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本細讀,說道:“蕭尚書最喜其幼子,今年十六歲。”


    杜軒看向自己的老爹杜方,杜方捋著胡須說:“這是個重要的人,我去會會他,請公公給我一人,帶我去蕭尚書府上。”


    餘本點頭,出門吩咐了好幾句,抓了門外站著的一個人,對杜方說:“請杜壯士隨已土去,他知京城甚詳,也會武藝。”杜方起身,淩欣忙說:“方才餘公公說了,勇王府周圍大概有人監視。”


    杜方笑著說:“好,我們不走門就是了。”說完離開了。


    餘本並馬上沒有迴來,大家在屋子裏幹等。


    淩欣不知為何,心中發悶,說道:“方才餘公公說賀相在戎營中被剜眼切舌,可現在也被下了牢,哦,賀老夫人也有心疾,我們得請個郎中,去牢中探看一下。”


    杜軒看向在座的一個人,笑著說:“姐兒還說要請郎中,可是我怎麽聽我爹說,玉泉山的孤獨客有另外一個江湖名號,卻是‘起死神醫’呢?”


    他說的孤獨客該有三十四五,麵皮極為白淨,單眼皮,眉柔細,臉龐幹淨,一根胡須也沒有,看著像是個女的,或者太監。但淩欣那時初見他時就被杜方私下提醒,說這個名號孤獨客的江湖人是頂級的高手,不出手則已,出手對方就是死,千萬要好好尊敬。現在聽杜軒這麽說,淩欣忙舉手對他行禮道:“晚輩孤陋寡聞,請孤獨大俠莫怪!”


    孤獨客細聲細氣地說:“姑娘不必如此客氣,我那個名號平時也不用。”他說話也像個溫和的婦人,淩欣覺得他起“孤獨客”這麽個名字大概是為了和自己的性格對衝。


    關山莊主笑著說:“梁姐兒別管他,他就是喜歡神神秘秘的……”


    孤獨客看向關山莊主慢慢地說:“莊主是在誇獎我嗎?”


    喜歡表演的關山莊主做出了打寒戰般的動作,誇張地說:“哎呀!真人不露,這不是好話嗎?”


    孤獨客細聲說:“我知道的,關莊主沒有壞意。”


    關山莊主使勁摩擦自己的胳膊,說道:“你這麽說話,怎麽讓人覺得有點冷風嗖嗖的?”


    孤獨客抿嘴一笑,讓人覺得有些陰冷。


    杜軒好奇地問:“不知孤獨大俠如何能醫俠齊名?”


    孤獨客又笑了笑,沒迴答。


    杜軒忙說:“好好,是我不該問,那麽今晚就煩請孤獨大俠陪我們去一趟天牢。”


    韓長庚說:“天牢畢竟是險地,我們多幾個人一起去,出事有個照應。”


    淩欣似是自語道:“我也該去看看情況……”重要的事情,她都想親自去查看一下,隻要別讓賀雲鴻看到自己就行了。


    孤獨客輕輕地擺了下手,特別隨和地說:“你們都去也沒關係,隻是我來得匆忙,沒帶多少藥,若是有人受了傷,得讓人準備些東西……”


    正走進門的餘本聽了,說道:“請壯士列個單子,老奴會讓人去辦。”


    孤獨客細長的手仙人指路般一抬道:“我看那邊是書房,可否讓我先去借用下筆墨?”


    餘本忙說:“壯士請。”


    孤獨客身段柔曼地起身,簡直如柳輕揚般腳不點地地了出去。


    屋裏的人跟了他一路了,就算見了多次,可還是忍不住半張著嘴看他鬼行一般的背影。


    餘公公小眼放光,問道:“這位孤獨大俠,一定是有身世的吧?我聽他說話的語氣溫文,讓人聽著舒服。”


    關山莊主歎道:“是呀!他身世啊……”他表情莫測高深地點頭,眉眼顯得一本正經又假惺惺。


    餘公公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特別溫柔地問:“不知大俠可否知道一二?”


    關山莊主看了看門口,脖子微微伸長說:“我說了,你們可別到處講啊!”


    餘本忙搖頭:“不講不講。”


    關山莊主輕咳一聲,低聲說:“這事呀,其實江湖上都知道。他生於淮北醫藥大家,他家原本極是昌盛,有十幾種著名藥劑的秘方,不要說在淮北,就是大江南北都有分號。可天有不測風雲哪!有一皇族之家看上了他家的產業和方子,先是讓他家給皇宮供藥,但不到一年呀,就查出他家給的藥材害得皇上的妃子失了龍子,太後也因服用了他家的養生之藥而一命歸西。這個罪名一下,百年之家化為烏有,官府查封了所有藥店,將他祖父下了獄。他祖父為人耿倔,就是不認罪,結果飽受折磨。他父親獻出了祖傳的藥方,將祖父接迴來,可老人家一聽,本來就傷重,竟然氣死了。他父親深覺負疚,說愧對先人,就在祖墳前仰藥自盡了。宗族失了大宗銀錢來源,對他家百般責備,他母親不久即鬱鬱而終。他被一個他祖父救過命的武林人士帶走,開始習武,那時他才七八歲吧。他是獨子,他一走,家產就被族人分了。他們清點後說,他帶走了祖傳的醫書,就到處找他,把這事弄得人盡皆知。他出師後,他的族人帶著一眾打手找到了他,讓他歸還家傳醫書,他當場殺了人,聽說還有他的親人哪!那場麵極為血腥,他的族人從此再也不敢找他了,可是在江湖上使勁說他的壞話呀!所以他棄祖更名,自號孤獨……”


    餘公公的眼珠終於全露出來了:“這皇族……是皇後的家人?”


    關山莊主點頭:“正是國舅爺,皇後的長兄,連年哮喘,靠著他家的一個咳嗽藥丸過冬,後來她的二哥也開始哮喘了,鄭家該是不想這麽受製於人……”


    杜軒翻眼睛:“受恩於人,竟然仇報!”


    餘公公笑眯眯地點頭,說道:“那現在……他的確該救賀家……”是太子的仇人嘛。


    淩欣終於等到八卦莊主告一段落,使勁看餘公公手中的冊子,餘公公哦一聲,低頭看冊本:“天牢男牢,監守共百四十人,獄長李賴頭,年已……今年該四十七了……”


    淩欣說道:“如果有可能,給錢讓他退休,把我們的人安進去。”


    杜軒說:“好,這個人他是怎麽迴事?”


    餘公公讀著:“他家中有個老妻,身體不好,夫妻兩個沒有孩子。他嗜酒如命,喜食鴨頭……”


    杜軒驚:“這您都記下?!”


    餘公公笑著點頭:“他總是兩個一起買,自然記下了。”


    關山莊主笑道:“這個容易,我去找他。”


    杜軒說:“方才姐兒說了,今夜子時末,咱們現在就說好,要是他同意了,我們那裏見。”


    門一開,一連進來了二十多人,餘本點了一個人說:“他是庚金,他隨你去。”


    關山莊主應了一聲,與庚金一起離開了。


    淩欣見杜軒和餘本配合得很好,就說道:“我去找王妃了。”


    餘公公眼睛還是看著書冊,說道:“好,姑娘慢走。”


    淩欣離開了裏麵人聲間雜的大廳,匆忙迴到王妃薑氏的廳房,說道:“王妃,進宮的事安排了嗎?”


    薑氏指著桌子上的飯菜說道:“安排了,可怎麽也得到說好的時辰才能去不是?你來府中還沒有用餐,先吃些吧。”


    淩欣也覺得餓了,坐下就吃。


    薑氏伸手摸摸淩欣的頭發,已經凍得幹硬,忙讓玉蘭進來給淩欣重新做頭發。淩欣邊吃邊說:“別麻煩了,莫誤了時間。”


    薑氏又難忍臉上的扭曲,隻好扭開臉,叫張嫲嫲進來,低聲再次叮囑。


    淩欣放下了筷子,用巾子隨便一擦嘴,一口氣將茶喝光,對張嫲嫲點了下頭,匆匆向王妃一行禮,就與張嫲嫲出門了。


    薑氏看著她們走遠,自言自語道:“她倒是有心還是無心呀……”這一邊說著真的和離了,一邊還如此奔忙。


    天色將晚,原本就是陰天,現在更是黑沉沉的。勇王府的馬車在十幾個人的護衛下,到了皇宮外一個幾乎無人出入的門洞處,淩欣和張嫲嫲下了車,張嫲嫲走過去,向守門的禁軍出示了什麽,禁軍讓開,張嫲嫲帶著淩欣進了宮。


    這次,她們沒有往中央部位的宮殿走,而是走向了東北部的冷宮,當張嫲嫲領著淩欣進入一個小小的院落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張嫲嫲輕輕拍了拍院門,過了片刻,有人來開了門,卻是曾經為淩欣講過時裝搭配的小蔓,小蔓帶著職業性的微笑行禮,還如以前那般透著精練和利索。張嫲嫲和淩欣馬上迴禮,小蔓也不說話,示意她們進院,然後又把前門關了。這院子就一進,從院門進去不過十步,就到了小小的正屋前。


    小蔓走到門前為她們挑起了厚布簾,裏麵柴門一開,淩欣和張嫲嫲進了屋子。


    門子裏兩步外直接就是個土炕,炕上有個小桌子,點了一盞油燈,顯得昏暗,兩盆炭火在炕下麵裏燒著,已經很暖和了,可是夏貴妃還圍著條厚被子坐在床上。被子是純黑色的,夏貴妃穿了平民家常穿的深灰色襖服,頭上沒有什麽首飾,隻插了一隻黑色的硬木簪,顯得特別落魄憔悴,但孱弱可親,楚楚動人。


    上次淩欣見過的那個很淳樸的小柳,方才給她們開了房門,站在門邊。


    這屋子比起淩欣上次見到的宮殿,簡直是天上地下,可淩欣忙鄭重地對夏貴妃行了一禮。


    蕭貴妃舉手用袖掩口道:“哎呀!你這孩子,還這麽瞎講究,快來,坐我身邊吧。年三十的,難得你來看我。”


    她揮了下手,門邊的小柳和張嫲嫲都退出了屋外。


    淩欣知道這個女人的厲害,一點也不敢隨便,束手束腳地坐在了夏貴妃身邊的床沿上。


    夏貴妃習慣地微笑著,拉了淩欣的手,用手撩開些淩欣的鬥篷,看裏麵的衣服,笑著說:“哎呦,人靠衣裳馬靠鞍,你穿這衣服,可真的漂亮呀!大方端莊,京城裏,可沒什麽女子有你這般風采呢。”


    淩欣知道這肯定是夏貴妃還自己那時對勇王稱她為“最佩服的女子”的好話,窘然哼聲說:“娘娘真是過獎了,我實在不敢當。”


    夏貴妃又笑:“你怕什麽呀!我都落在冷宮了,還經常‘昏迷不醒’呐!”


    淩欣小聲說:“娘娘不過是韜光養晦罷了。”


    夏貴妃害羞般地低頭笑:“你這孩子,可真會說好話呀!我那兒媳巴巴地托信兒來,讓我安排你進來,隻給了我兩個時辰呀!現在的年輕人,就是愛著急……”


    淩欣躬身:“娘娘,是我催促了王妃,想及早來見您。”


    “真的呀?那你快告訴我,來找我有什麽事?我都有點等不及了。”夏貴妃的口吻像個欣喜的小姑娘。


    淩欣不上當,依然神情嚴肅,低聲說:“我請貴妃娘娘幫我,助勇王登上皇位。”


    夏貴妃眨眨眼,再次抬袖,微掩了嘴邊的笑意,悄聲說:“皇上被俘,賀侍郎擁立了安王,可建平帝才上位了九天,喝杯茶就死了,太子明日就要拜太廟登基,你竟然說要讓我兒也當皇帝,一個月四個皇帝?這位子豈是能這麽輪換的?”


    淩欣鄭重地說:“以前的我不管,可太子曾經手諭投降,如此人品,就不適合為君!他要登基,必然耍弄權術,不思抗戰!在他心中,金銀買命,割半壁江山,降國於虜,都可行。如此亡國之賊,要盡快將他踢下去才行!”


    夏貴妃在袖子後麵低聲笑,眼睛在袖上彎彎地看淩欣,一豆燭光在她眼中跳舞,特別有魅力,淩欣差點就要同她一起發笑了,忙晃了下腦袋,保持清醒。


    夏貴妃放下袖子,含笑微歎道:“我現在冷宮,能為你做什麽呢?”


    淩欣扳手指:“第一,餘公公說太子一定監視著勇王府,娘娘得讓勇王府的消息不傳入他耳中。最好今夜子時正前就做到。”


    夏貴妃“哎呀”了一聲:“你才給了我兩個多時辰呀?這麽急哪!”可是沒有說不能做!


    淩欣盯著她的眼睛說:“第二,我還要您安排人,說服太子下旨,將賀侍郎活剮於午門前,如此太子好觀刑,甚至親自動手!”


    夏貴妃終於愣了一下,眼中的笑意消失了,淩欣看著夏貴妃說:“娘娘尚在京城,勇王殿下此時一定是在迴城途中,太子也定會百般阻攔他進城!我敢說,太子一聽到了勇王殿下的消息,就將知會北朝!城外敵人四萬鐵騎,勇王殿下隻有萬餘步兵。殿下到城外時,太子若命手下禁軍死守城門不開,城外敵軍鐵騎圍攻,勇王殿下處境堪憂!”


    夏貴妃的臉色完全陰沉了下來,淩欣附在夏貴妃耳邊,小聲嘀咕了半天,夏貴妃的笑容慢慢地又浮現在了臉上。等淩欣說完,她親昵地白了淩欣一眼:“你這孩子!嚇得我心跳……”她孱弱地抬手,優雅地拍了拍胸口。


    淩欣見到了夏貴妃方才露出的決絕神色,一點也不敢與她隨意應答,特別正式地行禮:“麻煩貴妃娘娘了!”


    夏貴妃眼光微轉,說道:“定剮刑,讓太子去觀刑該是不難,可聽說太子在城外被百般侮辱,遭拖打吃豬屎,臥冰匍匐如犬,他一定會想出這口惡氣,所以,即使拿剮刑誘著他,不讓他馬上將賀三郎整死,若是想阻止他去天牢折辱賀三郎,大概有些難呢。”


    淩欣說道:“太子明日登基,這人一當上皇帝,心就會變了,太子就會變得膽小,我想娘娘一定有辦法不讓他隨意出宮去天牢,畢竟,現在外麵挺亂的。”


    夏貴妃有些走神地點了下頭,微歎道:“是呀,當了皇帝,可還能保持些好性情的,古今真是沒幾個人……”她眨眨眼,轉眸又對淩欣含笑著問:“我聽說,當初賀家對你不好,你今日卻這麽著急地營救賀侍郎,我兒真沒看錯了人,你確有不計前嫌的磊落,對賀家三郎……”


    淩欣嚇得忙又行禮:“娘娘千萬別這麽說!我救賀侍郎就是為了勇王殿下呀!娘娘曾說殿下與賀侍郎一起長大,情同手足,我若不救,日後殿下迴來,定是會責怪我的!”


    夏貴妃哦了一聲,微斜了眼睛瞟淩欣:“你卻是為了我兒才去救的呀——”


    淩欣真想把自己懷裏的信拿出來向夏貴妃揮舞一下——姐有人了!救他可不是去追他的!可是她知道她可不能跟夏貴妃頂嘴,就小聲說:“娘娘不比我還明白?賀相就是傷殘了,賀侍郎也能承繼他的餘蔭。日後勇王殿下登位,賀侍郎必成他的股肱之臣,娘娘心裏該是和我一樣急著要救他吧?”


    夏貴妃微笑:“是啊,兩個孩子從小是好朋友,我怎麽能不關心?說來,那時賀相權傾一方,賀三郎與我兒同吃同住,我兒當初何嚐不是沾了賀三郎的光?早些時候,賀三郎還給了我鄭氏通敵的證據……”


    淩欣睜大眼:“有通敵的證據?!”


    夏貴妃輕搖了下頭:“可惜是拿不出手的證據。”


    淩欣皺眉:“但既然知道鄭氏如此,為何不動手拿下太子?如果早將太子拿下,京城不會如此狼狽……”


    夏貴妃微微一歎:“我那時也曾想違了陛下的心意動手,鄭氏有心害我兒,我要了太子的性命又如何?……”她停住,淩欣好奇:“皇上不想除去太子?”皇帝不是很喜歡勇王嗎?


    夏貴妃搖頭:“你可知鄭氏有軍力?這次禁軍出城,鄭氏的嫡係有八萬之眾。一動太子,大概得殺掉幾萬人,為此,陛下這些年,仁慈難斷。而且,我兒對我說過,臥牛堡一失,京城不保,那時我若動手,京城亂了,我用命來抵是小事……”


    淩欣聽這話一愣:“娘娘?!”可接著她就明白了——鄭氏有兵,皇帝不想流那麽多血,夏貴妃若是殺了太子,鄭氏報複,為了保護住夏貴妃和勇王,皇帝不得不殺人,可對夏貴妃的情分,對勇王的偏愛……但夏貴妃要是殺完太子馬上一死,皇帝悲痛之餘,必下狠手,對勇王也會愛惜如初……雖然淩欣心裏早就知道這個巧笑倩兮的女子骨子裏該是個狠厲的人,不然不會二十年領居後宮,可猛地得到了證實,淩欣還是心頭一震。


    見到淩欣有些驚愕的眼神,夏貴妃笑笑,繼續說:“我那時怕北朝聞訊,揮師而來。殺太子的證據說不上可靠,陛下備受指摘,我兒名譽盡毀,怎麽能領兵抵抗?我就想,等等吧,我朝正集兵去奪臥牛堡……”


    淩欣知道事後諸葛亮都看得清楚,真在那個時候,別說夏貴妃,自己也不敢動手——北邊強敵虎視眈眈地看著,若是趁火打劫可怎麽辦?她理解地點頭。


    看到淩欣了然的神情,夏貴妃忽然覺得輕鬆了許多,對這個才見了第二麵的女孩子心生親近,歎息:“我也不知我那時忍了,是對是錯。現下我在冷宮,身邊隻有兩個人,出宮不便。我那兒媳剛生了孩子不久,我決不能給她惹禍,萬一有任何失誤,就害了我的孫兒們……”她看向淩欣:“所以,沒有我兒的消息,我再怎麽著急,也不會輕易動作的。隻要賀三郎還活著,我兒一有信來,再救不遲。可是姑娘……”夏貴妃又笑了:“卻不想等,是看不得賀三郎受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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