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這不公平！”克羅爾說。
“卡羅爾，你不要為弟弟抱不平。在我看來，你是你弟弟的保險。你弟弟有可能發財，也有可能破產，如果你弟弟將來做買賣破產了，我希望你的大門永遠是能向著弟弟敞開的。”老約瑟夫說，“當然，如果你發了財，也不能忘了大哥。”
“嗯！”卡羅爾認真的點了點頭。
第十章 起步
“不過，史高治，我沒有預料到你成長得這麽快。所以，這些錢還都是在銀行裏的定期儲蓄。如果現在拿出來，就沒有這麽多了。嗯，這筆錢還要再過兩年才能動用。你也正好可以在這兩年裏熟悉熟悉怎麽做買賣……嗯，明天起，你就跟著我，把賬本先管起來。卡羅拉，你也跟著學學，畢竟，這個鋪子最後還是要給你的。”老約瑟夫這樣說。
再過兩年，就是1857年了，史高治上輩子在大學裏讀書的時候曾經趕時髦的讀了個經濟學的雙學士，在選修經濟史的時候，他就學到過，1857年爆發了世界上第一次全球範圍的經濟危機，而且這一危機也是第一次從美國，而不是從當時的世界老大英國那裏爆發的經濟危機。在這場危機中，紐約的63家銀行中有62家出現了停止支付的情況，而貼現率甚至超過了百分之六十。約瑟夫的這筆錢要存到1857年才能取出來，這可不是什麽太好的消息。於是，史高治趕緊問：“爸爸，我想知道，這筆錢要到幾月份到期。”
“怎麽了？等不及了？”老約瑟夫笑了，“我的兒子，誌向遠大是好的，但你還是要腳踏實地，先跟著我幹兩年再說吧，不會耽誤你的。”
先跟著老約瑟夫幹兩年，到1857年之後再開始創業並不算太晚，趕上南北戰爭這趟發財列車絕對不是問題。事實上，洛克菲勒的創業時間還要晚到1858年。但史高治現在最擔心的卻是存款的安全性問題，所以，他還是要繼續問個明白，隻是，他可不能直接對老爹說，1857年會發生全球性的經濟危機，很多銀行都要完蛋。在現在的一片繁榮的背景下，說這個，絕對沒人會相信的。所以，他必須換一個說辭。史高治想了想，說：“爸爸，我隻是想知道這個時間，好預先作出安排。”
“想得還蠻長遠的嘛。”約瑟夫說，“好吧，我告訴你，這筆錢在一月份到期。”
“一月份到期？”史高治長出了一口氣，雖然記不清1857年經濟危機到底是幾月份爆發的，但是，史高治還是隱隱約約的記得，金融係統的問題是在這一年的秋天才被引爆，至於銀行停止支付，並開始大批破產則是要到十月份才會發生的事情。
一般來說，經濟危機到來前都會有一段的經濟狂熱，1857經濟危機也是如此，在此之前的一段時間裏，大量的歐洲熱錢湧入美國的鐵路行業，美國的鐵路瘋狂的無序發展，建成的鐵路裏程數甚至超過了世界上其他所有國家同期的總和。而一直在以南方為基礎的民主黨控製下的美國政府，為了保證南方的種植園的利益，為了保證南方的農產品能低稅進入歐洲，而不斷的下調進口關稅，以換取歐洲國家對美國的農產品開放市場。歐洲對美國農產品進入市場的大門固然是打開了，但是美國工業製成品的市場的大門也一樣向著歐洲敞開了。而此時的美國工業還遠遠不能和歐洲，尤其是和英國相抗衡。所以雖然理論上美國鐵路事業蓬勃發展應該會帶動其冶金業大發展，而實際情況卻是在這一時期美國生鐵產量長期停滯不前，棉紡織業增長速度也很慢，與此同時鐵軌、生鐵、機車、棉布和其他英國工業製成品進口卻增長得十分迅速。英國產品充斥美國市場，並打垮了美國自己的製造業。最終導致了危機的爆發。而這一年，美國的農業也不走運，美國小麥空前的大豐收卻撞上了俄國小麥的曆史性大豐收，結果，俄國小麥的競爭使得美國小麥的價格大跌，經營糧食的企業也大批破產。
隨著危機的爆發，美國銀行、金融公司和工業企業大量倒閉。僅1857年一年，就有近5000家企業破產，糧食生產過剩，糧價和糧食出口下降，加上英國工業品劇烈競爭促使了美國經濟危機加深，反過來英國經濟發展也受美國危機打擊，由英國向美國輸出資金的銀行、鐵路、商業公司紛紛破產也使英國投資者持有有價證券急劇貶值。而美國市場的急劇縮小更是使得那些依賴美國市場生存的英國企業遭到巨大的打擊。
經濟學畢竟不是史高治前輩子的主業，所以他也隻是籠統的記得這些大概的東西，至於細節，那卻是一點都不知道了。不過這個大趨勢就足以用來幫助史高治賺錢了。別的不說，1857年的糧食就是個很好的賺錢的機會。史高治知道，幾年前，也就是1851年，在芝加哥，世界上第一個糧食期貨市場就已經出現了，由於前幾年糧食價格的堅挺，所以糧食期貨的價格一度抬得很高。而最終，世界性的大豐收卻會將價格打壓到一個此前人們想都想不到的低點。抓住這個機會，做空糧食，就能掙到一大筆錢。
“洛克菲勒起家的時候好像最開始也是在做糧食買賣的吧？到1857年，他應該也能有一點積蓄了，當那個時候，我完全可以拉上他一起幹一票。”史高治這樣想著。
史高治知道，期貨做空是一件風險很大的買賣，隻裏麵不乏運氣的成分，即使知道大勢，要想順利地賺到錢，運氣依舊是不可或缺的。作為未來的美國乃至世界第一大富豪，洛克菲勒的氣運應該絕對是很足的。而且洛克菲勒現在供職的公司，也從事糧食買賣，在這兩年時間裏他也會對糧食市場非常熟悉，和這樣的人合夥幹一票絕對是不會錯的。
約翰·洛克菲勒這個時候還不知道史高治正在盤算他呢，在忙玩了一天的工作之後，他已經累得像條狗一樣了。今天一天裏，他做好了賬務，又受命去和一個客戶談租借船隻的事情，忙完事情後，生性節儉的他也舍不得坐公共馬車，而是徒步穿過了整個的城區迴家。所以現在，累壞了的洛克菲勒胡亂的吃完了晚飯，然後一頭倒在床上，幾乎連鞋子都來不及蹬掉就直接睡著了——未來的大吸血鬼在打算吸別人的血之前，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學會吸自己的血。他的母親阿萊紮輕輕的給他脫下了皮鞋，蓋上了被子。然後走出了他的房間，就在走出房門的時候，她聽到約翰·洛克菲勒打了一個噴嚏，然後翻了個身，把蓋好的被子又掀到了一邊，然後又用含糊的聲音嘟嚕了一句什麽。
阿萊紮笑了笑，輕輕地走了過去，再次幫兒子把被子蓋好。
……
“先生，您是說你您打算提前結束試用期並錄用我？”在塔特爾的辦公室裏，約翰·洛克菲勒正努力的壓製住自己心中的喜悅，用盡可能平靜的聲調對塔特爾說。
“是的，洛克菲勒先生，我們關注到這一個月來你的工作情況，我們都看在眼裏。雖然您的工作還遠遠算不上完美，不過作為一名新手，你的表現很出色。我們很看好你的未來，希望在今後的日子裏，我們可以合作愉快。”塔特爾向著洛克菲勒伸出了他的手。
“謝謝您，先生！”洛克菲勒握住了塔特爾的手，略有點激動的說，“我會努力工作，證明您沒有看錯人的。”
“約翰，我們現在隻能給你每周5美元的薪水，畢竟，你知道，你還是個新人，一下子拿得太多，其他的員工可能會有想法的。不過如果此後你的工作表現能讓人滿意的話，我們也會給你增加工資的。”塔特爾繼續說。
……
第十一章 創業
一轉眼，洛克菲勒在休伊特—塔特爾公司裏已經幹了一年多了，靠著每周五美元的薪水，洛克菲勒攢起了三百多美元，這很不容易，因為這意味著，洛克菲勒每周的花銷不過一美元左右。這不僅僅是洛克菲勒一個人的開銷，而是洛克菲勒至少再加上一個弟弟的開銷——比爾的錢總是時有時無，很不靠譜。
這些錢對於過生活倒是夠了，但是對於投資創業卻還是遠遠不夠的。這個時候，創建一家公司需要的錢不算多，但三四千美元還是需要的。洛克菲勒覺得，他還需要老老實實的再幹幾年，才能開始追逐自己的夢想。然而也就在此時，一次遭遇卻改變了這一切。
這一天是禮拜天，洛克菲勒和史高治繼續和以前一樣到教堂裏去義務幫工。禮拜開始後，他們照例在禮堂最角落的條凳上坐了下來，聽湯普森牧師布道。這個時候，一個人走到了洛克菲勒旁邊，脫下頭上的帽子，朝著他點了點頭，然後就在條凳上坐了下來。
史高治看到，洛克菲勒也向著那個人點了點頭——顯然他們相互認識，不過因為牧師正在布道，所以兩人並沒有說話。
牧師的布道格外的冗長，毫無宗教信仰，卻裝出一副虔誠的樣子的史高治，無聊的坐在那裏，聽牧師講那些老掉牙了的聖經故事，嗯，今天講的是加利利的迦拿的婚宴，嗯，這是耶穌基督所行的第一個奇跡，在婚宴中，主人家沒有酒了，耶穌就讓人將水倒進酒缸，於是那水就變成了酒。
“這個故事真是太不科學了，”史高治無聊的想，“湯普森神父的布道也很差，嗯，《卡拉馬佐夫兄弟》裏的佐西瑪長老好像也就這一個章節做過布道，比湯普森神父的布道出色多了，嗯，加利利的迦拿的婚宴中，主人連酒都不夠用，這一定是個很窮的窮人，浸信會的信徒大多也是窮人，耶穌的第一個奇跡就是給窮人的，連這一點都抓不住……”
不過，雖然心裏對牧師的布道不以為然，甚至自以為自己上去說不定能更強，但為了維持自己虔誠信徒的外表，史高治還是得老老實實的坐著，無聊的看著陽光透過教堂的彩色玻璃投下的那些斑駁的光影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的移動，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到了中午，湯普神神父也結束了他冗長的布道。
“阿門！”洛克菲勒跟著牧師說完了最後的一個詞，然後轉身，對著剛剛走過來坐在她身邊的那個人說：“克拉克，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是迴英格蘭去了嗎？”
“約翰，我想你以前說的更有道理一些，美國的確比英國有著更多的機會。”這個人笑眯眯的迴答說。
這個人叫莫裏斯·克拉克，他是一個出生在美國的英格蘭人，是洛克菲勒在商業學校時候的同學，不過他的年齡比洛克菲勒大了整整十歲——和洛克菲勒不同，他是在工作了好幾年之後才去接受了商業學校的培訓的。畢業後，克拉克就迴英格蘭去了，於是洛克菲勒就和他失去了聯係。
“怎麽，你迴來有什麽樣的打算？”洛克菲勒繼續問。
“是有些打算，不過這些事情我們還是到教堂外麵去談吧，要不然，說不定基督會憤怒的將我們從聖殿裏麵趕出去的。”莫裏斯·克拉克說。
耶穌在進入耶路撒冷的聖殿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將在聖殿裏做買賣的人趕了出去。現在作為一個“虔誠的教徒”，在教堂裏談買賣的確是不太合適的。於是三個人都站起身，離開了教堂。
中國人有個習慣，那就是喜歡在酒桌上麵談生意，事實上，很多老外也一樣。不過現在這三個家夥卻都有點吝嗇鬼習氣，所以雖然到了吃午飯的時間，但他們也沒有找個酒店一邊吃一邊談，而是直接就在教堂外麵的大街上談了起來。
“好了，克拉克，說說你的打算。”洛克菲勒說。
“我想辦一家公司，專門做糧食買賣。你知道，英格蘭的土地大多被用來當了牧場，用來種植小麥的麵積很小，所以英格蘭的小麥的供應很大程度上依賴進口。和土地金貴的歐洲不同，美國有的是待開發的土地，所以美國產的小麥的價格總是能比歐洲的更低，即使要加上運輸的費用，價格還是會比歐洲低。所以從美國倒賣小麥之類的東西，販運到歐洲去，我覺得是一項賺錢的生意。隻是我現在的本金不夠，所以我要找一個合夥人。約翰，在商業學校學習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你是所有同學中最認真，問題也最多的一個。另外我還打聽了一下你最近的情況，很多從事這一買賣的人都稱讚你能幹。所以我就找到了你。我想，你不會真的打算永遠給別人當雇工吧？我手頭上有兩千美元，隻要你能籌到同樣的數字，我們就可以把公司建立起來，自己當老板！現在的經濟形勢這樣的好，幾乎做什麽買賣都能賺到錢，我們必須抓住這樣的機會，不要辜負了這個時代！怎麽樣，約翰？”克拉克緊緊地盯著洛克菲勒的眼睛非常急迫地說。
“可是，”洛克菲勒搖了搖頭，想了一會兒說，“克拉克，我現在暫時沒有這麽多的錢。”
“約翰，那你現在有多少錢呢？”克拉克還不死心。
“我隻有三百美元。”洛克菲勒無奈的搖搖頭，“差的太多了。”
“這的確差得太多了……”克拉克的語氣裏充滿了遺憾。
“約翰，我記得比爾叔叔說過，在你滿了二十一歲的時候，他會給你一千美元的。”史高治突然插話說，“你可以試試向他預製這筆錢，如果你肯出利息，而比爾叔叔真的有這筆錢的話，他一定願意借給你的。另外，克拉克先生，如果你能夠等等的話，再過兩個月，我也能拿出兩千美元的資金。”
“這位……先生是？”現在的史高治還是一個剛剛12歲的小孩子，克拉克一度把他當成了洛克菲勒的弟弟，他知道，洛克菲勒有兩個弟弟，但是他並沒有見過他們。如今這個小孩子卻突然開口，宣稱自己可以一下子拿出兩千美元來，在大吃一驚的境況下，克拉克竟然對這麽個小孩子用上了“先生”這種稱唿。
“這是我的鄰居，史高治·麥克唐納。嗯，你可千萬別把他看成小孩子，他是一個天才，真正的天才。”洛克菲勒說。
“你真的能拿出兩千美元？”克拉克用審視的目光盯著史高治，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史高治的衣著，似乎還有點不太相信。的確，兩千美元在當年不是一個小數字，要知道，在當時，一個一般的工人，一周的收入也就兩個美元左右。如果史高治穿著一身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高檔服裝倒也罷了，可是史高治身上的這套衣服，嗯，雖然洗得很幹淨，但用的卻是很粗很耐磨的布料——有錢人家的孩子可不會穿這樣的東西。
“史高治的父親是我們這裏最好的鞋匠，他的家境可比我好多了。”洛克菲勒看出了克拉克的疑惑，於是用半是開玩笑的口吻解釋說，“而且史高治很能幹，現在已經完成了中學的學業，開始幫約瑟夫大叔管理生意了。”
鞋匠經常要和皮革藥水之類的東西打交道，所以穿這樣一身粗布衣服到也是自然的。而且老約瑟夫作為一個鞋匠，倒也有點名氣，克拉克有一雙皮鞋就是在老約瑟夫的店子裏麵定做的。如果是老約瑟夫的兒子，如果他真的像洛克菲勒說得那麽能幹，那他還真可能可以拿出兩千美元。
“兩個月嗎？這應該不是問題。”克拉克說，“約翰，如果你能弄到那一千三百美元，再加上史高治的兩千，我們就有了五千三百美元了，這足夠我們建起一家小公司了。而且這兩個月之內，說不定我還能再弄點錢出來。”
“那好，我迴去和我父親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預支到這筆錢，無論如何，一個星期後，我會給你一個答複的。”洛克菲勒最後說。
……
在和克拉克告別之後，洛克菲勒迴到家裏，立刻給自己的父親寫了一封信，向他索要那1000美元，同時向他許諾他可以給他比銀行高一倍的利息。洛克菲勒相信，這樣的條件應該可以打動比爾了。
三天後，比爾給洛克菲勒迴了信，他告訴洛克菲勒，如果能給他一個月的時間，他可以幫助洛克菲勒籌到1000美元，但這筆錢他不能長時間借給他，最多一年之後，洛克菲勒就必須將這筆錢返還給他，當然，利息也是必不可少的。
幾天後，洛克菲勒、史高治還有克拉克再次聚在一起，並正式簽署了合作意向書。
兩個月後，一家新的從事糧食經銷的企業正式成立了。後代的美國曆史上對這家企業的成立做了這樣的記錄。
“在這一天成立的克拉克-麥克唐納-洛克菲勒公司並不是一家穩定而長壽的企業。事實上，在成立不過一年之後，這家公司的三個主要投資人中的一個就將主要的精力放到了其他的事業上並將自己的大部分資產從公司撤出，而在幾年之後，公司的發起人之一的克拉克也被從公司中排擠了出去，公司的名稱和經營方向也隨之發生了巨變……但是這家叫做克拉克-麥克唐納-洛克菲勒公司的企業卻絕對是美國曆史上的傳奇，因為美國曆史上最富有最具有影響力的兩位大富豪，就是從這家公司裏起步的。”
第十二章 初露鋒芒
1957年3月份的一天，在新成立的克拉克-麥克唐納-洛克菲勒公司裏，公司的三位發起人正在舉行會議。
這次會議的議題其實相當的簡單，至少，在發起會議的時候，克拉克和洛克菲勒都是這樣認為的。在這次會議上，克拉克憑借著自己此前的經驗提出，除了糧食現貨交易之外，他們還可以到芝加哥的糧食期貨市場上去購入一些糧食期貨。
美國的小麥運往海外很大程度上依賴於五大湖流域的水運，而在當時，位於密歇根湖畔的芝加哥是最重要的糧食集散地。在這裏，有著世界上第一個期貨市場——芝加哥糧食期貨市場。
一般來說，期貨的價格總是會比現貨的價格要便宜一些，這就讓從期貨市場上購買糧食顯得更有利可圖一點。當然，農民們通過期貨市場，也能保證自己的收入相對穩定，不至於因為種錯了農作物而虧本，還能提前拿到錢，也是種不錯的選擇。
在洛克菲勒和克拉克看來，用一部分資金去購入期貨糧食，是個很合算的做法，應該很順利的就會得到通過。然而這個計劃剛一提出，就遭到了史高治的反對。
“我不讚成這樣買入糧食期貨。”史高治對洛克菲勒和克拉克說。
洛克菲勒沒有說話，史高治知道，他正在等自己說出理由。當然，史高治沒法告訴他真相，他總不能直接對洛克菲勒說，我是從後世穿越過來的，我知道，明年會發生世界上第一次席卷全球的經濟危機，而這場經濟危機正是從糧食市場的崩潰開始的吧？不過，在前世，史高治一直聽過這麽一種說法，那就是“危機，危機，既是危險，也是機遇”。在後世的美國，最有影響力的那些大財團的基礎，基本上都是在幾次危機裏奠定下來的。史高治早就想清楚了，即將開始的這次危機也同樣能給他提供一個機會。首先，危機會從糧食市場開始，因為美國的糧食種植麵積擴大的太快，再加上風調雨順帶來的豐收，又撞上俄羅斯的糧食出現了史無前例的大豐收，導致國際市場上糧食的供給遠遠超過需求，導致糧價發生恐慌性的下跌。史高治記得，這一年，糧食的價格跌倒了預期價格的四分之一以下，讓很多商人一下子破了產。不過，對於預知了此事的人來說，這正是通過做空賺大錢的機會。史高治關注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
“約翰，你知道今年克利夫蘭附近的小麥耕種麵積比去年多多少嗎？”既然早就盯上了這次機會，史高治當然也早就準備好了說服他的合作夥伴的說辭。
“具體數字我不清楚，”洛克菲勒說，“不過，我以前所在的公司也做糧食買賣，所以大體的情況我也了解一點，受到近年來糧食價格堅挺的影響，今年的耕種麵積擴張了很多，我估計恐怕要比去年多了四分之一了吧。”
“僅僅克利夫蘭就多了這麽多，整個美國的情況恐怕也類似。”史高治說，“更可怕的是歐洲……約翰，去年國際市場，嗯，我說的是倫敦市場上，小麥的價格有多少？棉花和羊毛的價格是多少？這些你應該知道的。”
“我知道。”洛克菲勒點了點頭。他管了好長時間的賬目，對這些東西一清二楚。
“那麽約翰，你能算算如果在價格不變的前提下，歐洲人種植小麥和種植棉花或者養羊哪個更賺錢？”
這可不是一個一口能夠迴答得出的問題。洛克菲勒迅速的掏出筆記本和鉛筆，開始演算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他迴答說：“如果歐洲的土地狀況和美國相似，那麽，至少在較為肥沃的一部分土地上，種小麥會比種棉花和養羊更賺錢……其實不僅歐洲，包括印度也會是這樣……你的意思是，糧食的價格可能會出現下跌？”
“是的，但我還沒有把握。”史高治說，“所以，約翰，我們首先要調查一下美國小麥播種的情況……克拉克先生，我們也需要了解歐洲小麥種植的具體情況。您是英格蘭人，在歐洲應該有一些相應的渠道，了解歐洲小麥種植狀況的事情就要拜托您了，嗯，請特別注意法國和俄國小麥的種植情況。”史高治又向克拉克說。
“嗯，這件事情就交給我了。”克拉克一邊迴答，一邊用驚異的眼光盯著史高治。當洛克菲勒將史高治拉進來的時候，克拉克並沒有把史高治太放在眼裏——一個十多歲的小孩子而已，哪怕真的是天才，有能強到哪裏去？克拉克甚至認為，洛克菲勒隻是拿不出足夠多的錢，而這個看起來像是他的小弟弟的小家夥有正好又有錢又好控製，所以被洛克菲勒當成綿羊拉進來了。現在看來，如果剛才的那些話真的是這個小家夥自己想出來的，那他可真是一個天才。雖然他在公司中的股份還沒有自己多——在這兩個月裏，他又搞到了500美元，這使得他依舊是公司裏的第一大股東。但有這麽一個家夥，自己真的能如自己期待的那樣把公司的控製權牢牢地掌握在手中嗎？
“這大概是洛克菲勒教給他的吧。”克拉克這樣想著，他覺得這才是真正能讓人接受的解釋。
“因為有這樣的風險，我們盲目的將資金投入到收購糧食上搞得不好會血本無歸的。所以，我們必須先進行調查研究，在作出決定。我希望在我們的公司裏能夠形成一種風氣，那就是：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史高治毫不臉紅的又把某位偉人的名言據為己有。
“嗯，這句話說得好！現在糧食市場上有一種盲目的樂觀，很多家夥做買賣，靠的不是對市場的認真分析，而是拍腦袋的隨大流。越是這樣，市場就越容易出問題。我提議，我們分配一下工作。”洛克菲勒一邊拿出紙和筆，將史高治說的那句“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記錄下來，一邊說，“史高治和我去芝加哥了解一下那裏的情況，克拉克你應該在歐洲有熟人，盡快和他們聯係，了解歐洲的情況，事不宜遲，我們最好馬上出發。一旦證實事情和我們推斷的一樣，我們就做一把大的。你們看怎麽樣？”
“做一把大的是什麽意思？”克拉克問。
“就是說我們采用做空的手段，首先在期貨市場上從人家手裏借貸賣出一批糧食，等到糧食價格崩盤之後，再買進糧食來歸還。如果操作的好，這一筆生意至少能讓我們賺取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利潤。”洛克菲勒的眼睛閃閃發亮。
“可是，風險也不小呀。”克拉克說。
“富貴險中求！世界上有高利潤的生意，要麽門檻高，要麽風險大。”史高治說。
克拉克又驚訝的看了史高治一眼，“就算前麵的說法是洛克菲勒教他的，但剛剛這句話，是順著語境冒出來的，這應該不可能是誰能先教好的。這真是個天才，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天才的氣運了。”
“隻要我們準備的充分，調查得清楚，就不會有問題。”洛克菲勒說。
“好吧，那暫時就這樣幹吧。我在英國有一些朋友，我會馬上和他們寫信聯係的。不過，這需要一定的時間——越洋的信件就是太慢了，而且我的朋友們收集這些信息也需要時間。你們的調查也需要時間的，我想，大概到五月左右，我們就能知道大致的情況了。”
……
和史高治前一輩子了解的那個芝加哥不同，這個時候的芝加哥還遠遠不是後世的那個也能夠有幾百萬人口的美國第三大城市，現在，它隻有二十多萬人口，按後世中國的標準，最多也就是個縣城而已。
要說現在出現在史高治和洛克菲勒眼前的這個芝加哥和後世中國的那些小縣城還真有點相像，街道很窄，房屋和房屋挨得緊緊的，到處都是新建房屋的工地和火災隱患，市政建設毫無規劃，城市布局亂七八糟。史高治知道，要到1870年大火重建之後，芝加哥才算有了較為整體的布局設計。
沿著密歇根湖畔，有許多的碼頭，那裏停泊著各種各樣的船隻。很多運往歐洲的糧食就是從這裏出發的。有一條大路從倉庫區通往那片碼頭區，幾乎任何時候，你都能看到有馬車滿載著糧食慢吞吞的在這條路上走著。而史高治他們的目的地——芝加哥糧食期貨交易市場就在這條路的一邊。
史高治和洛克菲勒是坐火車到芝加哥來的，19世紀的火車的速度比較慢，雖然從克利夫蘭到芝加哥並不算太遠，但是火車還是跑了一整天。所以等史高治他們到達的時候，都已經是下午了。
“現在市場已經關閉了，我們先住下來，等明天再去看看。我知道有一家旅館很便宜，嗯，條件一般，但還算幹淨。”洛克菲勒對史高治說。
史高治知道，洛克菲勒除了做買賣之外，但就生活方麵，嗯，基本上就是個土鱉。在後世，關於洛克菲勒，還有這麽一個傳說。說是洛克菲勒成了大富豪之後，每次出差，在住宿的時候，總是要住最便宜的旅店。於是有人問：為什麽您的兒子們每次都會住最豪華的套間，而您卻隻住最便宜的呢？洛克菲勒迴答說：那是因為他們的爸爸比我的爸爸有錢。
所以洛克菲勒所說的條件一般，那估計就真的很一般了。“嗯，等我以後發了財，可決不能像洛克菲勒這個土鱉這樣過日子，嗯，怎麽著也要像摩根那樣，搞個超豪華的遊艇，沒事了就叫上百萬富翁俱樂部的一幫子家夥到大西洋上去開個‘海天盛筵’什麽的。那才是大富翁的生活呀。要不，賺錢幹什麽呢？”史高治這樣想著。不過，現在如果讓他去住一個舒適的，價錢貴的旅店，估計史高治也是舍不得的，因為現在的每一分錢都必須用到能帶來更多的錢的地方去。
“卡羅爾，你不要為弟弟抱不平。在我看來，你是你弟弟的保險。你弟弟有可能發財，也有可能破產，如果你弟弟將來做買賣破產了，我希望你的大門永遠是能向著弟弟敞開的。”老約瑟夫說，“當然，如果你發了財，也不能忘了大哥。”
“嗯！”卡羅爾認真的點了點頭。
第十章 起步
“不過，史高治，我沒有預料到你成長得這麽快。所以，這些錢還都是在銀行裏的定期儲蓄。如果現在拿出來，就沒有這麽多了。嗯，這筆錢還要再過兩年才能動用。你也正好可以在這兩年裏熟悉熟悉怎麽做買賣……嗯，明天起，你就跟著我，把賬本先管起來。卡羅拉，你也跟著學學，畢竟，這個鋪子最後還是要給你的。”老約瑟夫這樣說。
再過兩年，就是1857年了，史高治上輩子在大學裏讀書的時候曾經趕時髦的讀了個經濟學的雙學士，在選修經濟史的時候，他就學到過，1857年爆發了世界上第一次全球範圍的經濟危機，而且這一危機也是第一次從美國，而不是從當時的世界老大英國那裏爆發的經濟危機。在這場危機中，紐約的63家銀行中有62家出現了停止支付的情況，而貼現率甚至超過了百分之六十。約瑟夫的這筆錢要存到1857年才能取出來，這可不是什麽太好的消息。於是，史高治趕緊問：“爸爸，我想知道，這筆錢要到幾月份到期。”
“怎麽了？等不及了？”老約瑟夫笑了，“我的兒子，誌向遠大是好的，但你還是要腳踏實地，先跟著我幹兩年再說吧，不會耽誤你的。”
先跟著老約瑟夫幹兩年，到1857年之後再開始創業並不算太晚，趕上南北戰爭這趟發財列車絕對不是問題。事實上，洛克菲勒的創業時間還要晚到1858年。但史高治現在最擔心的卻是存款的安全性問題，所以，他還是要繼續問個明白，隻是，他可不能直接對老爹說，1857年會發生全球性的經濟危機，很多銀行都要完蛋。在現在的一片繁榮的背景下，說這個，絕對沒人會相信的。所以，他必須換一個說辭。史高治想了想，說：“爸爸，我隻是想知道這個時間，好預先作出安排。”
“想得還蠻長遠的嘛。”約瑟夫說，“好吧，我告訴你，這筆錢在一月份到期。”
“一月份到期？”史高治長出了一口氣，雖然記不清1857年經濟危機到底是幾月份爆發的，但是，史高治還是隱隱約約的記得，金融係統的問題是在這一年的秋天才被引爆，至於銀行停止支付，並開始大批破產則是要到十月份才會發生的事情。
一般來說，經濟危機到來前都會有一段的經濟狂熱，1857經濟危機也是如此，在此之前的一段時間裏，大量的歐洲熱錢湧入美國的鐵路行業，美國的鐵路瘋狂的無序發展，建成的鐵路裏程數甚至超過了世界上其他所有國家同期的總和。而一直在以南方為基礎的民主黨控製下的美國政府，為了保證南方的種植園的利益，為了保證南方的農產品能低稅進入歐洲，而不斷的下調進口關稅，以換取歐洲國家對美國的農產品開放市場。歐洲對美國農產品進入市場的大門固然是打開了，但是美國工業製成品的市場的大門也一樣向著歐洲敞開了。而此時的美國工業還遠遠不能和歐洲，尤其是和英國相抗衡。所以雖然理論上美國鐵路事業蓬勃發展應該會帶動其冶金業大發展，而實際情況卻是在這一時期美國生鐵產量長期停滯不前，棉紡織業增長速度也很慢，與此同時鐵軌、生鐵、機車、棉布和其他英國工業製成品進口卻增長得十分迅速。英國產品充斥美國市場，並打垮了美國自己的製造業。最終導致了危機的爆發。而這一年，美國的農業也不走運，美國小麥空前的大豐收卻撞上了俄國小麥的曆史性大豐收，結果，俄國小麥的競爭使得美國小麥的價格大跌，經營糧食的企業也大批破產。
隨著危機的爆發，美國銀行、金融公司和工業企業大量倒閉。僅1857年一年，就有近5000家企業破產，糧食生產過剩，糧價和糧食出口下降，加上英國工業品劇烈競爭促使了美國經濟危機加深，反過來英國經濟發展也受美國危機打擊，由英國向美國輸出資金的銀行、鐵路、商業公司紛紛破產也使英國投資者持有有價證券急劇貶值。而美國市場的急劇縮小更是使得那些依賴美國市場生存的英國企業遭到巨大的打擊。
經濟學畢竟不是史高治前輩子的主業，所以他也隻是籠統的記得這些大概的東西，至於細節，那卻是一點都不知道了。不過這個大趨勢就足以用來幫助史高治賺錢了。別的不說，1857年的糧食就是個很好的賺錢的機會。史高治知道，幾年前，也就是1851年，在芝加哥，世界上第一個糧食期貨市場就已經出現了，由於前幾年糧食價格的堅挺，所以糧食期貨的價格一度抬得很高。而最終，世界性的大豐收卻會將價格打壓到一個此前人們想都想不到的低點。抓住這個機會，做空糧食，就能掙到一大筆錢。
“洛克菲勒起家的時候好像最開始也是在做糧食買賣的吧？到1857年，他應該也能有一點積蓄了，當那個時候，我完全可以拉上他一起幹一票。”史高治這樣想著。
史高治知道，期貨做空是一件風險很大的買賣，隻裏麵不乏運氣的成分，即使知道大勢，要想順利地賺到錢，運氣依舊是不可或缺的。作為未來的美國乃至世界第一大富豪，洛克菲勒的氣運應該絕對是很足的。而且洛克菲勒現在供職的公司，也從事糧食買賣，在這兩年時間裏他也會對糧食市場非常熟悉，和這樣的人合夥幹一票絕對是不會錯的。
約翰·洛克菲勒這個時候還不知道史高治正在盤算他呢，在忙玩了一天的工作之後，他已經累得像條狗一樣了。今天一天裏，他做好了賬務，又受命去和一個客戶談租借船隻的事情，忙完事情後，生性節儉的他也舍不得坐公共馬車，而是徒步穿過了整個的城區迴家。所以現在，累壞了的洛克菲勒胡亂的吃完了晚飯，然後一頭倒在床上，幾乎連鞋子都來不及蹬掉就直接睡著了——未來的大吸血鬼在打算吸別人的血之前，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學會吸自己的血。他的母親阿萊紮輕輕的給他脫下了皮鞋，蓋上了被子。然後走出了他的房間，就在走出房門的時候，她聽到約翰·洛克菲勒打了一個噴嚏，然後翻了個身，把蓋好的被子又掀到了一邊，然後又用含糊的聲音嘟嚕了一句什麽。
阿萊紮笑了笑，輕輕地走了過去，再次幫兒子把被子蓋好。
……
“先生，您是說你您打算提前結束試用期並錄用我？”在塔特爾的辦公室裏，約翰·洛克菲勒正努力的壓製住自己心中的喜悅，用盡可能平靜的聲調對塔特爾說。
“是的，洛克菲勒先生，我們關注到這一個月來你的工作情況，我們都看在眼裏。雖然您的工作還遠遠算不上完美，不過作為一名新手，你的表現很出色。我們很看好你的未來，希望在今後的日子裏，我們可以合作愉快。”塔特爾向著洛克菲勒伸出了他的手。
“謝謝您，先生！”洛克菲勒握住了塔特爾的手，略有點激動的說，“我會努力工作，證明您沒有看錯人的。”
“約翰，我們現在隻能給你每周5美元的薪水，畢竟，你知道，你還是個新人，一下子拿得太多，其他的員工可能會有想法的。不過如果此後你的工作表現能讓人滿意的話，我們也會給你增加工資的。”塔特爾繼續說。
……
第十一章 創業
一轉眼，洛克菲勒在休伊特—塔特爾公司裏已經幹了一年多了，靠著每周五美元的薪水，洛克菲勒攢起了三百多美元，這很不容易，因為這意味著，洛克菲勒每周的花銷不過一美元左右。這不僅僅是洛克菲勒一個人的開銷，而是洛克菲勒至少再加上一個弟弟的開銷——比爾的錢總是時有時無，很不靠譜。
這些錢對於過生活倒是夠了，但是對於投資創業卻還是遠遠不夠的。這個時候，創建一家公司需要的錢不算多，但三四千美元還是需要的。洛克菲勒覺得，他還需要老老實實的再幹幾年，才能開始追逐自己的夢想。然而也就在此時，一次遭遇卻改變了這一切。
這一天是禮拜天，洛克菲勒和史高治繼續和以前一樣到教堂裏去義務幫工。禮拜開始後，他們照例在禮堂最角落的條凳上坐了下來，聽湯普森牧師布道。這個時候，一個人走到了洛克菲勒旁邊，脫下頭上的帽子，朝著他點了點頭，然後就在條凳上坐了下來。
史高治看到，洛克菲勒也向著那個人點了點頭——顯然他們相互認識，不過因為牧師正在布道，所以兩人並沒有說話。
牧師的布道格外的冗長，毫無宗教信仰，卻裝出一副虔誠的樣子的史高治，無聊的坐在那裏，聽牧師講那些老掉牙了的聖經故事，嗯，今天講的是加利利的迦拿的婚宴，嗯，這是耶穌基督所行的第一個奇跡，在婚宴中，主人家沒有酒了，耶穌就讓人將水倒進酒缸，於是那水就變成了酒。
“這個故事真是太不科學了，”史高治無聊的想，“湯普森神父的布道也很差，嗯，《卡拉馬佐夫兄弟》裏的佐西瑪長老好像也就這一個章節做過布道，比湯普森神父的布道出色多了，嗯，加利利的迦拿的婚宴中，主人連酒都不夠用，這一定是個很窮的窮人，浸信會的信徒大多也是窮人，耶穌的第一個奇跡就是給窮人的，連這一點都抓不住……”
不過，雖然心裏對牧師的布道不以為然，甚至自以為自己上去說不定能更強，但為了維持自己虔誠信徒的外表，史高治還是得老老實實的坐著，無聊的看著陽光透過教堂的彩色玻璃投下的那些斑駁的光影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的移動，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到了中午，湯普神神父也結束了他冗長的布道。
“阿門！”洛克菲勒跟著牧師說完了最後的一個詞，然後轉身，對著剛剛走過來坐在她身邊的那個人說：“克拉克，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是迴英格蘭去了嗎？”
“約翰，我想你以前說的更有道理一些，美國的確比英國有著更多的機會。”這個人笑眯眯的迴答說。
這個人叫莫裏斯·克拉克，他是一個出生在美國的英格蘭人，是洛克菲勒在商業學校時候的同學，不過他的年齡比洛克菲勒大了整整十歲——和洛克菲勒不同，他是在工作了好幾年之後才去接受了商業學校的培訓的。畢業後，克拉克就迴英格蘭去了，於是洛克菲勒就和他失去了聯係。
“怎麽，你迴來有什麽樣的打算？”洛克菲勒繼續問。
“是有些打算，不過這些事情我們還是到教堂外麵去談吧，要不然，說不定基督會憤怒的將我們從聖殿裏麵趕出去的。”莫裏斯·克拉克說。
耶穌在進入耶路撒冷的聖殿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將在聖殿裏做買賣的人趕了出去。現在作為一個“虔誠的教徒”，在教堂裏談買賣的確是不太合適的。於是三個人都站起身，離開了教堂。
中國人有個習慣，那就是喜歡在酒桌上麵談生意，事實上，很多老外也一樣。不過現在這三個家夥卻都有點吝嗇鬼習氣，所以雖然到了吃午飯的時間，但他們也沒有找個酒店一邊吃一邊談，而是直接就在教堂外麵的大街上談了起來。
“好了，克拉克，說說你的打算。”洛克菲勒說。
“我想辦一家公司，專門做糧食買賣。你知道，英格蘭的土地大多被用來當了牧場，用來種植小麥的麵積很小，所以英格蘭的小麥的供應很大程度上依賴進口。和土地金貴的歐洲不同，美國有的是待開發的土地，所以美國產的小麥的價格總是能比歐洲的更低，即使要加上運輸的費用，價格還是會比歐洲低。所以從美國倒賣小麥之類的東西，販運到歐洲去，我覺得是一項賺錢的生意。隻是我現在的本金不夠，所以我要找一個合夥人。約翰，在商業學校學習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你是所有同學中最認真，問題也最多的一個。另外我還打聽了一下你最近的情況，很多從事這一買賣的人都稱讚你能幹。所以我就找到了你。我想，你不會真的打算永遠給別人當雇工吧？我手頭上有兩千美元，隻要你能籌到同樣的數字，我們就可以把公司建立起來，自己當老板！現在的經濟形勢這樣的好，幾乎做什麽買賣都能賺到錢，我們必須抓住這樣的機會，不要辜負了這個時代！怎麽樣，約翰？”克拉克緊緊地盯著洛克菲勒的眼睛非常急迫地說。
“可是，”洛克菲勒搖了搖頭，想了一會兒說，“克拉克，我現在暫時沒有這麽多的錢。”
“約翰，那你現在有多少錢呢？”克拉克還不死心。
“我隻有三百美元。”洛克菲勒無奈的搖搖頭，“差的太多了。”
“這的確差得太多了……”克拉克的語氣裏充滿了遺憾。
“約翰，我記得比爾叔叔說過，在你滿了二十一歲的時候，他會給你一千美元的。”史高治突然插話說，“你可以試試向他預製這筆錢，如果你肯出利息，而比爾叔叔真的有這筆錢的話，他一定願意借給你的。另外，克拉克先生，如果你能夠等等的話，再過兩個月，我也能拿出兩千美元的資金。”
“這位……先生是？”現在的史高治還是一個剛剛12歲的小孩子，克拉克一度把他當成了洛克菲勒的弟弟，他知道，洛克菲勒有兩個弟弟，但是他並沒有見過他們。如今這個小孩子卻突然開口，宣稱自己可以一下子拿出兩千美元來，在大吃一驚的境況下，克拉克竟然對這麽個小孩子用上了“先生”這種稱唿。
“這是我的鄰居，史高治·麥克唐納。嗯，你可千萬別把他看成小孩子，他是一個天才，真正的天才。”洛克菲勒說。
“你真的能拿出兩千美元？”克拉克用審視的目光盯著史高治，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史高治的衣著，似乎還有點不太相信。的確，兩千美元在當年不是一個小數字，要知道，在當時，一個一般的工人，一周的收入也就兩個美元左右。如果史高治穿著一身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高檔服裝倒也罷了，可是史高治身上的這套衣服，嗯，雖然洗得很幹淨，但用的卻是很粗很耐磨的布料——有錢人家的孩子可不會穿這樣的東西。
“史高治的父親是我們這裏最好的鞋匠，他的家境可比我好多了。”洛克菲勒看出了克拉克的疑惑，於是用半是開玩笑的口吻解釋說，“而且史高治很能幹，現在已經完成了中學的學業，開始幫約瑟夫大叔管理生意了。”
鞋匠經常要和皮革藥水之類的東西打交道，所以穿這樣一身粗布衣服到也是自然的。而且老約瑟夫作為一個鞋匠，倒也有點名氣，克拉克有一雙皮鞋就是在老約瑟夫的店子裏麵定做的。如果是老約瑟夫的兒子，如果他真的像洛克菲勒說得那麽能幹，那他還真可能可以拿出兩千美元。
“兩個月嗎？這應該不是問題。”克拉克說，“約翰，如果你能弄到那一千三百美元，再加上史高治的兩千，我們就有了五千三百美元了，這足夠我們建起一家小公司了。而且這兩個月之內，說不定我還能再弄點錢出來。”
“那好，我迴去和我父親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預支到這筆錢，無論如何，一個星期後，我會給你一個答複的。”洛克菲勒最後說。
……
在和克拉克告別之後，洛克菲勒迴到家裏，立刻給自己的父親寫了一封信，向他索要那1000美元，同時向他許諾他可以給他比銀行高一倍的利息。洛克菲勒相信，這樣的條件應該可以打動比爾了。
三天後，比爾給洛克菲勒迴了信，他告訴洛克菲勒，如果能給他一個月的時間，他可以幫助洛克菲勒籌到1000美元，但這筆錢他不能長時間借給他，最多一年之後，洛克菲勒就必須將這筆錢返還給他，當然，利息也是必不可少的。
幾天後，洛克菲勒、史高治還有克拉克再次聚在一起，並正式簽署了合作意向書。
兩個月後，一家新的從事糧食經銷的企業正式成立了。後代的美國曆史上對這家企業的成立做了這樣的記錄。
“在這一天成立的克拉克-麥克唐納-洛克菲勒公司並不是一家穩定而長壽的企業。事實上，在成立不過一年之後，這家公司的三個主要投資人中的一個就將主要的精力放到了其他的事業上並將自己的大部分資產從公司撤出，而在幾年之後，公司的發起人之一的克拉克也被從公司中排擠了出去，公司的名稱和經營方向也隨之發生了巨變……但是這家叫做克拉克-麥克唐納-洛克菲勒公司的企業卻絕對是美國曆史上的傳奇，因為美國曆史上最富有最具有影響力的兩位大富豪，就是從這家公司裏起步的。”
第十二章 初露鋒芒
1957年3月份的一天，在新成立的克拉克-麥克唐納-洛克菲勒公司裏，公司的三位發起人正在舉行會議。
這次會議的議題其實相當的簡單，至少，在發起會議的時候，克拉克和洛克菲勒都是這樣認為的。在這次會議上，克拉克憑借著自己此前的經驗提出，除了糧食現貨交易之外，他們還可以到芝加哥的糧食期貨市場上去購入一些糧食期貨。
美國的小麥運往海外很大程度上依賴於五大湖流域的水運，而在當時，位於密歇根湖畔的芝加哥是最重要的糧食集散地。在這裏，有著世界上第一個期貨市場——芝加哥糧食期貨市場。
一般來說，期貨的價格總是會比現貨的價格要便宜一些，這就讓從期貨市場上購買糧食顯得更有利可圖一點。當然，農民們通過期貨市場，也能保證自己的收入相對穩定，不至於因為種錯了農作物而虧本，還能提前拿到錢，也是種不錯的選擇。
在洛克菲勒和克拉克看來，用一部分資金去購入期貨糧食，是個很合算的做法，應該很順利的就會得到通過。然而這個計劃剛一提出，就遭到了史高治的反對。
“我不讚成這樣買入糧食期貨。”史高治對洛克菲勒和克拉克說。
洛克菲勒沒有說話，史高治知道，他正在等自己說出理由。當然，史高治沒法告訴他真相，他總不能直接對洛克菲勒說，我是從後世穿越過來的，我知道，明年會發生世界上第一次席卷全球的經濟危機，而這場經濟危機正是從糧食市場的崩潰開始的吧？不過，在前世，史高治一直聽過這麽一種說法，那就是“危機，危機，既是危險，也是機遇”。在後世的美國，最有影響力的那些大財團的基礎，基本上都是在幾次危機裏奠定下來的。史高治早就想清楚了，即將開始的這次危機也同樣能給他提供一個機會。首先，危機會從糧食市場開始，因為美國的糧食種植麵積擴大的太快，再加上風調雨順帶來的豐收，又撞上俄羅斯的糧食出現了史無前例的大豐收，導致國際市場上糧食的供給遠遠超過需求，導致糧價發生恐慌性的下跌。史高治記得，這一年，糧食的價格跌倒了預期價格的四分之一以下，讓很多商人一下子破了產。不過，對於預知了此事的人來說，這正是通過做空賺大錢的機會。史高治關注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
“約翰，你知道今年克利夫蘭附近的小麥耕種麵積比去年多多少嗎？”既然早就盯上了這次機會，史高治當然也早就準備好了說服他的合作夥伴的說辭。
“具體數字我不清楚，”洛克菲勒說，“不過，我以前所在的公司也做糧食買賣，所以大體的情況我也了解一點，受到近年來糧食價格堅挺的影響，今年的耕種麵積擴張了很多，我估計恐怕要比去年多了四分之一了吧。”
“僅僅克利夫蘭就多了這麽多，整個美國的情況恐怕也類似。”史高治說，“更可怕的是歐洲……約翰，去年國際市場，嗯，我說的是倫敦市場上，小麥的價格有多少？棉花和羊毛的價格是多少？這些你應該知道的。”
“我知道。”洛克菲勒點了點頭。他管了好長時間的賬目，對這些東西一清二楚。
“那麽約翰，你能算算如果在價格不變的前提下，歐洲人種植小麥和種植棉花或者養羊哪個更賺錢？”
這可不是一個一口能夠迴答得出的問題。洛克菲勒迅速的掏出筆記本和鉛筆，開始演算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他迴答說：“如果歐洲的土地狀況和美國相似，那麽，至少在較為肥沃的一部分土地上，種小麥會比種棉花和養羊更賺錢……其實不僅歐洲，包括印度也會是這樣……你的意思是，糧食的價格可能會出現下跌？”
“是的，但我還沒有把握。”史高治說，“所以，約翰，我們首先要調查一下美國小麥播種的情況……克拉克先生，我們也需要了解歐洲小麥種植的具體情況。您是英格蘭人，在歐洲應該有一些相應的渠道，了解歐洲小麥種植狀況的事情就要拜托您了，嗯，請特別注意法國和俄國小麥的種植情況。”史高治又向克拉克說。
“嗯，這件事情就交給我了。”克拉克一邊迴答，一邊用驚異的眼光盯著史高治。當洛克菲勒將史高治拉進來的時候，克拉克並沒有把史高治太放在眼裏——一個十多歲的小孩子而已，哪怕真的是天才，有能強到哪裏去？克拉克甚至認為，洛克菲勒隻是拿不出足夠多的錢，而這個看起來像是他的小弟弟的小家夥有正好又有錢又好控製，所以被洛克菲勒當成綿羊拉進來了。現在看來，如果剛才的那些話真的是這個小家夥自己想出來的，那他可真是一個天才。雖然他在公司中的股份還沒有自己多——在這兩個月裏，他又搞到了500美元，這使得他依舊是公司裏的第一大股東。但有這麽一個家夥，自己真的能如自己期待的那樣把公司的控製權牢牢地掌握在手中嗎？
“這大概是洛克菲勒教給他的吧。”克拉克這樣想著，他覺得這才是真正能讓人接受的解釋。
“因為有這樣的風險，我們盲目的將資金投入到收購糧食上搞得不好會血本無歸的。所以，我們必須先進行調查研究，在作出決定。我希望在我們的公司裏能夠形成一種風氣，那就是：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史高治毫不臉紅的又把某位偉人的名言據為己有。
“嗯，這句話說得好！現在糧食市場上有一種盲目的樂觀，很多家夥做買賣，靠的不是對市場的認真分析，而是拍腦袋的隨大流。越是這樣，市場就越容易出問題。我提議，我們分配一下工作。”洛克菲勒一邊拿出紙和筆，將史高治說的那句“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記錄下來，一邊說，“史高治和我去芝加哥了解一下那裏的情況，克拉克你應該在歐洲有熟人，盡快和他們聯係，了解歐洲的情況，事不宜遲，我們最好馬上出發。一旦證實事情和我們推斷的一樣，我們就做一把大的。你們看怎麽樣？”
“做一把大的是什麽意思？”克拉克問。
“就是說我們采用做空的手段，首先在期貨市場上從人家手裏借貸賣出一批糧食，等到糧食價格崩盤之後，再買進糧食來歸還。如果操作的好，這一筆生意至少能讓我們賺取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利潤。”洛克菲勒的眼睛閃閃發亮。
“可是，風險也不小呀。”克拉克說。
“富貴險中求！世界上有高利潤的生意，要麽門檻高，要麽風險大。”史高治說。
克拉克又驚訝的看了史高治一眼，“就算前麵的說法是洛克菲勒教他的，但剛剛這句話，是順著語境冒出來的，這應該不可能是誰能先教好的。這真是個天才，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天才的氣運了。”
“隻要我們準備的充分，調查得清楚，就不會有問題。”洛克菲勒說。
“好吧，那暫時就這樣幹吧。我在英國有一些朋友，我會馬上和他們寫信聯係的。不過，這需要一定的時間——越洋的信件就是太慢了，而且我的朋友們收集這些信息也需要時間。你們的調查也需要時間的，我想，大概到五月左右，我們就能知道大致的情況了。”
……
和史高治前一輩子了解的那個芝加哥不同，這個時候的芝加哥還遠遠不是後世的那個也能夠有幾百萬人口的美國第三大城市，現在，它隻有二十多萬人口，按後世中國的標準，最多也就是個縣城而已。
要說現在出現在史高治和洛克菲勒眼前的這個芝加哥和後世中國的那些小縣城還真有點相像，街道很窄，房屋和房屋挨得緊緊的，到處都是新建房屋的工地和火災隱患，市政建設毫無規劃，城市布局亂七八糟。史高治知道，要到1870年大火重建之後，芝加哥才算有了較為整體的布局設計。
沿著密歇根湖畔，有許多的碼頭，那裏停泊著各種各樣的船隻。很多運往歐洲的糧食就是從這裏出發的。有一條大路從倉庫區通往那片碼頭區，幾乎任何時候，你都能看到有馬車滿載著糧食慢吞吞的在這條路上走著。而史高治他們的目的地——芝加哥糧食期貨交易市場就在這條路的一邊。
史高治和洛克菲勒是坐火車到芝加哥來的，19世紀的火車的速度比較慢，雖然從克利夫蘭到芝加哥並不算太遠，但是火車還是跑了一整天。所以等史高治他們到達的時候，都已經是下午了。
“現在市場已經關閉了，我們先住下來，等明天再去看看。我知道有一家旅館很便宜，嗯，條件一般，但還算幹淨。”洛克菲勒對史高治說。
史高治知道，洛克菲勒除了做買賣之外，但就生活方麵，嗯，基本上就是個土鱉。在後世，關於洛克菲勒，還有這麽一個傳說。說是洛克菲勒成了大富豪之後，每次出差，在住宿的時候，總是要住最便宜的旅店。於是有人問：為什麽您的兒子們每次都會住最豪華的套間，而您卻隻住最便宜的呢？洛克菲勒迴答說：那是因為他們的爸爸比我的爸爸有錢。
所以洛克菲勒所說的條件一般，那估計就真的很一般了。“嗯，等我以後發了財，可決不能像洛克菲勒這個土鱉這樣過日子，嗯，怎麽著也要像摩根那樣，搞個超豪華的遊艇，沒事了就叫上百萬富翁俱樂部的一幫子家夥到大西洋上去開個‘海天盛筵’什麽的。那才是大富翁的生活呀。要不，賺錢幹什麽呢？”史高治這樣想著。不過，現在如果讓他去住一個舒適的，價錢貴的旅店，估計史高治也是舍不得的，因為現在的每一分錢都必須用到能帶來更多的錢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