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掙不脫便安靜地靠著他,不等他先開口,我已出聲問道:“你……生誰的氣呢?蘭思還是我?”我隻能確定他是不高興了,但為了什麽我卻猜不出來,有可能是蘭思,不然那孩子不會沒了。也有可能是我吧,雖然我覺得自己沒有在這件事上推波助瀾過。


    “你認為呢?”胤禛著伸手在床鋪枕下摸索了幾下。


    “你現在這樣,我隻能認為是我了,是不是因為昨天……我了她們?”我迴了頭看他,卻被他的臉色嚇了一跳。胤禛的瞳孔變得墨黑不斷地放大又收縮,不止嘴角連臉頰都繃得緊緊的,我幾乎能感覺到他在咬牙。


    “胤……”


    胤禛猛地用手摁在我腦後,另一手緊緊地箍了我腰,嘴就向我壓下來。不是往日的親吻挑逗,而是粗魯地胡亂啃咬,瞬間我嘴裏已嚐到血的腥味,他才稍微放輕了力道卻仍是壓著我的頭不讓我閃躲開。


    我幾乎喘不上氣快要暈過去時,他才抵著我嘴粗喘著氣問道:“你那片葉子呢?不是一直藏在枕頭下麵嗎?你又給藏哪兒去了?”


    我被他咬得大腦幾乎缺氧,隻見他嘴巴一張一合地動,卻反應不過來他在什麽。


    “你早就看到我寫在上麵的字了,為什麽不和我?我等了這麽久,久得你連遵化都肯陪我去了,為什麽就是不肯和我一句。你告訴我你找的那個人是不是我!你那麽努力地去救靜竹的孩子,卻殺了我們的孩子,為什麽?你不讓我走,你我是你的,那你心裏有沒有想起過那個孩子?你難受不難受?你當時告訴我是你自己不要他的時候,你知道我多難受嗎?你告訴我,不許再躲了,今天我們一定要清楚這件事。”


    這麽大火氣居然就為了這件事。他隻道找不著葉子了,想起那個孩子了便來追問我,那他自己昨晚在哪兒,又把我的荷包落在哪兒,怎麽自己不好好反省一下!


    身子被他擠壓得生疼,才要開口嘴上被他咬破的地方也跟著疼起來,撐了手臂卻推不開他,急得我向他叫出來,“你受了誰的刺激這樣來我,你憑什麽這麽我。你的女兒死了,你的靜竹傷心難過,你就來找我的麻煩,你憑什麽!你也知道我救了你們的女兒,你當我樂意看著她給你生孩子,要不是你的孩子我才不管她死活。我早就和你過了,那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那個時候我不愛你,自然不會要他。你現在還來質問我,你怎麽知道我不難受,難受又有什麽用……你……混蛋,你隻知道管我要葉子,你的荷包呢,你丟到哪裏去了?你給我找迴來,找迴來看看那個人是不是你!”


    我提著一口氣對他完,隻覺得心疼得要跳出來,將頭抵在他肩上大口地喘氣,眼淚卻湧出來直浸到他衣服裏。


    “荷包……”胤禛低喃了一聲鬆手將我放開,下了床就向外快步走出去,不一會兒功夫手裏已攥了荷包走迴床前。


    我從他手裏抓過那荷包舉到嘴邊,用牙死命地咬著底部的接縫處,哧的一聲料子被我咬開了一個口,我用手順著口子撕開,才將它翻轉過來稍一抖動,裏麵便掉出幾片已然碎了的葉片。我將荷包隨手丟在一邊,跪坐在床上拚了一會,才指著那片不太完整的葉子對胤禛道:“你……你自己看看,我把它藏到哪裏去了,我還能把它藏到哪兒。”


    胤禛蹲在床前對著那片碎葉子看了半天,才喃喃地道:“你把它放在我的荷包裏……為什麽不告訴我呢?”


    我看著他這副樣子突然就特別想笑,然後就真的笑出來了。


    我側了身仰躺在床上開始嘿嘿地傻笑,是啊,我為什麽不告訴他呢?我該怎麽向他解釋有一種行為叫做浪漫,在他看來我所做的他不能理解的事,我卻堅持地認定隻要悄悄地做到我心已許就足夠了。


    胤禛從床上拿起那個破爛了的荷包,我看著他把葉子一片片的塞迴去,這是做什麽呢?葉子碎了荷包破了,這樣做有什麽意義呢?這樣想著已開口對他笑道:“覆水難收,破鏡難圓,葉子碎了也是一樣的道理……”


    “縫迴去。”胤禛將荷包遞到我眼前,硬生生地打斷我的話。


    我看著他舉著荷包一臉堅持的認真,倒有些笑不出來了。近一年的時間接觸下來,我已然知道他的脾氣其實急躁得厲害,隻是他一直有意識地控製自己的情緒。今天這頓脾氣雖是爆發得有恐怖,但我弄明白了他要表達的意思,心裏還是很感動的。畢竟他心裏一直在意那個孩子,是因為在意我怎麽對他,那我還求什麽呢?


    我接過他手裏的荷包放在枕下,雙手交握在他脖頸後麵把他的臉孔拉到自己麵前,輕聲問道:“我困了,你要不要睡一會?”


    胤禛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確認我話裏的意思,我便鬆了握在他脖子上的雙手,向裏側躺了些許閉上眼睛。


    聽到他已躺下我才又湊過去將頭靠在他肩頸處,伸了手環在他腰上。


    “要是你早告訴我,我一定不會讓它碎了的。”


    “碎就碎了,有什麽了不起。”感覺到他身子僵了一下,我半撐起身子看著他眼睛認真地道:“胤禛,它真的就隻是一片葉子,除此之外什麽也不是,我把它送給你隻是因為我認定你了,與它是完整的還是破碎的一關係都沒有。”


    “認定了麽?”胤禛將手輕放在我背上,問出口的話聲音極輕,我卻聽得分明。


    我將手放在他心口處,嘴貼著他唇邊,緩慢而認真地迴道:“是,認定了,你——愛新覺羅·胤禛,就是你了。”


    ☆、38.異地相思


    又是一年秋彌季,老康帶了六個兒子去木蘭圍場逍遙。


    胤禛出門前一天當著蘭思和宋氏的麵宣布了一件事,大概的意思就是以後四爺院裏的大事情都歸我管了。貌似我當日下的渾話終於兌現了,這院子裏的一切都是我的了,可是這次胤禛的木蘭行卻沒有我的份兒。


    他順帶把家裏的另兩個女人全帶走了,隻留給我一個空空的用不著看管的破爛院子。


    胤禛才剛跟著老康離了紫禁城沒幾日,德妃就把我召了去,簡單的開場白外加兩句寒暄便直指話題中心,既胤禛的子嗣問題。什麽我和蘭思都太不心了,靜竹也出了意外,甭管多遠多近的事沒有她想不到的,還什麽是不是該去上香求佛討個平安吉利。


    我很想告訴她這是古代的弊病通病,即使沒有那些不心的意外,在我們這種幼年紀時生下來的孩子都不會很健康,而且還會影響母體的發育,繼而影響今後的生育能力,可是這種話題又怎麽能和一個盼望抱孫子的古代女人講呢。


    估計她看我有些心不在焉,就拋了個深水炸彈給我,居然要再送個女人給胤禛。難道她不覺得那個院子真的有嗎?難道她真的不曉得那個院子裏前陣子的風雲暗湧嗎?我不知道胤禛是否知道這件事,又是怎麽向他這個關懷備至的額娘迴的話,我隻得告訴她這件事全由她和四爺了算,隻要送過來我一定好好款待。


    我抱著一尊白玉的送子觀音像晃迴了清冷的院兒,把它輕放在地上便對著它席地而坐,怎麽看都覺得詭異。這個德妃好有意思,自己兒子前腳才剛走了,她後腳就給兒媳一尊送子觀音,這……也太搞笑了吧,不是明擺著盼我爬牆?


    我無趣地摸了摸那尊溫潤的觀音像,白玉啊……這就是傳中的羊脂玉了吧,真是不賴,要是做成項墜簪子得打出多少對兒來。


    可是它卻偏要生成這副樣子讓我難堪,我和胤禛才因為孩子的事折騰了一番,這還好了沒多少日子,居然又來提醒我此事,當真是躲都躲不開了,難道這些古人除了生娃就沒別的更高的人生追求了?


    其實我並沒仔細迴想過那天的爭吵到底是怎麽迴事,雖然兩個人互相大叫了一番,還以我嘴上的傷口做了血淋淋的見證,但能有好的結尾就可以了。隻是那場別扭在我看來很有些莫名其妙,難道當日宋氏一番話就讓他想起我曾做過的壞事?那之後我對他多好多好竟全是白費了。這個胤禛到底在想什麽啊!


    抓起觀音像舉在眼前仔細地端詳了一個遍,我居然開始想念那個才走了幾天的家夥,這一走又得一個多月才能見著。唔,生個娃娃其實也是挺好的,這樣即使胤禛不在,我也有得玩兒。


    “迴魂……”


    “啊!”我看著蹲在我麵前的胤祥,嚇得直拍胸口。


    “想什麽呢?這麽直麽瞪眼的。”胤祥眼角含笑地向我問著,也盤了腿坐在地上。


    “想男人唄……”我見胤祥笑意變得更深,甚至笑成了一彎諷刺,才追加道:“那個男人帶著兩個老婆風流快活去了。”


    “你這是吃醋呢,還是自我調侃呢?”


    “都不是,隻是在陳述事實。你怎麽這麽閑,不用上學嗎?老康一走你們都爽了吧!”我把觀音像隨手放在地上,手肘支在膝上托了腮幫子看向胤祥。


    “美得你,我們和往常一樣,還多加了一樣兒,得隔三差五地給他做學習思想匯報。”胤祥手裏變出一個信封,對我晃了兩下才繼續道:“你有沒有什麽要遞過去的,一起。”


    我想什麽也不遞,我又突然想寫封信,我想告訴胤禛我有想他了,我還想甜言蜜語,可是最後全化為烏有,我歎口氣搖搖頭對胤祥道:“算了,老康忒賊,我有前車之鑒,還是你自己遞吧。”


    胤祥站起身抖了抖自己的袍擺,居然對我了一句不著四六的話,“事實是很難改變的一件事,既然改變不了,就努力接受,要是實在接受不了,就直接無視吧。”


    這是什麽呢?


    “你不是那些女人吧……”見胤祥不情願地了下頭,我啞然失笑。


    “我倒是不擔心你心眼,隻是人都是自私的,不管在哪個時代,當然現代女人更甚。”胤祥站在我身前低頭看著我心地措辭,一副試圖和我解釋的樣子。


    “你想太多了,對於這個問題……在現代時雖是一夫一妻製,又有婚姻保護法,但真正保護了多少夫妻呢?也沒見少了幾個劈腿的,反倒更讓人覺得惡心。是人都有劣根性,不分男女,既然如此倒不如擺在明麵上讓我看清楚。”


    胤祥看了我一會才頭,嘴角輕扯出一絲笑意道:“倒不是你吃醋那會兒了,心還挺寬。”


    我瞪著胤祥走出院門的背影不禁感歎,“心要是不寬,早就活不下去了。”


    胤祥遞了信沒多少日子竟帶了迴信來給我,這也忒神速了些,我抓著信封時居然有些興奮,不知道胤禛會寫些什麽啊,不會……又是白紙吧!


    拆出信紙才發現不是胤禛的字跡,上麵簡短一句“寺月,我巴巴地等了你一年,你就這樣對我,明年可不等你了。”


    哈哈,竟是塔娜那個纏人的鬼丫頭!


    我洋洋灑灑地給她寫了幾頁紙方才罷筆,待要寫信封時才想起這是要遞給胤禛的,忙又取了張信紙在上麵寫了一首卜算子。我看著那單薄的一首詞再比比寫給塔娜的信,才覺得好像太沒有誠意,便揉了它重新展了信紙,坐在桌前細細地畫了一副蔡誌忠風格的漫畫,在四張圖畫中分別寫下相對應的詞句: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


    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


    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胤祥抓著厚厚的信封無奈地笑著問我,“你這是交作業呢?居然比我寫給皇帝老子的還要厚。”


    “對待未來的皇帝老子一樣不能失了禮數,明白麽?我想去草原,我現在才覺得這次不去虧大了,氣人!”我嬌裏嬌氣地嘟囔著,也不知胤祥能不能理解我的心情與怨念。


    “不是讓你管家了嗎?找事兒做,別太閑就不覺得虧了。”


    真是一句實話!實在得讓我連反駁都找不出詞兒來。


    ~~~


    用了半個月的時間我把院子裏的情況摸了個遍,房子幾間、下人幾個、月錢多少如何結算,還包括每人的分工如何區分、如何排班輪休,每個房裏大丫頭太監嬤嬤怎麽分配,各房間如何進行工作銜接、何人負責監管,甚至是各級老婆銀錢用度,等等等等竟不亞於公司裏的繁雜程度。


    隻是有一個問題很嚴重,我沒有錢!也沒有人能告訴我上哪兒弄錢去……


    在這個院子裏沒有所謂的管家,往常都是胤禛自己一個人來管這些事,其實照我看他真的就沒管過!在皇宮裏的日子,貌似他們這些皇子根本不用為錢財發愁擔憂。


    雖我一直認為他很聰明,而且有雍正那股子氣勢給他做底襯,我幾乎忘了他還是個毛頭皇四子。在這個時候,還正處於用心學習和初涉廟堂的轉換階段,他又怎麽可能把心思都用在理家上呢。


    宮裏調.教出來的下人還是很有些樣子的,不用太過管理,而且往後我們總是要搬出去的,所以我決定,既是沒錢的買賣,還是以靜製動好了,我總不能白虧了力氣被人怨道,還不見銀兩入手,生意不是這麽做的!


    嗯,生意……還是有財傍身方覺人生安穩啊。


    我正仰靠在院子裏的躺椅上暢想人生,看到眉嫵拿了個信封走到近前。


    “哪兒來的?”上次的信件是胤祥帶過來的,這次換了眉嫵……會不會是胤禛的信呢?


    “塞外來的唄,福晉還希望是哪兒的呢?”眉嫵臉上的喜色幾乎讓我錯以為這信是情郎寫給她的。


    手裏捏著一片紅色的葉子,我腦袋裏滿是暈陶陶的飄乎感。紅透的葉子上一個字也沒有,細看下去卻有個暗紅色的的‘禛’字,居然是用我給他刻的玉章印上去的,原來這個家夥也很浪漫啊啊啊。


    我將葉子隨手蓋在臉上,閉了眼享受午後的陽光和微風。秋天來了,這是京城最美的季節,那個人也該迴來了。


    “我一路快馬加鞭地趕迴來,你卻悠閑得躺在這裏,想我倒像是假的。”


    我猛地睜開眼,感到臉上有東西晃了一下,已看到胤禛放大的臉孔正對在自己眼前,他手裏正捏著葉梗掃在我臉上。


    我捧了他臉湊過去嗅了嗅才喃喃道:“恩,跟真的一樣,就是一股子土腥味兒。”將他臉孔推開,轉了頭閉上眼輕聲怨道:“就是做夢也該洗幹淨了再出現,又不急著趕場兒。”


    原還平穩地躺在椅子上,身子突然升到空氣裏我才嚇得睜了眼,胡亂伸手抓到一片衣料時,已然定定地被人抱在懷裏。


    看著近在咫尺的熟悉的一張臉,又摸了摸確實是溫熱的皮膚,我才興奮地啊了一聲,纏住他脖子叫道:“真的迴來了。”去了一個多月,除了臉上黑了些倒是沒什麽變化,隻是居然沒看到蘭思和宋氏一起迴來。雖是奇怪我心裏卻還是很開心的,隻是出口的話卻是很煞風景,“曬黑了,不過挺好看的。你在外麵玩得很爽吧,有沒有弄出一兩個娃娃來?”


    胤禛聽了很直接地白了我一眼,臉上卻是沒變紅,不知道是黑了看不出來,還是這一年間已經成熟得沒皮沒臉了,隻啐了我一句“沒正經”。


    “我的才是正經事,這是額娘交代的,還特地給了尊送子觀音呢。若是你這次沒有交代,可是不行。”我及時的擺出德妃來,不知這個年紀的男孩是不是還怕母親,隻是自己的話怎麽聽起來都是酸溜溜的。


    “是麽?”胤禛抱了我坐在躺椅上,才認真地看著我道:“額娘送你的吧,你準備怎麽交代?”


    我低了頭揪著他衣襟低聲道:“這事兒可不好,你走了之後額娘才給我的,我也想不通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叫我找人生去麽?”


    “你敢!”胤禛咬著牙對我低叫了一聲,圈在我腰上的手勒得我一口氣幾乎提不上來。


    我拍了拍他手,待鬆了口氣方才迴他:“我每天在院子裏呆著還能找誰呢?就是話都找不著人。看到你開心而已,才胡兩句,怎麽還當真了呢。”


    胤禛用手扶正了我臉對著他,嚴肅地對我道:“這種話以後不許,想都不要想。”


    我無奈地頭,在他眼神的威逼下開口應允,“知道了,以後都不會了,想都不想。”


    ~~~


    想來這送子觀音也不是很靈驗,院子裏一直都沒有喜訊可以交代給德妃。


    另人欣慰的是,沒有女人再入駐到院裏。


    蘭思和宋氏這兩個女人經曆了那一番沒有會麵的抗衡,倒是都乖巧了起來,現今站在一起都看不出有什麽異狀,不知是真的把前塵往事給淡忘了,還是都成了演技派高手。總之她們不鬧,院子裏便風平浪靜,我的日子就能安生些。


    平靜無波的日子也可以過得很快,當我又開始算計時間的時候,才猛然發現自己竟已在這個院子裏虛擲了五年的光陰,而我的青春與情感似乎都隨著胤禛留在了這裏。


    無悲無喜,安穩的人生似乎挺容易就得到了,但我卻總覺得這樣的日子缺了些什麽……不夠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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