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頎和張承對視一眼、微微頷首,隨即鼓勵性地拍了拍楊宇的肩膀:“還能走咱們就也快一點,不行也別逞能。”


    “師父,我沒事兒!”大男生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咬了咬牙,“淩霄說得對,咱們得抓緊時間!”


    三人一路緊趕慢趕、進了昌安村後連喘口氣休息都顧不上、一路直奔衛生站。村裏條件有限、連個正經的醫院都沒有。好在這幾年終於漸漸發展起來,衛生站雖然還是條件簡陋,卻也總算還能起到些作用,至少三人趕到的時候看到的並不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淩霄正站在病床前,手邊是一卷長短各異、整齊排列的銀針,手下施針的動作快得幾乎讓人看不清。


    “老陳,或許你是對的。”張承站在門口、沉默著看了一會兒,忽然間毫無預兆地開了口。


    楊宇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卻害怕自己的聲響打擾到病房裏少女施針的動作、忙不迭地捂著嘴減少自己的存在感,聞言卻忍不住有些茫然地抬頭去看張承。


    陳頎卻似乎是知道他究竟指的是什麽,頓時就溫和的笑了一下、同樣也壓低了聲音:“我不敢打包票說她是個好人,但她一定是個好大夫。”


    張承再一次沉默了一會兒,深深看了眼床邊那個第一次滿臉肅容的少女,轉身抬腳就走:“走吧,我們也得幹活了。”


    兩人點頭,跟著他一起出了衛生站、一起查看了現場,而後分道揚鑣、各自忙碌起來——兩個法醫驗屍,張承著手安排人員對死者的社會關係進行排查。


    昌安村連個正經的殯儀館都沒有,更別說專門的解剖室和停屍房了。屍體根本得不到妥善專門的保存,陳頎不敢耽擱,帶著徒弟連夜就找了通風處進行解剖。好在這時候本來就是仲秋初冬的時節、氣溫不高,再加上山間氣溫又更偏低一些,屍體保存還算完好、不像夏天的時候十有八-九都會出現法醫們最怕的巨人觀。


    解剖是個體力活,四具屍體、兩個法醫,師徒倆馬不停蹄地連夜工作,一直從天黑工作到天光大亮,這才算是終於能歇下來好好喘口氣。


    “還能不能走?”陳頎拍了拍小徒弟的肩膀,得到了對方的點頭迴應,頓時也笑了一下,“去衛生站,看看那孩子怎麽樣、老張那有沒有什麽發現,一會兒找個地方睡一覺緩緩。”


    楊宇已經有些說不出話來,卻還是點了點頭、強撐著爬了起來。師徒倆一起迴了衛生站,張承也恰好迴來,三人打了個招唿一起進門,就見淩霄正端了碗藥在喂那孩子喝。


    七歲的男孩子臉色慘白、雙眼緊閉,顯然是還沒有從昏迷中醒來。因為他是背後中刀,不能仰躺,淩霄小心地避開傷口、攬著他靠在自己身上;他還在昏迷,根本沒有配合喝藥的意識,淩霄也不嫌棄,不知道是點了他頸側什麽位置的穴道、男孩兒在昏迷中下意識地張了嘴,她喂了一勺,他又要花上好一會兒才能全部咽下去,在這之後才能再喂下一勺。可淩霄卻沒有半點煩躁,就這麽耐心地一勺一勺慢慢地喂著藥,直到不大的一碗藥終於一滴不剩地被喂進了男孩兒的口中。


    神色柔和得幾乎不像是平時那個疏狂自負的少女。


    第87章 排查


    第九十章


    排查


    陳頎就這麽安靜地等在門口,一直到淩霄耐心地喂完了藥、又輕柔地扶著那個還在昏迷之中的孩子躺迴病床上,這才轉頭看了張承一眼。


    張承看起來也是一夜沒睡,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倦色、眼下一片陰影,但眼神卻依然清明得近乎淩厲。他轉過頭,和陳頎對視了一眼、微微點頭。


    陳頎笑了笑,帶著小徒弟和他一起進了屋,壓低了聲音問她:“怎麽樣?”


    “昨天要是再晚來一刻鍾、現在你們就隻能多驗一具屍體了。”淩霄伸了個懶腰,神色卻放鬆下來、對著三人點了點頭,“沒有意外的話,明天早上前應該能醒。實在不行就等到時候直接問吧,這孩子應該不是第一個受到攻擊的,想必多少都還記得一些當時的情況。”


    穿著警服的三人幾乎都是在同一時間鬆了口氣、眉宇一瞬間舒展開來——隻要人還活著,總就是好事。


    “你們怎麽樣?”淩霄微微抬了抬下巴問。


    “隻是常規排查,目前還沒有什麽有用的信息。村口來往進出的人也沒有什麽異常。”張承搖了搖頭,而後一起轉頭去看陳頎。


    “可以確定是他殺,看現場的痕跡,我比較傾向於激情殺人、而且應該是熟人作案。”陳頎一邊說著,一邊示意楊宇把拍好的照片遞給淩霄和張承,“你們看,門口沒有搏鬥的痕跡、隻有房間裏有血跡,兇手應該是和平進入屋內的。看傷口,兇器應該是菜刀——我檢查過他們家的廚房,缺了一把菜刀,應該就是兇器。但很奇怪,兇器是死者家裏的菜刀,案發卻是在房間裏——所以我覺得是熟人作案,兇手本來是準備獨自離開、經過廚房看到了菜刀才臨時起意、激情殺人,一定是很熟悉的親朋才會讓他獨自離開、連送都不送。另外,幾名死者傷口都很淩亂、有深有淺,尤其是男主人——就是這孩子的父親身上還有幾處傷口明顯沒有生活反應、是死後造成,應該是兇手恐其不死、或者根本不知道他已經死了、所以補的刀。”


    “死者家裏的抽屜被翻動過、錢都不見了,是侵財。”張承點了點頭,一邊翻看著照片和記錄,一邊接話道,“而且隻有幾個抽屜被翻動,兇手顯然很了解死者家裏錢財存放的情況,熟人作案問題不大。痕檢人員在抽屜一側提取到一枚帶血的指紋、正在分析,如無意外應該是屬於兇手的,但隻能用來排查。”


    淩霄忽然間微微皺了皺眉、若有所思地往門口看了一眼:“你們休息吧,我也去看看。”


    “你也一宿沒睡了,休息會兒我陪你去。”陳頎笑著看她。


    淩霄搖了搖頭、伸手指了指病房裏:“這孩子傷情可能還有反複、我得隨時候著。反正也不能睡,別浪費時間。”


    “你們去睡會兒,我帶她去。”陳頎微微皺了皺眉、還想再勸,始終沉默寡言站在一旁的張承卻忽然插話進來、不容置疑地拍了板。


    陳頎看了兩人一眼,倒也沒有再堅持,叮囑了兩人一句“抓緊時間歇會兒”後,就帶著小徒弟貓到一邊去休息了。張承看了淩霄一眼,幹脆利落地大步出了門:“跟我來。”


    “看現場和傷口,死亡順序應該是男主人、女主人、然後是老兩口。”淩霄看完了屍體又迴到案發現場,仔仔細細地查看了一番,蹲在地上的一灘血跡前、托著下巴若有所思,“孩子中了一刀沒死,男主人卻身上有死後留下的刀傷,我猜應該是兇手也不知道對方究竟死了沒有、情急之下連砍數刀,而不是恐其不死故意補刀,否則不會放過孩子、其他人身上也沒有出現類似傷痕。所以激情殺人問題不大,而且沒有經驗。”


    陳頎點點頭應了一聲:“男主人是第一個死的,兇手顯然很慌亂,下手毫無章法。”


    淩霄抬起頭、讚同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又道:“當時一家五口都在房間裏看電視。雖然是老的老小的小、還有女人在、反抗力不強,再加上事出突然,但畢竟是有五個人在場;死亡時間是晚上七點左右,這個點應該還沒有人睡著、都處於清醒狀態。這種情況下兇手還能連殺四人、重傷一人,應該是個體格健壯的青壯年。這戶人家的社會關係怎麽樣?有沒有什麽符合條件的親朋好友?”


    “這種小村子,大多數人都沾親帶故。”張承皺了皺眉頭,“年輕人大多都進了城讀書工作,還在村子裏的隻有男主人的堂弟和一個遠房侄子,還有個弟弟在縣城工作。”


    淩霄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輕輕“嘖”了一聲:“這幾人查下來怎麽樣?”


    “都說和家人在一起,目前看起來沒有什麽漏洞。”張承搖頭。


    淩霄忽然揚了揚眉:“那今天早上呢?”


    “你是說……”張承微微一愣。


    “查查看剛才我們在衛生站的時候有誰不知去向,”淩霄已經轉身往門外走,“我們說話的時候有人在門外。但隻是一晃而過,說不好是不是和這案子有關,你先查查看。”


    張承神色一凜,目光一瞬間淩厲起來,下意識地看了眼四周、見沒有人才稍稍放鬆了一些,低低應了聲大步就出了門。


    淩霄迴到了衛生站,再一次檢查了一下那孩子的傷勢,見傷情穩定、暫時沒有複發的跡象,微微鬆了口氣,坐在病床邊靠著椅背,有一搭沒一搭地玩著手裏的簫。


    中午的時候張承才終於迴來,眉頭卻沒有半點舒展的跡象:“已經派人查過了,早上的時候堂弟在家裏、侄子進城了,都有證人。”


    都有證人?淩霄也是微微一愣,有些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你們通知死者這家的弟弟了沒有?”


    張承點頭:“已經通知了,說是正在趕迴來的路上。”


    淩霄也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案子好像忽然間就陷入了僵局,不過好在還有一個幸存者,因為想著等著孩子醒來就能問出兇手、再不濟最起碼也能問出有用的線索,一行人也並不是太過焦慮。前一天熬了一個晚上,今天實在是都有些疲憊,安排了幾個民警在衛生站輪流守夜之後,一行人到底還是沒能撐住、在村子的招待所裏住了下來,爭先恐後地洗漱完關燈休息。


    村子偏僻,晚上也沒有什麽娛樂活動,就連電視台都不多。到了晚上九點的時候,已經是家家戶戶都關了燈上床休息,就連衛生站裏都是一片漆黑——衛生站設施簡陋,醫護人員一共就隻有三五個,好在平時白天都沒有什麽病人、更不用說是晚上了,因此向來都是沒有人值班的。村子就這麽點大,鄉親鄰裏抬頭不見低頭見,要是真有事,還不如直接到“醫生”家敲門來得快。


    守在病房門口的民警似乎是有些困倦,四下裏張望了一會兒,猶豫了片刻後起身出了病房。山間的夜晚溫度極低,他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用力地裹緊了大衣,找了好一會兒才借著微弱的月光在百來米外找到了一個被風的小角落,裹著外套縮了過去、就這麽在地上坐了下來,然後點燃了一支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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