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咱們可否走水路?”大唐是有運河的,一條貫穿南北的大運河,從更南邊的一個城市一直通往京城。這還是柳嫤閑來無聊,看地理誌的時候發現的,弭城往東北方向走上十幾裏路,就是一處大運河的渡口。


    “稟告夫人,走水路的話是近許多,約莫再有十天就可以到達京城。不過運河上的船,都得掛官牌才準許在河上通行的,咱家不是皇商,一直沒能拿到牌子”,林家的生意大部分都在南地,和林家往來友好的官員也都在南邊。林家的布莊在全國都有點小名,不過比起同是做布莊生意的百裏家,那還是差得遠的。所以百裏家成了皇商,每年都有貢布官服的單子,他們家也能在船上掛上官府頒發的牌照。而林家依舊是普通的布料商人,平日裏生意來往的也是平頭百姓居多。


    林大其實一開始就想到那運河了,不過林家沒有官牌,根本進不去。一般的船不能進入運河,而運河中行駛的都是些官員和皇商的船隻,這些人也是不差錢的,他們也不可能趕巧搭個順風船。


    聽完林大的解釋,柳嫤也是清楚了,感情這大運河並不是她這老百姓可以進去的,隻是她實在不想在路上耽擱太久。細想一下,林家還真沒有什麽認識的大官呢,也就和江城的父母官——劉賢關係才密切一些。畢竟當初她叫人奉上的一千兩金票,可不是白白打了水漂的,不然當初她這個林家主母的位置,還真可能得換林萍芳來坐呢,而林家的生意也不會那麽快就有起色。


    思緒飄飛中,柳嫤不由想起那個想要納她為妾的公子哥兒來,他曾經說過,有事情可以找他幫忙,憑著他留下的白色玉牌。李.瑾是秦王世子,還是聖上親封的樂陽候,想來他的玉牌,是很有威懾力的吧?就算不能夠當金手指來用,可狐假虎威一番,找到可以進入大運河裏的船隻,想來也不會太難。


    懷抱著這樣的期望,柳嫤最終下令,車隊往那運河邊上駛去。當然她也考慮過玉牌不奏效的情況,畢竟誰知道這邊的人,會不會認得這是李.瑾的貼身物品呢?反正她看來看去,除了得出打造玉牌的石料不錯之外,關於李瑾身份的猜測,在上麵是一點兒也看不出來的。所以林家走的並不是十幾裏外那邊的運河渡口,而是稍遠的另一個渡口,到時候就算玉牌不奏效,他們一行人不能走水路,要及時返迴到陸路上,也算不上太遠。


    林家眾人又行了一天,終於在傍晚時分,到達了那處運河邊上的一個小城,並且在擦黑的時候,吩咐了護衛頭子林大,帶上幾人拿著李瑾給的玉牌,找到了當地的官老爺家裏。


    兩邊接洽得很順利,在乍然見得玉牌之後,那官老爺就誠惶誠恐地表示可以為他們提供船隻了。後來這官老爺又接過了林家人準備的厚禮,麵上的表情真是恨不得和林大幾人稱兄道弟一番了。於是休息一夜之後的林家人,在翌日一早,便全部人上了一艘極大的船隻,乘著掛有官牌的大船,一行人直直地往京城方向駛去。


    這一迴也是他們的運氣了,那個給他們安排船隻的官員,對這一塊玉牌是曾經見過的。那是早幾年前的事情了,當時是秦王世子——李瑾的十六歲生辰,做父親的秦王殿下,送了一塊羊脂白玉的玉牌給了愛子李瑾。那時候作為京城的一個六品小文官,他有幸在那日去秦.王.府討了一杯酒水,這一塊玉牌從他麵前經過,他親眼看著秦王將它交到了李瑾的手中。因為是第一次參加這等層次的宴會,他看得極為仔細,對那羊脂白玉牌上邊的祥雲,雕刻的每一筆畫,他都記得極為清楚。


    所以在林大拿出這塊玉牌之後,官老爺立刻就認出了這是秦王世子——李瑾的貼身玉牌,所以他很輕易地答應了林家人的請求,安排了一艘官船給他們。


    幸運的柳嫤帶著她的兩個孩兒,一上了船便占了最大的房間開始休息了。這些日子總是坐著馬車前行,她全身的骨頭都麻了,而且車裏人多,也根本不可能讓她一直躺著。現在有了這豪華的大房,還有舒服的大床,她立刻帶著兩個孩子補眠了。


    一覺睡醒,柳嫤腦袋裏還有點昏昏沉沉的,感覺左肩膀有點麻,轉頭一看才知道是林知淑小丫頭正壓在她的肩頭上,小丫頭也睡得很香,圓圓的小臉蛋紅撲撲的。


    這床自然不像家裏那般豪華,隻是比地麵高出兩掌的一片凸起罷了,鋪上被子枕席,也就是一張大床了。床下邊的地板上也鋪滿了被席,鄭奶娘還有木楠以及木楠的孩子們,現在都躺在上麵睡著了,這些時日以來,她們也是累得慌。房間裏還醒著的,隻有木槿還有安安的一個奶娘,她正抱著安安,給他喂著今日的輔食。


    大船在河麵上行駛得很是平穩,偶爾有點晃蕩,也不能讓好夢正酣的幾人醒來,隻是身子被甩得歪了一歪,就繼續沉醉在夢裏了。


    柳嫤見安安大睜著眼睛好奇地看著她,不由樂了,抱著小家夥親了親,逗得小家夥眉眼彎彎。她推開房門,來到了外間的榻上坐了下來,見未睡的兩個丫鬟正拿著針線,繡著安安的小衣服。外間是大廳的布置,當然,防止在顛簸中座椅不穩,這裏的家具都是固定在了船板上的,一麵牆邊那長長的軟榻,還用矮矮的圍欄圍了起來。


    大娟和阿曉兩個婆子給眾人守著門,剩下的丫鬟們都草草地在另一間大通鋪裏休息著。雖然她們坐著的船很大,不過也沒有大到很誇張,船的第二層是林家女眷們的居所,第一層便分給了護衛們居住。船的底部還有一些小隔間,則是船工們住的地方,還有廚房之類的。


    柳嫤美美地睡了一覺醒來,感覺整個人都懶洋洋地,她推開外間的門,慢慢走到圍欄邊上,抬頭隻見長河落日圓。江麵上泛著粼粼微波,一片閃亮的金黃,偶爾還有活潑的魚群躍出水麵,描畫出道道銀練。


    船尾處陣陣白煙從煙囪裏冒出,那是船工們的娘子正在煮著晚飯,她們跟隨者丈夫來到船上,每日伺候著丈夫的吃穿,現在船上來了客人,她們便是最好的煮婦了,所以林家的丫鬟們,才都好好地睡著,不用再為林家的眾人準備晚餐。


    船身兩側各有十多個船工,他們露出有力的肩膀,揮舞著滿身的力氣,正有節奏地搖著船槳。迎麵的風吹鼓了船帆,讓這艘浮在水麵上的大船,平穩迅速地駛向京城。


    隱隱約約間,她看見船頭有一個白衣公子,他麵向著漸漸消失在水麵上的太陽,迎風而立衣袂飄揚,正是隨行的大夫白玉朗。夕陽的餘暉照射在眼簾上,稍微有點刺眼,柳嫤垂下了眼簾,隻見那白衣公子轉過身來。


    白玉朗逆著光,抬起頭望向二樓欄杆處的女子,漆黑的眼眸裏一片溫柔。其實他並不想要在這時候迴京城的,去了京城,那他好不容易放棄的白家家主之爭,便會繼續在他的生活裏攪風攪浪,讓他重新陷入無聊的權勢爭鬥之中,不能自拔。


    還有便是那個讓他來林家的男人了,那個人一定也是被這女子迷惑,所以才不顧自己的身份,讓交淺言深的自己來到江城,隻為保護她的身體健康吧?明明那個人也知道,他那種身份的人是不可能娶一個寡婦的不是嗎?那他眼裏的興味,是想要......


    想起那個尊貴的年輕男人,白玉朗俊朗的劍眉不由皺起,柳嫤不應該是籠中的金絲雀,她不應該隻是別人的玩物,她值得被捧在手心裏......


    ☆、心思


    大運河是前朝和本朝,曆經百年,花費無數人力物力鑄成的。江麵十分廣闊,水流平靜和緩,沒有隱藏在深水裏的暗礁和漩渦,江麵上的船隻不管白日黑夜,都可以保持前行。


    林家人距離京城的距離在逐日縮短,他們的船日夜兼程,隻偶爾會停靠在岸邊上,去陸上補充一些吃食清水罷了,所以在行進了十日之後,兩岸已經可以窺得一絲京城不遠處的繁華了。丫鬟們都沒有出過江城,這一次出外的機會是極難得的,所以不少人都愛圍在欄杆邊上,在白日的時候往岸邊的城市看去,而柳嫤也沒有不準許的意思。


    現在已經是七月初的日子了,在船上的早上到下午,天氣都熱得很,在傍晚太陽快要掉落的時候,才有涼風習習。這些日子裏,柳嫤白天都是待在屋裏的,或是睡午覺,或是和兩個孩子玩。好在船行進得極為平穩,眾人都沒有不適暈船的症狀,平日裏還可以看看兩岸的青山綠水,當船路過城鎮的時候,還可以見得人來人往,這樣的日子也不會枯燥。


    這天傍晚,船已經行進到京城之外的一個城市——安城的界地了,連日的趕路林家人還沒有疲憊,可那些船夫們著實累得很,所以他們的船停泊在了河邊上的一個碼頭中,等待歇息一晚後再出發。


    因為是臨時改的走水路,所以船上的林家人和走在他們前頭的探路人,失去了聯係。雖然也吩咐了人將他們走水路的消息傳過去,但想來,到現在探路的林家人,應該還走在他們之後,現在還未到達安城作好接待的安排,所以林家人這一晚上也是在船上歇息的。


    夜晚的月光極為明亮,白玉朗又獨自一人站在船頭對月沉思,他這樣的狀況已經好幾日了,便是白天都有些神思不屬。他的情況跟在他身邊的貼身小廝是最清楚的了,而有時候還需要白玉朗診脈的柳嫤,對他的這個樣子也是有所感覺,不過她沒有想太多,這畢竟是別人的隱私。


    柳嫤哄了安安一會兒之後,他圓圓的大眼睛就閉上了,現在小家夥已經會認人了,每日都要柳嫤抱著才肯睡覺。這樣的依賴,也是讓初次感受到的柳嫤心思複雜,感覺酸酸的,可是好幸福。


    “弟弟睡了嗎?”林知淑一身乳白色的褻衣,在奶娘的熱毛巾擦臉之後,就迫不及待地踩著地上的床鋪,跑到柳嫤旁邊趴著了。安安睡著之後,粉粉的小嘴還在無意識地做著吮|吸的動作,林知淑見得有趣,伸出小小的手指頭在他嘴唇上摸了一下,然後嗬嗬地樂了。


    “睡了。你也該睡覺了”,柳嫤將安安抱到小床上,摟著林知淑的小身子躺了下來,很快房間裏的蠟燭被木槿吹滅了,母子三人,還有鄭奶娘幾人,都開始休息了。


    夜已深,月光透過薄薄的窗紙,這間大大的房間很是明亮,林知淑還睡不太著,她的兩隻小手伸出薄被,在牆邊做著一個個動物模樣的手影。


    “娘,你看,這是大白兔!”


    “嗯,我看見了。”


    “這是小狗狗!”


    “這是孔雀......”


    灰茫茫的牆壁上多了兩個更大的影子,母女倆饒有興趣地玩著,在林知淑的輕笑聲中,眾人進入了香甜的夢裏。


    隔著厚厚的船板,柳嫤她們房間的正下邊,就是白玉朗和他的小廝所住的房間,他們的房間遠沒有上麵的大,可隻住了兩人,也比別的房間五六個人一間要好許多了。


    今夜,白玉朗依舊久久不能入睡,聽著江水拍擊著船身的嘩嘩聲,感受著整個世界都隨著波濤而起伏,他的思緒早就不知跑到了哪個天外去了。


    自從上了船後,白玉朗每夜都在失眠。林家人拿著李瑾的玉牌,上官家要船的時候,他是跟著一起去的,想的就是若官府拒絕林家的請求,他就可以用白家的名義達到借船的目的。他還在路上細細地思考著,若是那邊的官大人不同意,他該如何借助白家的勢力,借助那些皇子皇孫的名義等等。


    白玉朗做了充足的準備,以應對借船會遇到的種種問題,而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官大人很快就滿足了林家人的請求,真的抽調了一艘大船將眾人送往京城,並且貼心地配備了船夫和船娘們。


    看到林大從懷裏掏出的玉牌,羊脂白玉上麵雕刻著朵朵祥雲,古樸而華貴,那一瞬間,白玉朗如遭雷擊。這竟然是秦王世子的貼身玉牌,竟是那一塊秦王殿下親自贈與李瑾的生辰禮物!


    那一瞬間白玉朗的心情,是鬆了一口氣之後,又提起了一口氣,憋屈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那個官大人單單隻知道,這是李瑾的信物,但他不知道而白玉朗卻知道的是,這塊玉牌還是巒安郡主求而不得的寶貝。


    那是在青年才俊和貴族小姐的春日宴會,巒安郡主見到李瑾腰間掛著的玉牌,俏臉含春玩笑一般地說道,“我瞧著玉牌甚好,不知瑾哥哥可否贈與小妹?”


    巒安郡主是晉王殿下的愛女,她對李瑾的傾慕可謂是上流社會人盡皆知的,高位的那幾人對他們的親上加親,也是樂見其成的。而當時的李瑾是怎麽說的呢?“這是給我未來妻子的信物,哪裏是小丫頭玩的......”


    不管當初的李瑾是單純不願將玉牌給別人,還是表明不願和巒安郡主發展的意圖,無疑,這塊白色的玉牌是特殊的。它是不一般的,所以它現在的主人——柳嫤,在原主人——李.瑾的心裏,定然也是不一般的。


    白玉朗沒有想要,原本蝸居在南方小城的柳嫤,會和這些人有不明不白的牽扯。林家人救了溺水的李.瑾這事兒,他也是當初的見證者之一,可他不知道,李.瑾最後會送上這塊玉牌作為報答,這還單單隻是為了報答救命之恩麽?


    單單原本命令他,或者說是請求他來江城的五皇子——李祉,就讓白玉朗心緒不平了,再加上又牽扯到秦王世子,他的心裏更是複雜,以至於夜夜無眠。


    沒有錯,白玉朗來到林家的原因,就是因為五皇子李祉。李祉雖然在乍然知道柳嫤胎兒不保的時候,就將自己還未綻放的桃花苗頭生生掐滅了,可是跟著南巡的隊伍返迴京城的時候,他還是作出了一個讓人匪夷所思的決定。讓白禦醫身邊的白玉朗,打馬往江城迴去,待在林家,保護柳嫤和她的孩子的安全。


    五皇子李祉的母親是深宮裏的淑妃,那是出自白家的長房嫡女,而白玉朗是過繼到白禦醫名下的,這麽算起來,李祉得叫他舅舅呢。所以在李祉的請求之下,白玉朗才聽了他的話,放棄白家的家主之爭,跑到遙遠的江城去,不知歸期繼續年華。


    “主子可是睡不著?”白玉朗身邊的小廝是從小跟著他的,兩人的情分也很深,對於白玉朗的心思,他多多少少是清楚的。


    “嗯,好久沒迴京城,有點近鄉情怯了”,白玉朗的聲音悶悶的,他為柳嫤和那兩個男人的關係所困惑,聽到小廝的聲音才迴過神來。這睜眼一看,窗外的明月已升至半空,這才知道,是自己輾轉的響聲,打擾別人的睡眠了。


    深夜裏,主仆倆沒有再說些什麽,很快,依舊睡不著的白玉朗,就聽到耳邊傳來有規律的鼾聲了。伴著濤聲,白玉朗卻越發清醒,就連岸邊枝頭上的蟬鳴,他都可以在眾多的蟲鳴聲中分辨出來。


    其實對於自己的失眠,白玉朗是清楚的。原因是現在距離京城太近了,很快他們就會踏上京城的土地。京城的那兩個原本在意柳嫤的人,很快或許是已經,得到了他們到來的消息。而這也就意味著,她重新進入了他們的視線,那些或深或淺,或明或暗的心思,又會被勾得重新浮起......


    而他,對於這樣的之後,內心深處是抗拒的,而抗拒的原因,是在幾個月的相處裏,他自己也被那個富有魅力的女人迷惑住了......


    “......放一點鹽!鹽!哎呀,多了!”


    “這頭魚可真大!得有七八斤了吧!”


    外麵吵吵鬧鬧的,淩晨才睡著的白玉朗從被窩裏被吵醒,迷蒙地睜開眼睛,他的視線裏一片燦爛。邊上的窗頭已經陽光明媚,今天他又起晚了。


    “這種小魚就應該煮湯!”大娟的嗓門很大,叫人遠遠地就聽見了。


    他們的船停在碼頭上,昨日傍晚拋錨的時候,很有經驗的船夫們順便下了一個網,今日一早,便收獲了滿滿的魚蝦。這些還活蹦亂跳的水產被攤在船板上,林家的丫鬟們也下來跟著船娘們一道收拾了,正熱火朝天地就地烹飪起來。


    這便是白玉朗一早醒來,看到的熱鬧場麵了,他被眾人的歡樂感染,也加入了廚師的隊伍。暮然迴首,就見二樓的欄杆上趴著一道被染成金色的影子,他隱約可以看到,她的唇角彎彎......


    ☆、驛站


    行至安城,也就意味著京城就在不遠處了。白玉朗跟著林家的丫鬟們,自己動手烤魚熬粥,在飽飽地野餐一頓後,他突然間便也想開了,恢複了他每日照顧安安的奶爸生活。


    這一艘去往京城的大船上,又變得平靜安詳,就好像上邊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般。而在簡單的休整過後,林家人所在的船隻又繼續前行了,巨大的白帆迎著拂麵而來的風,漲得鼓鼓地,讓他們距離京城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兩日之後,這一艘船便到達這條大運河的盡頭了。再往下的河段,就已經是環繞京城的護城河範圍了,他們這等普通的官船,並不能再繼續前進,那裏是皇帝的禦船才能踏足的領域。


    運河的盡頭,是極為廣闊的一麵大湖,大湖四周都修建著用來泊船的碼頭,柳嫤他們所在的船,本來看起來是極大的了,可在這一片更大的船堆裏,卻顯得極為渺小。碼頭中已經停泊了不少大船,有的是載人的官船,也有運滿了貨物的商船。號子聲聲嘹亮,這是一片繁忙的景象。


    林家的船停靠在運河邊上的碼頭中,船上的人並沒有急著下去。之前那些探路的人,還未和他們取得聯係,這貿貿然下去這行人都不知該去往何處安置。柳嫤對柳夫人的現狀也十分擔憂,所以她吩咐林大那幾個護衛分為兩隊,一隊去探聽柳夫人的消息,一隊去找安置的驛站去了。


    京城並不是任人隨意出入的,外來的人要進入京城,首先得奉上有官府蓋章的路引,然後在城衛們核實身份之後,人們才能夠合法地進入城內,而這所要花費的時間,少則一天,多則半月都是可能的。


    所以盡管柳嫤想要立刻就去柳府看望一下原身的生母,可她還是耐著性子,在吩咐下人前去打探消息的時候,也還沒有忘記安排人去尋找這幾日的食宿之地。


    心裏焦急,這急了一會兒之後,柳嫤也就平靜下來了,反而是許久未迴過京城的鄭奶娘,一直都靜不下來。她一個勁地在船板上踱來踱去,不時眺望遠方城牆之上隨風飄揚的鮮明旗幟,爬上了歲月痕跡的眉頭一直都皺著。


    林家的船到達碼頭是在清晨的時候,而等林大幾人迴到船上匯報消息,日頭都已經開始西斜了。這些時辰也的確值得等待,林大幾人的歸來,給焦急的幾人帶來了好消息。


    原來柳夫人那時候是患了急症,可在一番治療之後,也緩過來了,在一個月前,她的病就全部都好了。柳夫人病好的消息來得那麽巧那麽容易,還多虧了林大他們遇上了自己人。


    在京城,林家布莊也是開了有三家的,而很巧的是,今日一家布莊的掌櫃,剛好帶著夥計們出城,去郊外的村莊收蠶絲。掌櫃認出了在城門外徘徊的林大,這一照麵,又驚又喜的,絮叨了一會兒後,柳府的消息便傳達到林大的耳朵裏了。不然單單柳府這麽個不入流的世家,他們要打聽內裏的消息,還真是難得很,因為在這裏,根本沒多少人會關注這家人。


    得知這樣的好消息,柳嫤心裏也是鬆了一口氣,這麽一放鬆,她也就不急著進入京城了。畢竟現在這具身體裏的靈魂,已經換了一個人,所以她需要再好好迴憶一番原身的記憶,免得到時候認錯了人。她倒不是怕柳府的人會看穿她的身份,隻是要和原身的家人打交道,總得慎重一點。而根據原身的記憶,這柳府也不是簡單的,裏邊人員複雜,姨娘庶女之類的可是不少的。這裏不是千裏之外的江城林家,容不得她馬虎。


    遇見布莊掌櫃的好,還不止是帶來柳夫人沒事的好消息,他還帶著幾個林家下人,給船上的人找好了這幾日落腳的地方,就在京城城門不遠處的一個驛站。剛剛好在幾個時辰之前,驛站住著的一群人走了,空了十多間屋子出來。這讓船上的五十多人住下來,還是沒有問題的,雖然免不了會有點擠。


    心裏輕鬆的柳嫤帶著兩個孩子,坐上了掌櫃的馬車,就搖搖晃晃地往驛站去了。而掌櫃的親自牽著馬繩,帶著林家的丫鬟婆子和護衛們,腳下生風,很快走到了不遠處的驛站裏。在夜晚來臨之前,林家一群人都住了進去,等城衛核實他們的路引後,就可以進去京城裏邊了,那裏有林家置辦的大宅子,這些人都可以住得很舒服。


    在林家人安頓下來不久,一群上百人的隊伍來到了驛站門口。這是一群穿著布甲,騎著駿馬的護衛隊,護衛裏邊的那輛豪華馬車上,坐著的就是當今聖上的弟弟——晉王爺。晉王爺今日帶著側妃從莊子上迴城,在路上懷胎九月的側妃身子不適,所以他的隊伍停了小半個時辰。這一耽擱,等晉王來到京城的時候,城門已經下鑰禁止進入了。


    晉王坐在豪華的馬車之上,懷裏抱著他快要臨盆的側妃,等待驛站來人將他迎進去,可這等待的時間太長了,他的心情都開始變得糟糕了。


    “王爺您別急,管家已經去安排了”,王側妃是個二十三四年齡的女子,她雖長得不是極為美貌,可那一份溫柔似水的風情,也極為吸引人,可以說是現在晉王府裏最得寵的女子了。


    “本王知道”,晉王心裏已經不耐煩了,但見王側妃眼裏帶著愧疚,還是不由軟了語氣,“愛妃別擔心!在這裏住上一晚也不是什麽大事。”


    “都怪妾身身子不爭氣,若是妾身方才忍一忍,王爺現在也不用等在這裏了......”王側妃跟著晉王爺已經七年了,這一迴她是第一次有孕,所以她小小地任性了,假裝府裏空氣不好,鬧著和晉王去郊外的莊子上住了小半個月,這快要臨盆了,才急急地往京城迴來。


    而在迴來的路上,她又任性了,不想要那麽快就打破“這個男人是自己一個人的”假象,她在路上喊了肚子疼,不出她所料,他們今日到不了晉王府,而那些女人也近不得晉王的身邊。


    “這不怪你”,對於王側妃的小心思,晉王是一點也不懂,在他的印象裏,王側妃一直是個大氣溫婉的女子,她不會吃醋,不會爭權,所以他才多寵她幾分。這些年來,每月都會有幾日,晉王是在王側妃屋裏過夜的,這對於這些皇家子弟來說,就是他們的長情了。


    “哎呀,寶寶踢我了”,王側妃在晉王府這麽多年都不倒,也不會是表麵上那麽一個無所求的淡然女子,她對晉王的心思還是很了解的,所以才能憑著不出眾的樣貌,在無子無娠的情況下,還牢牢地坐在側妃的位子上,這麽多年來一直不曾動搖。


    “真是個調皮的丫頭”,晉王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他修長的大手放在王側妃渾圓的肚皮上,輕輕地拍了拍。


    “是啊,真是個調皮的小丫頭......”王側妃眼裏濕潤了,麵上一片幸福,而她的夫君卻真的隻當她幸福。她其實想要個兒子的,她想要個能夠繼承晉王襲位的兒子,還想要光明正大地做晉王的王妃,而不是現在這個上不了祖宗牌位的側妃,帶著妃字卻實質的妾侍罷了。


    晉王身下已有三子兩女,早過了初為人父的激動了,這再得一子的喜悅也就那麽點罷了,不用多久,他的注意力又在還不能到驛站安置的現狀上去了,這等待的時間的確太長了,他早就開始不耐煩了。


    “官爺,不是小的撒謊,而是真的沒有空房間了。要不您再去別處看看?”驛站的掌櫃也是難為,他這間驛站是距離城牆最近的,平時根本不會有空餘房間。這來往的過路人那麽多,每日都會有許多人趕不及進入京城,所以他的生意是極好的,下午的那群人還是運氣好,剛好有客人退房才挪出來的呢。


    “掌櫃的再想想辦法吧,我家主子身份尊貴,你再想想辦法!”晉王的管事也不是刻意為難人,而是之前他們路過的那幾家驛站,也全都滿人了。且他們一行少說有上百人,就算他們這些糙漢子可以露宿一晚,可馬車上還有尊貴的晉王殿下,還有王側妃這個大肚子的孕婦呢!


    “要不我問問客人們,看可不可以挪出一間房間來?”掌櫃的也不願惹惱這些當官的,可生意不是這麽做的,若是因為這群人身份尊貴,就將別的客人趕走,那他的名聲也要徹底毀了,這可不劃算,而且來往京城的,有幾個是沒有能耐的,誰的後台更硬他還不清楚呢。


    “勞煩您了”,管事沒有告訴掌櫃晉王爺的身份,天子腳下,容不得任何人仗勢欺人,這是聖上親口說的。


    ☆、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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