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池既不想去,又覺得時謹是個無所顧忌的人,若她不去,他倒真來了,這可怎麽辦?


    猶豫半天,還是決定去。


    今日又是車馬勞頓,又是擔心受怕,幾個丫環打了地鋪,不過片刻就睡著了。


    薛池起身係了披風,因她鞋子上綴了珠子,走起路來有點聲響,她竟隻著襪子,拎了鞋子跨過幾人往外去。


    一路上提心掉膽的走著,生怕驚動了同個院子裏的人,好容易才繞到了後山楓林,穿上鞋子走了幾步,果然見亭子外圍了一圈屏障,屏障縫隙透出裏麵隱約的燈光。


    薛池一步步的走近,卻見謹正站在路邊一棵樹下看著她。


    月光皎皎,他廣袖迎風而動,麵容俊美精致,真如神仙中人。


    見她注意到,便向她伸出隻手來。


    他的手微有點涼,修長而幹燥。薛池一被他碰到就覺得自己有點兒身不由己,心中再掙紮,也順從的被他牽著往前走。


    薛池心中暗歎:好吧,我隻是覺得這樣不發一言的攜手前行在靜謐的月色中有些美好。


    ————


    屏障外,陰影處的樹冠上,兩個影衛小聲閑聊。


    “王爺對女子一向不假辭色,怎麽對這融姑娘瞧著挺上心?”


    另一人哼笑了一聲,心道王爺早覺此女有趣,有意無意的留神,這迴在半日閑茶館監聽消息的銅管中親耳聽到此女直言喜歡他,不免就動了些心思了。這心思怕比喜歡隻貓兒狗兒的差不了太多。不過以王爺的身份地位,一時動點心思有什麽了不得的?橫豎後院裏多一張嘴吃飯罷了,頂天了封她做個側妃。


    隻是他雖看得明白,並不敢說穿,背後拿王爺嚼舌,計較起來也是罪過。


    “好了,緊著點,要讓那蕭虎嗣趁機摸了上來,咱們也都別活了!”


    ____


    及至到了亭中,亭中桌案上已經擺好了點心酒水。時謹將薛池引到桌旁坐下,抬手替她斟了酒。


    薛池抬眼打量他,發現他麵上的神情淡淡的,和上迴的畫風又不同了。


    她莫名有些膽怯,也不肯先說話。


    時謹舉起杯向她做了個請的手勢,薛池便也乖乖的端起杯喝酒。


    酒水很綿軟順口,薛池喝了一杯後便從下往上拿眼偷瞄時謹。


    時謹不是沒有發現她亂轉的眼珠,卻不置一詞。


    就這樣連喝三杯,時謹突然問:“你和我,前世修了多少年?”


    薛池雙眼圓瞪,一口酒嗆入喉中,抬手捂住嘴劇烈的咳嗽起來。一時咳得冒出了淚花。


    時謹看了片刻,一伸手抓住了她執杯的手腕,將她拉起身,微一用力便帶入懷中坐到他膝上。


    他的手掌在她背手撫拍,好一陣她才停住咳嗽。


    薛池掏出手帕來印掉淚花,眼圈紅紅的。


    時謹垂著頭看她:“好了?”


    薛池嗯了一聲。


    “你尚未迴答,前世和我修了多少年?”


    時謹的語氣很平淡,薛池卻全身炸毛,本能的覺得危險:“啊,你說這個啊,我不過是生死關頭誆人的,就這麽順嘴一說而已,你怎麽當真?”


    時謹頭又低了低:“多少年?”


    薛池結結巴巴:“一百年,一百年。”姐修了一百年隻求別遇到你這種克星,不想還是差了點!


    時謹突然就笑了,眉目之間光華流轉:“原來君心似我心。”


    薛池一怔,想起來所謂“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老天,你來個雷劈死我吧!這蛇經病亂挖坑啊!


    薛池還沒哀嚎完,時謹看她紅著眼眶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抬手就扣住了她的下頷,俯首吻了上去。他的吻便有如他這個人,驕傲強勢,必要掌控全局,鎮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又不時惡劣的著意戲弄。


    這個吻因為姿勢更為便利,吻得較上迴更為纏綿持久。


    待時謹抬起頭,薛池嘴已經充血了。


    她還在暈頭轉向迴不過神呢,時謹又不經意狀問:“你那黃銅小箱子裏裝的什麽?”


    薛池瞬間清醒,冷汗都嚇出來了:“沒什麽,沒什麽。”


    時謹抬手捉了她一縷發絲,微微的勾起唇:“我聽影十九說,今兒你打了個包袱,十分寶貝這黃銅箱子。突然我就想起你向年子謙換了十八萬兩。你不是帶在身上,想要逃跑罷?”


    薛池給跪了。


    這影十九八成就是今天保護過她的那個女暗衛。


    尼瑪,你保護過我,我也保護過你,咱們是朋友了啊!


    你怎麽可以什麽話都向上頭報告呢?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還能不能做朋友了?!


    “沒有,沒有,不過是些首飾罷了,哈哈哈……”


    時謹點了點頭:“唔,我瞧你的首飾沒幾件好的,我迴頭自會替你辦幾套頭麵,這小箱子我就讓人取走了,免得你湊合。”


    薛池淚眼汪汪的看著他。


    “感動得哭了?”他一挑眉。


    薛池把眼淚往肚子流,銀票她是分三股藏的,衣服和靴子夾層中還有,這倒不算事,隻是她手機和頭燈都還在箱子裏啊!


    時謹又閑閑的道:“你那十八萬兩可要我替你放到銀莊去生利?”


    薛池心想,這真欺人太甚!不由仰了臉看他,目露兇光,著意要以下犯上!


    ☆、第65章 分手


    她擇人而噬的樣子讓時謹看得心癢癢的,抬指彈了下她的額頭,不再逼進,笑而不語。


    薛池立即把要掐死他的欲|望收起來了:姐又不是真傻!非要挑戰皇權!——關鍵是挑戰不過。


    她想從他身上站起,有記憶起就完全沒被人這麽抱過,說難受吧也不是,但確實感覺很怪異。


    時謹手上一緊,又將她摁迴去了。


    薛池忍不住要找點不痛快:“殿下,您派的暗衛怎麽這麽……”在他的目光中漸漸消聲,把“不頂事”三個字吞了。


    時謹似笑非笑的:“看來一個暗衛是不夠,再多派幾個?”


    薛池恨不能抽自己:讓你嘴賤!


    但她怎麽說也跟時謹親過兩迴了,那些頭昏眼花輕飄飄的過敏症狀也有點兒適應了,勇於反擊的天性就蹦躂了出來:“嗬嗬,一群羊圍著一頭兒狼,好像也沒什麽作用呀……”一邊說一邊斜著眼看他。


    時謹點了點頭,畫風一變,很正經的向她解釋:“此人名蕭虎嗣,是元國掌四十萬兵權鎮國大元帥的幼子。”


    “咦?元人不是都抓了麽?怎麽還漏出一個來?”


    時謹憐憫的看著她:“元人六十八人入平城,又六十八人出平城。”


    薛池眨眨眼睛,沒錯呀!不是現場全部逮捕嘛,人家都沒敢反抗。


    時謹歎息一聲:“其中有一人是我的替身。”


    薛池怔了怔,頓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一萬點傷害!


    元人為了不露馬腳,來去的人數保持一致,迴去時其中既有一人是他們以為的攝政王,那必是讓被替的元人潛伏下來,日後再想辦法走脫,說不定這人還背負了點間諜任務什麽的……


    她怎麽就沒想到呢,要讓人這麽鄙視?


    還好她的麵皮杠杠的,吹得風淋得雨受得羞!


    立即不恥上問道:“這人就是蕭虎嗣吧,他身手很不錯?”


    “自然不錯。據說他幼時不受重視,後來在元國對夷族一戰中立下大功,方才被重用起來。此人天生學武奇材,幼時似有獸|性本|能,無師自通,後得蕭家重視,請了名師教導,更是一日千裏。休說在元國,便是放眼四國,其勇武也無人可比擬。”


    薛池一聽,這是天下第一高手啊!影十九輸得不冤!


    隻是時謹這說話的樣子,頗像薛池原先所喜的易容時的時謹,但此刻他這般正經了,薛池反倒心裏不踏實,而且他這麽給人貼金,實在不正常啊!因此薛池不停拿眼去看他,心中高度戒備。


    時謹微垂眼簾看她:“因他極為危險,是以……你便貼身跟著我罷。”


    薛池:……人還是不要和蛇精病鬥好了!


    “嗬嗬……這次是意外,意外!他的目標不是我,我有什麽危險的?”


    時謹一副沉吟的樣子。


    薛池提心吊膽的看著,克星,祖宗!別再繼續出招了!


    時謹微歎:“池兒看來並不喜與我廝守。”


    薛池一臉: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


    時謹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發現她的發絲柔軟而清爽,並無半點用了頭油後的滑膩,不由將手就停在她腦後了。


    “也好,到底於禮不合。待這樁事落定,我再往遣人融伯府提親,到時方才名正言順。”


    薛池瞪著眼看他。


    或許尋常女子被人又親又抱了,人家答應上門提親,該是感恩戴德此人負責任。


    但薛池不是呀,到了古代後她雖然明白這些規矩了,但她潛意識中覺得這種親近還上升不到結婚的高度,談戀愛談個一年半載很正常呀,不合適還得分呢,那有這麽火箭速度定下的?


    而且經過她父母失敗的婚姻後,她覺得如果要結合,一定要在婚前看仔細,她完全不想婚後來爭吵,不負責任的給孩子一個破碎的家庭。在古代沒有離婚一說,那更需慎重,否則不是一輩子不幸?至少她爸媽雖然對不起她,但那兩人離婚後各自幸福了不是?


    當即她就想出口反駁,但千均一發之際,她住了口,她的話可能太過於不合常理,不能輕易出口。


    她眼珠一轉,換了個方式:“提親?殿下把我安在什麽位置呢?”


    時謹用手圈住她,語氣溫柔下來:“讓你做側妃,好不好?”


    這算看得起薛池了。融伯府如今無權無勢,空掛個勳貴名頭,在平城已漸不入流,何況她不過一庶女。


    成國王爺的妻妾按品階名額可分正王妃一名,側妃二名,庶妃二名,昭儀、淑媛、奉儀、侍妾若幹。時謹又是王爺中的戰鬥機:攝政王,就算再逾製些也無妨。


    這些品級小曹氏曾讓薛池學過的,她知時謹讓她做了正妃之下第一位,融伯府睡著了都要笑醒。


    薛池早有心理準備,然而親耳聽到,心中卻一陣氣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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