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平靜地轉過身去,背對著白蘭。


    “放心,現在我是完全占據著這個女孩兒的身體,她現在是完全沒有意識的……你應該不想讓她知道你是個‘怪物’吧,不然剛剛也不會在最後一刻才出手。”


    “你很重視這個女孩的吧,那麽……就用你的方式守護好她吧。”


    “再見了……怪物先生。”


    仰起頭望向被夕陽最後的餘暉所輕覆的山腰,那裏,有著她最大的守望……


    最後一眼了啊……


    再見了,阿一……


    她的意識完全被架空掉了一般,但不知為何,她知道了,這段時間偶爾會占據著她這具身體的那抹靈魂……是鬆原忠司的。


    嘛,她倒也沒有因為對方不打聲招唿就占用她的身體而生氣,畢竟她借用了“鬆原忠司”的身份求生了這麽久,就當是交的租金吧。


    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有件事她真的好想讓鬆原忠司知道……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你是否有迴過頭,看過那個看著你的人呢……


    第43章 第十三迴


    海麵上,不時旋起幾波浪潮,似乎在向人們訴說著這次的航行不會是一次愉快的經曆。


    海鳥貼著海麵滑翔而過,又轉而飛向高空,引天長鳴,似乎也帶著幾分哀情。


    航行的軍艦上,“誠”字旗依舊在海風中飄舞著。


    新選組所有的成員皆駐立於甲板上,用最莊嚴最肅穆的姿態道別他們的同伴。


    鳥羽伏見戰結束,新選組慘敗,不得不退避到江戶。


    這一戰,太多太多夕日朝夕相處的同伴最後的意誌終結於此役……包括身為監察的山崎烝。


    為了保護他心中最為敬重的副長土方歲三而受重傷,昨天夜裏,終於支撐不住,逝世在了這艘駛向江戶的船上。


    今日,全員列隊於此,為山崎烝舉行組內所能做到的最高規格的海葬。


    入江微微低下頭,凝視著自己右臂上傷口處包紮著的繃帶……仿佛還能感受到那個隱形暖男為自己包紮時所帶給她的溫暖。


    說起來,她穿越到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一個新選組的人就是山崎桑呢。


    真的已經……不在了嗎……


    “美好的事物都太過脆弱了啊,就像每年春天的櫻花一樣,轉瞬即逝……”


    望著那被黑布包裹著的身體沉入海中,腦海中禁不住又迴想起了衝田總司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


    呐,山崎桑,在彼岸花的指引下,渡過三途川了嗎……


    真是的,怎麽突然有點想流眼淚啊……


    昨晚,不是已經哭過了嗎……


    江戶,新選組臨時駐地。


    所謂告別一般都會選在一個氣氛被渲染得正好的時候吧,至於不告而別……果然還是深夜比較好啊。


    少女本想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卻突然發現……自己本就是牟然一身來到這個世界的,根本就不需要帶什麽嘛。屬於自己的物品……大概就隻有穿越時穿著的那件浴衣吧。


    啊,啊,這大冬天的,換上這種夏日的浴衣還真不是一般的冷啊。


    剛到江戶的第一個晚上,白蘭就來找了她,約定今晚一同去那口古井那裏,迴到屬於他們的時代。本來應該一入夜就離開的,但是……她卻還是有一件事想要辦。


    不管怎麽說,借用了別人的身份這麽久,不好好繳費實在是過意不去啊。


    ……


    踏著細碎的月光,緩步走到齋藤一的房門前,輕輕地敲門。


    屋內本就有燭火的暗明,顯然是還未入眠。


    屋裏的人聽到動靜後,緩緩打開了門。


    藏藍色長發的少年如初見時那般,如冬夜裏的白雪一般,清冷、沉靜。


    “忠司……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入江靜靜地凝視著那雙平穩無波的深色眼眸,仿佛想要用這具身體將其映刻進靈魂裏。


    “阿一,有件事情我想要告訴你,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齋藤一的性格向來認真,聽到入江的話,也立刻又嚴肅謹慎了幾分:“你說。”


    深吸一口氣,鼓足全部的勇氣,用自己所能表現出的最真切的語調一字一句地說道:“齋藤一,我喜歡你!我鬆原忠司喜歡阿一,喜歡了很久了!”


    沒錯,鬆原忠司到最後都沒能說出的那些話,就讓她這個山寨版的來替她說了吧。至少也算是讓那片風景知道,有一個始終站在橋上,將其所有的美好盡收眼底。


    鬆原忠司對齋藤一的愛到底有多深呢……想必是很深很深的吧。不然也不會嫉妒到了想要殺掉雪村千鶴,更不會在最後時刻反而下不了手轉而去保護雪村千鶴啊。如果雪村千鶴是齋藤一心中珍貴的守護的話,那麽鬆原忠司想必也不願毀掉齋藤一心中的美好吧,寧願獨自承受著所有的痛苦。


    抱歉了,鬆原小姐,這是我最後一次……借用你的這個身份……


    而齋藤一顯然是陷入震驚中還沒有迴過神來,完全愣在了原地,難以置信且又無措地看著入江。


    入江也不待其反應過來,便將一直拿在手裏的那把武士。刀遞給了齋藤一。


    “呐,阿一,我的這把刀可以先幫我保管一下嗎。拜托了。”


    將刀交付給對方後,轉身便離開了,完全不留給對方反應的機會。


    如果說那把刀裏真的附著有鬆原忠司的靈魂的話,那麽就讓那抹靈魂一直陪伴著她心中最大的向往吧。


    如果曆史不出差錯的話,齋藤一應該會是新選組裏少數幾個在明治維新後依舊活下來的隊員,而且會活得很久很久。


    那麽,在那漫長的歲月裏,偶爾看到這把刀時,會不會記起在曾經的年華裏有過這樣的一個女孩兒呢……


    “都辦完了嗎?”


    臨時屯所外不遠處的一條街上,約定碰頭的地點,白蘭斜倚著牆而站。


    “嗯,該辦的都辦好了,沒什麽可遺憾的了。”入江聳了聳肩,臉上的表情也輕快了不少。


    “真是的,雖然知道小正是在替別人說的……但小正難得的表白居然就這麽對著別的男人說了出來,總感覺很不爽呢~”


    用著開玩笑的語調,話語聽起來倒多了幾分不正經。


    入江一臉戲謔地看著對方:“那麽,白蘭桑……難道要我對著你說嗎?”


    “啊咧,不可以嗎~”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歎了口氣,少女走上前去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放心,我還沒有喪心病狂到對對閨蜜出手。”


    一句“閨蜜”……讓白蘭臉上招牌式的笑容徹底僵住了……


    事情好像發展的……不太對頭……


    走出了兩步後,發現對方沒有跟上來,入江小小地皺了皺眉:“你愣在那裏幹什麽?不快點走的話,被新選組巡邏的人發現就麻煩了。”


    “嗯~沒什麽……嗯,我們走吧,小正。”


    ……


    最後迴望了一眼新選組的臨時屯所,心中還真的是有幾分不舍。


    她以前對於新選組的感覺,大概就是兩個字吧……悲壯。以卵擊石般地以冷兵器在這個槍炮橫行的時代裏做著殊死掙紮,時代的逆流者。


    但現在,她對這群壬生狼們更多的……是敬意。


    他們並不是純粹的愚忠,隻是為了堅守心中的武士道,並將其守護到最後一刻。


    也許真的隻有將心中所珍視之物守護到最後一刻,才能在渡過三途川時不再迷茫,不再眷戀塵世的繁雜吧。


    呐,你說是吧,總司……


    身不動,能否褪去黑暗,花與水……


    半個月後,東京青少年無級別劍道挑戰賽。


    賽館外——


    “嘶——”少女低抽了一聲。


    “很痛嗎,小正?”手持沾了消毒酒精的棉簽的少年將手上的動作又放輕了幾分。


    傍晚的夕陽照在二人的身上,暖洋洋的。


    少女將有些擦痕的手臂遞到少年麵前,少年認真細膩地為少女上藥消毒,旁邊還放著一個便攜式的小醫藥箱。


    半個月前,他們順利地通過那口古井迴到了現代。而在現代,時間靜止住了一般,仍舊是他們穿越前的那個時刻。


    在幕末的那三個月的經曆,就像一場漫長的夢一樣。


    入江少女表示,這個世界哪有那麽多的外掛金手指,就算有……也不會開在她這種炮灰路人甲的身上。所以鬆原忠司那一身的精絕劍術……她當然不可能得到。


    雖然在幕末經受的劍術訓練強度很高也很專業……但僅憑三個月的功夫就想超過別人數年的修煉?醒醒吧,別做白日夢了,人家愛(嘩——)生都說了,天才是百分之一的天賦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更何況她連那百分之一的天賦都沒有。


    所以今天的比賽……她輸了,意料之中的。


    不過,她還是很高興的。因為今天她的對手是和她同樣國中三年級的,她還是接了對方五招後才敗下陣來的。如果換做以前,別說被對方一招必殺,她估計連上場都不敢上吧。


    所以,她……應該也是有成長的吧。


    “啊……突然想到,在幕末有一件事沒辦,好遺憾……”


    “嗯?是什麽事情,小正?”


    “就是‘惡即斬’啊!沒有向齋藤一討教到最正宗的‘惡即斬’啊!”


    “小正,你又想著那個男人了~好過分……”


    “咳咳,其實,我的體內還殘留著鬆原忠司的靈魂……”


    “小正騙人……”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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