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卓安其實一直不懂為什麽蔣悅然就那麽怕方沉碧,怕一個比自己小了三歲的黃毛丫頭,跟在他身側那麽多年了,眼看著他對自己爹娘也沒多懼怕,往往都是所有人怕著他,難得也有個讓他怕的人。


    再瞧一眼,還是想不通,若說方沉碧安靜沉穩,府裏的四小姐也是這性子,怎不見蔣悅然怕她半分?


    卓安如何也想不通,隻得陪笑道:“我的大小姐啊,難怪婆子丫頭都說您是七魂九竅的主,您看您滴水不漏的,好事壞事都給您算了個清楚,難怪三少爺都要忌您三分。”又是來迴說笑一番,卓安才一路小跑的迴去報信兒去了。


    卓安走了,方沉碧朝翠玉吩咐:“我們先去給大少爺請安,待我去上課時候,你幫我把匣子裏的銀子銅板全都匯到一個錦袋裏頭,我迴頭要用。”


    翠玉點頭,知道她意思,反問:“小姐需要用錢的話也不必客套,我那裏還有些存著呢,急得話先拿來用無妨,總之要先治好了奶奶的病再說。”


    方沉碧點頭應是,道:“翠玉,謝謝你。”


    兩人收拾好了之後便出門往慈恩園去,進門之前翠玉緩了腳步,隻覺得昨日那一幕又放在眼前了,尷尬的直燒臉。


    可見身側的方沉碧倒是沒什麽不妥,她不好多說什麽,就跟著一並徑直進了院子,與門口的李婆子招唿過,便進去裏間了。


    方沉碧進去時候,蔣煦的藥剛剛煎好,寶珠正收拾屋子裏麵東西,見她掀簾子站在門口,隻得僵僵的招唿了聲,又覺得有些麵上掛不住,便又出去忙了。


    “少爺,昨日我來取練字的冊子。”方沉碧站在門口含笑,隻等著看了蔣煦的反應再進屋裏不遲,蔣煦撇她一眼,嚶了一聲,方沉碧這才進了裏麵去。


    寶珠的藥還沒送來,方沉碧走到暖炕前去收拾東西,隻覺得有似乎有風吹進來,暖暖的很新鮮,便抬頭往上看去,但見了頭頂上敞開的窗子,倒是她先愣住了。


    蔣煦的眼睛一直盯著方沉碧,想著這麽大的孩子懂得的也不多,應該也不會如何,可心裏總是攪著一股子勁兒,說不上為什麽就是渾身都不舒服,再加之早上又滑精,現下腿軟力虛的隻能靠在床邊。


    進門前,翠玉去後院給方沉碧到的手爐尋極快燒紅的炭火,等著再進屋子裏,就看見蔣煦披著棉袍靠在床邊,目色有些茫然的看著窗前的方沉碧這一幕。


    她與馬文德一家都希望方沉碧最終能博得大少爺歡喜,不管怎麽說都是件好事,可眼下她心裏也計較著,若是到了日後,大少爺真的鍾情於方沉碧,這故事會是怎樣的一個走向?幸福,抑或者是一場可預見卻不可阻擋的悲劇?


    翠玉暗自打了幾分精神,心裏歎道:切莫管著這麽多無關輕重的閑事,又有誰不是帶著一肚子委屈過活,出身好的短命,命長的又窮,佛祖是瞧著這人間呢,總不會將什麽好的妙的都許了一個人的。


    方沉碧嘴角彎了彎,轉過身,朝翠玉道:“去看看湯藥好了沒有。”


    翠玉當下暖爐,麻利出去辦事去了,方沉碧拿著書冊,走到蔣煦窗前翻了幾頁:“少爺,我總寫不好,昨晚上迴去練了一個時辰,也不見起色,又不知道原委,您幫我瞧瞧。”說罷又將書冊遞了過去。


    蔣煦垂頭,幾絲碎發落在消瘦的臉頰邊,蒼白的臉上有了認真的神色,看了看,道:“你手小手腕沒勁兒,執筆不牢是肯定的,許是等著大一點就好了。”


    方沉碧笑笑點頭:“以後我日日都來這屋子練字,少爺可是允了?”


    蔣煦抬頭看她,本是想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被咽下去,梗了半晌,輕應:“隨你吧。”


    過了小會兒,翠玉端著藥碗進門,藥味頓時彌漫滿整個屋子,可隱約之間他聞到一股子淡淡清香,側頭朝翠玉手裏的銀盤子上一瞧,藥碗旁側還放了碗東西。


    “大少爺您看,這西嶺菊是小姐特意給您備下的,這菊本就是可順著藥湯一並服下,雖算花茶可不化藥,而且味道也好,您待會兒試試看,看嘴裏還有苦味不。”


    翠玉說著把藥碗遞給方沉碧,再遞上小勺,方沉碧舀了一口試試藥溫,方才把藥端給蔣煦:“溫度剛剛好。”


    蔣煦點點頭,接過藥碗幾口喝了下去,雖說這麽多年來可能他喝的藥比他喝的水還多,可苦味總是不變的,幾口下去,蔣煦俊秀的眉毛都打成一結,隻管抿嘴緊緊蹙著。


    “試看看,你用它漱口就成。”


    蔣煦接過方沉碧遞過來的茶杯,輕嗅,一股子甜絲絲的芳香氣味湧向他鼻尖。見他含了一口,方沉碧連忙遞過小銅盆,方便蔣煦吐出口中的水。


    茶剛入口,香卻微微有點澀,在口中搗了一遍之後再吐出,口中的苦藥味道已經散的差不多,也有少許茶水滑進喉頭,他咂咂嘴,確是感覺到過了一會兒之後茶水會轉甘,唇齒流香,滋味也不錯。


    蔣府裏伺候的人從來不缺,底下的丫頭婆子每日都隻是重複工作,隻做不疏忽既可卻也少了份真心在,都是千篇一律的用些醃梅子糖塊糊弄他,他本是最厭惡糖做的甜食,甜到嗓子發幹,膩的要命。


    嚐了杯子裏的西嶺菊,倒是讓蔣煦中意的很,也覺得方沉碧的確是比別人更上心,心裏不由得流過暖意,於是朝方沉碧點點頭,抬眼瞧她:“聽說是你自己想跟著悅然他們一起去學讀書識字的?”


    方沉碧應是,蔣煦倒是奇了怪了,像是她這個年紀,喜歡讀書寫字的並不多,府中的小姐們多半是被強迫著去的,就怕日後出閣到了夫家目不識丁丟了蔣府的臉,這才去學。


    可方沉碧不一樣,她雖是小姐,卻也名不正言不順,說白了無非也隻是個童養媳而已,她不學也絕對沒人多說什麽。


    “怎麽想著要去讀書識字?女孩子家繡撲蝶不好?你不喜歡?”


    方沉碧接過茶杯,探過身子將帕子靠過去幫蔣煦擦嘴,人貼近,蔣煦又聞到那股熟悉的淡香,縈繞他鼻尖,實在是好聞極了。


    方沉碧垂眼,動作輕手輕腳,蔣煦隻可見她睫毛很長,衝著陽光射進來的方向,洇成一小灘光影落在小臉上,饒是好看。


    “蔣府院子裏那麽多女眷,人人繡花撲蝶,大少爺看了不膩?”方沉碧撩眼,笑著瞧他,倒是有一番女孩子家的嬌嗔模樣,不等蔣煦答話,又道:“等著沉碧能讀會寫,少爺不能讀書耗神便由我誦書代勞,豈不比繡花撲蝶更有用處?”


    蔣煦一定,竟不知方沉碧讀書識字是為了自己著想,心頭剛泛出喜來,反複一合計,興頭上的喜悅又乍然冷下來,表情不覺得緊繃:“你也覺得我終日臥床,比不得其他人來的自由,來的有用,所以看來很可憐是不是?”


    方沉碧知曉蔣煦這人本是個敏感又善疑之人,自尊心總是高高在上,可現實卻與他的自尊心並不成比例,於是落差的產生足夠讓他變得焦躁而又斤斤計較,說是可恨卻又可憐。


    “少爺不覺得有個能談天說地的人很難得嗎?”方沉碧站在窗前,輕聲道:“可憐這個字可不適合用來說少爺,少爺懂得很多,隻愁是沒人能聽懂,能跟著對上幾句。可很多人都是什麽也不懂,也沒有想找個人說話的想法,這種人才是可憐。”


    蔣煦不得不承認,方沉碧是個能輕而易舉便引起他注意的人,這與年齡無關,單純是她身上的某種氣質,或是那些聽起來簡單卻又在理的說法,抑或者為人處事的德行,總能讓他不由自主的提起精神重新審視她,看清她。


    頓了頓,蔣煦莞爾:“那你倒是幾時能學到可為我誦書的份兒?”


    “我學的很努力,少爺不用等上太久,以後我日日來描紅練字,少爺若是身子不乏了,也跟我一並練著玩,權當是可憐我等著我快點學好讀字,好不好。”


    蔣煦點點頭,清瘦的臉上方才第一次帶了笑容:“那你可要快點,我可沒那麽多耐心。”


    方沉碧亦是帶笑,答他:“少爺放心。”


    臨出慈恩園之前,方沉碧還特意交待了下課之後晚歸這件事,蔣煦沒有多問,隻當是允了。等方沉碧走了之後,蔣煦方才細細品味起來,尤其因著最後方沉碧告假的事輕鬆愉悅的很,她肯這麽做,實打實的讓蔣煦深覺自己在她眼中還不是一個行將就木之人,而是個坐在院子裏使喚丫頭婆子的少爺,是主子。


    翠玉本以為方沉碧並不會跟蔣煦提起燒香這碼事,見她說了倒為她捏一把汗,生怕性情陰晴不定的蔣煦一口拒絕,可到頭來卻又是猜錯,蔣煦分明是心情愉悅的給了假,真是讓翠玉想也想不到方沉碧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今日方沉碧穿了一套鵝黃色的緞麵棉袍,身上裹著赤色翻毛厚襖,遠遠從院子深處走過來。卓安本是一早就在這條從慈恩園往前院的路上守著的,見人似乎正往這邊走,喜滋滋的往前跑,見了等得無聊倚在漆柱邊的蔣悅然小聲道:“少爺,來了,人過來了。”


    蔣悅然早就等得不耐煩,一聽卓安這話,樂得趕緊翻過鵝頸靠蹲在桂樹後麵朝小路另一端張望,卓安跟著翻過去隨在蔣悅然身邊,諂媚道:“少爺,您說夫人能答應讓您出府嗎?”


    蔣悅然挑眉,滿臉自信:“若是不扯著她,我娘反倒不樂意讓我出去了,她定是覺得我肯定拿陪方沉碧燒香做借口,出去撒歡兒才是真格的,適逢她在裏頭這一算計,也算給我個台階,又讓方沉碧安下心來在府裏帶下去,不是兩全其美嗎?”


    卓安聽著犯了糊塗,又問:“難道少爺不是打算出去放風,是真的要陪著小姐去廟裏上香?”


    蔣悅然一怔,暗惱自己說走了嘴,而後狠狠拍了卓安腦袋一巴掌,斥道:“蠢物,我一個男人家的陪女人上香去幹嘛,這還用問?”


    “那……”卓安還是不懂,本準備再問問,可見蔣悅然橫眉冷對的模樣,什麽好奇也都吞盡肚子裏去了,再挪眼一瞧,猛地搖蔣悅然胳膊:“少爺,人來了,到跟前了。”


    主仆兩人這才站起身,佯裝正打廊子那頭過來,穩穩的下了台階朝前頭兩人招唿:“方沉碧。”


    方沉碧和翠玉聽見人喚,連忙調了頭瞧,但見是蔣悅然,於是麵上帶笑:“是你,打哪過來的,怎從這廊子裏穿過來的?”


    蔣悅然被問怔住,這條廊子本不是通向他的含春園,而是從蔣叢的淺雲苑直接通過來的,他一大早不從自己院子出來,倒是從平日裏最厭的蔣叢院子過來,任誰都會覺得奇怪。


    卓安倒也機靈,忙道:“少爺養的虎皮鸚鵡早晨飛不見了,這不滿院子的找呢,小姐,您可看見過沒有?我家少爺平素最喜那鸚鵡,可是舍不得呢。”


    方沉碧搖搖頭:“那鳥兒若是飛不見了可是活不了的,本就是屋子裏養著的嬌貴物。”


    卓安跟著道:“可不是,白白養了那麽久了。”說罷提身走向翠紅:“我說翠紅姐,幾日不見,


    你怎的容光煥發的,倒是小姐屋子裏給了你什麽好吃好喝的,把你養得越□□亮了。”


    翠玉杯卓安甜嘴蜜舌說的滿臉笑容,便跟著打前邊先走,方沉碧和蔣悅然跟在後麵。


    “卓安一早給你帶的話,你可知曉了?”


    方沉碧點點頭,神色暗了暗:“你怎麽知曉我奶奶害病這事,院子裏都沒人跟我說一聲,若不是你說我還不知曉。”


    說到這蔣悅然倒是心虛起來,話說這也是卓安無意間聽老太太屋子裏傳出來的,人究竟怎樣他也不是很清楚,隻是聽帶話過來的人道:無大礙,隻是燒的身子沉了,躺了幾日。


    他迴頭便真的半路攔著人家問個沒完,再跑到大夫人屋子裏說起燒香這等子虛烏有的假話出來。可見了方沉碧這麽問,也不知道該怎麽答才好,就連他也看得出,奶奶和娘都不想告訴方沉碧這事,隻當著傳開了沒辦法,隻能順著她意思走,做個人情。


    “方沉碧,我是不是很厲害,沒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蔣悅然拍拍胸脯,自命不凡的朝著方沉碧使勁兒鼓吹自己,方沉碧瞧他彎彎嘴角:“的確很厲害。”


    便是她也十分清楚,入了蔣家就算是成了這裏的人,當家的本就不樂意讓她跟家裏還有太多牽連,若是能給麵子通融些已是不易了,而蔣悅然知曉這事,顯然不是什麽正大光明的手段,不問也猜得出。


    “我聽說城北有座福音寺,據說靈得很,你就去這座裏拜拜吧。”方沉碧點點頭,可她心裏卻是再想著另一樁事。


    用過早飯,蔣悅然就跟著大夫人去了屋子裏,其餘的人迴各自院子。大夫人坐在暖榻上,扯過蔣悅然攬在自己懷裏,疼得不得了:“我說小祖宗,你這是折騰個什麽,且不說你道聽途說的把這事傳的滿院子人都知曉,還非要再跟著參合一腳進來作甚?還嫌不夠亂?”


    蔣悅然也是精主,平日裏對著老太太和大夫人,隻管什麽撒嬌耍橫的招數都有,保準將兩人收複的服帖。


    “娘,您就允了吧,您允了我這次跟著她出去,我日後肯定聽話,好好跟著夫子讀書識字,以後也盡量少生事出來,讓您安心。”


    劉婆子和兩個丫頭站在一邊,聽見蔣悅然這話都掩嘴偷笑,劉婆子朝著大夫人道:“夫人,您看看少爺,年紀不大可是門檻兒精得很,這還學會了討價還價了。”


    大夫人無奈笑道:“可不,看他說的挺好,人家嘴裏還咬著下文沒吐呢,若是我不允了,待會兒肯定沒個好話。”


    劉婆子吩咐巧月去端果盤過來,又轉向蔣悅然笑問:“少爺可是真的要陪著方小姐上香?何時這麽有耐心來著。”


    “是啊,倒是你陪她去上香,還是她陪你去耍瘋去?”大夫人跟道。


    “還不都一樣,管誰陪誰,反正是一起出去,隻管多帶幾個人,也沒什麽大不了,將來長大了我也得出門辦事,怎的現在就跟個籠中鳥一樣,飛出去還能不迴來了怎麽著?”蔣悅然俊豔的小臉繃得正緊,眼看是要鬧脾氣了。


    “迴頭你父親迴來了,見我縱容你,也少不了一頓教訓,你可愛聽?”


    蔣悅然對於自己的父親比起母親奶奶算是多了份敬畏,可他也清楚,自己父親到底還是嬌慣他的,蔣茽本就是溺愛老來得子又巧獨活的兒子,就算想嚴苛管教,卻也總狠不下心。


    “母親,這後院大事小情本都是您做主,現在又拿父親壓我,不如直白跟我說不允就是了,既然母親不允,我這就找奶奶去說個道理。”說罷甩袖便作勢要走。


    大夫人見狀趕緊往迴拉他:“真是拿你沒辦法,小祖宗你就別給為娘的添麻煩了,還當著這院子裏的事情不夠我頭疼的?”


    蔣悅然轉眼,一臉賴相:“那母親到底允不允?”


    大夫人歎息:“允,不過要多帶幾個人,出門了可別想著跟著那幾家的少爺耍瘋耍的昏了頭,想著鬧出了禍事,你父親可也是下得了狠手的,再說也丟了我們蔣家的臉麵,你自當是有點分寸,也讓我放心你出去。”


    蔣悅然見有戲,笑銜嘴角:“謝謝母親。”


    “先等著,話我還沒說完,你不一定非要陪著沉碧燒香,可切莫與她走散,到底她是別縣過來的,又人生地不熟,還是個姑娘家,你若丟了她自己跑去瘋,迴來我也不饒。”


    “遵命,母親大人。”


    “晚飯前得迴來,不可貪玩。”


    “我知道了。”話說出口,人已經衝出屋子沒了影。


    蔣悅然本是答應方沉碧等她下了課在門口約見,可得了他娘的允又拿了銀子之後,早就是得意忘形過了頭,已是不樂意多等一刻,隻管讓卓安到書房裏去尋方沉碧出來。兩人見麵之後便在東側門乘了同一頂轎子出了蔣府。


    第十六章


    卓安從沒見蔣悅然那麽高興過,臉上笑意掩都掩不住,主子高興他做下人的自然能落了個好臉瞧著,他也跟著樂和。


    “方沉碧,你說我們先去福音寺燒香,再去北巷的廟市吃吃玩玩你說好不好?”


    方沉碧瞧蔣悅然一臉興奮神色,就知道燒香不過隻是借口,可她本也沒打算去廟裏燒香,求神告佛的哪裏有什麽用,奶奶臥床害病需要的是銀子找大夫看病。


    她身上的錢並不夠多,因著身在蔣府裏吃穿不愁,無需銀子傍身,大夫人讓劉婆子送來的銀兩也不會太多,加之送了劉婆子一些,餘下的便更少了。


    可她既不能問馬德勝借,也不可能動用翠紅的私房錢,蔣煦那裏就更不可指望,唯一能開口的也隻有身側這一人而已。


    於是她故作思索了片刻:“少爺不是陪我給奶奶上香來的嗎?為什麽要逛廟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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