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愣了愣,緩過神後,背脊隱隱有些發僵。


    他誤會了趙清顏話中的意思。


    他也認得其中一副畫卷上的人。


    那個麵貌醜惡。穿著北疆服飾,實際來自趙國的人。十七隻看一眼便認出來了,那人是“弑殺盟”的統領,也是當初害得他險些誤入歧途的男人。


    十七不知曉為什麽趙清顏看了這張畫像會感到眼熟,但他卻是絲毫不願意讓她牽扯進這些事端之中。


    更何況“弑殺盟”是一作惡多端的邪教,與北疆蠻夷勾結,行事歹毒,其中的危險十七他是碰也不願趙清顏碰的。


    故而他隻是微微笑了下,狀似不在意地對她道:“這世上麵貌相似的人太多了,更何況隻是一畫像,你看著眼熟,並不奇怪。”


    趙清顏聽了,微微蹙了眉。她將視線凝在下麵那張畫卷上,停留了半晌兒。細細思索片刻,不知是忽然想明白了什麽,娥眉漸漸舒展。


    “你若這麽說,那便是的吧。”她頓了頓,緩緩啟唇又問:“軍中既發生了大事,你……可是也要趕往前線了?”


    便是知曉隨著這個男人前往北疆,他為的便也是行軍打仗的。前麵那十萬大軍還等著他這個將軍,他不可能一直同前幾日那般,一直陪著她。


    他待她那樣好,照顧她照顧得幾乎無微不至,連她的貼身侍女都比不上。


    說沒有不舍得,那是假的。


    新婚到現在這麽久了,十七也能漸漸覺察到趙清顏的一點心思。她的嗓音中的停頓,他自然知曉是什麽意思。


    他沒有吭聲,坐在椅上長臂一伸,將她整個人攬在自己的腿上,麵對麵地緊緊抱住。


    他俯身低首,棱角分明的麵龐埋在她馨香柔軟的頸窩。十七的薄唇吻了吻她的一縷烏絲,口中啞聲道:


    “平陽,我也想一直這麽伺候著你,陪在你身邊。可是現下局勢太亂,若是北疆不平,恐怕連你和惜兒也會被牽連其中,我難以安心。如今我也有一些積蓄了,原本也有打算,等打勝了這一仗,我便同皇上請命歸隱山林。到時候我跟著你,你想去哪我就陪你去哪可好?”


    趙清顏眸光微動,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皓白玉臂順勢環住他的腰際。


    聽他這樣說了,趙清顏心中其實頗為動容,但她抿了抿唇瓣,嘴裏卻是不緊不慢地淡聲道:“你爬到如今這個位置上也不容易,說歸隱便歸隱了,心下倒也舍得?”


    十七一怔,半響兒,他竟是笑了,笑聲低沉渾厚,笑得連帶著他的胸腔都隱隱震動。


    “我舍不舍得,你難道不清楚嗎?”十七反問。


    他歎了口氣,單臂摟抱著他,握住她的一隻柔膩玉手,在粗糙的大掌中愛憐地輕輕揉捏。


    “我原本也並不在意什麽封侯拜相,富貴加身,當年從軍也隻是為了你罷了。如今我走到這個位置,已經是從一品驃騎將軍了,便是我現在隱退,以我的身份,你或者惜兒跟著我也不會辱沒委屈了你們。平陽你便安心在這裏等著,這裏離軍隊駐紮的地方實際不遠,我若是一閑下來,定然是會抽空迴來看看你的。”


    趙清顏美眸一抬,帶著幾分怪嗔幽幽瞥了他一眼。


    “本宮也不是三四歲的小娃,這樣的道理又豈會不懂?大戰將至,你軍中事物繁忙,你操心那邊的事便是了。再過兩日惜兒也該到了,本宮陪著惜兒一道兒在府邸逛逛,屆時哪裏缺點少點什麽,也好及時填補,有得可忙。”


    聽她這樣說,十七便是知道她接受他話中意思了。也知曉,她之所以這麽說,不過是為了讓他在前線能安心一些,無需牽掛府裏的事。


    她這般溫柔體貼,十七哪能不感動呢。當下又垂下頭去,尋了她的櫻唇又是一通親熱。


    剛搬來這裏,現下連那杏桃隨著郡主走著緩慢的水路,也還未到達北疆。趙清顏又是個不喜生人在跟前伺候的,十七這麽一走,她身邊連個得心應手的貼身丫鬟都沒有。


    他免不了前前後後的囑咐,叮囑她晚上風涼被褥要蓋嚴實一些,每頓便是胃口不好,也多少要吃點東西。外麵動亂危險,平日裏無事便在府裏待著,有什麽需要的吩咐下人出府去辦。


    到底是情況緊急,外麵準備好馬匹的下人已經過來傳喚了。饒是那十七有多放不下懷裏的女人,這個時辰,也該離開了。


    十七走後,趙清顏孤自坐在十七方才坐過的紅木椅上。


    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欞灑入玉石砌成的地麵,她望著冷冷清清的寢房,想著若是十七還在,這個時候,她該是還靠在他懷裏,兩個人一同倚在窗前,看著那夕陽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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