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英寸零一英尺!”佐佐木報出了數字。


    “佐佐木你個蠢東西!·”加藤醫生忍不住笑出聲了,“應該是四英尺零一英寸(一米三左右)!英尺和英寸,分得清嗎?嗯,讓他到大秤上去稱一稱。”


    “哈伊!”佐佐木迴答說。


    “no!佐佐木,你應該說yes,明白嗎?”


    “yes!”佐佐木趕緊迴答說,同時還感激的配上了一個九十度的鞠躬。


    上稱一稱,這個小個子卻還有點分量,把體重和身高按照某個公式算算,這個小矮子居然還符合了美國人給出的標準。


    “啊,讓他過來。”加藤醫生說。


    佐佐木趕緊把那個小個子帶到加藤醫生的麵前。


    “張開嘴!”加藤醫生說。


    那個人很聽話的張開了嘴巴。加藤很仔細的查看了這個人的牙齒,以及他的舌苔,然後點點頭,問道:“你是做雇工的小次郎嗎?”


    “是的,大人,我雖然矮,但是能幹活的。”那個小矮子說。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你算是符合要求的,去吧。”加藤說,“佐佐木,叫下一個進來!”


    ……


    這一輪的體檢並沒有刷掉太多的工人,反正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要那麽高標準嚴要求幹什麽?所以,大部分的工人都順利的通過了體檢,取得了上船的資格。


    由於上次華工船帶來的影響,為了避免被人家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所以運輸日本人的船隻的條件絕對是不能搞得和運華工那樣的。而且像那樣,運一船,半路上死掉一大半,在經濟上也並不合算。


    不過運輸日本人的船隻,條件也絕對算不上好。這類船隻依舊是用貨船臨時改裝出來的。這不過在原本的貨艙裏增加了一些設備而已。


    第一個重要的設備是獨立的廁所。在人群密度很高的條件下,一個幹淨的廁所是減少疾病的關鍵。這個廁所是按照統一的標準,主體用木頭做成的,有些類似後世的簡易的移動廁所。史高治讓人在每條船的船艙裏放了兩個,然後每天派專門的人負責清理。這樣相信就可以大量減少在路上的死亡。


    貨艙的第二個問題是空氣法流通。所以史高治讓人在貨艙頂上新開了幾個艙口,在上麵架上了鼓風機往外麵使勁的吸氣,來強製性的造成空氣流通。另外他還從日本采購了一批木頭四層架子床,這樣一來,其實在船艙裏塞下去的人一點都不比那話推車斯坦福運華工的時候少。


    不過即使如此,漫長的海上生活,依然會讓人體質下降,易生疾病。所以史高治還嚴格的規定了每個工人每天都必須有上甲板擦洗甲板的工作時間。這樣一來,得病的幾率應該會小不少了。除此之外,船上還備有不少的磺胺,這也能減少疾病的比例。當然,如果還是病了,而且磺胺也對他沒太明顯的效果,那自然隻剩下最後的一個辦法了——給他一顆居家旅行的必備良藥,然後等他死了,就宣稱醫治無效,往海裏一丟就算了。


    就這樣,佐佐木,和其他的一幫子日本工人上了一條叫做“火槍手”的船。作為監工,佐佐木有一定的特權,比如說他的鋪位比一般的工人要高一點,要靠近進風口一點,空氣要好不少。和他們同行的海由於另一條叫做印第安武士號的貨船,以及一條由沃倫德拉諾自己出資包下的一條真正的客輪——遠東美人號。據說,幕府受到這一次的勞務出口的啟發,意識到在,十九世紀,人也是最重要的資源之一,於是在控製區裏一搜羅,找到了不少願意到海外去通過無煙工業為幕府賺外匯的娘們,然後就由沃倫德拉諾牽頭,到外國去賺錢。


    日本女人們的第一個目標是中國,沃倫德拉諾在上海開了第一家以日本女人為主的風俗觀光業的店鋪,據說初期效果還不錯。於是借著史高治開發巴拿馬運河的機會,幹脆就把這些女人也送了過來,準備在巴拿馬也開上一家慰安所。


    就這樣,三條船在海上走了一個多月之後,終於到了巴拿馬。


    巴拿馬地峽並不寬,而且其中還有很長的一段可以借用天然的湖泊。看起來工程量不算特別大,然而事實上卻沒那麽容易。首先,這裏是安第斯山脈的餘脈,雖然沒什麽高山,大多隻能算是丘陵,但是把土層挖開之後,你就會發現——坑爹呀,地麵下麵怎麽都是這些亂七八糟的麻麻點點的花崗石。這不是要人命嗎?好在史高治是美國最大的,甚至都是世界最大的炸藥商。要不然,真拿這些花崗石沒辦法。


    除了花崗石,一個更大的麻煩就是熱帶雨林,你必須先開山伐木,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樹呀,藤條呀全清理光才能開始幹活。而原始叢林裏,什麽嚇死人的東西都有。


    佐佐木一下船,休息了兩三天,恢複了一下體力,就奉命帶著一群日本工人去開山伐木。


    “佐佐木大人,你看,給我們的斧頭真的是鋼製的呀。”那個連姓氏都沒有小矮子倒是非常的興奮,顯然以前在日本的時候,他可從來沒拿到過這麽好的工具。


    “嗯,小次郎,主家既然讓我們吃的這樣飽,”佐佐木一邊說,一邊迴想起今天早上吃到的黑麵包加烤斯帕姆,不由得對那個美國主家很是感激,於是繼續說,“現在又給了這樣好的工具,那我們就更該拿出勁頭來給主家幹活,你們說,對不對?”


    “是呀,我這麽多年,第一次吃這麽好。”一個日本工人迴答說,“我就想,能吃上這麽一頓,哪怕立馬死了,都值得了!”


    “佐佐木大人說得對!”又有人接口說。


    “嗯,很好,不過不要忘了,昨天黑島大人對你們說的那些事兒。在這裏幹活要小心一點,山上蛇很多,好特別毒,咬上了就沒的救。千萬小心!”佐佐木又提醒說。


    “放心吧,佐佐木大人,我還沒吃夠這樣的飯菜,還舍不得死呢。”小次郎也笑嘻嘻的迴答說。


    “小次郎還沒討媳婦呢,還不知道女人是啥味道,他是絕對舍不得死的。”有人笑嘻嘻的插話說。小次郎也隻是憨憨的笑笑並不迴答。


    “聽說,再過幾天,那個‘巴拿馬第一慰安所’就要開業了。裏麵有不少的日本妹子,小次郎要不要先去試試?”


    “日本女人有個啥子搞頭,要是有哪些鬼夷妹子,那才有意思,你看看我們昨天在城裏看到的那些,那個腿那個長呀,還有那個奶子,比日本女人大多了。就是不知道……”


    “做夢吧,你!”佐佐木罵道,“也不算算鬼夷女人多少錢一次。那是你玩的起的?跑這麽遠到這裏來,掙點錢可不是這麽花的……好了別胡說了,開工了,幹活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讓大瘟疫來得更猛烈些吧


    因為明知道會有熱帶疾病的問題,所以和在阿拉斯加不一樣,日本人去雨林地區幹活的時候,黑水的護衛隊是不會跟去保護的,雖然雨林裏的猛獸一點都不比阿拉斯加少。畢竟,黑水的護衛可不是日本工人那樣不值錢的疑似人類。所以開始的幾天裏,日本工人被毒蛇咬死了,被蟒蛇吃了,被美洲獅啃了什麽的安全事故層出不窮。


    第一個事故是幾個沒經驗的小日本在砍伐一棵兩人合抱的桃花心木的時候發生的。桃花心木是一種非常堅硬的樹木,幾個小日本圍著它砍了幾乎一整天,才算是把這棵大樹放倒,然而在大樹倒下的時候,一個日本人沒想到的意外發生了——這個大樹上麵掛著很多的堅韌的藤條,當大樹倒下時,這些藤條也跟著倒了下來。可是要死不死的,有一根樹藤卻同時還掛在那邊的一棵大樹上,結果這跟藤條在倒數倒下的衝擊力下一下子就崩斷了。於是斷掉了的那一截藤條,就像鞭子一樣的抽了過來,正抽在一個小日本的腦門上,事實證明,日本人的頭顱的強度遠遠不如光頭強,在藤條的抽擊下,他的腦袋就像是一個西瓜被一根棒球棒狠狠地砸上去了一樣,立刻就碎成了一地。


    受到這個刺激,另一個日本工人猛地外旁邊一跳,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力丸的效果,這一跳足足跳出了四米多遠,然後沒有站穩,就從山坡上滾來下來。好在這一處並不高,所以雖然這家夥一口氣滾到了小溪邊,但出奇的是,除了身上劃破了幾個口子之外,倒也沒受什麽太重的傷。不過,他的好運氣也就在那個時候消耗完了。這家夥在手忙腳亂的爬起來的時候,一不小心就踩在了一個軟軟的東西上麵。那是一條正在睡午覺的森蚺,是世界上最重的蛇!


    一條森蚺單就長度上來說相比那些最大可以長到七米多長的印尼網紋蟒來說,並不算長,一般也就四米多長,超過五米的已經很少見了。但是論及體重,那就完全不同了,一條私密來長德森蚺,往往可以有一百來公斤重,身體粗壯得就像是水桶。


    睡得正香甜,卻被無緣無故的踩了一腳的森蚺當然毫不客氣,狠狠地一口就咬在那個日本人的肩膀上,還沒等他做出反應,就是一個迅速的纏繞,把那個日本人給纏了個結結實實。


    他的那些小夥伴們,看到這個變故都驚呆了——對於一群一輩子都生活在溫帶和寒溫帶的日本人來說,除了在神話故事裏,什麽時候聽說過有這麽大的蛇?嗯,也許八歧大蛇算一個吧。所以有個不長腦袋的小日本居然幹脆把斧頭一丟,就跪下來磕頭。


    “巴嘎!”帶隊的監工黑島仁飛起一腳,把那個傻帽踢翻在地,然後大喊一聲,“跟我來救人!”就揮舞著斧頭衝了下來。吃多了大力丸的效果立刻就表現出來了,其他的幾個日本工人也立刻揮舞著斧頭衝了下來……


    最後,被砍了好幾斧頭的大蛇溜進了溪水裏跑了,不過原本被纏住了的工人,渾身的骨頭都被絞斷了,早就斷了氣。結果,為了砍一棵樹,就死了兩個日本人。


    不過負責這塊地區的伐木任務的羅德裏戈對於這個交換並不感到心疼,因為這些日本人本來就不值錢,倒是他們伐倒的這顆桃花心木,恐怕要比這一組日本人加起來都值錢。巴拿馬政府已經在家這個區域裏的木頭全部交給運河公司了。這樣的好木料,拖出去,輕輕鬆鬆的就能賣個好價錢。


    不過,相比藤條抽死的,蟒蛇纏死的,更為麻煩的還是蚊子。熱帶雨林裏的蚊子能傳播各種各樣的致命的疾病。最為要命無非就是瘧疾和黃熱病了。


    對此,史高治也是知道一些的,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損失,他也是準備了一些措施的。比如說在他的指示下,麥克唐納化學和醫藥公司研製了一種藥水,據說噴在身上,就能保證至少兩個小時之內沒有蚊子咬。不過,這個藥水並沒有給工人們用上。甚至史高治也根本就沒打算讓工人們用這個。另外,有機磷農藥什麽的也不是特別困難的玩意兒,真的要造,分分鍾造個幾萬噸出來,保證可以讓運河區所有的野生動物全部絕種。隻是這東西史高治也沒打算用。理由嘛,真是太簡單了:難道你覺得現在真的是讓運河修好的好時機嗎?


    在史高治得手裏還有一條太平洋鐵路,這條鐵路眼看就要貫通了。如果這個時候,運河通了,那你讓那條鐵路怎麽賺錢?先前史高治轟轟烈烈的搞了一大通子,為了這條運河,甚至把哥倫比亞都搞分裂了,於是史高治真的沒有花太多的錢(好多錢還是其他投資者的錢,並不是史高治的,虧了也不心疼),就讓全世界都相信,他是真的打算挖運河了。


    受這個消息的影響,尤其是大批的工人開始開挖的消息的影響,太平洋鐵路的股價掉了不少,嗯借這個機會,史高治又將原本不太在他的控製下的中央太平洋鐵路的股分低成本的買進來了不少。相信將來等到運河開發失敗的消息傳出來之後,能讓史高治賺到不少的錢。


    更何況,在操縱巴拿馬獨立的時候,造成了南美洲的軍備競賽,如今原本因為內戰結束而生意下降了的麥克唐納步兵武器公司立刻又賺的盆滿缽滿的。同時,通過雇傭費,黑水都賺了不少錢——雖然建立黑水的時候,史高治就沒打算靠它來賺錢。除去那些做假的投資,賺迴來的已經多得多了。而如今,巴拿馬欠了史高治一屁股的債,到時候,突然運河建不成了,那個還債壓力,絕對能讓曆屆巴拿馬政府老實聽話,將來真要再建的時候,也能再狠狠地壓一次價格。


    史高治已經想好了,等著這一批日本工人開始因為瘧疾呀,黃熱病呀什麽的東西,唿唿唿的死人的時候,就裝出一副用盡了一切辦法,依舊無法控製局麵的架勢。然後在一口氣死了上萬人之後,就出來對社會懺悔自己的驕傲,說自己被以前的成功衝昏了頭腦,自以為能夠戰勝一切的傳染疾病,犯下了驕傲的大罪。讓後公開向大自然認輸,並表示,在沒有能力解決這些亂七八糟的熱帶傳染病之前,出於人道主義的考慮,他決定放棄這個工程。並建議後人,在沒有解決熱帶病的方案之前,不要試圖開挖運河。


    這樣看起來像是下罪己詔,但實際上的效果卻絕對是在自我表揚。你看,在這個為了金錢,往往會無視工人生命的時代裏,如果換了別人,為了賺錢,才不會在乎工人的死活呢。更何況死的還隻是疑似人類的日本人,誰會在乎?甚至於,恐怕日本幕府自己都不會太在乎。說不定,他們還會因為少了賣人賺錢的門路而惋惜呢。隻有我們的史高治,一貫是個有良心的資本家,從來都是把人道主義,人文精神放在賺錢前麵(做幌子)的。才會做出這樣的有良心的選擇,寧可虧本,也要保護生命。這是多麽偉大的精神呀!


    當然,在於病菌的戰爭中屢建奇功的,開創了人類戰勝傳染性疾病的新紀元的史高治都沒法對付這些熱帶傳染病,都不得不在它麵前後退,今後還有誰敢去亂開這條運河?如果沒有史高治前麵的表演。那麽無非就是多死點工人,反正工人不值錢,死他個幾萬十幾萬,絕對能解決問題。但是在史高治高逼格的表演之後,任何人還敢這樣做,那就完全不是人了,那就會被全世界富有正義感的人所唾棄,那就會,嗯,走上斯坦福先生的老路,反正,就是肯定會被全世界熱愛人類,堅持正義的力量打倒在地,再踏上一萬隻腳,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這樣一來,這條運河到底什麽時候開發,主動權就真的全在史高治手上了,到了必要的需要真正開發的時候,史高治宣稱,他已經取得了技術上的突破,能夠對付這樣的疾病了,然後各種驅蚊藥水還有有機磷農藥稀裏嘩啦的一用,運河自然就貫通了。於是人類戰勝傳染病的曆史上,就又會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而史高治這樣一個從哪裏跌倒,又從哪裏爬起來,百折不撓的堅持戰鬥,最終為人類戰勝病魔做出了不可磨滅的偉大貢獻的光輝形象自然就越發的讓人敬仰了。許多年後,人們在談起巴拿馬運河的開鑿的時候,死掉的數以萬計的日本工人就會變成襯托史高治的人道主義和科學精神的鮮紅的油彩。


    在一個星期後,第一個染上了黃熱病的案例出現了。不過,依據劇本,這個時候還是屬於由於驕傲而疏忽了的時候。於是醫生們給他用了一顆海洛因,壓製了一下症狀就把它不當一迴事的放過了。


    一天之後,更多的病例開始出現了。當然,這個時候的辦法還是,先吃一顆磺胺(這個毫無作用),再來一顆海洛因(掩蓋症狀)。於是,一切都很正常,所有的病人都感到很舒服,什麽問題都沒有了。隻是到了這天晚上,突然刮起了大風,下起了暴雨。在漆黑的黑夜中,在無邊的暴雨中,工人營地裏的日本工人似乎聽到外麵那茫茫的叢林裏傳來了一種怪異的,淒楚的叫聲。這叫聲在暴雨聲中時高時低,若無若有,聽得讓人毛骨聳然。這也許是雨林的精靈在唿號,它在警告:“大瘟疫,大瘟疫就要來了!”隻是安安穩穩的睡在遠在千裏之外的鴨堡的柔軟的床上,身上蓋著鵝絨杯子,懷裏還抱著多蘿西婭那赤裸的嬌軀的史高治是聽不到這個聲音的。當然,如果讓他聽到了,說不定這個毫無節操的家夥還會補上一句:“讓大瘟疫來得更猛烈些吧!”


    第二百二十五章 人道主義的光輝


    對於亞洲人而言,黃熱病是一種他們從來沒見過的疾病,這種病毒似乎隻存在於亞洲以外的地區,例如非洲、美洲的原始叢林。所以在亞洲,相比天花呀,霍亂呀,鼠疫呀什麽的,黃熱病的名氣就要小得多。但事實上,這東西真的染上了,那可是一點都不比這些玩意兒差。


    歐洲人第一次見識到這玩意兒的厲害,還是在海地。1801年,法國殖民地海地的黑人們宣布獨立,當時正如日中天的拿破侖皇帝立刻派遣了一隻兩萬五千人的軍隊去鎮壓。黑人們當然無力抵抗,隻好鑽進了海地的原始叢林。法國軍隊也不知死活的跟了進去。一個星期後,法國軍隊狼狽不堪的從雨林中逃了出來,兩萬五千人的大軍竟然隻剩下了三千人不到。而海地也神逆轉的贏得了獨立戰爭。是什麽讓這樣一支大軍幾乎全軍覆沒?答案就是黃熱病。


    黃熱病是一種由蚊子傳播的致命的病毒導致的疾病。注意,導致這種疾病的不是細菌,而是病毒,這意味著史高治手中的磺胺對它是一點作用也沒有。事實上,在這個時代裏,也根本就沒有能夠抵抗這種病毒的藥物,任何人隻要染上了這樣的疾病,是死是活,基本上就隻能看上帝的意思了。另外,因為病毒太小,在這個時代的技術條件下,顯微鏡是完全沒法看到黃熱病毒的。所以在這個時代,人們對它的傳染方式同樣一無所知。


    更要命的是,這東西居然有三到六天的潛伏期。一般人在染上這種病毒後的三到六天裏幾乎毫無任何不適的反應。這就給了病毒的擴散充足的時間。尤其是在人員密度很大的區域,一隻蚊子叮咬了一個染上病毒的人之後,在這樣漫長的時間裏,可能會把周圍其他的人全都叮咬個遍。所以,一旦病情開始發作了,你就會發現,幾乎所有可能染上這種病的人都已經染上這種病了。


    如今,進入了叢林的日本工人也發生了這樣的狀況。一開始,有那麽一兩個人開始出現了發高燒、怕冷、頭痛、顯乏力、食欲不振、惡心等一係列症狀。這種症狀嘛,當然是立刻就被醫生們診斷為重感冒。


    感冒是由病毒引起的,在當時對付它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有效的辦法,最管用的辦法就是給他一片海洛因,讓患者舒服點,然後等它自己好。(順便說一下,現在的很多感冒藥其實也隻是緩解症狀而已。)而偏偏海洛因又是一種如此強效的掩蓋劑,這東西以吃下去,什麽不舒服的症狀立刻都煙消雲散了,除了高燒還沒退下去之外,病人甚至感覺不到什麽特別的不適了,有些家夥甚至還能抗起斧頭出去繼續工作了。於是包括日本人在內,幾乎所有的人都感慨,海洛因真是好東西,要是沒有它,人類該如何麵對各種疾病呀。


    然而,海洛因畢竟不能真正殺死病毒,隻能通過麻痹神經來緩解症狀。所以遇到像大多數感冒那樣的不用治療,過兩個星期自己也會好的病,當然是無上妙藥了,然而一旦遇到殺不死病菌或者病毒就要死人的病,這東西幾乎就隻有讓你死得舒服點,也可能更快一點的作用了。原本黃熱病就有好幾天的潛伏期,在用上海洛因,等於潛伏期一下子就長了一截,再加上為了對付無力的症狀,好讓工人們能帶病堅持工作,雖然史高治沒打算真的把運河挖通,但是多幹點,下次真的打算挖通它的時候,不是也能少點事嗎?再說反正這些日本工人已經死定了,已經要作為消耗品消耗掉了,趕在將他們消耗掉之前,多撈點成本迴來不是很應該的嗎?


    不過精神類藥物的作用總是有極限的。無論是海洛因還是冰毒。當身體的物質基礎已經被破壞之後,這些東西隻會讓人死得更快。所以幾天之後,大麵積的死亡開始出現了。


    ……


    “小次郎,你怎麽了?”佐佐木望者剛才還舉著斧頭,突然間就把斧頭丟到了一邊,幹嘔了起來的小次郎問道。


    小次郎這個時候卻已經打不出話來了,他開始隻是幹嘔,接著就開始一口接一口的吐出血來——這是黃熱病進入了第三期,也就是最為嚴重最為危險的中毒期的典型症狀,一旦出現這樣的症狀,那麽他距離死亡也就不遠了。


    佐佐木對於黃熱病什麽的固然是一無所知的,但是,看到一個人在大口大口的吐著血,即使再愚鈍,他也知道,情況很不妙了。


    小次郎吐著吐著也就習慣了——啊,錯了,因該是吐著吐著腿一軟,就倒在地上昏迷了過去。


    “快,快把他抬起來,抬到醫生那裏去!”佐佐木喊道,同時,他的心也猛地一下子縮緊了,就像是被一隻冰冷的爪子握住了一樣,幾乎都無法跳動了。他想起來了,前幾天,他們這個小隊,包括他自己在內,幾乎所有的人都染上了“重感冒”,當時他的頭疼得好像要裂開了一樣。然後醫生給了他們一種叫做海洛因的藥,這種要真是神了,一吃下去,沒過一會兒頭就不疼了。當時佐佐木還感歎說,鬼夷這邊的感冒怎麽都這麽厲害,好在鬼夷的藥也很厲害。隻是渾身沒勁的毛病還是有,於是上麵有給了雙份的大力丸,嗯,這東西,日本人覺得名字太難聽,於是給它取了個日文的譯名就叫做“北美大補丸”。若幹年後,童萌會的一幫子人生贏家們在學習日本的經驗的時候,也一並喜歡上了這種提神清腦補充體力的良藥,於是也把這個帶了一些迴中國,還給它又取了個名字叫做“東瀛大補丸”。


    “北美大補丸”的效果的確是杠杠的,吃了這個,大家又有力氣幹活了,然後又幹了幾天的活,然後,嗯,就出狀況了。這說明這種病根本沒有治好,現在是小次郎倒下了,下一個說不定就是自己。這個想法讓佐佐木的腿都軟了,差一點就一頭栽到在地上了。


    等到他們把小次郎抬到醫生那裏,才發現,被抬迴來的人已經不止一個了。也隻有到了這個時候,醫生們才發現,這次大家得的病,真心不是重感冒。於是經過了一係列的排查,最後,醫生們總算是想起了他們提都不願意提的那種病症:黃熱病。


    怎麽治療黃熱病呢?醫生們其實也沒有什麽辦法。在這個時代,唯一靠譜一點的辦法就是不斷地給病人補充電解質,維持病人體內的電解質平衡。嗯,說得明白些就是給病人掛生理鹽水。然後就看病人自己的造化了,反正不管撐得過去,還是撐不過去,反正都是體製,哦,是體質問題。


    嗯,就是體質問題,比如說小次郎,抬迴來之後,到了第二天下午,還清醒了一下子,有個小夥子還頗有點替他高興,不過,佐佐木卻知道,這不過是迴光返照而已。甚至就連小次郎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這從他的遺言裏就可以看出來。當時小次郎說:“原本還想要攢點錢,就到城裏的慰安所裏去,嚐嚐女人是啥滋味,反正我這麽矮,這輩子估計都找不到老婆了。總不能一輩子連女人都……可惜,可惜……”


    說完了兩個“可惜”,小次郎就蹬了腿。小次郎死後不到兩個小時,佐佐木也病倒了,他也開始出現了牙齦出血,嘔吐等症狀,甚至一度陷入昏迷。


    “不知道美智子現在怎麽樣了,要是我迴不去了,不知道清兵衛能不能長期的照顧她……”在昏迷過去之前,佐佐木這樣想著。


    瘟疫像一陣風一樣,在最近到達的這一萬多日本工人中迅速的傳播開了。短短的幾天之內,原本被海洛因和大力丸壓製住了症狀的病症一下子冒了出來,現在整個的工人營地裏一片死寂,幾乎所有的工人都病倒了。就連醫生都病倒了不少。以至於大部分的病人已經完全沒人照料,隻能躺著等死。


    也就在這一天,紐約每日時報報道了黃熱病席卷了整個的巴拿馬運河工人營地的消息。同時這家報紙還刊登了他們對史高治·麥克唐納先生的專訪。在這個專訪中,史高治明確的證實了黃熱病席卷工人營地的消息,他甚至告訴記者,現在的情況肯定會比他們報道的更嚴重,因為這種病的病情發展速度會非常快。


    “出現這樣的狀況,實在是出乎我的預料。這是我的錯,作為一個研究疾病的原因,並且多少還有一點成績的研究者,我居然會輕忽了這些疾病的威脅,這是我的錯。現在在當地的醫療力量是遠遠不夠的,而且從那邊傳來的消息看,磺胺對這種病症一點效果都沒有。在麵對這些疾病的時候,我們的武器是如此的缺乏,但我們居然一度洋洋自得的認為我們就要徹底的征服傳染病了,這真是太驕傲了,驕傲是最大的罪行。現在我要告訴您們一個消息,我已經安排好了火車,我將和‘救恩’醫院的那些最富有臨床經驗的醫生們一起趕赴巴拿馬,去盡我們的能力救治病人。”史高治一邊說,還一邊看了看懷表,“我們還能再談五分鍾,然後我就必須出發了。”


    “啊?什麽?麥克唐納先生您要親自到疫區去?這不是太危險了嗎?您可是美國的首富!”那個記者問到。史高治要去巴拿馬的消息顯然讓記者吃了一驚,他知道史高治·麥克唐納先生可不是一個一般的醫學家,他是美國的首富!而這樣一個人,在這個時候,居然會願意為了救人,而置自身於險地,這是什麽樣的精神?這是人道主義的精神!做出這樣的決定的史高治在記者的眼裏立刻充滿了聖靈般的光輝。


    “是的,是有危險。”史高治斬釘截鐵的迴答說,“但是盡我所能,挽救生命是我的責任。而我對於那些被我招募來的工人,更負有更大的責任。所以我必須去。至於美國首富什麽的,先生,在上帝麵前,每一個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為了醫學的進步


    史高治從巴拿馬車站下火車的時候,突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時空錯落的熟悉感,因為整個的巴拿馬都籠罩在一片帶著煙火味道的嗆人的霧霾當中,這一下子就勾起了史高治對於上輩子的關於帝都的那些秋之迴憶。


    整個的站台上,都覆蓋著一層木頭以及煤炭燃燒後落下來的灰黑色的煙灰,即使早就戴好了口罩,史高治依然被嗆得咳嗽了起來。


    匆匆的上了馬車,史高治拉下口罩,問前來迎接他的鮑勃:“這是怎麽迴事?”


    鮑勃迴答說:“麥克唐納先生,您不是先發過來了一個叫做《對疾病可能的傳染方式》的文章嗎?這篇文章在巴拿馬的報紙上發表了。裏麵提到蟲子叮咬也是常見的疾病傳播的方式。雖然如今還不知道黃熱病是怎麽傳播的,但是巴拿馬人覺得,所有可能的傳播途徑都要加以處理,嗯,所以現在整個巴拿馬都在亂燒東西,他們覺得這樣能趕走有可能會傳播黃熱病的蚊子。”


    “這樣也行?”史高治吃了一驚,“這樣搞不好會弄出一大堆的肺炎或者氣管炎吧?”


    “可不是嗎。”鮑勃迴答說,“但那也比黃熱病來得強呀。”


    “工人營地那邊的情況怎麽樣?”史高治問到。


    “不好,很不好,每天都在不斷地死人。”


    就像鮑勃說的那樣,勞工營裏的疫情還在發展,每天都有數百人的屍體從日本勞工營地被抬出去火化。在那個時代裏,即使是西方,最常見的埋葬方式依舊是土葬。不過對於死於瘟疫的人——雖然死於黃熱病的人的屍體因為沒有蚊子叮咬因而不再具有傳染性——但是當時的那些對於黃熱病的傳播原理一無所知的人全被這種酷烈的傳染病給嚇壞了,要不是有黑水的人阻止,當地的一些家夥甚至都想幹脆直接一把火把整個的勞工營連帶著裏麵的那些已經死了的,正在死的,以及暫時還沒死的那些疑似人類的日本人一把火燒光,免得瘟疫傳染到了他們那些高貴的白種人的身上。


    在這樣的條件下,死者的屍體當然隻能火化了。好在巴拿馬樹木多,負責火化屍體的人現在地上鋪一層圓木,然後再在上麵鋪上一層屍體,再澆上一些煤油(因為圓木大部分都是濕的,不澆上煤油根本就點不燃),然後再在上麵蓋上一層圓木,再擺上屍體,再澆上煤油……最後整個的垛子堆得有三米來高,然後再扔個火把過去,整個垛子就被火焰包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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