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嘟嘟的朱胖妮,在媒人蘭姐的引導下,來到劉鯰魚家。這是朱石花第一次走進劉鯰魚的家。對於劉鯰魚家,十七歲的胖姑娘,也曾有印象的。胖姑娘不是對劉鯰魚有印象,劉鯰魚已經三十七八了,根本不是一茬人。胖姑娘是對“母老虎”有很深的印象。“母老虎”的名聲大。三鄉五裏,誰不知道在劉家寨的西北角,住著一個“母老虎”,還有一個“呱呱雞”,“呱呱雞”也是名氣大,因為她有個“豁嘴兒”。如果不是實在過不動了,說什麽也不能羊如虎口呀!為了能吃飽飯,隻有看看老虎家是不是像媒人說的那樣的殷實。

    在大肚子的蘭姐的指點下,朱石花看的認真端詳。堂屋是三間茅草房。誰家不是茅草房?地主家不是茅草房。不是茅草房的地主家的瓦房和樓房都被充公了。三間的茅草房裏,幹淨,結實,連續三天的下雨,房內卻沒有潮濕的痕跡。屋裏的地麵平平整整,桌、椅、板凳,擺放有序。

    蘭姐說:“你要來了,東間就是你的新房。”姑娘仔細的看。如果真的嫁過來,一定要住東麵這間。東為上。西為下。就是說得天塌地陷,絕對不住“下”。有張大木床。木床寬大,朱石花用手壓,紋絲不動。可不像自己天天躺的那張床,屁股還沒有動,床就“吱哇”的叫。床,如果不結實,兩個人在床上滾,還不叫翻天?!千萬不能學連花。連花嫁的那家人家,連張結實的床,也沒有。新婚的第一夜……想起來,朱石花不由自主的就哈哈的笑出聲。蘭姐問:“閨女,你傻笑個啥?”朱石花笑著迴答:“姑呀,你沒有聽說過吧。那個同房第一夜的故事?”蘭姐裝著不曾聽說過,故意好奇的問:“什麽同房第一夜的故事呀?說給姑姑聽。”朱石花笑著講:“我一般大的一個叫連花的閨女,不久以前。也是像我們家一樣,窮得快沒有糧食吃了。就嫁了人。新婚的第一夜。倆個人剛爬到一起,哢察,一聲,床棖被壓斷了。”蘭姐問:“這張床結實吧?”朱石花又用手按,又用屁股壓,壓著說:“俺胖。都叫我‘胖妮’。叫著,叫著,把俺真正的名字丟了。我這麽的胖,再加上他。床,要是不結實,可不中。”看了床,再看床上的東西。

    床上,被褥整齊,被子挺新,把手伸進去摸,鬆軟的棉絮,被子下壓著一條疊的方方正正的洋布被單!啊,那一間房裏也有一張床。床上也鋪著褥子,疊放著被子,床頭支著一架木櫃,黑亮黑亮的。朱石花看著看著,臉上的紅暈變成了笑紋。她久久的站在一個柳條編的大簍子前,不忍離去。半人高的大簍子裏,盛滿了紅薯幹兒,少說也有幾百斤。那個甕裏是什麽?劉鯰魚快步跑過來,為朱石花掀開蓋子,媽呀!竟然是一甕小麥。這個水桶般的油罐裏,是滿滿的香飄四溢的花生油。朱石花活生生流出一團口水!朱石花和她的媽,早在一個月前,就吃了上頓沒有下頓了。蘭姐指著糧油對朱石花說:“你嫁過來後,把你那瞎眼娘也帶過來。再災荒,也餓不著你們!我這個侄兒,猴頭著呢!”

    正說著,“母老虎”端來兩碗熱騰騰的荷包蛋。蘭姐和朱石花一人一碗,劉鯰魚和“母老虎”樂嗬嗬地看著。

    劉史氏靠在麵櫃上喘氣。劉俊麗拉一把史妹妮,兩個人來的院子裏。劉俊麗爬在史妹妮的耳根上問:“貴奶,您是有過經驗的。男人給女人睡了覺,女人要懷小孩了,多長時間就有兆頭了?”史妹妮迴答:“有長,也有短的。長的有半年,短的也許十天半個月就有兆頭了。”劉俊麗接著問:“都有哪些兆頭呀?”史妹妮答:“到時候了,沒有了身上。嘴裏饞。發胖。身體有勁兒……”劉俊麗沒有聽完,媽媽“呱呱雞”在喊。“這閨女!十六歲了!”小腳女人想了一下,心就全神貫注的磨她的麵了。史妹妮迴到磨房裏。她不敢大聲,怕讓小白叫驢聽出她是個女人。牲口不但通人性,而且也欺軟怕硬。小白叫驢之所以認真拉磨,不用吆喝,不用趕,拉得飛快,是一直以為飼養員劉豐治在監督著它幹活呢!小白叫驢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劉豐治手中的鞭子。那鞭打得準,說打鼻尖,絕不打眼睛。劉史氏知道,隻要讓小白叫驢一直以為劉豐治在一旁,這五十多斤包穀一氣兒就能磨成麵,一旦它知道劉豐治已經離開磨房,它會搗蛋尥蹶子。劉史氏掂著個小笸籮,誇張的把小腳企圖走出男人的腳步聲。她從小就裹腳,裹得又緊,隻有三寸,而且還是尖尖的。尖尖的小腳在地麵上發出“咚咚”的敲擊聲,機靈的白叫驢,聽出了收碴的人肯定不是劉豐治。劉豐治是大腳板,足足有一尺長五寸寬的大腳板落在地上是“撲通撲通”的聲音,現在是“噔噔噔”的敲擊聲。啊,是那個小腳女人!小白叫驢的腳步立即慢了下來,不但腳步慢了下來,嘴裏也開始不老實。它朝磨盤裏挖了一大口,足足吞了二、三兩包穀碴。真香!小白叫驢平素吃的都是草,很少吃過糧食,一口包穀到肚裏,更加饞了,又陸續吞了五、六口。少了分量,劉鯰魚會張揚的滿寨子都知道:劉史氏負責磨麵,偷麵偷糧食。劉史氏可不願擔當這壞名聲,拿起笤帚在小白叫驢的屁股上夯。這麽香甜的包穀,那裏肯罷口,任劉史氏夯,小白叫驢依然我行我素,一邊拉磨,一邊猛舔磨盤。急得劉史氏直跺腳。跺腳有什麽辦法,小白叫驢一口接一口的舔。好在小白叫驢吃得猛了,舔得快了,噎住了,噎得連連咳嗽。咳嗽之後,小白叫驢開始專心致誌的拉磨了。小白叫驢也許它知道,拉不夠那麽多圈,蒙眼睛的布,就不會被去掉。它急著享受光明,猛勁兒的跑。劉史氏遭了罪。以前,她曾多次為生產隊磨麵,都是套草驢。老草驢上了年紀,拉起磨來很吃力,劉史氏斷不了在老草驢屁股後的磨杆子上推幾把。老草驢雖然慢騰騰的,除了偷偷的吃幾口糧食吃,絕對通人性,哪像這個剛上套的叫驢,不是踩住了劉史氏,就是用頭頂劉史氏的腰,要麽是放屁轟。劉史氏跑著收迴一簸箕包穀碴,手臂在麵櫃中快速的羅來羅去,要在天黑之前,磨出五十多斤麵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石磨早該鍛磨了,石磨特鈍。劉史氏著急,急得頭上出了汗,身上背上出了汗。頭發粘在眉頭上,擋住了視線。攏攏頭,手上的包穀碴抹在臉上,成了黃臉的魏延。汗濕的衣服,膏藥一樣沾在身上,不如打秫秫葉的滋味。

    劉史氏忙著收包穀渣,劉史氏忙著羅包穀麵,劉史氏忙著往石磨的頂上倒包穀渣,劉史氏拿起掃帚,打掃小白叫驢拉的糞蛋,劉史氏抹汗,劉史氏捶已經累得疼了的腰……

    她的頭,她的臉,她的手,她的腰,她的屁股,她的小腳,渾身上下,不知道已經被汗水濕了幾遍。

    包穀麵她染在她的皮膚上,毛發上,衣服上,劉史氏簡直成了黃泥人。

    小白叫驢幹脆一步也不走了。先是“唿唿啦啦”撒了一泡尿,接著,放了兩聲響屁,屙了一堆;“哼啊哼啊”的叫幾聲,張大嘴巴,肆無忌憚的吞吃磨盤上的包穀糝。

    正沒辦法,劉發進和李四來到磨房。

    劉發進對小白叫驢吼,李四也跟著叫。二人越吼叫,小白叫驢的鼻子越強。像是說:你是誰呀?劉發進用拳頭砸小白叫驢的屁股。有道是,驢是順毛,毛不順,驢脾氣可是倔得很,任劉發進怎樣打,小白叫驢一步也不走。

    正沒辦法,飼養員劉豐治來了。

    劉發進對劉豐治發脾氣:“看看你是把它咋養的?不拉磨,光吃包穀,包穀都快吃光了。是劉瑞兆養的。誰也不行!誰也不能給我養成這樣!蘭姐來了,她該迴家看閨女了,你負責,把麵交了,不用稱了。驢吃了多少?誰知道?從今之後,不要套這小白叫驢,套他媽!”

    解釋(1)老婆上山:一種民間遊戲。遊戲對壘是兩方。一方是人,一方是老虎。(2)走井:一種民間遊戲。(3)方:民間的一種遊戲。是倆方對陣。有五道方,有四道方。(4)叫驢:公驢。(5)料鬥兒:飼養員給牲口盛料的器具。把人的飯碗說成料鬥兒,也是罵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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