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交戌時,天色已有些黑了,王墨儒、莊夢瑤、無名、哥舒寒四人坐在房簷上欣賞著這滿院的月色,聽著院中蟋蟀那窸窸窣窣的叫聲。

    他們的手邊每人都擺著一壇酒,看酒壇的形狀、顏色正是地窖中眾書生垂涎了很久的狀元紅。王墨儒白天向哥舒寒大打手勢,指的就是這些美酒。

    哥舒寒雖心傷牛院長慘死,但轉念一想:自己這一離開書院,又不知到何年何月才能與眾學生相逢,為什麽不在未離開的時候與眾人一醉方休呢?

    哥舒寒從地窖中把這些狀元紅起出來,又弄了滿滿一桌子酒菜,與眾學生開懷暢飲。

    眾書生雖惦記了這酒很長時間,但畢竟平日裏飲酒不多,酒量又有限,喝了沒多少,便都醉醺醺的迴房去睡了。

    王墨儒好賭,卻不大好酒,陪眾人喝了一會兒,便住口不喝了。但他也不願在人前露怯,從始至終捧著酒壇,隻有在哥舒寒連著叫他好幾次後,才舉起酒壇淺淺地喝那麽一口。

    無名倒是喝得痛快,但他隻喝悶酒,不怎麽與人溝通。沒用多大功夫兩壇酒便已下肚,他尤有些沒喝夠,時不時地拿眼睛看著莊夢瑤手中的酒壇,一副垂涎欲滴的表情。

    莊夢瑤酒量更淺,剛喝了沒兩口,雙頰便已通紅,頭更是暈暈的。她見無名酒後,一反常態地總是偷偷地拿眼睛瞟自己,心中羞澀,臉上更燒了。

    四人坐在房簷上賞月喝酒,好半天後才聽哥舒寒歎了口氣說道:“想不到這幫學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卻這般有骨氣。想到明天就要跟他們分別,我還真有些舍不得。”

    “他們是真勇敢!這要換做是我啊,恐怕早就跪下來‘砰砰’地磕響頭了。”王墨儒笑道。

    莊夢瑤見王墨儒毫不避諱地說出這番話來,有些不以為然。但她仔細一想,若是真跟那幫學生異地相處,自己恐怕也會屈服。

    莊夢瑤想到這,突然扭頭瞧向無名。雖然跟無名接觸時間不長,對她對無名充滿了好奇,當下開口問道:“無名哥,你呢?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無名正在瞧著莊夢瑤手裏的酒壇,見她突然轉過頭來,酒後反應有些緩慢,頓了一頓才想到自己酒後這麽瞧著人家終究有些尷尬,又轉過頭假裝瞧向了別處,然後從牙縫中輕輕地吐出一個字:“殺……”

    莊夢瑤見無名瞧著自己的眼神充滿了曖昧,心“撲通撲通”地狂跳個不停,強忍著心中的緊張才又道:“我說的是:假如你也如這幫學生一般,沒有現在這身高超的本領,你又會怎麽做呢?”

    “……”無名不說話,以他的身份無論有沒有這身高超的本領都無須向郜家祠堂跪拜的,這種假設在他這裏根本就不成立,但他的身份到底是什麽,他從沒對莊夢瑤和王墨儒提起過。

    王墨儒見無名不說,也問哥舒寒道:“兄弟,你呢?”

    “我?我也不知道……”哥舒寒想了想又道:“當時雖然是我說的不讓學生們跪拜,但如果讓我與他們異地相處,恐怕我也早就妥協了。”

    王墨儒聽了不禁皺了皺眉:這跟他認識的哥舒寒完全不是一個人。王墨儒正想著,隻聽哥舒寒又道:“事情沒發生到自己頭上誰也不知道自己最後會做出怎樣的選擇。那些現在慷慨激昂地說自己如何如何的人,事到臨頭反而會卻步;而那些現在唯唯諾諾地說自己會屈服的人,到時候說不準反而會慷慨赴義。”

    “我之前聽到過一個故事,是說有位叔叔造侄子的反。就在那位叔叔快要攻破侄子所處的京城時,侄子手下的幾位大臣聚在一起商議何去何從。那些慷慨激昂、立誓要效忠侄子皇帝的臣子,在第二天城破時都投效了叔叔,反而是那個並不表態,默默流淚的臣子在當晚就自縊而亡,用自己的生命表達了自己的忠貞。”哥舒寒說完又給眾人講道。

    莊夢瑤聽哥舒寒說完,又想起了自己的母親,這一別這麽多年,她真不知道自己的母親現在狀況如何。她是像故事中那些慷慨激昂的臣子一般向命運妥協了呢?還是像故事中那個自縊而亡的人一般,用生命維護了自己的尊嚴?

    莊夢瑤想到自己的母親,眼淚更是在眼眶裏打轉,緊跟著鼻子一酸,又輕輕啜泣起來。王墨儒聽到這輕輕的啜泣聲,轉過頭向莊夢瑤那邊望去,見她雙頰紅撲撲的低頭輕泣,不由得一陣心疼,便想要過去安慰安慰她。但透過莊夢瑤那紅紅的小臉,王墨儒又見到無名在目不轉睛地瞧著她,話到嘴邊又咽了迴去。

    “莊姑娘有什麽心事?”哥舒寒坐在王墨儒的右手邊,隔著他問道。

    莊夢瑤聽哥舒寒問到自己,如往日般擦擦眼淚搖頭道:“沒有,想來是這酒太烈有些上頭。而房簷上晚風又涼,難免有些迎風流淚。”莊夢瑤說著伸衣袖擦幹眼邊的淚痕道:“時辰不早了,你們聊,我去睡了。”她說完把酒壇放在一旁,一躍從房簷上跳下去,隨即跑迴自己的房中去了。

    王墨儒看著那酒壇壇沿上的紅色唇印,心中百感交集……

    就在王墨儒思緒飛轉的時候,無名把酒壇抄起,向哥舒寒比了比問道:“你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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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舒寒手中酒還有些,當下搖頭道:“不了,朋友,你喝吧。”

    無名惦記這壇酒本就惦記了半天,此時聽哥舒寒這麽一說哪還有不喝之理,當下半躺在房簷上,舉起酒壇便向自己口中倒去。

    王墨儒看著那芳香四溢的酒線從酒壇中流出,直流到無名口中,又有些愣神。

    “莊姑娘是怎麽了?她平時也這樣嗎?”哥舒寒用手肘捅捅王墨儒道。

    王墨儒被這一捅之下迴過神來,轉頭又瞧向哥舒寒道:“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莊姑娘這是怎麽了?她平時也這樣嗎?”哥舒寒說完又補充道,“無緣無故地便會留眼淚。”

    王墨儒見問,想了想道:“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猜她跟她的父母雙親一定有很多故事。在那小糧倉中,她受傷頗重,我曾聽她迷迷糊糊地說過:她父親好像一直在打她的母親,而她的母親又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不要她了……大意是如此,至於具體怎麽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王墨儒說完轉頭向無名瞧去,見無名側著身子麵向自己,似乎也在聽自己二人的談話。但不知為何,王墨儒見無名在自己看向他的同時,又轉過了身子,不再瞧自己二人了。

    “莊姑娘的身世想來較為不幸,以後的路上咱們可得加倍謙讓她,加倍禮敬她,讓她快快樂樂的,別總想起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哥舒寒對二人道。

    王墨儒聽了苦笑道:“這個不用兄弟說,大家也會如此行事。不過莊姑娘是好玩好鬧的性子,你謙讓她可以,禮敬她倒不必了,能陪她一起瘋、一起玩她就很高興了。”

    王墨儒說完突然想起一事,又說道:“兄弟,你見多識廣,我有一事問你:你可曾見過人的額頭會突然出現一個發光的圖案?但是那圖案一閃即沒,不會存留很長時間……”王墨儒有些表述不清,當下把自己大病初醒時,見到莊夢瑤額頭上有個發光圖案的事情跟哥舒寒說了。

    哥舒寒一聽,眉頭緊鎖,說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你說的這種情況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我真的沒有瞧見過。”哥舒寒剛說完,似乎想起了什麽,又說道:“莊姑娘法力無邊,或許是她跟你開玩笑也說不定呢。”

    “什麽形狀的圖案?”無名聽了半天,才問道。

    王墨儒讀書不多,但記心極佳,更何況這事是有關莊夢瑤的。他聽無名發問,一下子從房簷上跳到地上,用樹枝在地上把莊夢瑤額頭上的那個圖案畫出來。

    無名有些瞧不大清,坐起身來瞧去,見那圖案不過是尋常火焰模樣,也沒什麽特別。自己之前的住所中就繪有很多這樣的圖案,當下說道:“這圖案不就是些火焰升騰的形狀嗎,沒有什麽稀奇。”

    王墨儒見從這二位口中都沒得到什麽線索,不免有些灰心,想了想又順口問道:“那二位認識一個叫離照的人嗎?”

    一聽到“離照”這個名字,無名一下子從半躺著的姿勢坐起來。而哥舒寒也一下子從屋簷上站起來,又皺眉道:“哪個離照?”

    王墨儒根本想不到二人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他隻認識一個離照,就是那個差點把他弄得半死不活的,喜歡穿紅色衣衫的離照。

    王墨儒見問,當下對二人描述了下自己見過那個離照的模樣。哥舒寒與無名聽完後,相互看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他們都瞧見了一絲恐懼,之後也沒什麽交談,便更確定了王墨儒口中的離照是自己知道的那人。

    哥舒寒不住地搖頭……不住地搖頭……搖了半天才問王墨儒道:“你怎麽會惹上他?你知不知道他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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