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雲瑾道:“前些日子我鋪子裏有個吃裏扒外的夥計想偷酒方,也是受雇於劉記,現在居然還敢明目張膽地來砸我的店,嗬,既然他們如此重視我,我自然也不能讓劉記的老板失望不是?”


    秦梟道:“你已經想到了怎麽對付劉記?”


    唐雲瑾喝了口茶,淡定道:“還在想。”其實也可以說是在等待一個時機,一個能給予最沉重打擊,讓劉記的老板後悔對雲記出手的時機。


    本來同行之間有點良性競爭是很尋常的事,可誰讓劉記非要弄那些歪門邪道背後捅刀呢?那就怪不得她也要以牙還牙了。


    雖然她說還在想,他卻覺得她心裏其實已經主意。秦梟看她氣定神閑,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神態,目光不經意地再次落在唐雲瑾依然看不見半點傷口的頰邊,若有所思。


    “先不說我的事了,昨天安凝迴去以後怎麽樣?還是沒放棄要見浮雲先生嗎?”


    秦梟道:“昨晚迴客棧以後到現在我還沒見到她,不過,以她的性格,應該不會這麽容易放棄。”


    “也就是說,她還會去楊家班找楊大哥他們?”唐雲瑾不著痕跡地蹙了下眉。


    秦梟道:“你很關心他們。”


    “我知道安家班對楊家班做過什麽。”唐雲瑾想到他和安凝一起長大,對安家應該也很了解,不禁問道:“你知道嗎?”


    秦梟道:“略有耳聞。”


    唐雲瑾道:“做了那些陰損事的,聽說是安家少爺?”


    秦梟道:“是安凝的大哥。”


    “哦,大哥啊。”唐雲瑾悠悠道:“雖然是大哥,並不是她做的,但楊家班的人怕是任何和安家班扯上關係的人都不想見到,她就算不願意放棄,多番前去也隻有可能適得其反。”


    秦梟淡淡道:“該勸的天白應該沒少說。”


    “也對。”在楊家班時景天白的言行也是知道各種緣由,不甚讚同安凝做法的樣子,隻是礙於他們的關係才幫著安凝說幾句話,可惜沒什麽用處。


    唐雲瑾問:“你覺得如何?認為安凝能找到浮雲先生,並且把人請到安家班坐鎮嗎?”


    秦梟肯定道:“不能。”


    唐雲瑾笑了:“理由?”


    秦梟道:“那天你和楊家兄弟的神態已經足夠說明這一點。”


    唐雲瑾心裏一跳,一瞬間以為秦梟猜到她就是浮雲先生,卻聽他說:“你其實是有辦法讓楊家兄弟改口的吧?或者說,你有辦法找到浮雲先生。”


    以唐雲瑾的聰明才智,能知道浮雲先生的身份不足為奇。


    唐雲瑾呆了一下,然後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甚至一隻手在秦梟肩膀上連拍了好幾下,“你怎麽會這麽想?我在你眼裏這麽厲害,連淩城安家人都找不到的人我都有辦法找到?”


    秦梟看了眼被她拍過的肩膀,目光一柔,沒有答話,隻是專注地看著她笑得暢快的樣子。


    唐雲瑾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調整了下唿吸才道:“不過倒真是被你說對了,我是有辦法找到浮雲先生,準確說,我知道浮雲先生是誰。”


    她都做好了可能被秦梟猜出來的準備,卻沒想到秦梟從一開始就想偏了,大概是因為所有人都稱浮雲為‘先生’,所以他先入為主的以為對方是個男子?即是男子,自然不會想到她身上來。不隻是秦梟,應該是所有聽說過浮雲之名的人都這樣認為,也算是她意料之中。


    有什麽能比直接把性別顛倒了更能混淆別人呢?


    唐雲瑾道:“我是知道浮雲先生是誰,也有辦法讓楊家兄弟改口,但我並不打算這麽做。”


    秦梟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等待她的下文。


    唐雲瑾扯扯嘴角,眼底有一絲嘲諷,“安家對楊家班做了那些事,如今卻還想從楊家班手裏占便宜,你覺得我應該幫安家嗎?”


    秦梟直接道:“不該。”對安家少爺的諸多行徑,他也是打心底裏不屑一顧,也可以說,其實在出發時知道安凝此行的目的,且對方正是受過安家迫害的楊家班以後,他就不曾覺得安凝能如願,現在也不過是證實了他的猜想。


    唐雲瑾道:“安凝那天說的意思也很明顯,就是想把浮雲先生請過去為安家班所用,到時候他們還肯讓浮雲先生給其他戲班子,給楊家班寫戲本嗎?他們根本就是想搶了楊家班揚名立萬的機會。”哪怕最後安凝退了一步說隻要讓她見浮雲先生就可以讓楊家班迴安家班,怕也不過是權宜之計。


    安家的人能把楊家班趕走一次,就能趕走第二次,誰又能保證,第二次不會比第一次更過分?


    “如果安家班無論如何都想把浮雲先生寫的戲本搬上他們的戲台子,唯一的辦法,也隻有和楊家班分攤利潤,想獨占鼇頭撇下楊家班……”唐雲瑾輕哼,“就是安家的人跑斷了腿也不可能。”


    秦梟被唐雲瑾瞬間流露出來的自信與傲然深深地吸引住,那股不經意間展現的光芒與風采讓他幾乎移不開眼。


    唐雲瑾沒注意到秦梟再一次被自己牽動了心神,隻是說:“所以比起安凝繼續去饒了楊家班的情景,我倒是覺得,還不如她早些迴去把結果告知安家的人,盡早認清事實做了妥協,否則,時間拖得久了,說不準連這種分一杯羹的機會都會與他們失之交臂,到時候他們可是連哭都沒處哭了。”


    秦梟道:“你是想讓我把這些話告訴安凝?”


    唐雲瑾道:“如果你願意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秦梟道:“為了楊家班?”


    唐雲瑾道:“為了他們雙方都好。”


    秦梟道:“為什麽是我?”不是景天白?


    唐雲瑾道:“為什麽不是你?”她的眼神和腦子都很好用,即便是和安凝隻有兩麵之緣,仍然憑著直覺看出了安凝對待景天白和秦梟時的不同。


    安凝喜歡秦梟,而景天白喜歡安凝。很容易看得懂的三角關係啊。


    秦梟道:“我隻當安凝是妹妹。”


    唐雲瑾打趣,“我好像什麽都沒有說吧?”


    秦梟伸手摸了摸唐雲瑾眼底,“可你的眼睛裏這樣寫了,我不想你誤解我。”


    唐雲瑾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一些,笑道:“我這麽藏不住事嗎?不過你放心,我沒有誤解,隻是單純地認為,你去說會比天白更有效果。”


    秦梟收迴手深深看了她一眼,“我會告訴她的。”


    唐雲瑾道:“我替楊家班的人先謝謝你。”


    秦梟麵上微冷,唇角緊緊抿起,“你我之間無需言謝。”


    唐雲瑾淡定笑:“所以我是替楊家班謝你,不是為我自己。”


    秦梟的麵色這才緩和。


    唐雲瑾喝著茶水暗想,果然還是個少年,心思是比常人成熟,但某些方麵還是會顯示出些少年心性,在自己信任的人麵前藏不住情緒。


    不過想來在秦家他也沒有信得過的人,會把這一麵表現出來也隻在她麵前,也不會吃什麽虧。在她眼裏,這樣的秦梟更顯可愛,更……有魅力。


    唐雲瑾再一次在心中感歎,自己果然是逐漸融入了這裏,竟也會覺得十幾歲的青蔥少年也能入自己的心,不會以看孩子的目光,而是當做一個男人來看待了。


    “如果安凝和楊家班這邊的事談妥了,那你們是不是也差不多該走了?”


    秦梟冷硬的臉上露出淡淡的不舍,但還是點了點頭,“待得太久恐生變。”


    唐雲瑾歎道:“秦家那些把你當眼中釘肉中刺的人怕是會趁你不在滋事吧?”


    秦梟眼底冷光閃過,“我不會讓他們如意的!”


    “應該的。”唐雲瑾偶爾想到秦梟當初心灰意冷的樣子時都會覺得微微地心疼,為了財產連親人都能綁架甚至還想撕票的,那些人的心思該有多狠辣。


    唐雲瑾危險地眯起眼道:“若不是我現在分不開身,我倒也想去淩城會會你家裏的那些人,看看到底是吃什麽長大的,能養出那麽沒人性的人。”


    唐雲瑾顯而易見地為他抱不平,甚至還帶著那麽點似有若無的心疼的模樣讓秦梟心裏一暖,差點控製不住地將眼前的人攬入懷,溫柔地親吻她的額頭。


    幸好關鍵時刻秦梟還是克製住了衝動,隻是忍不住勾唇道:“你在擔心我。”


    唐雲瑾也不扭捏,隻是反問:“難道我不該擔心你?怎麽說當初也是我救了你讓你迴秦家,若是那些人還壓在你頭上,時時刻刻想算計你,我豈不是白幫了你?”


    秦梟忍俊不禁道:“放心,我不會讓你白幫我的。”我不但會把屬於我的東西全部要迴來,更會把自己的一切都作為迴報給你。


    唐雲瑾道:“不要光說不練,早點解決掉那些該死的麻煩,你才能更早地放下來,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嗯,我明白。”他從來沒想過要讓秦家那些人一輩子影響著自己,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今早擺脫掉桎梏自己的枷鎖,隻是……若不能確定唐雲瑾這邊事的發展,他也的確不可能安心離開。


    如同她不願秦家人給他造成麻煩一樣,他也不想讓她為了劉記的事太費神。


    或許,明麵上他不好插手她的事,暗處還是能稍微推動一下幫她一把。


    ☆、100 劉氏與唐順意


    深夜時分,雲記不同於白天忙裏忙外,為了裝修新鋪麵的熱鬧,四周寂靜無聲,除了偶爾能聽見外麵有一兩聲貓叫聲,再聽不見任何聲響。


    已經過了子時,這個時間正是人們睡得整熟的時候,而在雲記,賬房的門卻被人悄無聲息地打開,一道黑影微微供著後背悄然走進,然後再無聲地把門關上。


    人影在書房門口站了一會兒,才慢慢走向書桌,小心而又快速地在桌上的書本中,還有抽屜裏翻找,這個人很謹慎,翻過的東西確定沒有他想要的以後會原封不動地放迴原處,就像根本沒別人翻過一樣。


    桌上裏裏外外都找了個遍,人影似乎還是沒找到想找的東西,隨即又迴過頭在書架上找,書架上的書很多,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完,但這人似乎也不著急,反而很耐心地不錯過每一本書。


    差不多過了半個時辰左右,終於在下方左側的一本地理誌中找到了一張紙,人影在黑暗中露出一臉驚喜的樣子,連唿吸聲都重了一些,仿佛克製不住心中的狂喜,但很快又冷靜下來,小心地把那張紙疊好收入懷裏。


    把書房裏自己翻找過的東西全部重新檢查一遍,確定沒有任何破綻後,才小心地離開。


    關上門,正在給書房落鎖時,卻忽然感覺到背後有些不對勁,猛地轉過身,借著月光看清楚不遠處站的兩個人後倒吸了一口氣,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手裏的鎖頭也一脫手,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其中一人諷刺地扯唇道:“這場景看起來可真眼熟,你說呢?”


    旁邊的人眼神冰冷地瞪著站在書房前的人,渾身發出冷氣,“你還有什麽想辯解的嗎。”


    另一人半倚在牆邊,笑意未達眼底,“就算要辯解什麽,我也不想聽,我更相信自己看見的。”


    這時,原本照在他們二人身上的月光不知不覺移到了書房門口那人身上,原本處在暗麵的人忽然露出了真麵目。


    “果然那句話說的很對,日防夜防,家賊難防,你說對不對?我的好娘親?”倚在牆邊的正是早就守在這裏等著不軌之人落網的唐雲瑾,而書房前的,赫然就是曾經也曾罵過趙行吃裏扒外,在有人找茬時還憤憤衝上去和人‘理論’的劉氏!


    發出冷氣的自然是雲霄,此時雲霄瞪著劉氏的眼神直讓劉氏覺得對方恨不得把自己拆筋剝骨吃進肚子裏。


    劉氏慌道:“雲瑾,你聽我說,事情不是這樣的,你——”


    唐雲瑾慢悠悠地走向劉氏,無視她驚慌失措的樣子,身手輕輕一勾,把她衣襟裏藏著的紙抽了出來,在她麵前晃了晃,“事情不是怎樣的?這樣嗎?如果我記得沒錯,這好像是我放在賬房裏的東西?你拿了準備做什麽?”


    唐雲瑾慢條斯理地打開紙張,那張紙的最上麵赫然寫著酒方兩個清晰可見的字。


    “雲瑾,我,我不是故意要這樣的。”劉氏急道:“我也是迫不得已,我沒打算害雲記,我隻是想借一下酒方,很快就會還迴來的!我真的會還迴來的!”


    “還迴來?”唐雲瑾嗤笑道:“酒方這東西一旦泄露了,旁人照抄一份,就算你拿迴來了又有何用?該偷去的都被偷了。如果這樣都不叫打算害雲記,你還想做什麽更過分的事?”


    “我沒有!”劉氏急得掉眼淚,一副追悔莫及的樣子拉住唐雲瑾的衣袖,“雲瑾,你幫幫我吧,我也是沒辦法了才出此下策,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是我女兒啊!我怎麽會害你呢!”


    唐雲瑾冷冷一笑,用力把她甩開,“別,會夥同外人算計自己親生女兒的娘我可受不起。”原本她還對秦梟出的這個主意有些抵觸,以為劉氏就算有些私心,也不至於真會動酒方的主意,沒想到……


    唐雲瑾這迴真是心冷了,該說劉氏不愧是當年會看上他爹的人嗎?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和唐家人都是一個德行,沒一個好東西!


    “劉記的人給了你多少好處,你居然在前有趙行已經被抓現行以後還敢動手?”唐雲瑾冷笑道:“是因為對方承諾了會資助你那個男人資金出問題的染織坊?還是說事成之後他們酒鋪的利潤會分給你一部分?”說來說去,還是為了錢對吧?


    劉氏臉色煞白,聲音發抖道:“你,你都知道了?”


    唐雲瑾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以為自己做的很漂亮嗎?就說上次張虎劉二他們來找麻煩,我和雲霄與他們對峙時你怎麽不吭聲?怎麽我們都處理的差不多了你卻忽然生氣了,覺得我們被人指責心裏不平了?就算這隻是巧合,那麽這幾天你頻繁早出晚歸地去見劉記的夥計,又要怎麽解釋?”


    這迴劉氏更是直接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麵如土色,“你,你派人跟蹤我?”


    “防人之心不可無,有了趙行的先例,我怎麽著也該提起十二萬分精神吧?”唐雲瑾道:“我隻是不明白,你既然在雲記住了這些日子,應該看得出來,我在雲記的地位並不單單隻是個酒娘。”


    她是沒有明確地告訴過劉氏這雲記是她的,但也沒特意避著,有時候她和雲霄談事時劉氏也會給他們送飯送茶水,劉氏應該想得到她既然在雲記地位不同尋常,那麽自然也不缺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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