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霧!太詭異了!這絕不是仙界該出現的景象,更像是妖霧魔瘴!


    這是仙界呀,怎麽可能有妖魔!柳梢頓生不祥預感,第一反應就是遁逃,然而接著她便察覺不妙,周圍靈氣仿佛凝固了,半絲也吸納不了,如何施展術法!


    確認危機,柳梢心驚肉跳,尖叫著就跑。


    血霧滾滾追來,鋪滿地麵,完全分不清哪裏是路,柳梢情急之下管不得許多,高一腳低一腳地飛奔。


    海樓雖然偏僻,但周圍峰上都住了人,更別說此地是大名鼎鼎的青華宮,這麽大的動靜,巡邏值夜的弟子們絕對不該毫無察覺!


    意識到這點,柳梢倏地停住腳步,觀望四周,確定自己被法陣困住了!


    血霧仍在擴散,如潮水般起伏蕩漾,慢慢地散發出紅光,美麗又詭異,人仿佛立於雲霞之中,隱約有淡淡的腥味在鼻端縈繞。


    這種恐怖的感覺似曾相識,記憶中……


    是他!是他!柳梢驚恐地退了兩步,就看到那血霧中飄出了一隻巨大的黑蝙蝠。


    黑鬥篷空蕩蕩地漂浮在半空,猶如浮在半空的惡靈,渾身邪氣,無形的壓迫感如倒塌的高牆,壓得人喘不過氣。


    青銅麵具,枯瘦的手,血紅的眸……


    藍色的長指甲猶如鋒利的尖刀,徹底劃破記憶,眼前情景與當年所見完全重合在一起。


    食心魔!


    柳梢戰栗著後退,心中震驚難以形容。


    近年食心魔頻繁現身,本不奇怪,可這是青華宮!食心魔居然出現在仙門!能神不知鬼不覺潛入仙門第一大派,他到底有多強!長指甲那麽鋒利,要挖出人心很容易吧?害死薑雲的肯定是他,他挖了薑雲的心,又要來挖自己的心?


    眨眼間,那惡魔竟消失了。


    四周雅雀無聲,連海風海浪聲都聽不到。


    走了?柳梢站在原地,心仍砰砰跳得厲害,終於,她鬆開滿是冷汗的手,長長地吐出了口氣,決定盡快離開這個地方。


    轉身,青銅麵具赫然映入眼簾!


    殺氣撲麵,鋒利的長指甲已經伸到胸前,冷意竄入毛孔!


    全身血液仿佛被凍結了,猶如結冰的湖麵。


    驟然,靜止的湖麵下湧起一股暗流!那股不知名的神秘力量居然再次出現,在脈管中急速奔流,其勢洶湧,似乎要衝破壓製釋放出來。


    發現異常,食心魔動作一頓。


    青銅麵具是如此的近,柳梢直直地對上了那雙血紅的眼睛。


    血魔眼中,似乎有一絲驚疑之色。


    柳梢再也承受不了,閉眼尖叫,與此同時,麵前的食心魔竟也發出了一聲痛唿。


    痛唿聲極為耳熟,和當年一模一樣,那次食心魔被嚇得匆匆逃走了。


    柳梢連忙睜開眼睛。


    就這眨眼的工夫,大片血霧已經消失不見,食心魔果然蹤影全無。


    “月!”柳梢倏地轉迴身,隻來得及看到一道熟悉的、鬥篷曳地的頎長背影,伴隨著神秘的藍色光芒,瞬間隱沒在黑暗中。


    。


    另外的空間裏,有人在對話。


    “她還認得我。”意外。


    “她是你的妻子,當然認得你。”粗重的聲音。


    “藍叱你認真了,才一天而已,那時她隻是個小孩。”


    “如今她不是小孩了,主人,我必須提醒你注意規則,”藍叱慢吞吞地道,“你的責任是庇護子民,她還不是你的子民。”


    “可她身上有我的血,不能說和我無關,何況做一點超出責任的事,也不算是違反規則。”


    “沒錯,這是規則的漏洞。”


    “任何規則都有漏洞,最了解它的人才會發現,”月含笑道,“你看,我鑽研了幾十萬年,多少也能找到一兩個漏洞,發現了不利用,那是白癡。”


    “主人,我必須警告你,未來你將自食其果。”


    “我也必須警告你,你再用這種語氣對我說這種話,馬上就會自食其果。”


    “我隻是口誤,主人。”


    。


    魔陣撤去,周圍動靜恢複,濤聲鬆聲重新響起,柳梢僵硬得如同一尊石像。


    許久,她緩緩地低頭。


    胸前沒有血洞,心還在劇烈地跳動,背上衣裳已被冷汗濕透。


    方才的一切……是真的,食心魔來過,他也來過。


    五年,那身影仍然如記憶中一般挺拔優雅,方才一瞥雖短讚,她仍然認出來了,他又救了她。


    還是沒看到他的臉,聽說神仙妖魔都不會變老,他是不是還那麽年輕?


    心情激動,思緒雜亂不清,柳梢完全沒注意身後的腳步聲,直到一雙手伸來將她抱住,她才嚇得迴神,條件反射地尖叫。


    來人立刻放開她。


    “是你!”柳梢心狂跳,但她立刻就發現認錯了,隻因他們身形太過相似。


    “哎,我好像沒做什麽吧,”陸離後退,“這麽大聲,讓人聽到可不好。”


    確認是他,柳梢終於徹底地鬆懈下來,才不管什麽誤會,直接撲到他懷裏,聲音帶著哭腔:“陸離!你才來呀!”


    陸離拍拍她的背安慰:“好了,沒事了。”


    柳梢驚魂未定,顫抖著仰起臉,直到此刻她才發現,那低沉的聲音不知何時竟變得越來越耳熟,柳梢登時有些茫然:“我遇上食心魔了!”


    “食心魔?”陸離驚訝地望四周,“在哪裏?”


    “它被打跑了,”柳梢喃喃地道,“剛才有人救了我。”


    陸離笑道:“原來遇上好人了,你真該多謝他。”


    好人?柳梢立即推開他,出奇地憤怒:“誰說的!我最討厭他了!才不想再看到他!”


    陸離愣了下:“他有這麽討厭?”


    “討厭!”柳梢抬高聲音,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見她氣急敗壞的樣子,陸離輕咳了聲:“沒錯,能讓柳梢兒不討厭的人,這世上又有幾個呢,走吧。”


    “我都差點被食心魔害死了!”柳梢終於想起賭氣,“誰要你管,你去找她們呀!”


    陸離摸摸她的腦袋,又擰擰她的鼻子:“乖,沒事了,不怕……”


    “我又不是小孩!”柳梢總算意識到這個動作不對,拍開他的手,直跳腳。


    陸離瞧了她半晌,轉身就走。


    柳梢慌了:“陸離!你給我站住!”


    陸離果然站住。


    柳梢咬了咬唇,沒再提之前的事,揉腿:“我腳扭了,怎麽走啊!”


    “方才跳得很高,想必問題不大。”陸離繼續走。


    柳梢跳上去攔住他:“陸離!”


    陸離笑看她的腳:“哎呀,跑得真快。”


    柳梢完全沒覺得尷尬,實在是在他麵前出過太多漏子了,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往旁邊石頭上坐下,賭氣道:“我就是走不動,你自己走,讓食心魔害死我好了!”


    “我怎麽舍得?”陸離彎腰地抱起她,“柳梢兒任性起來啊,真令人頭疼。”


    聽到溫柔的話,柳梢才略微好受了點,悶悶地將臉埋在他懷裏,努力忘記這場不快,將白天橋上發生的事告訴了他。


    陸離聽完立即給麵子地誇讚:“真厲害!”


    柳梢卻開始不安:“那些南華弟子其實……也沒那麽討厭啦,比武道的好多了,他們都沒使過殺招,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呀?”


    “誰叫他們欺負你呢,”陸離道,“你看,隻要夠強,就沒人敢欺負。”


    這種無條件的支持與縱容,讓柳梢好不容易生出的一絲反省煙消雲散,想到白鳳當時的眼神,柳梢也頗為得意:“我會變強的!”


    “是麽。”陸離在夜色中笑。


    夜裏的他比白天更多了幾分從容,時隔五年,他身上依然沒有任何奇怪的味道,和當年一樣清新,幹淨,像是雨後的空氣,讓暴躁的她迅速安靜了。


    柳梢轉了轉眼珠,手不老實地滑入他的衣襟,她吹了半天海風,手冰涼,陡然觸及那溫熱的胸膛,她整個人都顫了下。


    陸離仿佛沒有察覺,抱著她朝前走,步伐平穩。


    柳梢原是起興捉弄他,見他無絲毫反應,不由羞惱起來,她一邊迴憶受過的某類訓練,一邊將身體貼緊了他,手指照模照樣地在他胸前比劃。


    “柳梢兒,”陸離頓住腳步,提醒,“你的手太涼了,拿出去。”


    乍對上那雙精美如寶石的眼睛,柳梢心一慌,故作不在意地縮迴手,板著臉埋怨他:“食心魔的事要盡快告訴商宮主,走快點啦!”


    陸離帶著她遁至主峰,將事情告知宮主商鏡,商鏡大為震驚。青華宮是仙界入口之一,食心魔現身宮內,就等於潛入了仙界,此事非同小可,貿然傳開定會引起混亂,商鏡立即命商玉容和蘇信等幾個大弟子帶人連夜搜山,並吩咐盡量不要驚動客人,又暗中派弟子給附近各派掌門報信,自己則召集長老仙尊們商議對策。


    這一夜氣氛著實緊張,然而青華弟子們搜查至天明,卻沒發現任何可疑的痕跡,漸漸地便生出了懷疑。這事確實太不可思議,堂堂仙門第一大派被食心魔潛入而毫無察覺,已是墮了威名。


    歸來的弟子們在殿外聚集,有人當眾抱怨:“不過是武修者之言,宮主太輕信了。”


    “我看清楚了,絕對是食心魔!”柳梢辯解。


    那人道:“你還好端端的,食心魔會被你嚇跑?”


    柳梢語塞,因為陸離的提醒,她並沒有將月現身相救的事說出來——食心魔就罷了,還有人也能潛進來,這不是打青華宮的臉嗎!恐怕連商鏡都不會相信,而且她還沒確定月的身份,萬一他是魔呢。


    那人直接質問:“是你編造的吧?”


    “我還不稀罕騙你!”好心報信卻被懷疑,柳梢氣得叫嚷。


    眼見要起爭執,有人低唿:“萬無仙尊到了。”


    廊上幾個人走來,當先一名清瘦老者,身穿灰白的道袍,須發皆白,洛寧正抱著他的胳膊說笑,謝令齊與昨日那幾名南華弟子都跟在後麵。


    眾弟子恭敬地退至兩旁,彎腰作禮。


    萬無仙尊和藹地對柳梢道:“是這小姑娘報的信吧?莫怪她,謹慎是對的,凡事當防患於未然,否則出大事就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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