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件不一樣,它出現在案發現場的附近。”


    “那或許是剛剛收購來的明器吧?你先給我。我去問問經理。”宋璉還是不相信。


    白汐歎息了一聲,隻能隨他去了。好在這小漆盒的煞氣已經解除。所以給人類也無妨。就丟在他身邊,打算走了。沒想到昌榮閣的董事長宋崢來看望孫子,一把推開了住院部的門。她還尷尬地站著,宋崢就走了過來。


    “爺爺!”宋璉掙紮著要爬起來。被宋崢按了下來:“別起來。”


    宋璉立即化身為乖寶寶,果真沒起來。倒是頓悟自家爺爺是個風水大師。說不定認識這小漆盒:“對了,爺爺您看這小漆盒怎麽樣?是我這位朋友在案發現場找到的。”


    那宋崢接過去一模,輕輕曲起雙指一扣,臉色頓時黑了下來:“槐木芯子的?!”又把蓋子翻了開來,沉默良久:“水銀斑。”


    “什麽?!爺爺,這東西真的不幹淨?!”


    “你怎麽知道不幹淨?”


    “我這位朋友說的,什麽槐木胎,明代的,被灌了水銀的女人陪葬用的。東西不幹淨。”宋璉又添了一句:“哦,她就是前幾天,說找我要前河南博物館資料的女生。人家來河南寫畢業論文的。也是她剛才把我送到了醫院。”


    宋崢這才注意到她:“這位……姑娘,借一步說話。”


    出了病房,宋崢帶她去了休息間喝茶。喝了半會兒茶,宋崢問她身份,顯然明白她的名字“白汐”隻是在糊弄人。白汐也不隱瞞了。就告訴他,自己叫董青花。是董教授的女兒。沒想到宋崢還認識董教授:“哦,原來你是董翊的女兒。”


    “您認識我父親?”


    “河南殷墟考古的時候見過麵,他那時候還是個年輕人。沒想到……哎,怎麽會這麽沉不住氣。”這聲惋惜發自內心。


    “那我該稱您一聲老前輩了。”


    “不用,喊我宋爺爺就好。”又問她:“你是要前河南博物館的資料做畢業論文?”


    “是的。”


    “那不走運了。前河南博物館五幾年的時候就拆除了。原本保存的資料,大部分都在十年內亂的時候燒掉了。隻剩下一小部分,那一小部分也就是記錄的博物館的人手,資金這些東西。姑娘,可能你這一趟白跑了。”


    人手?!資金?!有用處。太有用處了!


    但得裝做可惜的樣子:“那真是可惜。不過這一趟也不算白跑。能和您的孫子當朋友,還能進昌榮閣工作,也算是榮幸。”


    宋崢笑了。像他這樣有地位的老人,笑起來倒是別有風度。一雙飽經滄桑的眸子,閃動著自豪與慈愛的光彩。依稀可見年輕的時候,是何等的意氣風發。顯然,她戳中了老人的萌點。這小太子別人看著是紈絝,但老人當做心頭寶。


    接著,宋崢又道:“這樣,既然你在昌榮閣上班,就先在南邊大堂那邊當個三級鑒定師。我相信董先生的女兒,也是鑒寶英才。”


    她趕緊要推辭:“其實,我那個……”


    “噯,先別忙著推辭。去南邊大堂,還有個事情要麻煩你。”宋老爺爺收起了笑容。但這人不笑的時候,雙眸都是瞪得滾圓的。看起來時時刻刻都在戒備:“董小姐既然知道有人用不幹淨的古董謀害我宋家,還請把把關。”


    “什麽?”


    “萬一有人要把髒的古董拿進昌榮閣,還請你製止。”宋崢繼而一笑:“當然,報酬肯定會很豐厚的。那博物館的資料,我也會盡量安排人幫你找。”


    她明白了,宋崢是要她幫忙搭把手,看看古董當中有沒有不祥之物呢。這個非一般的鑒定師能做到。而她“家學淵源”自然看得出來。所以就請自己坐鎮一家店,把關進出的物品。就如同今天這樣,一眼看出來了小漆盒是“骨董”。


    真沒想到,這辭職沒成功。還順利“升職”了。但宋家開出的籌碼太高,她拒絕不得。隻能答應了。


    於是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她的身份又變成了“鑒定師”。直接從站櫃台的,變成了坐辦公室的高級白領。而且董事長親自下了命令:所有進昌榮閣的東西。一律要經過她的手才可以。如此一來,倒像是昌榮閣的物流管事。


    當然,免不了背後還有人質疑。但是這天早上有人送來了一幅八大山人的名畫。說是他的晚年作品,禿筆羊毫的功力渾厚,非一般人可比。東西的確有門道,但在七位一級鑒定師都有點拿捏不穩的情況下,白汐一口斷定這是假貨。


    還給出了證明:“東西是近代仿。出處是青雲譜藝術館。眾所周知,八大山人朱耷是江西南昌人。明寧王朱權後裔。明亡後削發為僧,後改信道教,住南昌青雲譜道院。而這一件作品,就是仿青雲譜藝術館的遺漏藏品。”


    “遺漏藏品?!什麽人仿的?!”有專家不信了。因為這畫工太像是八大山人的風格了。就是近代仿古畫最一流的張大千也沒這麽傳神。


    “是青雲譜八大山人紀念館前館長吳先生所創作的。那時候破四舊,有認來查抄紀念館的古畫,吳先生不得已做了仿品以代替。從而保存了原跡。可惜有幾件藏品還是遺落了。但是它們的仿品流傳了下來,這就是其中之一。”


    眾人麵麵相覷,還有人調出了吳先生的舊畫。作為一個潛心研究八大山人那羊毫禿筆畫法的書畫大家,吳先生顯然有這個能力複製一幅真畫。何況還是有底本的真畫。再一對比細節以後,結論出來了:果真是吳先生的仿造。


    這一下,所有人都心服口服了。那些背後說她閑話的人。也消停了不少。幾個同來的女孩還羨慕無比:“白汐真是厲害,長得漂亮,還會鑒定古董。”“噯,我說她大概就是咱們小太子的太子妃了。怎麽覺得鮮花插到了牛糞上……”


    隻有孫姐還有點意見:“不就是會看幾幅畫嘛……”


    但是下午的時候,又來幾件高仿古董。同樣,她一下子能把高仿品的來源,生產地,出處,破綻全部說出來。尤其是在她五秒鍾就鑒定出一件高仿“珠山八友”汪野亭的瓷板畫以後,一些質疑她靠上床上位的閑話,也消停了。


    周璐,趙茜兩個和她共事的女孩子,簡直佩服得不得了。還走過來湊熱乎:“白汐,你這麽厲害,能不能教教我們怎麽看東西真假?”


    “可以啊。”


    “這個,汪野亭的瓷板畫,你怎麽知道是假的?”


    她打亮了照玉手電,招唿兩姑娘湊了過來:“你們看這個塗料的開片,呈現出細細的裂線紋塊狀。這是因為局部積累過厚的顏料,長久以來由於風華,氧化而產生的裂隙。是時間流逝的結果。仿品都是薄薄一層顏料,不會有這種效果。”


    “哦,原來如此。”


    她關了手電。說什麽汪野亭畫風的事情,就顯得太深奧了。隻教了她們這麽一種簡單的看瓷板畫年代的辦法。兩個女孩子更是對她崇拜的五體投地。倒是之前跟來的那個蘇瑜,好像和她們格格不入似的。一直站在對麵望向這裏。


    她也望過去,蘇瑜就低下頭走了。


    “她當她誰啊,這麽清高自大。不就是個專科畢業的鄉巴佬嘛!”周璐不屑道:“昨晚請她吃飯,還說要去學習,學習個鬼。”


    “就是,我看她兇殺案發生之後一直不敢抬頭看人。你說是不是心裏有鬼啊?”趙茜也上來附和。


    她不明白了:“有鬼?什麽有鬼?蘇瑜不是有不在場證明嗎?”


    “有是有,但是我聽說那個滕清華經理,一直性騷擾蘇瑜。蘇瑜好像很恨他。我想會不會是蘇瑜對經理下的手……”


    白汐笑了:“她沒那麽大膽子吧。”


    趙茜也笑了:“就是哦,但也說不定是請男朋友把經理給殺了。但說老實話,滕經理也不是個好人。看到漂亮的姑娘就想上。”


    蘇瑜有問題。滕清華性騷擾過她,白汐記下了。打算抽個空,和這姑娘好好談一談。但私心裏,她覺得蘇瑜作案可能性不大。因為這小漆盒可是古董,好歹也是大幾萬的東西。隨便拿出來害人,蘇瑜個鄉巴佬不會有這個經濟實力。


    真正的兇手,該符合以下幾個特點:有錢,有古董方麵的知識。還懂風水之術。


    就這樣忙活了幾天。一切順利,連嘴最碎的孫姐,也不敢再說她什麽“狐狸精”了。有一技傍身就是好,起碼她從不會打眼。


    這天下了班,她想到本來租的那一間房子滿月了。正好去退一下房。現在昌榮閣給她提供了單身公寓,條件很好,水電費,入網費都是免了的。實在沒必要再出去住。這都搬進來單身公寓一個星期了,那邊的租房都是空著的。


    走到租房下。匆匆來往幾個房客,都是彼此不相識的,也沒必要認識。她一邊盤算著接下來該怎麽入手查案子,一邊慢悠悠地爬著樓梯。你說,為什麽人要殺人呢?還是用這種邪術殺人。到底是什麽深仇大恨,達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但掏出鑰匙的時候發生了點小意外——背後的門開了。就在毫無準備的時候,她聽到了謝文湛的聲音,比她還驚訝:“白汐?!”


    轉過身,還是熟悉的樣子。不同的是,謝文湛如今穿的不是西裝革履的西服,也不是深邃的黑色風衣。而是簡單而家常的白色襯衫。他不冷麽?想到這個問題的第二秒,迴憶起來現在全城供暖。待在家裏才是四季如春。


    “嗯?你怎麽在這裏?!”不對:“你怎麽找過來的?”


    “進來再說。”謝文湛把暖暖的門開著,她也著實有點冷。於是進去了。脫下了呢子大衣,掛在衣架上:“謝大少爺,屈尊來開封有何要事?”


    “找你的。”他非常直接,還倒了一杯十分清澈見底的白開水。


    “我這不是忙著查案子嗎?你有必要找過來嗎?”她覺得不可理喻。


    “白汐,有件事我想請你明白。我找過來是因為我在追求你。對於一個單方麵追求的男人來說,讓心儀的目標不在控製範圍內,是不被允許的錯誤。”


    她無言以對,深深吸了一口氣:“你要幹什麽?”


    “沒什麽,跟著你。”不輕不淡地一句話,足夠將她沉入無盡的麻煩當中:“直到你答應做我女朋友。”


    嗬嗬,現代人真會玩……她由衷覺的。


    第025章 懸案


    千裏迢迢而來,總不能一句話都不說就打發人家走。總得談點什麽。但白汐不想和謝文湛談感情,隻想談談對古董的看法。


    但是和謝文湛談古董,就好比喝一杯上等茶葉茶。有味道,但很少有人能體味到其中的涵義。本來嘛,古董鑒定的學問,想要成為一眼定真假的行家,無外乎堆砌金錢和勤奮兩條路。謝文湛天生優勢,這兩條都占據了。結果就是在這一行上所向披靡。包漿,斷代,款識,設色,胎骨。森羅萬象,似乎沒什麽能難倒他。


    隱隱約約有點老成而為賊的意味。這人成精了,她想。不能就這麽被他給忽悠過去。於是終止了談古董,談天氣——總歸是個安全話題了吧。


    剛說到河南很冷,結果謝文湛蹙著眉頭摸上了她的手,甩都甩不開:“怎麽這麽冰?!”又略嚴厲地問她:“這麽冷的天,還不注意保暖?你穿了幾件衣服?”


    “不關你的事,你別多問了……”


    “難道你覺得生病了很好玩嗎?!”謝文湛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歎了一口氣:“說,穿了多少衣服過來的?”


    “一件毛衣,一件保暖內衣……”


    “什麽牌子的保暖內衣和毛衣?”謝文湛還追問。


    “出了火車站覺得天蠻冷的,就在附近的百貨商場買的。”她拿起白開水喝了一杯:“迴去的時候我再多買點衣服就是了。”


    “不用了。你在這裏等著我。”謝文湛拿起了架子上的衣服要出去。她頓悟他究竟想幹嘛,不淡定了:“你不需要給我買衣服,我自己有錢。”


    “有錢但是不會好好照顧自己。”男人無奈地笑了笑,就關了門出去了。她想跟上去,丫的卻把門給反鎖了——真沒見過這樣說一不二的男人!


    她煩了,真心煩了。從來沒有想過談戀愛,畢竟我行我素慣了的。這個曾經想害她的男人巴巴找上門來做什麽?!


    所以謝文湛迴來的時候忍不住了:“拜托你能不能不追求我?!”


    “先穿上再說。”


    她穿上了。暖和到幸福起來。謝文湛這時候才道:“白汐,不追求你對我而言是不可能的。要怪,就怪你救了我的命,還讓我看到了你的真身。也是托你的福,現在我不會夜夜夢到那玉璧當中的東西,卻會夢到你顯出原形的樣子。”


    嗬,她的真身麽,那個因為靈力不足,而支離破碎的身軀:“是不是很恐怖?”


    “不,很美,像是最珍貴的陶瓷。”


    端著茶的手一滯。她簡直不敢相信,那一具被大火焚燒了的身體有什麽好:“美個鬼,軀殼都要碎了。你不覺得很滲人麽。”


    “白汐,我覺得同為鑒寶人,你該和我有相等的審美觀點。看東西,不僅要看外表的浮華炫麗,也要看年代,包漿,出生。你顯現出來的樣子,像是雍正的粉彩,精致而易碎,神秘而莫測。很不幸,這就是我的審美觀。”


    她無語了。這人鑒賞瓷器還真是走火入魔。站起身來拍在桌子上一千塊錢:“還你買衣服的錢。”就拎起包走了,謝文湛沒有追出來。


    她以為謝文湛是顧念救命之恩,所以態度才會變化如此大。殊不知,她的真身原型入了他的眼,連說話的語氣裏,都洋溢著愛憐之情——這可麻煩了。要是董青花這個樣子,還有個說法。但,他看中的東西,明顯不是外表的驅殼。


    他喜歡古色古香的東西,人也一樣。


    成功的男人不都是這樣麽。外表這一關都看不過眼,談什麽一見鍾情。一眼望對了,接下來就是發揮優越性,死纏爛打了。


    如果失敗,那對習慣了優秀的男人來說,是不可饒恕的失敗。她明白人類,正如她十分了解小三在男女之情中,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


    退了房子,拿了退迴來的押金迴到單身公寓。正好有個快遞員送東西過來,打開一看是宋爺爺寄過來的資料——包括前河南博物館的建築圖,館藏圖鑒。看了一會兒,沒什麽用處。於是藏在了箱子裏,等下一份資料再送過來。


    第二天去上班,又是一批批貨物進進出出的。經手了十來件以後,周璐跑了過來:“白汐!外麵有個大帥哥,說是來我們公司應聘鑒定師!”


    趙茜也過來說:“哇塞,是不是懂鑒定的都是俊男美女啊?!”


    帥哥?鑒定師?!


    第一反應不會是謝文湛吧?第二反應嗬嗬他這樣有身份的人為什麽要來昌榮閣做事。結果還沒來得及多想,宋家父子就簇擁著謝文湛走了進來,宋璉真可悲,在他身邊都成了陪襯。一眾女的都是花癡謝文湛,也就蘇瑜還是躲得遠遠的。


    蘇瑜躲的遠遠地——這才是她關注的重點。這姑娘實在是不太近人情了。


    謝文湛的歡迎會,哦不,應聘很簡單而順利。沒有哪一家古董店會不要這塊至尊行的金字招牌。連職位都越到了一級鑒定師的位置。


    宋璉平白無故當了陪襯,還算有點腦子:“謝先生,很難想象您一個大人物不遠萬裏從東北跑到咱們開封當個夥計。不是要把咱這家鋪子給盤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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