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籠子跟先前打撈上來那個一樣。

    也是由鐵條做成比井口小的一圈的圓型籠子裏。

    裏麵有幾根較大的白骨和破碎不堪的衣服,已經辯不出顏色和樣式。

    從骨頭的數量上來看,裏麵也是兩個人的,但是男是女這些還得讓徐寧來辯認。

    徐寧來的時候已經接近晌午了,外麵天氣又熱,他一邊走一邊嘮叨,大概意思是葉元裴隻讓驢拉磨,不給驢吃草。

    葉元裴嘴裏叼著一根茶葉棒,斜眼看著他走近後,才開道:“把這個事結了,迴頭我就請你吃草。”

    徐寧梗了他一下:“我是人。”

    葉元裴:“我以為你是驢呢,不然也是驢的同類,要不你為什麽一路上都給它伸張正義?”

    徐寧生氣道:“我那是打比方,打比方葉大將軍聽不出來嗎?”

    葉元裴對這些事一向想的開,直接迴到:“聽不出來,你有什麽話跟我直說就好,非說自己是驢,我還納悶著什麽時候找你拉過磨呢?”

    青石在一邊都快聽不下去,照個速度吵下去,估計著到天黑,事情也不一定辦完。

    經過他從中調解勸和,兩人終於達成共識。

    葉元裴用一頓飯,換徐寧看一遍兩具死屍。

    屍體不完整了,小的骨頭經過晃動或者別的原因,從鐵籠的縫隙裏漏了下去,隻有大的還留在裏麵。

    但從上麵一樣可以看出來,兩具屍體都是成年人的,而且一男一女。

    徐寧說:“男的大概在二十五歲左右,女的二十,而且女的應該會樂器,不是大家裏的小姐,就是青樓裏的姑娘。”

    葉元裴摸著自己的小巴,嘴裏的茶葉棒還在。

    他不停的用舌頭卷著茶葉棒往左右搖, 好像嘴裏麵在吃什麽東西一樣。

    徐寧一邊看一邊說,青石臨時充當的書寫員,把檢查過的結果都寫在一張紙上,最後拿給葉元裴看。

    他重點看了死亡的時間。

    這個差不多是半年前的,而他們最早撈出來的那具卻是三個月前。

    照這麽說,這個人差不多有三個月的時間,去物色一對人,然後再把這兩個殺死,裝進籠子裏,沉到井裏去。

    如果他推測的時間不錯,那很可能最近京城裏又有一對人死了,就算沒死,大概也接近死亡時間了。

    葉元裴把兩份屍驗單拿到一起比較,從上麵的細節上看他們的不同之處,和相同之處。

    徐寧和青石隻見他拿著紙長時間的看,也不說一句話,對於他心裏的想法就更不得而知了。

    但晌午是真的過了,徐寧的肚子餓的“嗷嗷”叫。

    可憐他剛看過死屍,還是那麽慘不忍睹的死屍,竟然還有心情去想酒樓裏的飯菜,也是很不容易的。

    葉元裴拿著兩份單子看了一柱香的時間 ,就把東西一收,摸出一點碎銀子在手裏拋一下說:“走吧,對麵就一家不錯的麵館,我請你們去吃。”

    徐寧當下就不幹了,眼裏瞅著他的銀子說:“這銀子去酒樓裏吃都夠了,幹嗎要去麵館。”

    葉元裴經過幾次的接觸,已經摸清楚這貨的德行,一點也不客氣地迴他:“這銀子又不是請你吃飯的,請你用銅板就可以了。”

    徐寧:“……”

    他可真生氣啊,要是來之前他這麽說,他幹脆就不來了。

    青石則在一邊扭著頭偷笑。

    三人出了這條街,在對街裏果然看到一家麵館。

    已經過了飯點,但人卻還很我,店小二肩膀上搭著一條汗巾,一邊快速應著客人的要求,一邊把他們報的飯往廚房裏報。

    葉元裴他們的腳剛到門邊,小二就在裏麵吆喝一聲:“三位客官裏麵請,吃點啥?”

    葉元裴把幾枚銅錢放在桌子上:“三碗麵,多加肉多加麵多加菜多加油還得多加辣椒。”

    小二答應一聲,往裏麵走去。

    剛瞥過頭,就不滿地嘟囔道:“你幹脆要六碗不好了。”

    連徐寧都被他的奇葩給震住了。

    他雖然以前也是街頭混混加無賴,但喜歡充麵子,平時出門都要裝出一副清高的樣子。

    就像現在既是訛人家請客,也要裝出一副自己很不想來,是對方非請不可,而他純粹是給麵子才來的樣子。

    可這幾次跟葉元裴相處,這位前任護國大將軍,那可真是無賴的坦蕩蕩,徐寧敢想不敢做的事,他全部都能做,而且做的非常順手,好像一直都是這樣的。

    雖然徐寧真的知道,他以前很厲害,也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然而現在還是懷疑眼前這個是假人。

    三碗麵很快上來了,並沒比別人的多什麽,還是一個樣。

    這下徐寧就更不懂,搞不清楚這位大將軍沒皮沒臉地“嗷”那一嗓子,到底是為了什麽?

    葉元裴也不理他,更不會跟他解釋,連麵沒多肉沒多的事都沒找小二計較,低頭快速把麵條往嘴裏扒拉。

    另兩個人也都是餓過了頭的,見他吃的香,廢話就不多說了,一口氣把麵吃了個底朝天。

    葉元裴看了眼空的碗問:“飽了嗎?沒飽可以再來一碗,管飽的。”

    徐寧往他那邊看了一眼,又舔了一下嘴唇,看那個樣子是沒吃飽,大概雙覺得不好意思開口,所以一會兒看看葉元裴,一會兒看看青石。

    青石做了半日的體力活,本來也算是粗人,這點飯量也是不夠的。

    葉元裴便沒多說,叫來小二又要了兩碗。

    徐寧看著麵前的兩碗麵問:“你呢?”

    葉元裴:“我飽了,你們先吃,我有點事,馬上就來。”

    他們兩人還沒弄明白他要去做什麽,葉元裴已經把小二拉到一邊,悄悄塞了幾個銅板給他,打聽這一代哪個是包打聽,哪個是長舌婦。

    小二剛才見識過他點麵的架勢,那錢少嘴饞的樣子,一看就是個窮人,這會兒能塞他幾個銅板,顯然是看得起他,嘴上跟沒把門似的,把自己知道的,這個街區的消息,全都說給他聽了。

    等徐寧和青石吃完飯,這邊葉元裴已經把該知道的事都弄清楚了,帶上他們兩個就走。

    他們在街角處很快就找到起哄架秧子,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田二。

    這位田二就是這一代的包打聽,平時什麽事不做,就是穿街走巷,聽些小道消息,再添油加醋一番,說給另外的人聽。

    竟然也攏絡了一幫熱心的聽眾,還有人為了聽他說閑話,願意管飯的。

    真是貓有貓道,狗有狗道。

    葉元裴在一群亂糟糟的人外麵看了他一會兒,田二就注意到他了。

    他小跑步過來,先把身子一歪,一手下垂給葉元裴行了個禮,一開口滿臉都是笑:“葉大將軍,您怎麽在這兒呢?”

    徐寧和青石立刻就對他刮目相看了。

    葉元裴現在的形象,跟以前做大將軍的時候真的不能相提並論。

    他以前一身鎧甲在身,往戰馬上一騎,威震四方,從城門裏進來,往宮裏走去的那條路上,多少百姓對他讚不絕口。

    多少姑娘的手帕子都拋的成下雨。

    還有多少少年的心,跟著他起飛,暗暗發誓,未來也做一個像他那樣的人。

    可他現在短衣短褂,連一件長衫都不穿,袖子攏到胳膊肘處,褲角也紮起來。

    頭發有些亂,臉有些糙,不知道是不是早上起來就忙的原因,臉上還帶著隔夜的眼屎,真是要多寒磣,就有多寒磣。

    他們在附近走了一大圈,沒有一個人認出他是誰,估計有那麽一兩個眼熟的,也未必敢上前認。

    可這田二,一看到他們,二話不說就過來,先給葉元裴行了禮。

    隨後又給徐寧施了一禮,叫他大人。

    徐寧一個仵作,算什麽大人,不過是跟在賈明淵身邊辦過幾個案子而已。

    京城之中,除非跟案件有牽連的人見過他,平時他也不怎麽露麵。

    田二還真是神人。

    這是徐寧心裏想的答案。

    葉元裴還算鎮定,而且非常親民,田二給他行禮沒站起來,他便一伸手把對方撈了起來,順勢就勾住他的肩道:“不是什麽大將軍了,也是個吃閑飯說閑話的,你怎麽樣,有空嗎?有空的話到我那兒坐坐,有事想請教一下。”

    說著話,手裏的一塊碎銀子已經塞了過去。

    田二趕緊擺去:“大將軍客氣了,這我怎麽趕拿著,快收迴去……”

    葉元裴按住他的手,硬是把那銀子塞迴去,人也被他拐著脖子,弄到了那處新買的宅子裏。

    田二往裏一走,臉色就不太好,悄聲問了一句:“這宅子原來是大將軍買下了?”

    葉元裴笑了一下:“可不,買之前什麽也不知道,買下後才發現有問題,現在住也住不得,賣也賣不出去了,就砸在手裏了。”

    田二很有點痛心疾首:“大將軍想買宅子找我啊,這一代,哪家的宅子我不熟的?怎麽著也不會讓您買這處。”

    葉元裴接了他的友好,先道了聲謝,這才問道:“這麽說你是知道這宅子不好了?”

    明明左右無人,這田二還是神秘地往兩邊看看,這才輕聲說:“聽說這宅子鬧鬼。”

    葉元裴挑了一下眉尖,故意“哦”了一聲。

    田二馬上又說:“這宅子空了有幾年了,一直沒賣出去,聽說一到晚上裏麵就鬧鬼,之前還有人家買,可搬進來一個晚上住不完,就逃了出去,後來才空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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