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沒有盒子,所以才難賣出去。”董明堂走了過來:“東西錯不了,清朝的。石質細膩厚重,有火捺紋、金星點,石品很漂亮。就是沒蓋,要是有蓋,還不得上至尊拍賣那樣高大上的拍賣行去。”又把硯翻了過來:“也沒有銘文。”


    “銘文應該在蓋上。”


    董明堂點了點頭:“清朝的端硯,有字的更值錢。可惜這東西既沒有字,也不完整,十分不好脫手。都到了拍賣行一年了,也無人來問津。上次陸恆還和我商量,直接用三萬元賣給古玩店得了。老是扣在這裏也不是個事兒。”


    她倒不這麽認為。因為端硯正在董明堂手上抗議:“我有蓋子的啊。我的蓋子落在上上任主人手裏了。還有!爾等愚蠢的凡人!居然敢用三萬元這麽低廉的價格把我賣出去!你知道我原本的主子是誰嗎?說出來嚇死你!”


    白汐決定好好和這方端硯談一談,於是偷偷拿了出去。但剛才還嘮嘮叨叨的端硯,這會兒安靜了下來。她敲敲打打,就是不說話。火了,捏了個口訣,指尖冒出一點火光:“喂!你再裝死,我就在這裏把你給燒了!”


    “姑奶奶手下留情!”端硯開口了。


    “說,你原本的主子是誰?!”


    端硯猶豫了片刻:“愛新覺羅。弘曆……也就是你們常說的乾隆皇帝。”


    第004章 端硯


    雖然猜到這端硯是皇家之物,不過開口就是乾隆,這也太詭異了。但是端硯一口咬定自己是乾隆皇帝的玩物。還說見過和珅,紀昀(紀曉嵐),劉墉……乃至慈禧太後。直到八國聯軍侵華的時候,被一個太監偷了出來。


    “那你的蓋子在哪?”沒了蓋子,就無法證明這東西的真假。


    “在西街坊上,我上個主人拿我賄賂了一個地保,讓他不要拆老胡同。就在那胡同裏。”


    “那好,我帶你去找蓋子。”


    但是當她說要把這方硯拿出去的時候,董明堂不答應了。他打從心底瞧不起這個不學無術的妹妹,又怎麽會任由她胡來。但,白汐這麽多年不是白活的。知道他們這些長期與古物打交道的人,都有點疑神疑鬼的。


    於是道:“是爸爸告訴我的,他說要我帶著這方硯去找蓋子。”


    “什麽?!”董明堂大吃一驚:“你說,是爸爸讓你去幫這方硯找蓋子?”


    “是的,爸爸昨晚還告訴我,這方硯的上一任主人是個搞拆遷的。他拿了硯台,讓一個街道的老房子免於被拆。是不是?”


    “……”


    “蓋子就在那個街道的老房子裏。”


    董明堂沉思了一會兒,跟老東西打交道久了。也就容易碰到科學解釋不了的神秘現象。久而久之,也就相信了通靈之說,於是還是去了。管他的,反正大不了被這死丫頭騙一迴。家裏都敗落成這樣了,以後妹妹結婚他也不會出嫁妝的。


    到了老街道,手中的硯台就開始絮叨了:“多少年啦,我記得那時候還在打仗。這裏是太平天國裕親王的總督府。底下的長毛將士們,排成一排一排的。我那個膽小的主子,就摟著我悄悄穿過這個街道,還罵他們是狗雜種。”


    太平天國?那距今:“一百五十年了吧。”


    “是啊,什麽都沒了。不知道老房子如何了。”


    老房子還在,不過被改造成了一棟老年活動中心。裏麵人來人往的。根據端硯的指示,白汐找到了不起眼角落裏的那幾排泥土房。外麵還有蘆葦編成的籬笆。這泥土房的門小的隻容一個人彎著腰進去,白汐於是抱著它進去了。


    “那竹床,你看到了沒有?”端硯激動道:“是我老主人編的,那時候八國聯軍來了。慈禧太後逃走了。我老主人就裝成乞丐,抱著我睡在這床上。外麵的房子也不要了。那時候,誰家有錢,誰家就要糟了鬼子的殃。”


    “我還以為你會說一說乾隆的事兒。”


    “乾隆是皇帝,他喜歡的古玩多了去了。幾萬件好東西,我不過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件。但是我老主子隻有我一件。”


    白汐已經發現了那個地窖,掀開了上麵的板子。看到下麵有個大洞,於是貓著腰轉了下去。端硯的聲音悠悠的:“老主子後來老了,人糊塗了。怕把我弄丟了,於是把我塞在了這裏。等著什麽時候,天下太平了,把我拿出來換錢。過好日子。”


    “他等到了嗎?”


    “沒有,先是太平天國的黃災,再是義和團運動,天天上街打人。還有什麽白蓮教,紅花會……老主子沒等到辛亥革命。”


    “也活了很久了。”


    “是啊,享年98歲。他是慈安太後身邊的老太監了。慈安太後是鹹豐皇帝的皇後。”


    白汐掀開一塊板子,然後看到了他的蓋子。擦去表麵的灰塵,果然如他所說,是一塊金絲楠木的荷葉形蓋。金絲楠木的特點是年代越久,越是色澤如新。而且木水不浸、不腐不蛀。還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很明顯,這是一塊香楠。


    “天地君親師。”五個大字,赫然在目。


    老硯台嗬嗬地笑了起來:“老夥計,我們又見麵啦。”


    她問:“當初怎麽會分離的?”


    “老主子臨終之前,把硯台送給了侄子。又想用我的蓋子去陪葬。不是說金絲楠木是古代最高級的棺槨嗎?哪怕葬一小塊兒也好。於是把蓋子取了過來,壓在這裏。等死的時候,一起入土。不過主子沒來及跟侄子說,就去了。”


    “原來如此。”


    硯台雖然年紀不大,口氣卻有點老:“小姑娘,謝謝你幫我完成了心願。能再來看老屋子一趟,真不知道怎麽感激你才好。假如你需要我身上的靈氣的話,就拿去吧。我看得出來,你的靈氣有點虛弱。需要補一補了。”


    她拿走了硯台的一部分靈力。但足以讓他保持神智:“硯台兄,我會幫你找到下一任主人的。他也會對你很好。”


    “不,對我來說,最大的幸福是陪著老主人一起長眠地下。”


    然後,它就沒有再說話。好像是陷入了沉睡。


    白汐能理解硯台,很多古玩的靈都是這樣。特別認主。哪怕活了成百上千年,經曆了幾朝幾代。也隻會把最合自己脾氣的人當做主子。一個字倔,三個字特別倔。她也是如此,自從認了程璋這個主子,然後就不想再被誰擁有。


    然而,程璋卻是那樣的死法……


    收起思緒,白汐鑽了出去,把蓋子和硯台一起交給了哥哥:“喏。”董明堂呈現癡呆狀。緩過神來,簡直是如臨大敵的樣子。把端硯抱在懷裏,還東張四望。小心翼翼地走出了老房子。良久,才吐出一口濁氣:“這下我們要賺大發了。”


    “是的。”她也心知肚明——有了蓋子,這端硯的確要名聲大噪了——乾隆的禦用端硯,市場價不下一千萬。你看,沒蓋子,頂多個把萬,有了這蓋子,一千萬。抽取10%的成交價傭金,拍賣行所得就是100萬的酬勞。


    這不是賺大發了,這是什麽?


    迴到了公司,董明堂就開始聯係媒體前來采訪。這叫“造勢”。很快,乾隆禦題端硯出世的消息就傳了出去。一大批收藏家,古玩專家,大佬,全部開始問津這方端硯。要知道存世的乾隆禦題端硯隻有十方左右,這一方如果是真的,那價格不得了。


    有了這方端硯,不說董家的大興拍賣行名聲大噪了起來。連帶著整個a市也麵上有光。但,前提必須是這方端硯是真品。之前董教授弄了個民國後期加工的鈞窯,已經讓董家在這一行上名譽有損。所以還有不少人等著再看笑話。


    但是這日早上,大興公司收到了至尊拍賣行的拜訪書。


    原來,作為業界的龍頭老大,至尊行養了一大批鑒定專家。得知了乾隆禦題硯台出世的消息之後,不少至尊行的專家想要來同市的大興行“開開眼”,就發出了拜訪函。其實也就是來鑒定這件“乾隆硯台”是真是假。


    董明堂心情很不爽。一早上,他的臉陰沉沉的嚇死人。中午是安妮買迴來的盒飯:“嗨,董,吃飯了。今天有你最喜歡的辣子雞哦!”董明堂沒理她,安妮就拆開了盒飯:“你們中國人說,飯是鐵,人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不錯,安妮說得對,老板你得多吃點。”小梁走了過來:“吃飽了,才能和至尊拍賣行大戰三百迴合,替老爺子報仇。”


    這話點燃了火藥。董明堂一腳踢翻了座椅。盒飯也灑落一地:“我艸他媽個至尊行!還有臉來我的地盤?!我爸不是因為他們會死?!”


    安妮嚇了一大跳。白汐走了過來,把安妮擋在身後:“你想幹什麽?”


    “幹什麽?!至尊行的欺人太甚!那鈞窯身上的窯變是民國加上去的又怎麽樣?!東西不是假的,不是我爸拿個贗品出來騙人!他至尊行鑒定書上怎麽寫?!後期造!不是原裝!兩句話,把爸爸害死了。我,我跟他們勢不兩立!”


    “董明堂,你有完沒完?!”白汐罵道。大小姐一開口,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十八歲的姑娘,那語氣像是教訓自己兒子似的:“人家鑒定機構,吃的就是一碗實誠飯。如果沒有誠實,市場上就沒有真假之分。他們做的不錯。要錯,也錯在把東西賣給爸的人。”


    “對,那個姓顧的。虧我們爸那麽信任他,賣了東西人就失蹤了。哪天被我抓到,不把他手剁了腳砍了我就不姓董!”董明堂這才消了點火氣。摔下至尊行的拜訪書,打了個電話。又問安妮:“還有盒飯嗎?我餓了。”


    安妮把自己的一份給了他。


    下午,至尊行的古董鑒定小組就過來了。董明堂死要麵子,叫妹妹和安妮換上一身青花旗袍來衝門麵。好歹,她們兩個都是美女。


    至尊行的鑒定小組乘了一輛加長型豪華跑車過來的。小組領頭的正是當初鑒定自己為民國加工品的那個帥哥。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白天裏也顯得別樣的深邃。卻把略張揚的五官襯托的恰到好處。他是笑著的,如沐春風的笑。


    對方的人停下來了。別人的目光都放在金發金眼36e罩杯的澳洲美女安妮的身上。隻有這個男人,從頭至尾目光在自己身上。明顯在打量,而且囂張意味明顯。


    再看把你眼珠變成石頭,她想。待這群人走遠了後,她聽到這男人的跟班說:“少爺,那是董家的大小姐董青花。本市省立高中的校花。”


    “小李,我們是來鑒定古董而不是鑒人的。”


    “是!少爺!”


    白汐站了一會兒,直到陸恆走了過來。陸恆最近也在忙這一塊端硯。大興內部已經鑒定了十來次。這塊硯絕對假不了。


    “青花,怎麽不跟你哥哥一起去看看?”


    她問:“陸先生,剛才走過去的人是誰?”


    “至尊行的東家謝氏集團的大公子。叫做謝文湛。也是個古董鑒定專家。”


    “他很厲害。眼光很細致。”


    “謝氏集團經營著國內最大的珠寶店和古董行。從小跟古玩打交道的人,肯定有些門道的。”陸恆掐滅了煙頭:“走吧,看看他們怎麽說。”


    第005章 盜竊


    端硯,產自廣東省肇慶市。與甘肅洮硯、安徽歙硯、山西澄泥硯齊名。並稱為“中國四大名硯。”


    宋朝著名詩人張九成曾賦詩讚道:“端溪古硯天下奇,紫花夜半吐虹霓。”


    但在古玩行上,硯台屬於“雜項”一類。很少有人專門去研究。其實不然,古硯研究涉及雕刻,曆史,書法,繪畫等各個方麵。裏麵也大有文章。


    鑒定小組先看包漿,外殼金絲楠木的氧化層包漿絕對到的了乾隆。再看石料:石質細膩,通身紫色。用手一按,仿佛能掐出水氣。


    一個專家讚歎道:“老坑端硯種,錯不了。”


    再看雕工和銘文。體型內外相得益彰,整體呈現荷葉形。蓋上蓋子,宛若一片完整的荷葉。盒內底鐫刻隸書“乾隆禦用”並“天地君親師”。均填金。外殼還雕刻了荷葉卷起來的邊緣,並金蟬一隻。雕工也十分活波。


    最後一道工序,是“水下現身”。就是把古硯放在清水裏,把墨垢和灰塵給濾去。露出內裏的紋理。看身上帶什麽“品紋。”


    一放進水,果不其然。硯台上呈現出色澤潔白、略發綠的“蕉葉白”。


    左右交換了眼色:大開門的真東西。


    很快,鑒定結果出來了:東西很真。全稱是:清乾隆“天地君親師”禦題端方硯及金絲楠木荷葉蓋。


    保守沽價:一千萬。


    董明堂相信這是他一輩子最得意的時刻了。尤其是當謝文湛將鑒定證書給他的時候。他更是得意道:“怎麽樣,謝少爺這迴服了吧?”


    “東西不錯,好好出手。”


    “這就不必謝大爺勞神,反正,哼,這是我的拍賣品,不是你的!”董明堂挑釁似的看著他。


    謝文湛沒說什麽,董教授跳樓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不是該來的地方,他也就很快走了。隻是臨走之前,他提醒了一下董明堂:“貴公司的安保工作看起來並不是很到位。至尊行有免費的古董倉庫,可以去……”


    “謝好心啊,我寧可丟在家裏,也不會送到你們行去的。”


    一旁的白汐搖了搖頭,這哥哥脾氣還真是臭。不過,她也覺得謝文湛說的很對。一個公司,五個人,一千萬的寶貝,怎麽也說不過去。


    至尊行專家團鑒定結果出來之後,這方端硯的真假再也沒了後顧之憂。業界得到消息,都紛紛趕到a市來一睹這無價之寶。都說“亂世買黃金,盛世興收藏”。如今正是曠古以來前所未有的盛世。所以玩古玩的人,也是前所未有的多。


    大興拍賣行這幾天實在很忙。上午,一批從北京飛來的頂級收藏家團來觀摩。下午,一批從香港來的地產大佬團來參觀。到了晚上,本市的市長又來看了看。隔日早上大興公司的名號就上了各大報紙——“a市首現乾隆禦硯——全世界同類型端硯碩果僅存十方。沽價超千萬。”這麽醒目的標題,簡直是惹人垂涎欲滴。


    這天晚上九點,白汐終於送走了最後一批參觀者。和哥哥一起把端硯送迴了倉庫。大興的貴重物品儲蓄倉庫,其實就是個防盜箱子。裏三層,外三層,還裝了紅外線感應器。裏麵除了這方端硯,還有一件筆洗一件瓶子。


    白汐早和他們打過招唿。但兩個古董都不太愛開口。她也就懶得理他們。但是今天,道光筆洗說話了:“董小姐是嗎?我有話跟你說。”


    “什麽?”趁著哥哥不注意,她把筆洗拿了出來:“怎麽了?”


    “那個,那個……你小心一點你們公司那一對姓梁的父子。隔壁的小瓶子告訴我,說他們身上有土耗子味。好像是幹那一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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