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的話,至尊行是拍賣行,宋家是辦的古玩店。並不算一路人。”


    “是啊,我就說。莫非你們玩高大上的拍賣行玩膩了,想往古玩商店發展發展了。別怪我多嘴,至尊行的東西,都是公認的貨真價實的老古董。但是古玩商店不一樣,除了賣古董,也把賣高仿當做生意的門道。”


    宋璉又笑了笑:“當然,生意人嘛,會提前告訴客人那是高仿。”


    “這個放心,我不會站出來指手點腳。”


    謝文湛哪能不明白宋璉的意思。以為他眼裏揉不得沙子,要說什麽高仿不是真品之類的。反正買賣高仿又不犯法。但他知道市場上規定的高仿和真品買賣的區別很簡單——隻要告訴客人這是高仿,就不算欺詐。當然,空口無憑。所以,那些古玩商人,就鑽法律的空子。出門不認賬,隻能巴望著自己眼力勁好了。


    宋家大部分時候誠信買賣,但也不乏冤大頭上門來。隻要不問真假二字,也懶得告訴人家是高仿。


    謝文湛懂這行的門道,所以短短幾句話,算是和昌榮閣約法三章了:不問,不說。


    白汐在一旁看著,由衷地歎了口氣:踏馬都是人精。


    一下午都是這男人出盡了風頭,謝文湛比她更快地得到了公司的接受。連宋老爺子都親自來了趟,握著他的手說了句:“幸會。”誰都肚裏明白謝大少爺來昌榮閣的目的不在梅邊在柳邊,但到底為了什麽,卻是不敢去揣測。


    直到傍晚的時候,白汐才得了空和他說話:“你來這裏幹什麽?”


    “追你。”


    她無語望蒼天。更無語的是,迴到公寓之後,發現自己的這排房子和謝文湛住的很近。其中沒什麽貓膩,她簡直白活了。


    但能怎麽辦呢?隨他去吧,大不了不理會就是了。


    因此接下來一連幾天,她一句話都沒對謝文湛說。雖然人家很客氣地常常跟她打招唿。但,不看就是不看。連周璐和趙茜都看不下去了。女人嘛,都有神秘的第三感。三番幾次冷場之後,周璐率先說了句:“白汐,你認識謝文湛?”


    “認識啊。”她沒好氣道。


    “怎,怎麽認識的?”趙茜也過來八卦了:“你該不會是他的前女友吧?”


    她決定一句話堵住這些小女生的八卦:“我爸收過一件假貨古董,上至尊行拍賣的時候,被他鑒定出來了。就這麽認識了。”


    “……”


    “這件事別說出去。”她有點心煩:“謝文湛是沒事找事來了開封。”


    “明白了。”趙茜點了點頭,她還算通情達理的:“你爸後來沒事吧?”


    “前幾個月去世了。”


    “……”


    下了班以後,她習慣性地再清點一遍進出的古董清單。宋璉找了過來,英俊地在她的辦公室前擺了個好姿勢:“白汐,還沒下班呐?”


    “沒呢,”她把已經整理好的資料夾起來:“有什麽事嗎?”


    “沒,就說那件案子。真是見了鬼啊,你知道滕清華怎麽死的嗎?醫生說,胸口那洞是死後開的。真正的死因是心髒麻痹。而且並無中毒的跡象。你說,怎麽好端端一個人,怎麽一個晚上遭遇了兩件致命的事情呢?!”


    很簡單唄,心髒麻痹是因為吸入了煞氣。胸口的血洞是煞氣在體內掃蕩一周後,從心門的位置突破而出,這沒什麽奇怪的。


    當然,佛曰不可說:“那,現在案子怎麽處理了?”


    “不知道,我爸和我爺爺僵持不下。我爸說要調查到底,把屍體還是放在外麵當證據的好。我爺爺說入土為安,再給點賠償了事。”


    “說的也對,這樣離棄的案子發生了,還無法查出來結果。隻會讓昌榮閣背負上很大的輿論風險,對今後的經營有影響。”


    “是啊,現在網上都說我家是真鬧鬼了。”


    本來就是鬧鬼啊……


    送走了宋璉,偌大的公司隻剩下她,孫姐,和幾個小保安了。下班的時候經過孫姐的辦公室,孫姐用鼻子出的氣招唿她。她沒在意,就這麽走了過去。路過門口,幾個小保安在偷看島國動作片。看到她來了,都裝作在罵中國足球。


    哎,還是毫無進展的一天。


    迴到公寓,泡了杯咖啡。拿出一本程璋的舊書開始看。父親真不愧是收藏大家,每次看他的鑒定書籍,都有不同的體會……


    “叮叮叮!——”


    討厭的電話聲,她覺得會是謝文湛打過來邀請她吃飯的。但是接了電話卻是周璐的聲音:“不好了!白汐!孫姐不見了!”


    “什麽?!”


    “今晚七點是我去換孫姐的班,但是去了之後發現孫姐不在那裏!但手機,包都還在桌子上!”


    “或許是去買晚飯了?”


    “不是啊!我問了保安,都說孫姐沒出過大樓。然,然後我們調看了監控視頻……孫姐根本沒有出過辦公室的門!”


    “啪——!”


    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腦子裏炸了。一時間覺得茫茫然,但是反應過來之後,她隻剩下了一個念頭——滕清華的死,不是最後一個。


    第029章 穀倉


    更讓白汐揪心的是,電話裏隱隱約約傳來小孩子的哭聲:“嗚嗚嗚,媽媽,我要媽媽……”周璐告訴她,這是孫姐八歲的女兒小敏。平常孫姐下了班就去學校接女兒,這一晚卻遲遲等不到人。還是小敏的班主任帶孩子過來找媽媽的。


    一個八歲的小女孩,先是爸爸沒了,再是媽媽……掛了電話,她立即穿上衣服走了出去,旋開了門,才發現外麵居然下起了大雨。該死,她忘了置辦雨傘!正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對麵的門也開了。是謝文湛:“白汐,怎麽了?”


    “有傘嗎?借我一把,我要去昌榮閣。”


    “有,但是跑過去也要半個小時。打車的話,外麵是車流高峰段。不如我送你去。”


    “總之快點去就好。”人命關天,管他什麽交通工具呢!哪怕是騎自行車也好……結果,丫的謝文湛真的扶過來一輛自行車。此時此刻,心情真的不能用冰火兩重天來形容了。你說不上車怎麽辦?!就是淋成落湯雞也得去!


    平生第一次坐自行車。還是謝文湛騎的。路上果然堵得十分壯觀,怪不得都說河南是人口第一大省。9436萬人民,幾千萬輛車。來來往往的車燈都有點閃瞎眼的感覺。他們這輛自行車,是古老的鳳凰牌的,年紀估計比謝文湛還大。


    “你哪弄來的自行車?”


    “向隔壁的老爺爺借的。”


    “隔壁?”她卻不知道隔壁住了什麽人家。也不知道什麽老爺爺。


    到了昌榮閣的時候,正好八點鍾。周璐一看她來了就要哭了:“白,白汐,我們要不要報警?我,我害怕孫姐她……”


    “還沒報警?!”


    “我,我不敢拿主意,這萬一驚動了董事長……所以等你來再商量。你,你不是最後見到孫姐的人嗎?也,也許你有辦法……”


    “報警吧。”是謝文湛走了過來。事情他在路上已經聽說了:“不會有一個母親,把自己的孩子丟在學校不管的。”


    周璐匆匆忙忙去報了警,白汐則去了孫姐的辦公室。裏麵有一個小女孩和一個年輕的男子。是孫姐的女兒小敏和小敏的班主任秦老師。看到有人來了,秦老師立即走了過來:“請問有沒有孫女士的消息了?”


    “沒有……”


    “媽媽,我要媽媽!”小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老師,媽媽會不會,嗚嗚,會不會像爸爸一樣不要我了?小敏再也不跟媽媽頂嘴了。”


    秦老師拉過了孩子手:“不會的,小敏的媽媽肯定有事出去了。再等等就會來接你了。”


    “老師,”她低聲道:“麻煩把孩子抱到那邊去,警察可能待會兒就來了。讓孩子看到警察,心情會更不好。”


    “那好。”秦老師扶了扶眼鏡,把小敏帶到了那邊的辦公室。為人師表似乎都有一種令人心安的力量,小敏很快就不哭了。偌大的辦公室,隻剩下她和淡淡的香水味。孫姐平時喜歡用味道濃烈的香水,所以氣味在辦公室中經久不散。


    而她循著這股香水味,走到窗口,捕捉到了一絲不尋常——窗台上也有很濃的香水味。往下看去,登時心中一跳。這裏是四樓,樓下有一大片草坪。從樓上看下去,正對窗戶口的草叢裏,冒出一股濃濃的黑氣,錯不了,是煞。


    下到樓下。繞到草地上,她找到了這一小塊草地。撥開草叢一看,先看到一個冒尖的青瓷小人頭。冰冰冷冷的,泛著綠瑩瑩的幽光。那小人的服飾顯然是宋代的,麵上表情似哭似笑。手中還舉著一根長矛,半截突出了土地。


    難道是……不敢再往下挖。伸出五指攤開,注入一點靈力透視土壤下的形狀——小人的底下,是一個上尖下圓的罐子。罐子腹壁下端堆貼著各種走獸,並排刻著幾隻飛鳥做騰飛狀。罐子上刻著一排小字“魂授予天。”


    穀倉罐?!還是宋代的穀倉罐?!


    程璋曾跟她說過,骨董中最邪門的,就是穀倉罐。又名魂瓶魂亭、堆塑罐等。是用來裝骨灰的容器,安死者之魂。穀倉罐起源於三國,流行於魏晉南北朝。到了元代的時候,由於蒙古侵占中原,民不聊生,民間燒製了大量這種穀倉罐用來安置死者。


    這東西之邪門,連她都要忌憚三分。幸好這隻穀倉罐剛剛吸足了人氣,此時此刻還在緩慢的沉睡當中。並沒有被她的動作所驚擾。坐視不管,還是把這妖物給清除?猶豫了下,不經意間瞥到草叢間,有一隻深紅色的高跟鞋。


    是孫姐的。她一眼就認了出來。倒吸了一口氣,一個大活人被魂瓶魂亭所吸收。至多半天就要化掉了,事不宜遲,得趕緊動手。先迴到公司,借口警察的名義,把裏麵的人全部騙了出去。然後叮囑了謝文湛:“待會兒,不準任何人靠近這裏。”


    “你要做什麽?”


    “沒什麽,大樓裏有不幹淨的東西。離這裏遠點比較好。”


    謝文湛似乎還想說什麽,她沒有聽他說完。就走到了雨幕當中。埋下此物的人,大概是想等穀倉罐的煞氣登峰造極之時,一股氣引出煞氣,把整棟大樓的人全部殺掉。沒想到孫姐在窗口站了一會兒,濃烈的香水味摻雜了人氣,驚擾了它。


    而自己身上,並沒有人氣。按理說,它對自己不感興趣。但同為妖,區區一個罐子而已。進去也很簡單——到了魂瓶魂亭前,她捏了個口訣,將自身化為一縷幽魂,慢慢滲入了土壤當中。然後順著小瓷人的口沿,鑽進了穀倉罐裏。


    混沌之中,她順著黑氣進入到了煞氣的核心部位。忽然間,黑色的霧氣消失不見了。眼前展現出了廣袤的天與地。像是徐徐展開的一副畫卷,天地之間漸漸呈現出斑斕的景象。有人,有廣袤的耕田,有低矮的茅屋——這裏是一個蜀地小山村。


    男耕女織,炊煙嫋嫋,人人安居樂業。四川天府之國,自古以來都是如此安詳。直到……


    忽然有一天,穿著盔甲的大將軍來到了此處。告訴村民:城外告急。南宋朝廷已經覆滅,蒙古大軍以席卷之勢撲向九州大地。所過之處,民不聊生。為了保全漢人的河山,保全炎黃子孫的尊嚴,大將軍求村長叫全村的男人全部參軍。


    村長答應了。還親自把一百多個年輕力壯的男丁送到了戰場上。然後亡國的馬蹄聲,似乎就在耳邊。蒙古人殘酷屠戮,這些臨時招募的老百姓根本不堪一擊。她聽到了慘烈的唿喊,然後不斷有人“撲通通”地倒下。最後,血紅染滿了大地。


    “老天爺啊,我們村裏一百二十多號兵丁,一個都沒有活著迴來啊!”年老的村長站在滿村的老弱婦孺麵前,仰天長嘯,放聲大哭。


    但人死了,講究個落葉歸根。村長就托人去買了一隻西壩窯穀倉罐,叫人拿著這隻穀倉罐,前去收迴所有犧牲者的骨灰……元朝建立,殘殺百姓。光是四川一省的人口,就由650萬降至60萬。土葬都葬不下這麽多人。


    隻能火葬,隻能用穀倉罐裝載著他們的骨灰,下葬。


    黑霧又漸漸彌漫上來。像是故事的收卷,一聲歎息。也將這一個小山村從眼前抹去。但隨之天與地都籠罩上一層黑氣。白汐看到了那黑氣漸漸在地上凝聚起來,像是撥雲見霧一般,最後幻化為了那一支有去無迴的蜀地士兵。


    人人整裝待發,手持長戟,槍頭垂下殷紅的纓穗。抬起頭,他們都殘缺不全。皮膚是五黑的,眼睛都沒有眼珠子,五孔還流著血——


    很顯然,這隻穀倉罐中裝載的,就是這一支蜀地村民將士的骨灰。大概是埋在極陰之地許久了。所以全部化成了煞。


    “還不得安息嗎?”她喃喃自語這麽一句,然後挽起了手中的一叢火焰。煞是沒有意識的,他們隻會殺死眼前任何活動的物體。


    已經僵屍化的戰馬咆哮著,以閃電般的速度衝過來。“歇律律——”一聲長嘶踩踏向她,白汐一個閃身躲過了這一踐踏。然後幻化為自己的鬼魂原形,足尖點地高高躍起,雙手一揚,霎時十點火光從指間飛出。擊中了那僵屍馬。


    但連人帶馬,在大火中,依舊砍殺不停。


    “殺!——”一人一馬的失敗,並不能阻止這些已經魔化了的僵屍兵團。


    這樣光用火燒下去,是不成的。先不說對方人員太多,光是這股煞氣該如何化解。就是個大難題。隻能先用火牆擋住幾波衝擊。但較量了幾番之後,白汐忽然發現一個蹊蹺——這些僵屍兵團當中,藏匿著一位發號命令的“將領。”


    那是一具全身烏黑的焦屍。胯下的戰馬被削去了半個腦袋。身上沒有一處完好,根本分不清一絲絲容貌。但是每一次軍隊變陣,都是這個人先有動作。高舉的右手,仿佛在發號施令——錯不了,這人該是他們的指揮官。


    白汐有了主意,她飄到空中,把一點火光蓄於右手。凝聚成長劍,劍鋒如雄獅脫韁一般咬向這一支僵屍兵團。霎時間天空好似下了一場火箭雨,無數流星從天而降,紛紛揚揚,落到地麵化為點點焦黑的斑點,熾熱,但威力不大。


    僵屍兵團並不畏懼火,因為他們就是死在戰火當中的。隻是紛紛舉手用刀盾擋住這些灼熱的“小石子”。


    但白汐得了空子,飄到了那“指揮官”的麵前,收起火焰聚力成刃,一劍刺中了他的心髒。


    頓時,鬼哭狼嚎一片。但是僵屍軍隊並沒有圍攻上來,反而紛紛倒了下去。化為了一具具白骨。


    隻有麵前這具焦黑的屍體,還屹立不倒。


    天上下了一場小雨。衝刷去所有的汙穢。也把她天青色的裙子弄濕了。但是沒有染上血,因為所有的血都早已經幹涸。


    當所有的汙穢都被衝刷而去。白汐走到了這具僵屍麵前,感受到了一點至純的靈氣,這不是煞氣,而是……明白了以後,不禁彎腰舉了一躬——麵前的這位“大將軍”精忠報國,率領蜀地軍民對抗蒙古鐵蹄。已經超脫了肉胎凡體——


    “正直聰明謂之神,你是成了神了,還望在天之靈,保佑世人永享太平,再無戰火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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