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之後,趙安安定定地看著前車窗那一小塊藍天。自言自語地說:“天上還真的會掉餡餅啊!”


    陸瀝川從反光鏡裏看到趙安安呆呆的樣子,腦海裏好像對她有了一點印象。上次抓小偷的時候,她好像也在來著。聽劉老頭的意思是這丫頭是難得一見的天才,要收她做關門弟子。也許接下來的生活會很有趣。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他直接把趙安安送到了醫院樓下。臨走的時候在趙安安的手機裏存下了自己的電話,說:“考慮好了就打給我。”


    考慮?考慮什麽!……啊……意識到陸瀝川在說哪件事之後,趙安安慢半拍地迴答。


    “喔,好的。”


    趙安安的反應讓陸瀝川有理由懷疑她的反射弧是不是特別長。就這呆萌樣兒,能是天才料理少女嗎?


    趙安安站著目送陸瀝川的凱迪拉克開走,想進醫院的時候一拍腦袋,說:“哎呀,忘了問他,他的名字是不是出自“晴川瀝瀝漢陽樹”。”


    趙東霖的情況正在慢慢好轉,醫生說合適的配型也找到了,隻待趙東霖的身體更好一點的時候就能進行移植手術。柳晴晴終於露出了這十幾天來的第一個笑臉。籠罩在趙家頭上的烏雲好像散去了。


    從醫院迴來,趙安安洗過澡就躺在床上認真思考陳小龍和劉一刀說的話。確實,對現在的趙安安來說,拜師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因為她注定不能作為一個高級知識分子活在這個社會上。從前她活得很任性,是因為被保護得很好。但現在經過這件事以後,趙安安意識到她需要自己成長,變得強大,而不能總是活在□□之下。也許,她該跟柳晴晴商量一下這件事情。


    第二天,趙安安像平常一樣做好了飯送去醫院卻沒有馬上離開。柳晴晴也感覺到女兒好像有話要說,便問她:“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趙安安踟躕了一會兒說:“媽你應該很清楚我考不上大學吧。”


    柳晴晴愣了一會兒,她從沒想過會從趙安安嘴裏說出這句話。作為一個善良的母親,她打算用善意的謊言來安撫趙安安,她說:“不會啊。我家安安很聰明,一定能考上大學的。”


    趙安安笑了一下說:“媽,我是認真的。”


    柳晴晴頓了一會兒說:“我跟你爸是打算花點錢,讓你上個中專,將來最起碼有一技之長。”


    趙安安點頭,表示理解。


    “安安,我們絕對沒有其他意思,就是希望你將來不要太累。”怕趙安安多想,柳晴晴又加了句話。


    趙安安微笑,拍拍柳晴晴的肩膀說:“我知道的,媽媽。我都明白。我今天是想告訴你,我不想念書了。”


    “什麽!”柳晴晴“騰”地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不念書你要幹什麽?”


    趙安安雙手搭在柳晴晴肩膀,把她按到座位上,蹲下身對她說:“我前幾天去參加了一個廚藝比賽,獎金有三十萬,本來想用來給爸爸治病。雖然最後我沒有拿到冠軍,但是有兩位師傅表示想收我做徒弟,跟隨他們學習廚藝。我知道我不是念書的料子,而且我對做菜很有興趣,我想將來做廚師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可是安安,做廚師很累。而且,你那兩個師傅不會是騙子吧,他們都是些什麽人啊。”柳晴晴有點擔憂。自從女兒發生了意外昏睡醒來之後,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明明還是一模一樣的臉,卻好像換了思想,行為想法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以前的趙安安可不會擔心這些。而且以前的趙安安十指不沾陽春水,更不用說下廚給他們做飯。


    “這兩個人,媽媽你一定都知道。他們一個叫陳小龍,一個叫劉一刀。”


    柳晴晴當然知道這兩個人的名字,當年她可是這兩個人的狂熱粉絲。


    “真的嗎?真是兩位大師?我記得十年前他們突然隱退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消息了啊,怎麽會突然又出現,要收徒弟?”偶像雖然有震懾力,但柳晴晴還是很擔心趙安安遇到騙子。


    “沒問題的,等過段時間爸爸好一點,他們兩位會親自到醫院來跟你們談的。但是學校這邊,我想先辦理退學。”


    柳晴晴猶豫了一下,但是看著趙安安眼裏的堅決,她還是點點頭同意了。


    趙安安走之後,柳晴晴握著趙東霖的手絮絮叨叨地跟他說今天發生的事情。


    “東霖,我覺得我們家安安長大了。好像就在一夜之間,變得比我還要成熟了。你說,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她把臉貼在趙東霖的手上,感覺到趙東霖的手在顫抖,抬頭一看,昏睡已久的趙東霖居然醒了。柳晴晴興奮不已,趕緊叫了醫生過來給趙東霖檢查身體,自己則打電話告訴趙安安這個好消息。


    三天之後,趙東霖的情況基本穩定,可以接受移植手術,在手術之前,陳小龍和劉一刀來到醫院。


    看到十幾年前的偶像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麵前,柳晴晴不能自已,激動地流下了眼淚。還是趙東霖提醒她請他們兩個坐下,她才稍稍迴過神來。趙安安去了學校辦理退學手續,所以不在。


    “趙先生,趙太太,你們好。我是陳小龍。”


    “我是劉一刀。”


    兩個人分別介紹了自己。


    “兩位請喝水。”柳晴晴倒了兩杯熱水給他們。


    “我們這次來的主要目的,是就收你們閨女趙安安做徒弟一事征求你們的意見。”陳小龍說。


    “是啊。安安是我見過最有料理天分的人,在這裏我想冒昧地問一句,趙太太平時在家裏會教安安做菜嗎?”劉一刀問。


    柳晴晴搖搖頭。她說:“我從來沒有教過安安做菜,平時也沒見她動過手。但是東霖住院以後,她經常燒菜送來醫院,我問她怎麽會的,她說是照著網上的食譜做的。”


    “真的嗎?”趙東霖問。


    “是啊。我也很難相信,從來不曾做過菜的安安手藝竟然比我還好。”


    “安安來參加我們舉辦的廚藝比賽,我們發現了她非凡的天分。本來她可以拿到冠軍的,但是我們不想她小小年紀就自滿,她還年輕,還有很多東西值得學習,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於是我和老劉,我們商量著收安安做徒弟,親自□□她。今天特地來征求你們的意見。”陳小龍說得很誠懇,趙東霖還是有一絲猶豫。


    柳晴晴說:“安安跟我說,她認真考慮過她的將來。她說她不是讀書的料,不想浪費時間,想跟著他們兩位學習廚藝,將來也算有一技之長。”


    “你們放心,我們一定會將畢生所學都傳給安安,隻不過她的學習之旅可能不能在國內進行,需要隨我們去英國三年。”


    趙東霖聽了柳晴晴的話本來想答應的,但是陳小龍的一番話又讓他改變了主意。在他眼裏,趙安安不管怎麽厲害,都還是個孩子,他是絕對不放心她離開自己身邊三年之久的。


    “兩位的話我會好好考慮的。但畢竟我隻有安安一個孩子,她還小,我不想讓她太辛苦。這樣吧,我再跟愛人商量商量,改天再答複你們。”趙東霖說。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等你的消息。”劉一刀說。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勤勞的孩子!


    ☆、chapter8


    趙東霖的手術進行得很順利,術後的恢複也不錯,隻不過遲遲沒有給陳小龍和劉一刀答複,對方也不著急,沒有打電話來催。


    趙安安退學以後,不常在家,在她正式拜師學藝之前,她還有一些功課必須做。而這個功課就是讓陸瀝川帶著趙安安吃遍c市所有的餐館。據說是要找個熟悉的老師傅,具體是誰,陳小龍和劉一刀沒有透露給他們。


    進行這項功課的第三天,趙安安有點沉不住氣了,因為早上刷牙的時候她發現她的臉大了好幾圈。


    車子駛達目的地以後,陸瀝川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而趙安安則是抱緊安全帶,一臉幽怨的樣子。


    “下車。”他的聲音本就清冷,這樣堅定的兩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帶有一點命令的意味。


    趙安安眨著無辜的大眼睛,對他拚命搖頭。陸瀝川直接忽視她的抵抗情緒,下車走到她那邊,解開的她的安全帶,將她從車裏揪了出來。


    “陸瀝川你能不能跟師傅商量一下,雖然我平日裏最大的誌向就是吃,但是天天這麽大魚大肉下去,我都變成胖子了。”趙安安可憐巴巴地申訴。


    陸瀝川眉頭都沒皺一下,直接把趙安安提溜進了本市排名第四的餐廳,據說這家餐廳的廚師是個日本廚師,但中國料理做得也是一級棒。不過身份很神秘,沒有人知道他的具體背景,隻知道他來自日本,僅此而已。


    菜單是按照陳小龍的指示點的,趙安安看著麵前一盤盤色香味俱全噴香撲鼻的菜,心裏的饞蟲撓得她的心直癢。但體重秤上的示數暫時拉迴了她的理智。她看了看對麵同樣陪她吃了三天的陸瀝川,人家還是翩翩公子,身材顏值跟從前沒差。


    這她就不樂意了!她挑挑眉,把桌上的菜推到陸瀝川那邊,說:“今天你吃吧,我昨天吃多了,有點不消化。”


    陸瀝川看了她一眼,然後打了個電話,五分鍾後,就有人送來一堆助消化的藥,片劑,膠囊,顆粒,口服液樣樣齊全。


    “吃了這些藥就消化了。”


    看著桌麵上各式各樣的藥,趙安安恨得牙癢癢的。她隨手撈過一隻炸蝦,咬了一口之後發現,這味道簡直驚為天人。


    酥脆的外殼,裏麵包裹著餘溫的醬汁,第三層口感是鮮嫩q彈的蝦肉,這明顯的三重奏簡直絕了好嗎。趙安安發誓,這是她上輩子和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炸蝦。醬汁的風味很濃鬱,裏麵居然有柿子的甜香,還加入了鬆子粒,細小的顆粒在舌尖的觸感,增加了味蕾對這種味道的好感。外殼與醬汁之間有一層薄薄的豆腐皮包裹,入口即化,絲毫不影響口感。


    陸瀝川看著趙安安臉色變幻莫測的表情,又看看她手裏的炸蝦,心裏有幾分明了。他們開始這個功課之前,劉一刀給過他一個任務,就是記住令趙安安沉醉的料理。這是幾天來,他第一次看到趙安安的這種表情。


    “太感動了,好吃得我都要哭了。”趙安安吸吸鼻子說。


    陸瀝川用有點鄙視的眼神看著她,要不是劉老頭的吩咐,他才不會跟這種智商的女人待在一起。


    最後滿滿的一桌菜被趙安安悉數收進肚裏,完全忘記了之前的掙紮,體重秤什麽的都拋到腦後了。酒足飯飽的趙安安摸摸滾圓的肚子,滿足地打了一個嗝。


    陸瀝川說:“吃飽了就走吧。”他還要迴去處理一些事情。


    這時候服務員端了兩杯果酒走了過來。“兩位好,非常感謝兩位在本餐廳用餐,這是我們餐後特贈的水果酒,請兩位品嚐。”


    “呀,真好,吃飽了還有酒喝。”趙安安捧過酒杯,裏麵醉人的果香飄進她的鼻子,攪亂了她的理智。


    “好香啊。”這芳香就像一位成熟的美人在引誘趙安安,她一飲而下,完全忘記了自己是一杯倒的事情。


    陸瀝川根本不知道趙安安是一杯倒。他看了看在副駕駛上睡得香甜的趙安安,覺得劉老頭挖了個坑給他跳。要不是劉老頭說找到他父母的消息,他才不會答應跟趙安安出來吃飯。


    冬天日短,天色暗得快,趙安安睡醒的時候,外麵已經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她睡在車裏,開足了暖氣,睡得兩個臉頰通紅通紅的。


    這是陸瀝川的車,但是他人呢?


    趙安安下車,環視了四周,在不遠處壞掉的路燈下看見了陸瀝川,她朝他走過去,想要伸手去拍他的肩膀,但是動作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陸瀝川的身形隱在黑暗裏,似乎就要與之融為一體,周圍的寒氣一點一點浸透了趙安安的心,直接襲/擊了她的心髒。


    為什麽……會感到難過?


    陸瀝川好像發覺了有人在看他,轉過身看見趙安安。她定定地看著自己,眼底有濃濃的悲傷和憐憫。沒錯,就是憐憫。他最討厭的情緒之一。這雙清亮的眸子裏滿滿地都是同情,像一根刺,刺進了陸瀝川的心裏。


    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轉過她的身子,輕輕在她耳邊說:“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這語氣帶著卑微的祈求,根本就不像他平時高傲又冷漠的樣子。


    *


    晚上趙安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腦海裏陸瀝川的那個影子揮之不去。那個孤單的影子,傷痛那麽清晰,絕望那麽明顯,在寒冷的冬夜裏清冷孤絕,就像曾經的自己。趙安安把頭埋進被子裏,不願意再去迴想那段往事。


    趙東霖已經出院迴家休養了,一家人的日子過得很平和,誰也沒有提起趙安安要出國學藝的事情。


    “安安,起床了。”趙東霖在門外敲門。


    但是裏麵沒有迴應。趙東霖抬眼看了看時間,這段時間趙安安一直起得很早,很少會睡到這個時間還沒有起床,他輕輕推門,發現門沒有鎖。


    睡夢中的趙安安腦門上都是冷汗,眉頭緊鎖,深情痛苦,似乎在做噩夢,臉頰紅得奇異。趙東霖伸手去摸她的額頭,溫度高得嚇人。


    “孩兒她媽……”趙東霖喊道。


    醫生診斷趙安安隻是普通的傷風感冒是,燒退下去就沒事了。趙東霖和柳晴晴都在床邊照顧她。她依舊沉浸在夢裏,情緒很不安定。


    “爹,娘……”她在夢裏喊得撕心裂肺,現實中的喊聲也很淒厲,把趙東霖和柳晴晴嚇了一跳。兩個人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


    劉宅。


    “小子,你是說安安在吃了鳴鳳居的菜之後有異常的反應?”劉一刀問。


    陸瀝川迴想這趙安安那副迷醉的樣子,點點頭。


    “鳴鳳居啊……”劉一刀喃喃自語地坐下來。“聽說那裏的主廚,還是個日本人。”


    “是的。這些是鳴鳳居的資料。”陸瀝川拿出一疊資料放在劉一刀的麵前。


    “好,我一會兒會看的。”


    “任務我完成了,你答應我的事情……”


    劉一刀看了眼自己養了十五年的兒子,他眼裏所有的堅決跟當年的那個人一模一樣。他歎了口氣,說:“你想要的在我書房的桌上。”


    陸瀝川轉身就往書房走。劉一刀在他背後說:“瀝川,如果你知道真相,你會原諒他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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