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孤兒院的那些麵色麻木的阿姨,想起裏麵性格扭曲的一群失愛的同伴,想起林東煥,想起街角。又想到墓前那張漂亮的女子的照片,想起姨媽鄙夷又痛苦的臉,想到很多很多,然後記憶聽了。


    轉而又是記起死在牛背上的美麗女人,想起方安疲憊的身影,想起那時候刁橫的馬巧月,想起爺爺,想起方婆子,想起方梁方棟方娟,還有方聰。她就突然覺得自己累得好似活過了千年萬年一樣,都看盡了,也看透了,得不到的她不想要了,得到了她已經足夠珍惜,除了身邊的孩子之外,她已然沒什麽放不下的了。


    那麽多事是非非,想來都覺得心疼,隻是這種疼再沒法讓她痛不欲生,隻會是慢慢的讓她愈發的沉靜,冷眼看待,一顆心再難激起什麽漣漪,隻當是事出眼前,她隻會覺得命該如此罷了。既然如此,那便認了。


    裴非也是一宿沒曾合眼,他心裏有自己盤算,另一頭又緊盯著發呆的方沉碧跟著陷了進去。


    蔣悅然與方沉碧的事,他也不是沒有耳聞過,外人也許並不知曉,但他裴非是何人,他想知曉的便沒有不可知道的,他自有他的辦法。


    其實他也並不是針對蔣悅然,隻是很多時候,商場上爾虞我詐隻是沒有辦的事兒,蔣家在京城及各地分號商鋪太過密集,年頭久了,很多口口相傳的東西也並不好突破,裴家想做大需要太多時間和精力,單單是在價格上有了優勢並無多大作用,蔣家號必定是年深日久的東西,早是深入人心了,


    那裴非必然會想其他辦法逐一攻破。可就是在這關鍵頭兒上,蔣家自己倒是先破了功,蔣家二公子名聲在外,吃裏爬外的事情早是圈子裏人盡皆知的,蔣家老爺風癱了之後更是無人打理,終日圍著幾個姨太打轉,早是沒了什麽出息。另則大少爺也是臥床的一個廢人,三公子自有自己的打算,似乎離著蔣家越來越遠。


    這麽一來,分崩離析的日子哪裏還會遠?裴非倒是絕頂聰慧的人兒,蔣家倒牌一開始,他便低價購入蔣家各地為了迴本的商號的藥材,扣上自己家的名號再更低價的賣出去,雖是賠上一些,可這終究花不了裴家多少錢財,何況裴非的身份並非隻有商人這麽簡單,他背後還有一個得寵的延妃做陣,他便是當今深得寵愛的延妃胞弟,隻是因為延妃在裴家隻是庶出,加之裴非本人又是極其低調行事,姐弟兩個雖有來往,但並不頻繁,便是有事相詢,也不過是趁著延妃出宮燒香求福時候私底下兩人見上一麵,可姐弟兩個平素感情極好,又都是玲瓏剔透的聰明人兒,有些話,不說也是自己心裏清楚的很,這般行事隻求一個完全保障,也是瞞著他人的,遂對外便沒有太多人知曉此事。


    蔣家不攻自破,自然是讓裴非樂見,這樣一來便少了太多的麻煩,隻是在舟曲塌礦的事情發生伊始,他便知曉,這事兒必定是會鬧大的,他與蔣悅然雖有幾麵之緣卻並不熟識,即便他其中不動手腳,隻作看蔣悅然如何給纏進去這事兒便是成了的。想到這裴非心頭便是一喜,從來都知道取代蔣家是不易之事,隻是沒想到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的。


    可不知曉為什麽,當初得知蔣悅然與方沉碧的私情之事隻覺得又是一個鉗製蔣家的好把柄,可如今見了方沉碧,似乎覺得自己的念頭又有些出入了。


    那蔣悅然不似浪蕩公子,這方沉碧也不似放蕩□,隻是懷裏的孩子讓裴非幾乎是下了斷言,這孩子一定不是出於蔣家大公子,這裏頭必定有玄秘之事。


    一時間裴非突覺有些心浮氣躁的,他收迴眼,不再看向心事重重的方沉碧轉而闔了眼休息。


    京城之地方沉碧跟馬婆子並不熟悉, 方梁也隻是跟來辦事過,並沒有交情深的人,現下到了地方也沒的處所住下。方沉碧本意是打算住在客棧,可裴非執意帶他們去自己府上,方沉碧幾次婉拒,隻見裴非如何都不肯依,隻道是與蔣悅然兄弟一場,若是到了這裏還讓她們住在客棧,日後可是要給人家捏住把柄說個沒完了。


    方沉碧思前想後,隻覺得若是住在客棧裏似乎太多嘈雜,不足夠孩子好好休息,又是一翻琢磨,又怕耽誤孩子診病 ,就隻好跟著裴非一道去了裴府。


    裴家之大 ,馬婆子算是開了眼界了,若說蔣家在河源縣是前無古人的,那麽裴家在京城便是不多人能及的,到底是京城的大戶人家,府上的仗勢排場安設確是蔣府不可比擬的。可方沉碧沒有理會這些事情的功夫,隻管道了謝,抱著孩子進了客房。裴府上主子不多,下人也不見多,偌大的裴府裏頭是極其幹淨清爽的,不多見奢侈鋪張的浪費,隻做古雅大氣而已。


    蔣璟熙的病症似乎有一些好,馬婆子進門的時候,孩子醒了 ,這會子不發病了確是渾身沒有氣力,一灘泥一樣窩在自己娘親的懷裏睜著一雙大眼,看來也是不太舒服。


    方沉碧也是第一次出這麽遠的門兒,又是在不熟的友人家裏,自是很多事情都不好開口。馬婆子正收拾東西,抬頭看了看蔣璟熙,輕聲道:“我可是知曉你心思的,要是覺得呆在人家不好開口,那就讓方梁出去買就是了。”


    方沉碧正要開口,屋外有人敲門,方沉碧應了聲,推門而入一人,年紀與馬文德相仿,手裏還托著東西,麵上笑容可掬,道:“我們家少爺知曉夫人帶著小少爺這光景才下車,必是餓了,廚房剛弄了點東西,不如兩位先墊墊肚子,等著晌午時候再讓廚房做些好吃的。”


    方沉碧抬頭看那人,那老者分明也是看的一驚,心裏直道,好美的女子。可很快老者便恢複常態,心下裏有了點想法。隨口道:“夫人喚我福叔就好,凡有需要的事兒千萬別客氣,盡管直說才是。”


    方沉碧忙道:“這裏謝過福叔了,大老遠的從河源縣跑過來,給您和裴公子添麻煩了。”


    裴福忙點頭哈腰的道:“夫人這是哪裏的話,少爺這才交待夫人與小少爺本是貴客,自當當成上賓招待,夫人不必這般客氣,反倒顯得生疏了許多。”


    裴福自然很清楚方沉碧的來曆,更知曉裴非的打算,隻是這次可以借著這個當口這般容易的把她弄到京城來確是他意料之外的,可想來自家的公子也非一般角色,能做到這個份上,倒也是正常。


    裴福不緊不慢的把東西擺在桌子上,跟著道:“大夫這頭少爺已經派人去尋了,夫人千萬別急,隻先吃點東西才好,大夫一會兒就到。”


    方沉碧應了聲,裴福弓了弓腰,這就退下去了。等著人走了,馬婆子方才過去端了東西過來,邊盛了一碗 ,邊道:“這裴家果然是京城大戶,不過瞧著那裴公子人似乎也不錯,隻是不知怎的,總覺得這人實在太過冷清了點了,不似一般人,就連對著人好,都沒覺得熱乎勁兒 。”


    方沉碧應道 :“隻聽說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這裴公子這般做又是有什麽意思在。”


    馬婆子納罕,問:“你可是信不過他?”


    方沉碧舀了一口粥,輕輕吹了吹,生怕燙著孩子,小心翼翼的送到他口中,跟著道:“舅媽別忘了,裴非是個商人 。”


    馬婆子歎道:“若是如我們三少這般念情可是好的很了,可惜人心隔著肚皮,誰知道誰好誰壞阿,看得不準,猜得耶未必就是準的,你說可是這道理?”


    方沉碧嗯了一聲,隻作微微俯下頭專心致誌的喂孩子吃粥。


    裴非到底打了什麽算盤她自是不夠清楚,隻是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那人似乎不簡單,可又這般熱絡,實在讓她心裏畫了魂兒一樣。可眼下為了蔣璟熙的病,方沉碧實則心理是破釜沉舟了的打算了,即便是裴非這裏有什麽陷阱她也是要頭也不迴的一腳邁進去的。


    蔣璟熙懨懨靠在自己娘親的懷裏有一搭沒一搭的咽著稀粥,不知道為何似乎吞的很艱難,方沉碧喂了一口,又輕拍孩子背心,生怕嗆著。目光一晃,看見孩子的衣領子略略濕了,方沉碧伸手去摸,隻摸到一片濡濕發粘的東西,她一愣,忙扒開孩子衣領子去細瞧,竟見蔣璟熙脖子後頭生出一個銅錢兒大小的膿包,膿包已經破了,黃色的膿水洇出來,全全蹭到衣領子上。方沉碧頓時心頭一緊,喚來馬婆子,道?“舅媽快看,這是什麽東西?又不是毒日頭的暑天,怎麽會生出這樣的東西來。”


    馬婆子聞言,急衝衝跑過來一瞧,頓時驚了一跳,格外納悶兒道:“我隻當孩子手腳上的水泡是燒出來的,哪裏會生出這麽大的膿包出來,昨夜給擦身子時候還沒有來著,這會兒子就發出來了,怎麽會這樣?”


    方沉碧有些慌,忙把賬簾擋起來把孩子的衣服褪了,這一脫,但見四歲的蔣璟熙的後背上遍布了五六個銅錢般大小的膿包,大大小小的都有,有些已經破了,膿水洇出來,弄濕了衣裳,有些還沒破裂開來。


    方沉碧並不懂醫術 ,也不知道這到底什麽,隻是見馬婆子的臉色愈發的難看起來,隻覺得似乎有什麽事情憋在心裏頭不得說,這才想著張嘴問,敲門聲又起,馬婆子趕忙跑下去開門。


    門被打開打頭進來的是一席素白袍子的裴非,身後還跟著一個跨著藥箱的老者,老者跟的很急,待進了門,隻做躬身一拜,恭敬的道:“見過夫人,小少爺。”


    方沉碧不得空客套,微微垂眼點了點頭算作迴了禮,隨著道:“勞煩您老過來瞧一眼,我兒頸子後頭生的這是稀奇,似乎昨兒還沒見到過,一早看見時候就已經都破光了,滿是膿水,蹭了一身。”


    老大夫不敢耽誤,忙幾步趕過來,放下了藥箱子就伸手翻了翻蔣璟熙的領子,瞧了半晌,老大夫摸了摸下巴上的一撮胡子,道:“也是不礙事兒,不過是燒了幾日燒出來的,發了毒,等過些時候退燒了就自然沒了,夫人不必太擔心。”


    可方沉碧到底是個現代人,她雖然不懂醫理,可也從來沒聽過發燒會燒出這麽大一個水泡出來,乍一眼瞧去竟不知道是燒出來的,還以為是燙的。


    裴非靜靜站在床邊兒,這角度正是瞧著方沉碧側臉的地方兒 ,但見她黛眉輕蹙,似有不信老大夫的話,自己正出神的尋思。可就是怪了,裴非也是犯這毛病,瞧著瞧著自個兒也不知道自個兒想個什麽,就不知不覺的出了神兒。好在當時沒人留意他在瞧什麽,隻當他垂著眼兒,也在看蔣璟熙的毛病。


    而那頭兒馬婆子的表情也好看不了多少,她自是心裏頭兒沒底兒,要是想的多餘了倒是個好事兒,要是真真兒的想的準了,恐怕這又要是蔣府的一個破天荒的大災了。


    整打整蔣府六位少爺先後出生,大少爺孱弱,二少爺隻出女兒,三少爺本是一對兒雙生子,可另一個沒出滿月就夭折了,現下才留了個蔣璟熙這麽一個命根兒,五少爺蔣家祝還小著,六少爺蔣家福溺亡了。滿打滿算就隻剩下蔣璟熙一個金寶兒似的珍貴物了,要是再有點什麽閃失,不知道這一大家子裏的幾個人要跟著生不如死的垮掉。


    “若說這膿包,倒是我兒時也生過,那時候也是發了一身,可卻沒有這麽大過。”裴非輕聲道,隨後看了方沉碧一眼,像是詢問她意思。


    半晌,方沉碧應了聲兒:“倒也隻能這樣先作罷了,再看看說吧。”


    老大夫又給蔣璟熙看了看就寫了方子下了去,方沉碧給馬婆子使了眼色,馬婆子會意,忙跟了出去。


    這頭兒孩子有點困倦了,多日以來病的夠嗆沒什麽勁兒了就倚在自己娘親身邊兒闔著眼,略有些唧唧歪歪,好似身體不太舒服。裴非挪過眼去,目光鎖住年幼的蔣璟熙的臉上,心頭那股子奇妙的念頭越發的冒出來,像是下了雨過後的筍尖兒似的。


    方沉碧抱起孩子,摟在懷裏,哼著歌謠兒抱著孩子往窗子邊兒上走。時下正是午後一段光景,門外本是天光高照,可這屋子卻隻能關緊窗戶,生怕是秋風掃了進來再涼著孩子。


    淡淡的蒙光透過窗子撲在方沉碧和懷裏孩子身上,她微微附頭,緩慢的轉著自己身子,看著懷裏孩子的睡顏,絕色的臉上覆著一抹化不開的愁色,她還是輕聲吟唱,聲音很軟卻是帶著涼涼的味兒,像是一道蛛絲,哪怕一個不經意就給抻斷了。蔣璟熙已經大了,方沉碧身批又本來就單薄瘦小,抱著的孩子眼瞧著有點吃力了。


    裴非的目光往上一挪,頓時心頭一驚,雖說見到方沉碧也有幾次了,隻覺得這女人是九天上才有的神女,住在九顛雪峰之上,不染一絲塵俗,不食半點人間煙火。那冷調子就是連裴非自己這般冰涼涼的性子都會覺得這人沒有溫度也沒有情緒,她不是活在這個世間的。


    可眼前,那個目光裏仿若納著粼粼柔色,洋溢著慈母般疼愛之情的真的是那個神女一般的女子?


    這一瞬的光景,裴非覺得方沉碧突然化作一汪翠翠波光,就那麽不動聲色,不乏聲響,甚至是無波無瀾平靜如鏡的將他的三魂七魄不由分說地吸了進去。你有見過漩渦毫不可察的嗎?裴非知道, 方沉碧就是。


    轉念一尋思,裴非冷清的俊臉上透出味不可察的一抹精色,似不經意道:“這孩子倒是真挺像是他三叔的。”


    方沉碧沒有一絲影響,維持那個頻率慢慢的掂著孩子,仍舊低吟那首歌謠。光影交錯搖曳,劃過方沉碧清豔絕倫的臉就似時間也停了下來 ,滿天滿地的都是那冰涼而輕的歌謠聲,任是誰都沒辦法打擾得到。


    裴非就這麽一直看著方沉碧的臉,心裏倒是打個鼓點一樣不停猜度她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方沉碧與蔣悅然的事知曉的人不多,他也是輾轉周折才打聽到的,雖說也不感確定這謠傳到底屬實與否,這一句也不過就是想試試看罷了。若是真的,也好是抓了蔣悅然的一個痛腳,隻等著到時候用得著了就給他一擊,鬧得再熱鬧點,多好看。


    可眼下的方沉碧穩當的很,就是看樣子似乎沒抓到什麽了不起的東西,裴非的心口一鬆,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難道是隻是由著這傳聞是個虛晃子?可這關他什麽幹係,他可是要抓住他倆個的七寸才在背後動了那麽多的手腳,若真是沒得抓,豈不是虧了。


    半晌過去,裴非正尋思的出奇,方沉碧這裏開了口,輕聲道:“不管裴公子的用意是如何,帶我母子兩個的這份情誼我是承了的,隻是其他的我也就沒辦法幫那麽多了。”


    裴非一怔,也是心下裏跟著一跳,正抬眼,與方沉碧的瀲灩水眸碰在一塊兒,當下是不由自主的心口抽了一抽,就也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了。


    從那日起,裴非覺得自己做個毛病,有事沒事兒就想起那日的方沉碧,靜靜的站在窗前,微微垂眸,半是陰影的臉上表情很淡,總似有一絲絲疼入心扉的什麽東西引著他的心尖兒,他也說不明白,到底是什麽感覺,但就是提起不起來又放不下似的,很是難受的厲害。


    就這麽又過了兩日,兩人沒有在碰一麵兒,裴非似故意的躲著方沉碧,白天就出府去談些生意上的事兒,到了晚上準是吃好喝好才迴來。這一日本是跟著京城有名的公子哥兒喝酒赴宴,那龐家少爺可不是一半角色,雖說是跟著皇城裏人兒沒什麽關聯,可生意場上絕對是一角,龐家的財富便是連當朝一些做官兒的都要給三分麵子的。


    裴非這龐家公子關係甚密,一來是的確也有利益關係,二來那龐家公子對裴非這人的眼裏城府十分欽佩,大哥長大哥短的叫的格外親。裴非倒也與他有幾分真交情,這一日喝得就多了。


    酒過三巡之後,龐嘉歪歪倚在軟靠裏頭,一頭烏發如水,饒是俊俏的一張臉微醺,斜眼看著前麵簾帳後頭撫琴的女子,笑的很不正經,道:“大哥可不知道,這妞兒是隻賣藝不賣身,我這請你來這喝一迴酒,撒了幾百兩銀子,還不得見她真麵目,何等委屈。”


    裴非端著酒杯嘴角似不經意的動了動,涼目朝簾子那頭兒瞅去,隻見淺淺的一個人影在那,隨著便有曲轉的調子從簾子後頭出了來,是好聽的很。尤是那江南的軟音兒,特別的抓人心神兒,饒是讓裴非也跟著聽進去了。


    “可是好聽的很?”龐嘉抻長了脖子朝著裴非問。


    裴非亦是有些微醺,點了點頭,道:“嗓子是極好的。”


    龐嘉笑的不懷好意道:“都說著姑娘還是雛兒,我也是格外的好奇罷了,這還真的是賣藝不賣身?進了風塵之地,哪裏還有什麽幹淨可言,不是今兒也是明兒,淌著渾水是遲早的事兒,既然如此,不如我先下手得了。”


    裴非睨他一眼,道:“若非還打算強來不成?你也可真有情趣。算你還是安分些好,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兒,為了這麽個女人鬧起來,何必找麻煩。”


    龐嘉嘿嘿一笑,跟著道:“大哥你就不好奇?對這麽個女人一絲好奇心都沒有?我若說,大哥這清心寡欲倒是辜負了這輩子托生成了個男兒了,銀子,女人,大哥不好這一口兒可真是可惜,可惜了。”


    說罷,龐嘉又抿了一口兒,喳喳嘴,一雙俊眸一定頂著那麵簾子,眼中的興趣顯而易見的很。


    裴非聽他這麽一說,倒也是真真兒的尋思起來,又聽嘉樂不支的指著那麵簾子,道:“大哥不如今兒晚上跟我一道會會這美人兒,我可是好奇的抓心撓肝的很。”


    裴非這頭聽著這話,眼光瞄在落在簾子上的影子,突然就想到了一個人,若說真的讓他也好奇一個女人的話,搜來想去,也隻有一個方沉碧而已吧。思及此,他不由自主的喃喃道:“倒也不是沒有。”


    這句話可給龐嘉給耳尖的聽去了,他先是一驚,緊接著迴了神兒就張嘴問:“哎呦,這可是多大的稀罕事兒,自問小弟我結識大哥你也有十多年的光景了,還不知道你也有這麽一碼事,經大哥這麽一說,我就更好奇了。可是甚過那簾子後的雛兒了。”


    裴非挪過眼,麵色有點暖,好似還沒有轉過那股勁兒,龐嘉這麽一瞧,更是心癢癢的 ,忙靠過去,追著問:“可是哪家的大家閨秀了?大哥可給我說說吧。”


    龐嘉知曉,裴非這幾年也隻有過一個女人,在府裏頭從來都是低調進出的,平素也不跟什麽七姑八姨的來往,總是那麽一個溫溫柔柔的勁兒 ,低眉順目倒是合了裴非的味道了。隻是裴非要了她這幾年也不見給個什麽身份兒,他不提,那女子也不念,就這麽過著,一過就過了三五年去。


    可大家心裏頭清楚,就算她做不成夫人也絕對是個姨太太的命,畢竟她也曾給裴非養了一個兒子,可惜沒到周歲就夭折了。從那之後,至今裴非仍舊膝下無子無女,可他似乎也不夠著急,這頭兒宮裏的姐姐催的厲害,他就偏偏不著急。


    “小荷嫂子可是知曉?”龐嘉這麽問,裴非蹙眉,不緊不慢放了杯子起身,道:“你好這一口兒我可不陪你了,你自個兒瞧著辦,別到時候弄的吃不了兜著走。”


    龐嘉自是了解裴非的性子,隻笑不在追問,看著裴非有點不尋常的表情,心頭是樂開了花兒一樣。


    裴非慢步出了酒樓,外麵風冷又濕,撲在他臉上,多少有點讓他清醒很多。


    62第六十二章


    裴非走後,龐嘉站在床邊瞧著他步子有點虛乏的離開,心裏倒是起了興趣的,認識他這麽許多年以來還沒見過他這個樣子過,說不好奇,還真是不可能。


    可眼下裴非的心情就沒這麽好了,他也是惱恨的厲害,隻是覺得不知道為什麽,方沉碧就像是一個黑色的影子,總是籠罩在他的天靈蓋上空,怎麽也驅趕不盡 ,非要攪合的他又是別扭又是煩心不可。


    旁邊跟著的裴豐瞧著自己主子似乎心情格外不佳,倒也著實著急,見著裴非一直自顧自的往前溜達沒有打算上轎子的樣子,等了又等,裴豐開了口:“少爺,夜半了涼著身子不好,不如上轎子吧。”


    裴非此刻酒勁正濃,鬧得這個腦袋好似炸開來一樣,他也不做聲,朝身後擺了擺手,道:“無妨,走走也好,醒醒酒氣。”


    既然主子不上驕子,裴豐也隻得跟著裴非身後走,可他也沒有喝酒,根本一點也不熱,夜風這麽一吹,裴豐覺得體膚上每個毛孔都在打顫。遂不禁抄手縮成一團,隻念著快點到府上才好。


    這一路裴非也是走的恍恍惚惚,一會錯了路口,裴豐再把他引迴來,他就是覺得心口裏一股子憋屈,說不清楚是什麽,猶豫?懷疑?憎惡?別扭?反正是多多少少數不清的情緒扭在一塊兒了,重重疊疊的把他的一顆心綁成跟粽子一樣,密不透風的。


    而這些理不清楚的思緒就差活活把他給憋死,鬧得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再見到方沉碧還裝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深沉出來。尋思到這兒,裴非扭了扭身子,瞧向跟在他身邊兒的裴豐,裴豐還不自覺,正往前衝著,這一下子就越過裴非,立馬又醒過味兒來,連忙道:“少爺,您......”


    裴豐但見裴非麵目有些青,好似心情非常的糟糕,這頭兒心裏合計到底是哪裏得罪了自己主子,那頭兒聽見裴非不知所謂道:“我的心思有那麽顯而易見嗎?”裴豐被這一問,問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隻是眨巴眨巴眼睛,磕磕巴巴的答:“沒,沒有啊。”


    裴非神色嚴肅的看了裴豐一會兒,就這麽聲也不支的調頭兒走了。裴豐開始尋摸起來,若非是少爺著了魔不成,從前怎麽也沒這樣過呢,今兒從酒樓裏出來怎的就不一樣了?


    就這麽的,裴豐就跟著裴非一路走迴府的,轎子給轎夫們抬迴去,也把裴福看的莫名其妙的。


    裴非見了裴福等在外頭,也沒說一句話,稍稍點了點頭就算是過了,隨後撩擺進了門口兒,柳荷也等在門口,這夜深露涼,她就隻盼著裴非能早點迴來。


    這幾天過去,也不曉得他心裏想的是什麽,每每都夜裏迴府,迴來了就睡在偏房或者書房,已經快三日沒有打過照麵兒了。她就是心急的很,她也知道府裏頭來了客人,那日是曾有過一麵之緣,因為送新近的冬衣料子過來,這頭兒她也是知道分寸的,雖是也清楚這人不是什麽外頭來的偏門兒想著也別真的撚酸吃醋的,裴非是萬萬不喜這樣的。


    她也是個剔透的人兒,跟了裴非這麽多年,輕重緩急都是清清楚楚的,可說到底,女人心眼兒總是小的,裴非這麽多年以來,除了她也沒領一個女人進門兒,正室的名份兒雖是空著,可到如今,裴府上下所有人還不都把她當成大夫人來看了。


    畢竟幾年前,她也給裴非誕下過一個兒子,隻可惜孩子命薄,也沒活過第二年春天。往後的日子,她也都求醫問藥了許久,隻希望再給裴非添一子,也算是心安了,可偏是老天不如願,到底還是不給她圓這個夢,又是幾年過去,自己的肚子怎麽都沒個動靜。


    開始時候她也著急,裴非這一脈算是單傳,姐姐進了宮裏,都巴望著裴非膝下有子,為這,柳荷也一直到處燒香拜佛,還請了神尼給看過,神尼掐指算了算,隻說是時候未到,緣分也未到,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可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柳荷也不曉得這緣分到底還在多遠的地方,可神尼的另一句話,倒是讓她耿耿於懷了很久。神尼道,夫人,另有其人。當初柳荷是全然不打這位置的主意,可時間久了,位置虛空,到底也是裴非名正言順的唯一的女人,說不窺視那位置,那是假話,貪心總是有的。


    等著方沉碧帶著孩子進了府,柳荷也曾一度如履薄冰一樣看裴非顏色過日子,後來也輾轉問過福叔,放才知道原來這個方沉碧隻是個棋子兒,倒也不足為懼。


    可她看到的是方沉碧日複一日修行一般深入簡出的日子,也看到了裴非日複一日臉色越來越差,她不敢問,隻敢在自己房裏瞎捉摸一通,可琢磨來琢磨去,想不出個所以然。


    直到那次去送料子,她總算是略略的摸出點門道兒,若說是天仙兒下凡,也不過就是如此程度吧,這是柳荷第一次見到方沉碧時候的感觸。


    那樣一個傾國傾城的女子,說是不讓柳荷擔心,可真是難上加難,可好在方沉碧帶了孩子一道過來,柳荷見了孩子,心也略略放下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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