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大風黃沙,天地變色,整個西北地區都好像被黃沙蓋住了。

    第二天,房頂上樹梢上,所有稍微高一些的地方都還在“嗽嗽”往下掉沙粒。

    人們從屋內出來,身上也蒙著一層灰黃之氣,隨便在街上走一圈,便麵目全非,同住在一起多年的鄰居,都能以辯認出他們是誰。

    但鬆安縣的集市上還是清晰地傳出一條消息。

    他們圍困許久的兩個賊人,昨晚被大風吹走了。

    彼時,淩天成和莊思顏正躲在一處破敗的院子裏。

    從院子的格局上看,以前應該也是一戶富人,不知為何裏麵就沒人了。

    屋子裏還有一些殘破的,沒來得及搬走家具,前院後院都長了一些雜草,便不是非常多。

    所以他們判斷,此戶人家可能搬走的時間也不算長。

    房子倒是很結實,他們兩人進去以後,立馬就避開了風沙,安安靜靜休息了大半日 。

    早起時,淩天成黃沙抹臉,出去找吃的,迴來時就帶迴了這個消息。

    莊思顏一邊啃著他揣在懷裏帶迴來的熱饅頭,一邊笑著問:“被風吹走了,虧他們想得出來。”

    淩天成看著她吃,不時還把水遞過去給她喝一口:“你慢點,別噎著了。”

    莊思顏一邊點頭,一邊幫自己順了順胸口,又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水,這才說道:“你也吃啊,吃完了,我們出去看看,今日能不能出城?”

    淩天成搖頭。

    她立馬問:“怎麽城門口守的還很嚴嗎?他們還擔心大風再把我們刮出城去?”

    “那倒沒有,他們應該已經猜到發生了何事,現在城門口堵的確實嚴一些。不過,咱們現在不出去,倒不是因為這個。”

    莊思顏眼睛精亮,雖然昨晚摔著的傷還很疼,但這一點也不影響她當一個好奇寶寶和吃貨。

    她一邊往自己嘴裏塞吃的,一邊問淩天成:“那是為啥?城中更安全?”

    淩天成“嗯”了一聲,低著聲音說:“老路出城了。”

    他這一句話,可把莊思顏的希望給點了起來。

    老路迴來了。

    這說明他之前很順利的出城了,現在迴來,很可能已經去過平陽關,去過豐寧縣,給他們搬來的救兵,那接下來,就是他們收拾歐陽懷那幫人了。

    盒盒盒,這個時候自然是不能出去的。

    她把饅頭塞了一口到淩天成的嘴裏,一邊笑一邊說:“老路可以呀,這麽快就迴來了,這麽說咱們昨晚就算不被風刮出來,很快也會有救的?”

    淩天成嚼了口裏的饅頭,臉上卻沒有笑容,反而一副憂心的樣子。

    莊思顏看不得他這個,她自己興奮不行,幹脆把饅頭都塞給淩天成,自己從地上站起來。

    一不小心扯到了背後的傷口,立刻就疼的呲牙咧中。

    淩天成起身扶她:“要做什麽,你跟我說便是,背上有傷,先不要動。”

    莊思顏哪肯聽,就著他的手站穩後,緩步往外麵走了兩步:“我要出去看看,哦對了,老路迴來你見到他了嗎?他在哪裏?”

    她折迴身去問淩天厲,結果就看到那家夥搖了搖頭。

    莊思顏剛升起來的那點興奮,立馬就蔫了下去:“你沒見到他,怎麽知道他迴來了?”

    淩天成:“鬆安縣在布兵,城門口已經戒嚴,普通百姓一律不準進出。”

    這個信息很關鍵。

    他們兩人都是經過事的人,一點消息便能想到全局。

    之前在集市中,雖對整個鬆安縣的布防有所提防,但那個時候據他們的觀察,包括歐陽懷都沒有過於緊張。

    他們好像篤定淩天成跑不掉,而這麽幾天過去了,他們也不有什麽援兵到,似乎隻要等到三公主來了,就能很快把這事結了。

    可才不過一夜之間,城中就開始戒嚴,並非因為淩天成他們兩個走了,而是因為外麵有人來了。

    淩天成的推測,就是老路把顧成安帶來了。

    但同時,他還為平陽關擔心。

    顧成安一旦來了這裏,平陽關和豐寧縣勢必就沒人守著了。

    以前他隻是懷疑高重有問題,讓唐庚和顧成安過來,一來防止喀什族趁亂鬧事,二來也是查清楚,這裏到底是怎麽迴事。

    現在,他已經確定素寧在西北一代,那高重的事就絕對沒跑。

    很多年前,三公主素寧得勢時,高重也是公主府的一員。

    那個時候整個公主府的人才,比大盛朝的都要多,他們忠於素寧,甘願為她做任何事,一個公主要奪王位這種事,他們都是支持的,可想而知,素寧在他們的心裏多有威信。

    高重幾年前,還是好好的,在寨前壩也守了許多年,一直都沒見有什麽特別大的舉動。

    沒想到素寧一出現,他立馬就露出了馬腳,由此可見,由此可見,他們也是早就通過氣的。

    顧成安來時帶的兩千人本來就少,現在被零星分開,而此處,各個州縣都有素寧的人。

    淩天成不知她要做什麽,便大家萬一動起手來,他們必然是吃虧的一方,最重要的是,西北無辜的百姓們,也會跟著他們一起死傷無數。

    他實在沒有想莊思顏想的那麽簡單,也實在笑不出來。

    饅頭在他手裏都已經冷掉了,塞入口中也是無滋無味的。

    淩天成擋住了莊思顏出去,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能再說些什麽,隻道再等等看,聽聽外麵的消息再說。

    其實他還擔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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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在這裏許久了,光是被關在田海的屋子裏都有好多天。

    老路都去一趟豐寧縣又迴來了,如果素寧真的就在這附近,她早就應該出現了。

    那她到現在沒出現,又是什麽原因?

    各種問題,越想越複雜,最終也沒有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答案出來。

    可外麵的消息卻一步緊似一步。

    午後淩天成又出去,已經聽說鬆安縣裏增兵兩萬,而且有人在城外已經跟顧成安人打了起來。

    他心裏著急,從街上隨意買了一些包子迴來,塞給莊思顏後說:“你在這裏等我,哪兒也別去,我去城門口看看,探探消息是否準確。”

    莊思顏一手抓著包子,一手已經抓住他:“我跟你一起去。”

    淩天成立馬搖頭:“你現在有傷,一旦在外麵被人發現,是很危險的,聽話,在這兒等我。”

    莊思顏不聽話,還找了一堆理由:“我傷已經沒事了,而且現在城中查的這麽嚴,我在這裏萬一被人發現,更是插翅難逃。”

    這個理由成功說服了淩天成,不過讓他帶著莊思顏出去冒險,他的心裏還是十分難受。

    又出去了一趟,給她找了一身男裝,兩人又簡單吃了些東西,這才把臉塗抹了,出了那個院了。

    城中的情況正如淩天成所說,十分詭異。

    這裏本來就做一些見不得人的生意,現在大部分的店鋪都關門了。

    還留的一些,進出的人神色各異,每個人看上去都不像什麽好人。

    街上根本就閑人走動,他們兩個往外麵一走,就特別引人注意,隻好也裝作好像有什麽任務似的,急步往前走。

    街邊的鋪子是萬萬不能進的,那裏麵藏的每雙眼睛,都有可能認出他們來。

    可他們不想進,卻有人把他們拉了進去。

    在經過一道門時,裏麵突然就伸出一隻手,拽著莊思顏就往裏麵拖。

    淩天成反手就往門後打去,力量之大,把門都劈開半邊。

    而裏麵藏的人也露了出來。

    兩人一看,裏麵站著的竟然是孫喜。

    他捂著自己差點掉下去的胳膊,對他們兩人說:“快進來。”

    莊思顏先邁步進去,淩天成緊隨其後,另有孫喜的下人不知從哪兒拿來兩塊舊床板,直接堵到了那個缺口處。

    沒有更多廢話,大家眼前形勢的影響,都是學會了開門見山。

    “城門口去不得,那裏守了數萬人,且外麵已經打了起來,聽說對我們還很不利。”孫喜先開口。

    淩天成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他並不看好孫喜,當然一大部分是因為莊思顏的原因,他看過莊思顏對許多人好,也看到過那些人迴以同樣的好。

    可就這小子,拿著別人的好心當驢肝肺,不但從來不知感恩,還多次傷到莊思顏,這令淩天成十分不悅。

    這種不悅不會因為他救那麽一兩個人,或者給他們提供一個似是而非的消息 ,就會消失的。

    但莊思顏卻不同,她做人一向靈動,特殊時候,特殊局勢,就做特殊的安排。

    之前她不讓孫喜來這裏,那現在他來,還有意要幫助他們 。

    要是他們本身很強大 ,不需要人幫忙,那還便罷了。

    事實是,他們現在處在很被動的時候,與這個人執氣,那就是把自己往更危險的地方推。

    別說他現在是主動幫他們,就算他不幫,能不幫著歐陽懷,那對他們就是十分有利的。

    莊思顏故意忽略掉淩天成冷,轉頭問孫喜:“這城中的情況你清楚嗎?”

    孫喜:“知道一些,但也都是表麵,我們隻是來做買賣的,田老板不會把更多的消息透漏出來。”

    莊思顏聽到“做買賣”三個人,眼神微妙地變了一下。

    孫喜往後看了一眼,本來在屋內伺候他的下人,得了眼色,立馬退出去。

    他這才又開口:“我替了別人的身份,假裝跟田老板做買賣,所以才混進來的。”

    這解釋明顯是有漏洞的,就算莊思顏再心大,他們也是從集市上走了一圈出來的,那田海是什麽樣的人他們也知道。

    憑著替換一個身份,就想瞞過他,不是那麽容易。

    不過此時,她也不想點破孫喜,隻想知道外麵是什麽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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