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歡熱淚盈盈,仰頭看著麵前的妘璃,重重一點頭,“是的,母妃,我都記得。”


    妘璃手指微顫,“阿綰,你……”她看著宋清歡,眼中思緒萬千,最終,她還是先將宋清歡攙扶了起來。“阿綰,先起來說話。”


    在妘璃身邊坐下,她伸手擦去宋清歡眼角的淚珠,重重歎一口氣,“阿綰,你既記得前世之事,為何還要同他在一起?”


    宋清歡一怔,很快意識到妘璃說的是沈初寒,隻是,她沒想到妘璃說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一時有些不知如何接話。


    “前世,你是不是因他而死?”妘璃又問。


    宋清歡怔忡,越發啞言。


    她怎麽覺得,母妃好像對沈初寒有些不喜?現在仔細想想,剛剛一路走來,母妃對沈初寒的態度,的確算不得好,卻不成想,這裏頭還有這樣的緣故。


    見她這幅神情,妘璃明白過來,又歎一口氣,“阿綰,前世見著他時我便知曉,他雖愛你入骨,但卻有著近乎偏執的占有欲。你選擇用那樣慘烈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想必,也是為了傷害他吧。既如此,你既記得前世之時,為何重來一次,還要選擇同他在一起?”


    妘璃握住宋清歡的手,指尖有幾分冰涼,蹙著眉頭看著她,眼底滿是擔憂。


    先前在玉衡島上聽說宋清歡嫁給沈初寒之事,她還一陣擔憂,生恐宋清歡又重蹈前世的覆轍,後來聽到宋清歡生了一女,方安了些心,可仍有些不安,擔心沈初寒偏執暗黑的性子再一次傷到她。


    可沒想到,宋清歡竟記得前世之事,既如此,為何還要往“火坑”裏跳,難道前世的教訓不夠大嗎?所以妘璃很是不解,也很是不安,沈初寒一走,便立馬問出了在心裏藏了許久的疑問。


    宋清歡理了理混亂的思緒,艱澀開口,“母妃,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子……”


    話音未落,妘璃眉頭猛然一皺,直直看著宋清歡,語聲沉厲下來,“阿綰,你同母妃說實話,是不是他強迫於你的?”


    聽到這話,宋清歡哭笑不得,她反手握住妘璃的指尖,直直凝視著她的雙眼,真誠開口,“母妃,您別擔心,阿殊沒有強迫於我,他待我很好。”


    “可是……”妘璃目中仍有猶疑之色。


    “母妃,您方才也說了,我前世用那樣決絕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這一世,若他當真對我不好,我又怎會輕易妥協?您說得對,阿殊是愛我入骨,前世,也的確偏執了些。但經過那一世的教訓,他改變了許多,如今對我是好得沒話說,所以母妃,您真的不用擔心阿綰。”


    妘璃眼睫顫了顫,狐疑地看著宋清歡,“你……你是說……他也記得前世的事?”


    宋清歡點頭。


    妘璃一時怔忡。


    若果如此,因著前世的教訓,他怕再次失去宋清歡,改了那可怕的性子,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況且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也能看出宋清歡是個極有主意之人,如果沈初寒當真還如前世一般,她又怎會甘心為他再度懷孕?


    “母妃。”宋清歡看著妘璃,一臉誠懇,“我知道您擔心我,不過您放心,阿殊不再是從前的阿殊,他如今對我極好。您若是不信,這些日子您也可以好好觀察觀察他。”


    見宋清歡說起沈初寒時滿心的迴護,眼中柔情也不似作假,妘璃這才放了心,沉沉開口,“如果真是這樣,母妃就放心了。這兩世,母妃都不是一個好母親,隻希望你能找一個真心疼愛自己的人,這樣母妃也就無憾了。”


    “阿殊是真心待我的那個人,但母妃也是個好母親,若不是您,我如今又怎還能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裏呢?”宋清歡緊緊握住妘璃的手,“母妃,如今我們母子二人好不容易相遇,您就放寬心,安心生活才是。”


    “好,好,好。”見宋清歡如今已成長成大人模樣,妘璃也忍不住濕了眼眶,連說了三個好字。


    宋清歡見狀也安心地笑笑,心底捉摸著母妃如今對沈初寒印象不大好,他身中蠱毒之事,怕是要等過兩日尋個合適的機會再提,遂暫且按下這個心思。


    “對了母妃,這些年,您究竟經曆了什麽?”宋清歡將話題說迴妘璃身上。雖然妘璃這些年的遭遇,宋清歡或多或少都有所猜測,但還是想聽聽妘璃的說法。


    妘璃應一聲,將她是如何離開玉衡島,如何遇上聿帝,如何被影瞳發現,迴到島上又經曆了哪些事情一一說給了宋清歡聽,倒果然與宋清歡所猜測的沒什麽出入。


    至於重錦,當時也是察覺到了影瞳的氣息,為了不暴露宋清歡身份,這才匆匆離開了聿國皇宮,並留下了兩封信給宋清歡。


    說完,妘璃頓了頓,抬眸看一眼宋清歡,似有些欲言又止。


    “母妃?”宋清歡揚了揚眉頭,笑得溫潤。


    妘璃歎口氣,低垂了頭,“阿綰,有件事,我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能瞞你。”


    “母妃請講。”


    “當初君殊帶你來玉衡島請我救你,可彼時你從城牆上跳下,身體機能盡損,若隻是單純地複活你,你醒來後也活不了多久,隻能采用扭轉時空之法。不過,就算這樣,你的身體仍留有隱患,不能長久。所以……我給你和君殊種下了生死蠱。”


    聽到妘璃主動提起這事,宋清歡心中不免“咯噔”一下,等著妘璃的下文。


    見宋清歡驚詫之色不顯,妘璃微愣,看著她道,“阿綰,你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宋清歡無奈點頭,“阿殊一次蠱毒發作時正好被我撞見,在我的逼問下,他隻得告訴了我實情。”


    頓了頓,看著妘璃道,“不瞞母妃,我們此次來玉衡島的目的,一則是尋找您的下落,二來,也是想請您看看,阿殊體內的蠱毒能不能解。”


    妘璃張了張唇,剛要說話,門口卻傳來動靜,緊接著,重錦走了進來,“夫人,殿下,寒帝他們到了。”


    妘璃看向宋清歡,“阿綰,這件事牽扯甚多,不是一言半語能說得清的,明日,你尋個合適的機會來找我。”


    觀妘璃的神情,似乎沈初寒還有救,宋清歡遂放了心,緩緩吐盡心中濁氣,應了下來,同妘璃一道,出了正廳。


    君熙他們果然行動迅速,一會兒工夫,已經收拾好行李搬了過來。


    眾人朝妘璃見了禮,妘璃示意大家不必客氣,把這當成自己的家便是,又讓重錦領著大家下去各自安頓。


    見妘璃麵露疲色,宋清歡不忍心再打擾她,開口道,“母妃這段時間辛苦了,今日您就先好好歇著,有什麽事,明日再說。”


    “也好。”妘璃如今沒了靈力,身子的確大不如從前,點頭應了,目送他們離開。


    到了重錦給他們安排院落,沉星流月已經在收拾了,君熙和妘歌也去了隔壁的院落收拾,宋清歡掃了一眼,獨獨不見玄影,不由奇道,“流月,玄影去哪裏了?”


    正在收拾的流月轉身望來,“方才在清雅小築的時候,他突然有急事出了門,我已經在他房中留了紙條,他看到會自己過來的。”


    有急事?


    宋清歡不解地看向沈初寒,沈初寒朝她寬慰地笑笑,“許是邯鄲城那邊傳來消息了吧,等他迴來便知。”


    在院子裏等了一會,流月沉星很快將房間收拾了出來,請了兩人入內,又去隔壁房間收拾去了。


    “怎麽樣?同母妃聊了些什麽?”在桌前坐下,沈初寒問。


    宋清歡看著他卻不開口,隻抿唇笑。


    若教沈初寒知曉母妃對他的看法,他可得鬱悶了。


    沈初寒被他這般看著,神情怔了怔,難得地小心開口,“母妃……母妃說到我了嗎?”


    宋清歡笑,“母妃擔心你對我不好。”


    沈初寒聞言一急,“我……我去跟母妃說明白。”


    “好啦。”宋清歡摁住他的手,“我已經同母妃說清楚了,你別擔心。還不是你上一世造的孽?母妃都記著呢。”


    沈初寒懊惱地垂了頭,“是我不好。”


    “好啦。”宋清歡握住他的手把玩著,“母妃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事情的來龍去脈我都已經同她解釋清楚了,再說,這些日子你對我如何,母妃都看在眼裏,自然會對你有所改觀。”


    沈初寒聞言這才舒口氣。


    難得見他情緒如此大起大落的時候,宋清歡明白他是真的在乎自己,也不逗弄他了,微微正色道,“對了,你體內的蠱毒,我也同母妃提了。母妃說這件事牽扯很多,讓我明日過去找她,她再同我細說。”


    握緊沈初寒的手指,“放心吧,看母妃的神情,這蠱毒似乎有救,等明日我得了確切的準信,再同你說。”


    “辛苦你了阿綰。”


    宋清歡笑著搖搖頭,“今日看母妃神情有些疲累,雪蓮之事我便沒有多問,明日一並問問看再說。”


    “好。”


    “對了,明日你得了空,下午陪我去一趟姬府吧。”


    沈初寒揚了揚眉,“去道謝?”


    宋清歡“嗯”一聲,“我們在清雅小築住了這麽些時日,總該上門道個謝才是。姬紓現在應該為了雪蓮的事忙得不可開交,找姬夜應該也是一樣,禮數到了便好。”


    “好。”沈初寒又是溫柔應了,“我到時陪你一起過去。”


    兩人又閑聊了一會,忽聽到門外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不約而同朝門口看去。


    出現在門口的是玄影,他形色匆匆,額間有汗珠晶瑩浮上。


    “公子,少夫人。”玄影朝兩人行了一禮,神情有幾分肅然。


    “進來說話。”沈初寒道。


    玄影入了房間,看向沈初寒,“公子,邯鄲城傳信來了。”


    “有什麽情況?”


    玄影抿了抿唇,臉色越發肅然,似有幾分欲言又止。


    “說。”沈初寒喝一聲。


    “是!”玄影神情一凜,開了口,“隱衛來信,涼國邊境處近日太平,前幾日,涼國軍隊來犯,被蕭將軍帶兵擊退,卻仍有蠢蠢欲動的趨勢。另外,慕白從京中來信,言尹湛和蘇饒似乎對公子行蹤起了疑心,這些日子,臨都多了不少探子。”


    宋清歡聞言臉色一沉。


    她這些日子在玉衡島待得太安逸,倒忘了外麵雲傾大陸上,還有人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呢。


    他們如今已出來兩個月,歸期卻還遲遲未定,若果真被尹湛和蘇饒查出什麽端倪,以他們的性子,勢必會趁虛而入,再加上南邊伺機而動的燕國,到時,昭國必亂!


    這麽一想,心裏頭不由亂了幾分。


    沈初寒卻仍舊沉得住氣,涼聲道,“我知道了,讓慕白放出些煙霧彈,有什麽消息再來通知我。”


    “是。”玄影得了命令,轉身退下。


    翌日。


    沈初寒有事出了門,宋清歡則帶著流月沉星去找妘璃。到了妘璃院中,重錦正從妘璃房中出來,瞧見她,宋清歡歡快地喚了聲“重錦姑姑”,流月沉星也興高采烈地迎了上去。


    昨日事情繁雜,重錦忙著安排各人的住所,也沒同宋清歡和流月沉星說上幾句話。這會子見著了,見三人熟悉的容顏,忍不住鼻頭一酸。


    目光落在宋清歡腹部,哽咽道,“一眨眼,殿下都當娘親了。”


    宋清歡上前,挽住她的手,“這幾年,辛苦重錦姑姑了。”


    重錦深吸一口氣,“殿下不怪奴婢?”


    宋清歡笑著搖頭,“姑姑說的哪裏話,我知道你也是有苦衷的。再說了,這些年若不是姑姑悉心照料,我能不能在宮裏活下來還不一定,又怎會怪姑姑呢?”


    見宋清歡巧笑倩兮的模樣,重錦越發唏噓不已。她一生無子無女,早就把宋清歡當成了自己的親身骨肉,如今見宋清歡已成長為能獨當一麵的模樣,自是欣慰不已。


    將淚花咽下去,也笑了笑,“殿下來找夫人?”


    宋清歡點頭,“母妃醒了嗎?”


    “已經醒了,奴婢正準備下去準備早飯呢,殿下也還未吃吧?”


    宋清歡搖搖頭,笑道,“我還未嚐過姑姑的手藝呢。”


    見她古靈精怪的模樣,仿佛還是從前那個小姑娘,重錦心中的傷感也衝淡也許,看向她慈愛道,“好,奴婢這就去準備。”


    宋清歡轉身看向流月和沉星,“你二人這麽久未見姑姑,想必也有一堆話要同她說吧,正好一起去給重錦姑姑打個下手。”


    “是殿下。”流月和沉星也笑吟吟應了。


    對於流月和沉星來說,重錦不光是她們的救命恩人,還是她們的師父,所以許久不見,也甚是想念,聞言自然高興應下。


    “殿下進去吧,夫人知道今日殿下會來。”重錦柔聲道,又看向流月沉星,“流月,沉星,我們走吧。”


    目送著三人的身影走遠,宋清歡站在原地,思緒起伏。


    如今再見重錦姑姑,她似乎退去了自己記憶中的清冷,變得柔軟許多。想前世之時,自己還因她不近人情的性子而對她心生過抱怨,現在想想,那時的她,身上肩負著母妃的囑托,自然不能對自己放任自由,而必須嚴苛地對待自己,如此,自己才有可能在那吃人的深宮中生存下來。


    “阿綰,是你在外麵麽?”這時,耳邊傳來妘璃的聲音。


    宋清歡迴了神,應一聲,進了妘璃的房間。


    見她進來,妘璃笑著迎了上來,許是昨晚睡得好,她今日氣色不錯,素來蒼白的臉上也有了絲絲紅暈。


    “阿綰起得倒早。”妘璃笑著,拉著她坐了下來。


    “總感覺心裏頭還有好多事要問母妃,便早早來了,希望沒打擾到母妃休息才是。”宋清歡有些不好意思。


    妘璃嗔笑著看著她,“我看,你是擔心君殊吧。”


    宋清歡不置可否地笑笑,看著妘璃道,“母妃,阿殊體內的蠱毒,能解麽?”


    妘璃笑容收了收,看了一瞬,緩緩開口,“能解倒是能解,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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