了長長的黑色頭發,隨即就是一隻手,然後整個人都出來了,正是遊魂。


    他依然噌噌噌幾步就過來了,但遠沒有去時的快。我連忙退後讓出空間,遊魂將手中的東西往地上一放,隨後步入洞穴口閉著眼睛盤腿坐了下來,身子坐的很正,頭微微低下,看得出來他很疲憊,脖子上有一道淺淺的劃痕,,胸口的衣服有一道長長的口子,不知有沒有受傷,還是不要打擾的好。


    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當我看到遊魂帶迴來之物時一下子全明白了,這不正是那個令我們手足無措的女屍嗎?此時的她聳拉著腦袋,蜷縮著躺在地上,身子瑟瑟發抖像是非常恐懼著什麽。


    我蹲下來看著她,女屍察覺到有人,費力的睜了睜眼,隨後又無力的閉上,再也沒有掙開,可是為什麽,我從這雙沒有多少瞳孔的眼睛裏,看出了不舍和絕望呢。一個粽子怎麽會有這種感情?難道不是隻有執念和欲望嗎?一定是幻想。


    見女屍久久沒有動靜,我大膽地戳了一下她,沒反應,將她翻了個身,依舊沒反應,卻發現她身體軟的嚇人,手臂詭異的下垂,像是沒有骨頭似的。然後我作死的捏了捏,臉上表情瞬間僵硬了,女屍竟然全身粉碎性骨折。


    不是沒有骨頭,之前掐我時,骨頭硬的像鋼筋,而是現在,她全身的骨頭被捏成了一段一段。毫無懸念,這一切都是現在在我身後正在閉目養神的人做的。


    殘陽細細碎碎的照射在遊魂臉上,竟然意外的和諧,麵色平靜得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隻是來修身養性罷了。如果沒看見這樣的女屍,我打死也不會相信遊魂會有這樣的實力,他確實厲害,會控屍術,藍色的血液還能鎮邪,但竟會以這樣的手段解決一隻粽子,我不知道我該害怕還是佩服。


    可能……他不是個人吧。


    當時的確萌生過逃跑的想法,畢竟這樣的實力,任誰都會忌憚三分,但又能跑到哪去?孤身一人豈不是更將自己置於危險之地。所以權衡利弊後,我還是選擇留下。


    我扭過頭繼續翻找著希望能找到能證明女屍身份的東西,翻來覆去就是沒有發現,就在我想要放棄的時候,突然摸到女屍胸口偏下側有一塊巴掌大小,硬硬的薄片。趕緊將她仰躺,慢慢把那塊薄片從旗袍前襟處推出來。


    一塊木牌?


    對了,女屍在和我們鏖戰前曾碎碎念叨著木牌,很可能就是這塊。木牌似乎是水曲柳製成的,淡淡的黃,背麵是一圈圈的木紋,而正麵,隻有一行字,一句詩。


    花紅易衰似郎意,水流無限似儂愁。


    下麵是一行娟筆小字:勿棄,吾意,念歸,無戲。


    落款:涵柔


    一筆一劃,溫柔似水卻又透著某種不甚明意的情愫,傷心,怨恨,無法參透,隻能從這細膩的一手好字看出,這必定是一位大家閨秀。


    唔,好一個癡情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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