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映雪棄下手中梳篦雜物要走,白無恤急忙伸了手用力攬住她細腰,轉眼已將她抱坐在懷裏,不及她反應,他已肆無忌憚地低下頭去吻她柔唇,一意地廝磨,一意地挑逗,仿佛補償上迴風月寺未完之事般。連映雪詫異間,匆匆忙忙欲推開他,腰上卻被他箍得緊牢,用力一推反而隨他跌在床上,她伏在他身上不得掙脫,不由冷了容色道:


    “淩大公子說你仗著病體行事倒沒說錯!三番兩次,你未免太過肆意妄為了!”


    “我妄為又如何?”白無恤愈發攬緊她,眼裏含笑道:“如今我不放,你休想掙開!怪隻怪你昨夜傳了半數功力與我?是天意,還是你自投羅網?”


    連映雪聽他這般無恥口吻,終於惱了,低頭猛在他肩上狠狠咬了口,那般著力,恐怕不比餓了三天三夜的惡狼下口輕,隔衣皮肉仍有綻開痛楚,白無恤忍不住倒吸口氣,又眼看她一記烈掌拂來,打在他俊臉上,麵上又痛又辣,白無恤頓時怒喊她名字:“連映雪!”她一霎驚然,他再不管什麽,一翻身就將她緊緊壓在身下,隻狠狠吻她唇瓣,那是他在這世上最喜歡嚐的滋味,動情時他的手已隔衣探來、撫上她的身體,愛憐得毫無顧慮。


    連映雪冷眼瞧著他,反問道,


    “想是你身體好得差不多了?看來我也不必顧慮太多。”


    白無恤還未明白她這話是什麽意思,手臂上已是一麻,漸漸波及全身乏力,眼見著她用力推開渾乏的他,緩緩坐起身來,徐徐整弄淩亂的衣裳,迴首輕嘲道:


    “你總將毒針藏在袖裏,也不換個地方?我胡亂挑了根,也不知是不是巨毒?自己的東西你自己該曉得的罷?”


    她話裏滿是得意,冷笑著離了西廂,徒留白無恤狼狽地躺在床上,全身麻痹得動彈不得,他聽她腳步漸遠,滿心隻剩抑鬱,他暗暗想下迴決不讓她再有空子逃了!


    可白無恤期盼的下迴遲遲不來,那日後連映雪看也不再多看他一眼,隻成天陪著顧為川在東廂敘話。白無恤心上刀絞,再不管什麽調養身體,冷冷立在東廂門外,陰魂不散地看著顧為川,卻一副懶得多說的樣子,顧為川實在忍不住,客客氣氣問他是何意時,白無恤隻冷嘲道:


    “你與我未婚妻同處一室,我難道不該在場麽?顧大俠?”


    白無恤為連映雪起傾世高樓,江湖中人盡皆知,隻道樓成時,便是娶卿時,顧為川君子之性,已有奪人之美的嫌疑,但他決不能讓映雪兒同白無恤混在一處的,他的心狠行事,下令斬斷謝飛右手時一點眉頭都不皺的樣子,顧為川可是親眼所見。


    顧為川從容答道:“我從未寫過休書,這世間也尚無一女嫁二夫的道理,白公子請迴罷。”


    白無恤冷笑著,果然迴了西廂,隻轉眼卻搬來矮椅高幾一應茶具,在東廂門外廊下正襟危坐,閑情逸誌地煮起茶來,一瓷杯清茶品完已是半日,盡情地同顧為川還有連映雪消磨著。


    連映雪沒奈何,隻不拿眼瞧他,任他虛空如塵,可這世上偏偏也是有將白無恤當成珍寶的女子。


    淩家四小姐因聽說白無恤漸好了,又常見他隻坐在廊前,怕他悶著,竟一氣拎了十幾隻養鶯雀的鳥籠子,替他高高掛在廊下,鶯聲連綿的軟語裏,淩世瑾一麵嬌紅著臉,一麵與他熱心熱意地聊了起來:


    “無恤哥哥,你識得這隻鶯兒麽?”


    白無恤順著淩世瑾指的那隻看去,隻瞧了一眼就不肯多看了,懶懶道:


    “銀頭褐身孔雀綠長尾,不就是有名的鳳頭雀鶯麽?”


    “無恤哥哥你真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兒了!”淩世瑾喜樂,尤其白無恤還為她新添了一杯茶,她捧著飲了,竟忍不住滿心的歡喜。


    房內的連映雪看四小姐竟這樣喜悅,當真是少女春心難禁,不由微微一笑,隻替顧為川拭著額上冷汗,溫柔道:


    “為川你也是一等一的聰明人,可認得那隻赤頭白腹黃綠身翼的鶯兒?”


    顧為川瞧清了,才要答她話,白無恤已冷冷道:


    “一隻長縫尾葉鶯怎麽難得住顧大俠?勞煩四小姐取下邊上籠裏那隻灰不溜啾的,好好請教他一番。”


    四小姐以為白無恤來了興致要鬥鶯名兒,笑盈盈順他意取下籠子,提到門前,顧為川看了眼,隻認不得,連映雪卻掩帕湊在他耳邊說了句話兒,他嘴角略勾,含笑道:


    “原來是棕扇尾鶯,生得倒像是麻雀一般。”


    白無恤看見是連映雪暗通款意,神情愈發冷了,道:


    “四小姐,你再取那隻綠尾的過來,請顧大俠賞一眼罷?”


    連映雪隻笑著道:“這些我都認得,四小姐別忙了。”


    淩世瑾曉得是映雪姊與顧大俠同心同意的,便停了手,白無恤卻淡淡道:


    “原來你還認得,我還以為咱倆幼時一起捉鶯兒的微末小事,你早薄情地忘了一幹二淨!”


    連映雪不答他的指責,淩四小姐看一眼房內冷淡的連映雪,再看一眼白無恤那番孤傲自傷,夾在當中,隻是難耐,幸好這時淩二小姐並大嫂方靜柔一起端了糕點來,見他們四個門裏門外鬧得似有不歡之色,兩人卻隻是裝作不知。


    方靜柔放下糕點,淩二小姐則拿草根兒逗那鶯兒,微笑起了話頭道:


    “四妹妹你從哪捉了這許多鶯兒,這草綠籬鶯、橙尾鴝鶯都不那麽容易捉的,還有這兩隻暗冕鷦鶯、白臉刺鶯,你又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裏尋來的?”


    “我也正想呢,連金翅鶯、斑背大尾鶯都有了,當真是全得不能再全了。”方靜柔笑語款款,四小姐笑逐顏開,得意道,“要不是為了無恤哥哥,我才不會這樣費心呢。”


    白無恤聽著這話,卻連抬眼多看淩世瑾也不肯的,四小姐不免悵然了,連著方靜柔也不免察覺白無恤的無情,方要安慰淩世瑾幾句,忽就作嘔起來,忙拿帕子捂著嘴,淩二小姐忙替方靜柔把著脈,滑如走珠,竟是喜脈,忙笑道:


    “嫂子有了身孕怎麽也瞞著?”


    連映雪在房內聽著,卻心上明白,肚裏的孩子也是一條人命,方靜柔故意瞞了,隻怕是逾了極九之數又引來殺戮,她這番苦心旁人怎知?更何況明明是喜事,卻成了劫數,她又怎麽好開口?


    眾人緩緩已都明白了,即便耳邊鳥語清聲宛轉,想到兇徒逍遙法外,誰都沒了心思再賞。


    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如此傲嬌,淩大公子如此爽朗。。。。我想到了不該想到的基情。


    小白這麽熱衷推倒映雪兒,真是血氣方剛啊。那什麽白雲給月亮梳發的詞,略為改動自xx的xxx,請君自查,哈哈哈。


    ☆、桃花之死


    方靜柔有孕後,便常在空山庭歇著,淩大公子將為人父,自然有喜有憂,整日留在空山庭,斷不肯離開妻子半步了。淩府上下亦似多了些喜氣,惟連映雪深恐此番再度應極九之咒,心下又苦無線索,隻好漫無目的四處查看,倒留著白無恤與顧為川兩人常常同在和光山房。白無恤非是不想跟著連映雪一處,隻是她千叮萬囑,語態裏似有肯求之意,求他護住顧為川——可真是求狐狸守著雞了,以白無恤素來品性,一個字也不會答應,但轉而又念在顧為川在謝府受了重傷,不過是為映雪兒出頭罷了,方才勉勉強強應下了。


    兩個情敵在一處本實在無甚可說的,倒是又有一點例外——兩個都喜閱鑒佛經,雖說白無恤這樣的人是否真心向佛難以言明,但畢竟清談幾句倒有些意興。更何況顧為川品了白無恤這人沏的六安瓜片,竟是極品,可見白無恤倒不是俗人,不過行事太苛,由這茶也可見一斑——依顧為川看來,不止茶葉、泉水是上上選,連茶具都挑的精細越瓷,不曉得白無恤初來百草山莊,怎麽就尋齊了這些物什。


    顧為川細細品罷,方放下瓷杯,客氣從容道:


    “不知白公子可聽過野狐禪的公案?”


    白無恤非是不知,但饒有興趣聽這顧為川要說些什麽,隻應道:“顧大俠不妨說來聽聽。”


    “曾有一學人問‘大修行人還落因果否?’,一人答了‘不落因果’。答話這人如此大妄語,即刻就墮入野狐身、困於山間五百年不得解脫。其實,凡修行之人怎逃得出因果循環?”


    “是麽?顧大俠難道想勸誡在下時刻心存因果報應之念,莫做惡事?”白無恤絕頂聰明的人,一眼便看穿了顧為川本意,卻半點也不肯領情道:


    “可惜我身在地獄苦海已多年,愛別離、求不得,我自問從未種下惡因,為何得此惡果?顧大俠亦從未種下善因,又為何得善果?難道是天命恂私?在下不得其解,顧大俠可否點撥一二呢?”


    白無恤神色平靜,話語卻字字鋒利,令顧為川一霎有些羞慚。畢竟顧為川待映雪兒斷未到問心無愧的地步,他隻能強忍心頭亂意,仍勸道:


    “苦海地獄,迴頭是岸,即便墮入狐身,但心誠求一轉語,亦可再世為人。”


    “是何轉語竟有如此神通?”白無恤故作不解,冷嘲熱諷。


    “白公子心存‘不昧因果’四字,想必自有福報。”顧為川語氣仍是和緩,白無恤心底最恨顧為川自詡正道,恨他憑此得了映雪兒青睞,卻偏還要做出一副皆因福報的嘴臉。


    白無恤心上不由怒火中燒,碾轉忍了又忍,麵上卻不怒反笑道:


    “敢問顧大俠,不昧因果四字當作何解?”


    “不違因果之律,三分惡因得三分惡果,不可妄自添減,過猶不及。”顧為川刻意暗指謝飛右手被剁一事,白無恤心底通透,冷冷道:


    “敢問顧大俠,兩無辜女子命喪謝家大弟子之手,連帶腹中嬰孩共四命,當求誰報?謝飛明知兇徒是誰,還妄想將知情侍女滅口,包庇之意人盡皆知——更何況他一出手又想置映雪兒於死地,這樣狼心狗肺的人難道也配仗劍行走江湖麽?在下不知,”白無恤話裏一頓,冷淡道:


    “是顧大俠劍道過於寬宏?還是顧大俠有意恂私名門?更何況此刻你雖滿口仁義道德,在下卻想起顧大俠獨闖謝府時,所傷人命亦不下百條,血流成河人皆可肖想。‘過猶不及’四個字,顧大俠贈給在下實在多餘,不如顧大俠自用罷……”


    白無恤唇舌之利比劍鋒出鞘還狠!三言兩語間,倒令顧為川陷入魔障。


    白無恤起身嘲笑道:


    “誰當正道?百年後武林自有定論!我心自在那不生不滅、不增不減三摩地,你以為一眼就可以窺透,未免可笑!非但我心你看不透,而映雪兒的心到底在何處,你難道就有十足把握?”


    白無恤從容逗起廊下鳳頭鶯兒來,眉眼閑情適意,再襯他那身輕黃衣裳,仿佛是無知玩樂的公子哥兒一般,適才的淩厲霸道、深邃通透轉眼消散得無影無蹤,真是個反複無常的人兒啊,映雪兒是如何捉摸透他的,被他說得體無完膚的顧為川竟難以想象了。


    此廂兩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地爭辯,那廂連映雪又重去東池園晤歌亭察看,凡事有個緣起,她沿東池岸邊踱步,憑欄看池內因冬燥水漸枯,連那些殘荷都敗化去了。她原聽淩三公子說,太夫人的屍首是在晤歌亭旁發現的,連映雪拾階上亭,沿美人靠俯望,想來老夫人就是在這亭下水泊溺死的。卻見亭下另綴一條青苔小道至東池邊,苔痕浮綠,滑不可立,連映雪想再近前看有無痕跡,便仔仔細細踩上那青苔小道,手上扶了亂石方穩些,她隨意一瞥間,卻在那亂石間瞧見一晶瑩之物,她探下身去,在石縫裏摸索了半日,良久方將那物什撈將起來,一瞧竟是個質地上乘的圓潤玉鐲。


    連映雪心上一動,將那鐲子收進懷中,折返了又往正堂淩夫人墜落的那口石沿井查看,井水深透,一股涼意浮來,她沿井往淩家夫婦正宅去,即便抄了近道,也須一盞茶時候,兇徒是怎麽拿捏時間、悄無聲息地殺人後,竟不被當日巡視弟子發現半分的?連映雪一時無法可想了。


    她立在這這內宅的朝暉正堂前,隻見淩天元正在書房展閱藥書,隔窗依稀見他提筆疾書,連映雪叩門,淩天元方抬起頭來,請她進來。近前看,這位原本有一身清正風骨的淩家家主已消損得不成人形了,隻見他匆匆放下筆來,書案前一遝手書,似是記載藥理,淩天元見連映雪目光,他沉痛道:


    “親人接連辭世,我早已心灰意冷,隻求記全畢生行醫救人的獨門方子,日後廣為流傳,可免世人苦痛。”


    百草山莊雖常被武林正道斥為邪醫一流,可淩家人心係蒼生,江湖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是心存敬服?淩府一門如此仁厚,為何百草山莊會遭惡咒?連映雪愈發想不出頭緒來,淩天元忽而道:


    “我與你師傅素有私交,許多事也不瞞你,我平生自問光明磊落,但惟做過一件虧心事,此番曆九之劫,大概就與當年那對幼兒寡母有關罷。”


    連映雪眼中詫異,仔細聽著淩天元憶道:


    “約是十年前的冬日,洛陽流疫,無方可醫,又加之天寒地凍,饑寒天氣,轉眼洛陽城內外已是哀鴻遍野,我和夫人聽聞此事,忙出穀前去救治。我倆苦心鑽研方子,費時半年才大約控製住疫情,但我和夫人聽聞郊野深山還有個叫桃花村的地方,裏頭也有人染了疫症,我和夫人心存救死扶傷之念,便帶了好些醫藥前去救治。


    桃花村整村不過三戶人家,共九口人之數,進村時,我和夫人發現家家皆染了疫病,隻是這疫毒與洛陽城中又略有所不同,我和夫人帶的藥方子竟毫無幫助,山裏藥材一時又湊不足。若留這九人苟延殘喘,隻有死路一條,所以我和夫人下定決心要帶這九人到山外診療。


    那日,我們一行十一人安頓了舟船正準備離開桃花村,誰知此時山雨忽至、夏洪突發,桃花村轉眼陷入水泊,我和我夫人找來的船滿滿當當也隻能搭載九人,我那時不知如何決斷,還是夫人果決,說幼童難以撐過疫病,為保全其他村民,決心將兩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兒棄在村中至高處,但求天意了。


    那時其中一位男孩兒的父母已病得不省人事,隻能任我夫婦如此行事,可另一個男孩兒的寡母尚清醒,死活不願棄子,最後竟寧願抱著自家的孩子留在桃花村也不願上船。山雨愈大,我夫婦二人一麵心痛一麵也無可奈何,隻好撐船帶著其他村民離開了桃花村。


    後來山洪退去,我夫婦二人重迴桃花村,村內屋舍早被卷得隻剩土基殘骸,也不見那幼兒寡母蹤影,恐怕連屍首都被洪水衝得一幹二淨了。可我至今尚記得那幼兒寡母怨恨的眼神,尤其那幼童眼中恨意陰冷,即便事隔多年仍曆曆在目。”


    淩天元慨然歎氣,“如今這兇手執迷極九之數,與當日船載九人之數,竟如此巧合,我心上疑慮,卻也漸漸信是那幼童迴來尋仇了。”


    默默傾聽的連映雪沒想到淩家曾與人結下這麽段冤孽,依淩天元之語,多半是那幼童長大成人、追溯而來,她輕聲道:


    “淩伯父當年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隻怪這幼童彼時年紀尚小、心中生了暗魅。複仇之舉於他雖有幾分情理,但於大局看來卻全然是忘恩負義的行徑,此等小人,天道有遣,伯父不必多慮,我自會查清此案。”


    淩天元沒料想映雪已長成如此通情達理的女子,心下鬆緩了許多,感懷間留她道:


    “映雪,伯父隻有一事放心不下,求你成全。”


    “伯父但說無妨。”連映雪聽淩天元說起托付女兒的話來,隻順從應著。


    “我膝下四個兒女,惟有小女兒世瑾最放心不下。你可還記得你師傅在生前曾向我提親,求我將世瑾許配給白無恤!我當時雖未承下此樁婚事,但世瑾大了愈發不由我作主,她對白無恤的心意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依我之意,世瑾是斷嫁不得白無恤的,若僥幸讓她嫁了也定是一生孤苦!你念在我的薄麵上,無論使什麽法子也要打消世瑾的那點癡心妄想,老夫在此先謝過了。”


    淩天元忽抱拳作揖,連映雪沉吟良久,淡淡答道:“映雪不敢辜負淩伯父所托。”


    作者有話要說:  誰告訴我天道酬勤的?為什麽我更得這麽勤快,沒有漫天“花”舞呢?


    ☆、情深斷魂


    連映雪退出朝暉堂,又往管家忠叔、容姨房內分別察看。忠叔房內簡樸無華,並無可疑之處,容姨住的耳房則近朝暉堂,為生前方便伺候夫人之故。連映雪推門看來,不過多些女紅之物,一時也無甚可查,本來她也不是第一次查探此處了,雖刻意再看了遍,卻也沒有線索。


    連映雪正頭痛之際,卻看那笸蘿裏碎布餘料眼熟,那緞子似乎與容姨死時腳上穿的那繡鞋花紋相似,新簇簇的緞子,令她不由疑惑起來——夫人方逝,容姨生前卻忙著做起新鞋,這又是何故?連映雪心上微動,翻查櫃籠,尋出容姨生前穿的幾雙舊繡花鞋。那鞋本無出奇,奇的是一式的小腳尺寸。


    連映雪取其中一雙繡鞋迴到和光山房,見顧為川和白無恤正在廊下品茶下棋,相安無事不免令她有些詫異。她近前略看了眼局勢,才曉得眼前所見不過是浮麵和平,棋盤所擺原是那夜冷寒閣的殘局——虧這二人還有同樣興致拿出來正正經經地比劃。原來這男人小肚雞腸起來,果真是歎為觀止。


    連映雪隻將繡鞋並那拾來的玉鐲作一處匣子默默收好,白無恤雖耽著棋勢,可還問她道:


    “你揀了什麽東西迴來?”


    “物證而已。”連映雪漫不經心答著,抬頭看他勿自深思局勢模樣,再聽耳邊鶯聲清圓,想起淩天元所托休讓世瑾嫁給白無恤的話,不由微微出神。


    正念著,淩世瑾就款步進園子來了。隻見她身上仔仔細細穿了圓領小袖淡粉絹衣、右衽寬袖嫣紅紗衣,並淺紫絞纈長裙,另束了暗紅色嵌玉璜腰帶,手上還盈盈轉著畫鳳蝶相戲圖的細絹團扇。


    她妝扮得如此用心,站在晴日裏容光煥發的模樣,連映雪見了也不由多看幾眼。而四小姐每每來和光山房,逋一坐下,目光停留處必是白無恤停留處。如此一心牽念,常常半刻也不願從他身上移開。


    連映雪微微皺起眉,忽然提醒道:“世瑾,我剛才見淩老太爺似乎往空山庭去了,他莫是已發現了竹節藏酒?”


    “竟有這種事!”四小姐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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