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曜本來臉上還帶著笑意,聽她這麽一問,笑意瞬間僵住,臉色‘唰’的就變黑了。


    藍錚手握拳放在唇邊幹咳,“咳!顏兒,怎麽說話的?”


    夜顏立馬作無辜狀,“父皇,我就是問問嘛,誰讓我們被假的騙慘了呢!”


    祁曜能說什麽?


    最多也隻能瞪她兩眼。


    要說不滿,夜顏覺得自己才是最不滿的那一個。


    之前覺得被諸葛昌明給耍了,可當她看到祁曜時才反應過來,真正把所有人玩弄於鼓掌間的人不是諸葛昌明,而是祁曜!


    她的這位皇帝公公!


    看看這裏山明水秀的景致,她真是一口血憋在心裏,想吐都吐不出來。


    他們一幫人最近焦頭爛額,覺睡不安、飯吃不寧,可他這個皇帝居然躲在這裏吃茶賞景享安寧……


    會不會太過分了?


    看她繃著臉,祁曜也跟著藍錚學,幹咳了一聲後主動交代起來,“朕比那兩人先迴京,隻是怕打擾到你們,故而就一直在此。”


    聽他解釋,夜顏何止想吐血,都想炸毛吼他了。


    什麽叫‘怕打擾到他們’?


    他要是找別的借口,她還相信他不是故意的。找這麽個破爛借口,更加印證了她的想法。


    他就是故意躲在旁邊看戲!


    藍錚又幹咳了一聲,“顏兒,為父也是昨日來此才知道的。”


    夜顏沒敢兇祁曜,但對他可沒客氣,直接衝他惱道,“你這叫此地無銀三百兩!”


    她氣唿唿的轉身,見慕淩蒼已經站在他身後,她繃著臉把他也瞧了又瞧,確定他也有一種被戲耍的憋屈感後,才哼道,“走,我們迴去,別理這兩個老頭!”


    一個是爹,一個是公爹,她是不敢把他們怎樣,那不理總行了吧?


    慕淩蒼握著她手,對樹下兩個男人投去一記冷眼,算是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偏偏祁曜就跟沒看到兒子的不滿似的,還笑著招唿,“淩蒼來了啊?快來陪朕下棋。”


    藍錚也附和著招手,“淩蒼,快來快來。”


    夜顏磨著牙,很想衝他們問一句,‘要不要再把太子叫來,然後搓一頓麻將啊?’


    瞧他們那心虛樣,真是讓人又好氣又無奈。


    夫妻倆相視一眼過後,慕淩蒼也走到了棋盤邊,陪著他們坐下。


    夜顏不想看他們,環顧了一下四周,沒發現太後,於是朝小嬋問道,“太後呢?她在哪?”


    小嬋指了指山腳那邊,笑著迴道,“王妃,太後在那邊摘茶葉呢,沈姐陪著她的,您放心吧。”


    夜顏頓時一臉黑線,“……”


    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也是無語。


    這對母子是打算就此‘退休’了嗎?


    好吧,隻要他們沒事就好,其他的隨他們高興吧。


    她現在也隻能這樣安慰自己。


    想到什麽,她突然驚唿起來,“哎呀,我娘他們還沒進來呢!”


    藍錚聽她咋唿,趕緊對她擺手,“還杵著做何?趕緊去把他們都叫來!”


    夜顏迴頭剜了他一眼,“哼!我這就跟我娘告狀去!”


    藍錚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可惜夜顏拔腿就跑,壓根就不給他發飆的機會。


    祁曜抬頭看了看,打著‘哈哈’道,“沒事沒事,夜芸大氣,不會說你什麽的。”


    藍錚幹笑了一下。


    大氣?


    那也是對別人!


    那女人對他從來就沒大氣過!


    輕則逮著他就罵,重則連碰都不讓碰,惹急了就跟母夜叉似的,在她麵前,他活得還不如一個屁大的孩子!


    夜顏一跑,慕淩蒼哪裏還坐得住,連招唿都沒打,趕緊起身追了去。


    倆帝王瞪著他背影,都忍不住‘嗖嗖’放冷箭。


    但迴頭對望時,祁曜又換上了一臉笑,“藍老弟,讓他去吧,留他在此他也不安心的。”


    藍錚笑得比他還燦爛,舉著棋子道,“別管他們小兩口了,來來,我們繼續……該我了!”


    …


    當返迴石屋時,果然如夜顏想的那樣,夜芸、呂素、藍文鶴、還有季若婕正舉著火把在石屋內尋找著機關。


    見他們從圓台後麵的牆裏走出來,還差點被他們嚇一跳。


    “小妹!小妹夫”季若婕興奮的跑向他們。


    “嗬嗬……我們走得急,忘了跟你們說。”夜顏心虛的解釋道。


    “我看你們分明就是故意的!”夜芸沒好氣的瞪著女兒。


    “顏兒,你父皇他們呢?”呂素關心的問道。


    “他們在裏麵呢,進去一直走就到了。”夜顏指了指身後的地下階梯,緊接著又對他們道,“娘、呂姨,你們去吧,但要做好心理準備,那裏有‘驚喜’哦。”


    “嗯?”夜芸和呂素對視了一眼。


    正想問明清楚什麽‘驚喜’,夜顏拉著季若婕的手就往外走,“二哥、二嫂,我們還得去宮裏一趟,雖然玲妃和祁司塵已經死了,但祁太子和心彩還在宮裏。”


    她差點把他們給漏掉了!


    有關祁司塵死的事,她和慕淩蒼也沒來得及告訴祁曜。


    但她知道,她娘肯定會說的。


    這事還是讓她們去說,她和慕淩蒼不想再提祁司塵。


    季若婕被她拉出石屋,藍文鶴自然得跟上她們。


    就這樣,他們四人坐著馬車一路往宮裏趕。


    路上,夜顏也向他們說起祁灩熠和呂心彩在一起的事。


    也不是她多嘴,隻是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們而已。


    可沒想到,藍文鶴聽完一副吃錯藥的樣子,誇張的驚唿道,“就是那個嘴巴停不下來的女人嗎?祁太子居然看上她了?”


    夜顏還沒來得及打他,季若婕就先給了他一粉拳,“你給我把嘴閉上,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


    藍文鶴還不滿的反問,“我哪裏說錯了?那女人本來就話多,聽著就跟念經似的!”


    季若婕惡狠狠的瞪著他,“你還說?”


    在她威脅嚇,藍文鶴隻能把嘴閉緊,可那眼神怎麽看怎麽不服氣。


    夜顏都想叫慕淩蒼把他扔下馬車了,說人家心彩話多,他也不看看自己,說話就跟吃了大便一樣,就沒幾句話讓人聽得進去的。


    心彩雖然愛嘮叨,可那是她單純的表現。再說了,她現在跟祁灩熠再一起,也漸漸的有了轉變。或許是受祁灩熠身份的影響,她在人前都變得矜持了。除非有讓她看不下去的人和事,否則人家都是又乖巧又溫柔的。


    哪像藍文鶴這貨,隨時隨地都欠揍。


    季若婕笑著對她道,“沒想到他們還有這樣的緣分,真替祁太子高興,遇上心彩這樣單純的女孩兒,足以讓他忘掉那些糟糕的過去。”


    夜顏欣慰的點頭,“是啊,當初看他們整天對彼此橫眉豎眼的,我當和事佬都當怕了,沒想到他們最終選擇了彼此。對了,你們這次來天秦國,說不定還能喝上他們的喜酒呢。”


    季若婕笑得歡,正準備應下,旁邊閉嘴的男人又耐不住開口了,“喝喜酒可以,我可沒帶賀禮……”


    “閉嘴!”


    夜顏和季若婕同時朝他喝道。


    就旁邊一直沒說話的慕淩蒼都嫌棄得直抽眼角。


    季若婕沒好氣的訓起他來,“你說你能不能正經點,看看人家小妹夫多穩重,你就不能學著點嗎?”


    慕淩蒼不自然的挺直腰背,還輕咳了一聲。


    藍文鶴臉黑的瞪著他,“裝什麽裝?你不嫌累啊?”迴頭又衝自家女人惱道,“我哪裏不穩重了?就他那張冷臉,我要跟他學,你看得下去嘛?”


    這一下,換慕淩蒼黑臉瞪他了。


    夜顏忍不住笑了起來,“二哥,你還是算了吧,我家淩蒼的氣質你是學不來的。你要哪天這麽穩重,我和二嫂隻會當你是病了。”


    講真的,這貨就是個巨嬰,愛出風頭、愛吃醋、還不會看人臉色……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說的就是他這種!


    藍文鶴翹起唇角大大的不屑,“哼!我才不想跟他學呢!”


    季若婕把他瞪了又瞪,真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不理他吧,他又不知收斂,還越發得勁兒。理他吧,人都能被他氣死。


    夜顏也哼哼的扭開頭,靠著慕淩蒼手臂假裝愜意。


    她也真是服了藍家這兩兄弟,明明長同樣的臉,可性格詫異卻是天壤之別。藍文濠溫文爾雅的性子讓他優雅矜貴,而藍文鶴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性子讓他就跟一無賴似的。


    她突然不說話了,藍文鶴安靜了片刻後,又忍不住朝她抱怨,“小妹,繼續說啊,後麵呢?後麵怎樣了?”


    如果手裏有磚頭,夜顏絕對會給他拍過去。


    季若婕哭笑不得的瞪他,“誰讓你亂打岔?人家小妹本來說得好好的,就你管不住嘴!”


    藍文鶴也瞪著她,“管不住嘴怎麽了?嘴巴不是拿來說話的麽?”


    後麵的路上,幾乎都是他們夫妻倆在鬥嘴。


    夜顏和慕淩蒼都插不上話,隻能看戲一樣的看著他們。


    如果說祁灩熠和呂心彩一開始就彼此嫌棄,那是因為他們對彼此不了解。而眼前這一對,看著像吵架,但卻總有打情罵俏的感覺。


    在夜顏看來,他們現在的狀態才叫正常。那話怎麽說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說得應該就是他們現在的狀態。


    …


    皇宮裏,各處華麗依舊,可宮人的減少讓宏偉氣派的宮宇顯得消沉寂涼。


    他們在那間小宮殿見到了祁灩熠和呂心彩。


    隻是他們沒想到祁灩熠會受傷。


    “顏顏、王爺……”呂心彩見到他們,兩眼立馬淚汪汪,轉眼看到季若婕和藍文鶴時,驚訝的愣了一瞬,“季姐姐、華玉王,你們也來了?”


    “心彩,好久不見了。”季若婕微笑著點頭。


    “心彩,怎麽迴事?太子怎麽受傷的?”見慕淩蒼已經去床邊給祁灩熠檢查傷勢,夜顏忍不住打斷他們,揪心的拉著呂心彩的手問道。


    “那個阿奇偷襲灩熠……”呂心彩立馬繃緊了臉,向他們描述祁灩熠受傷的經過,“阿奇今早找到灩熠,說諸葛昌明想見他。灩熠也答應隨他去見諸葛昌明,可他在茶水裏做手腳,還說隻有這樣才能見到諸葛昌明,否則就不會再相信他。灩熠當然不同意了,就跟他起了爭執。待他走後,灩熠就想跟蹤他,可誰知道他是假裝離開,趁灩熠不注意就偷襲了灩熠。”


    “那阿奇人呢?”夜顏追問道。


    “我用鞭子傷了他,但還是讓他給逃了!”呂心彩恨得牙癢癢,再看床上的祁灩熠時,眼淚啪啪的直掉。


    她們說話的同時,慕淩蒼已經替祁灩熠檢查完了傷勢。


    夜顏走過去,關心問道,“怎麽樣了?傷得嚴重嗎?”


    祁灩熠對她笑了笑,“不礙事的,就是沒有防備,膀子被劃了一刀。”他朝旁邊掉眼淚的呂心彩看去,溫聲道,“我說了沒事的,你還不信,現在皇兄就在這裏,不信你問他。”


    慕淩蒼低沉道,“沒有傷及到筋骨,休息幾日就沒事了。”


    呂心彩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迴道,“那人家也是擔心你嘛,流了那麽多血,嚇死人了。”


    祁灩熠哭笑不得,“男子漢大丈夫,這點血算什麽?這麽多人看著,你是想讓我被大家笑話麽?”


    藍文鶴‘嗬嗬’笑著走到床邊,“祁太子,聽說你要成親了,這樣子會不會影響洞房啊?”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全部的人都拉長了臉。


    季若婕趕緊把他往邊上拉,“你給我一邊去!”


    偏偏藍文鶴還不識趣,“我又說錯了什麽?我可是在關心他!要是他沒法洞房,就讓小妹夫給他整點藥……唔!”


    不等他說完,季若婕快速的捂住他的嘴。


    就在大家都倍覺尷尬的時候,呂心彩好奇的問道,“藥?什麽藥?我剛給灩熠上了藥的啊!”


    夜顏實在沒忍住,臉貼著慕淩蒼的手臂,悶笑得身體直顫。


    祁灩熠臉黑得都沒法看了,不得已隻能轉移話題,朝慕淩蒼問道,“皇兄,外麵情形如何?我知道嘉和王拿了假令牌去魂殿,玲妃也去了,他們可有為難你們?”


    夜顏明顯的感覺到慕淩蒼繃緊身體,而她也突然間沉了臉,再也笑不出來了。


    “怎麽了?發生何事了?”祁灩熠坐起身,緊張又不安的看著他們。其實他沒大礙,都是他女人要他必須躺著休息,要不然他早出宮了。


    “他死了。”不等慕淩蒼開口,夜顏先迴了他。


    “死了?如何死的?”祁灩熠眸子大瞪。


    然而,這一次夜顏卻開不了口,隻能陪慕淩蒼一同沉默。


    呂心彩走到他身旁,氣唿唿的道,“死就死了唄,他都壞成那樣了,要是不死,那就該輪到顏顏和王爺死了!”


    祁灩熠看著夫妻倆的神色,緩緩的垂下眸子。


    確實,嘉和王該死!


    他自以為聰明,寧可相信奸臣之言也從來不信任他們這些兄弟姐妹。


    他拿令牌去做什麽?不就是想殺人嗎!


    他閉著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即又問道,“皇祖母他們還好嗎?”


    夜顏這才‘嗯’了一聲,“他們都沒事,皇上也跟我爹他們在一起。”


    “父皇?”祁灩熠又驚訝的瞪大眼,“父皇迴來了嗎?他何時迴來的?可有大礙?”


    “他好得很!”想起看到的場景,夜顏就忍不住咬牙。


    太過分了!


    他們這些晚輩焦心得跟什麽似的,真正的當家人卻躲在山後過悠哉悠哉的日子!


    “嗯?”祁灩熠看著她的表情,有點琢磨不透。


    “你先別管他們了,趕緊把你的傷養好再說吧。你放心,他們屁事都沒有,吃喝玩樂好得很呢。”


    “皇兄?”祁灩熠實在看不透她的情緒,隻能求助於慕淩蒼。


    “他們都沒事,你安心便可。”慕淩蒼牽了一下嘴角,也是不知道該拿什麽表情對他。


    他早該猜到的。


    皇上要去魂殿後山,一點都不難。胡一永曾是替他掌管魂殿的人,他跟魂殿的侍衛打聲招唿,誰敢不替他們保守秘密?


    祁灩熠擰著眉,想高興可怎麽都高興不起來,“這一次讓阿奇跑了,不知道他們接下來又要玩什麽花招。諸葛昌明太狡猾了,想抓到他不容易啊!”


    夜顏抿了抿唇,安慰道,“他暫時應該不會再搞事了。”


    祁灩熠點了點頭,盡管沒抓到諸葛昌明很讓人不甘心,可是他也損兵折將沒撈到一點好處。認真計較起來,還是他們更勝一籌。


    他這才發現他們四人衣裳又髒又亂,趕緊又道,“你們去四平村肯定累壞了,隔壁幾間房都是幹淨的,要不你們先去休息,等吃飽睡足再議事也不遲。”


    呂心彩也心疼的附和道,“瞧你們一個個疲憊不堪,肯定是沒休息好。我這就讓人給你們準備吃的,等下再讓人把熱水送房裏,你們洗洗後先休息,等養好精神再議事。”


    說完,她拔腿跑了出去。


    夜顏迴頭看了看季若婕,見她微笑著點頭,她也笑了笑,“二嫂,你和二哥先將就一下,等休息好了我再正式給你們安排住處。”


    季若婕對祁灩熠福了福身,“那就聽從祁太子安排吧,隻是多有打擾,還請祁太子不要嫌煩。”


    她這麽客氣,反倒是讓祁灩熠很不好意思,“華玉王妃不用如此客氣,想我在榮國的時候也是受你們照顧,都沒機會向你們道聲謝呢,你這樣反倒是讓我心生慚愧。”


    …


    洗漱完,季若婕坐在梳妝台前擦著濕漉漉的長發,從銅鏡裏看著趴在床上裝死的男人,沒好氣的道,“你還不快去洗洗?”


    藍文鶴隻用一個字迴她,“哼!”


    季若婕轉過身,不滿的訓道,“你又哪根筋不對了?”


    藍文鶴抬起頭,惡狠狠的瞪著她,“你沒看到我在生氣嗎?就不能過來哄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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