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腳女人覺得腳下有無數生命體在流動,它們伸著無數雙手拉著李四的腳往地底下拽。風在沙崗上旋轉,搖起滔滔的沙浪,把小腳女人困在當中。小腳女人眯著眼看,四周都是金黃的沙浪,遮住了漫天月光,遮住了路基和樹木。怎麽,還真的有鬼?就是有鬼!正前方沙浪裏影綽綽飄過來幾條鬼影。

    塌塌與翠紅的事象長了翅膀的螞蜂,在劉家寨大街小巷裏飛著蜇人。半夜了,燒著窯的人們還在津津有味的說著塌塌與翠紅的事。窯場裏的大男人圍坐在一起,聽剛從寨裏迴來的這個繪聲繪色地講塌塌怎般地用舌頭舔,怎般地用手扒摳;他講塌塌的個頭小,那玩意兒卻是怎般的粗,怎般的圓,直講得眾人耳朵眼發愣。正說著,潘二爺來了。潘二爺是窯場裏的常客,十來個月了,隔一段時間他就要光顧光顧。潘二爺背了一個小行李卷,手裏拄著一條光溜溜的棍棒,棍棒上吊著個鐵瓷缸。他的頭發紮蓬著象個盛糧食的鬥。他披著一條破舊的象羊尾巴一樣的大衣,大衣的表裏都是洞洞,洞洞裏露出黑糊糊的棉絮,棉絮散發著黴臭味。一張風塵仆仆的臉,但絕對不髒,也不象有的要飯的那樣一塊塊的汙垢。不但臉上沒汙垢,脖子裏也洗的幹幹淨淨,還有那雙手,也幹幹淨淨的。潘二爺留著胡須,胡須剪得整整齊齊,整整齊齊的山羊胡。山羊胡上的嘴有棱有角。他深邃的眼睛象兩汪潭水,目光還幽幽地有些泛藍。潘二爺是窯場裏的常客,這是大家都知道的。隻是這半夜三更裏,潘二爺是從那裏冒出來的?誰關心這事情?潘二爺就把行李卷靠在背後,就說鬼的故事。說著鬼故事

    ,把煙片呈獻在眾人麵前,自己的手也卷著煙。劉紅旺眼尖,咋就看出了潘二爺的手在發抖。管他抖不抖,他的行李裏有錢嗎?劉紅旺悶頭也卷了一支煙。大家抽煙。有人說了一句:“你們知道嗎?李宅墳鬧鬼!”說起李宅墳,大家都很有興趣。先說那張九婆暴屍多日,還不見有人掩埋。又說是有野狗有烏鴉和老鷹爭著往棺材裏鑽。狗咬住了鷹的腿,鷹叨住了狗的頭,那老鴰更是鼓噪不休。說了墳地又說見聞,一個說:“李宅墳裏就是邪氣,就是鬧鬼。那年我和相雲打黃鼠狼,把黃鼠狼桶放在一個墳旁,就開始支吊磚。好不容易支起來了,剛轉身唿咚就落了;再支,一轉身又落了。弄了半夜,終於從好了。第二天早上去收桶,不但沒有捉這黃鼠狼,桶也翻了個底朝天。”一個說:“那墳裏那麽多鬆柏樹,陰氣哩!那一年,我夜裏從墳東邊的路上過,隻見墳裏一個滿身白的東西飄飄遊動,白白的足有一人高,嚇得我尿了一褲子。”一個又重複前些天說過的老話:“最近墳裏更厲害,咱們看不見。據南寨門的蠍子頭他們講,站在南寨牆上看,墳裏燈火通明。燈影裏還有晃來晃去的人影,有牽毛驢的,有帶狗的,還有鬥雞的呢!”

    正說著,外麵有人跑的腳步聲,氣喘籲籲就進來四個人,是獨眼龍劉大麻和三個陌生的人。三個陌生的人的臉上都帶著殺氣。已經半夜了,人們也困了,潘二爺唿唿地睡著了。劉紅旺乘大家迷糊的勁,就把手伸進了潘二爺的行李卷裏。潘二爺睜睜眼,見劉大麻和另外三個人仍然精神昂然,就又睡了。劉紅旺伸伸懶腰,說:“靠他媽。爹爹我要迴家睡腦袋了。”就出了窯場。出了窯場急走一陣,就像大黑叫驢一樣的撩開蹄子發瘋似的跑起來。

    兩眼紅紅的劉紅旺,原本不準備再攪亂沉魚的生活,聽人說董如郎根本就不球行,那東西長得棗核一樣之後,就下決心要按照 自己的主意辦!正上愁沒有路費錢,潘二爺又送來了一百元!

    怎麽說沒有鬼?前麵不就是鬼嗎?不是一個鬼,是三個鬼。還是一個男鬼兩個女鬼。小腳女人拉拉過繼兒。半睡狀態裏的小豐年被娘的手掐醒了,一睜眼,咋就看見是劉紅旺和沉魚和落雁。小腳女人問過繼兒:“你看到了嗎?”豐年迴答:“看到了。” 小腳女人再問過繼兒:“你看到啥了?” 豐年迴答:“看到了紅頭老千的哥哥劉紅旺,還有沉魚和落雁。” 小腳女人問:“在那裏呀?”就是,隻一轉眼球,就沒有人影了。有的是高高的小樹林。小豐年嘟囔說:“就是劉紅旺他們仨。劉紅旺我還能不認識?就是剝了皮,隻剩倆眼,我也能認出他來。劉……”過繼兒的嘴被小腳女人的手捂住了。小腳女人叮嚀過繼兒:“誰問,咱也不要說,咱可是沒有看見什麽劉什麽!啊!”小豐年似懂非懂的點頭。

    來到鴻溝河岸。就靠在這棵參天的大楊樹喘氣。小豐年說咋不打露水?小腳女人說,等等你姐姐她們呢。小豐年問:“是等大姐的吧?”小腳女人說:“你二姐也要來的。”小豐年說:“為啥?”娘迴答:“都是親戚。”小豐年說:“都是親戚,二姐的婆婆也快滿七了,那時侯,大姐,不,大姐姐家的那麽多姐姐,也一樣的來給地主婆婆打露水澆七呀?!”沒有辦法迴答。不用迴答了,說話間二姐來了。二姐的腳步還沒有站穩,“呱呱雞”也來了,還有“二皇上”,“呱呱雞”夫婦的腳還沒有站穩,“母老虎”也來了,還有東臨的會計家的懷著大肚子的劉孟氏,還有懷著大肚子的發進的媳婦張肉肉,和張肉肉一起來的是大隊支書的老婆。還有……好多人,就站在 黑黑的夜色裏在等待著。終於等來了蘭姐家的九個姐妹,還有很多人,人人的手裏提著瓦罐。提著瓦罐的人們不是步行來的,是坐著一輛大房子一般的大汽車來的。汽車就是一個大房子。還有沒有見過的手拿小太陽。小太陽的光照在小豐年的臉上。“我的兒”!李臻兒根本沒有想到她這個還是獨身的“老閨女”竟然會這樣的脫口叫了小豐年一聲。更讓她自己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把三尺多高的男孩子抱在懷裏。蘭姐說:“臻姐想認個幹兒哩,幹脆就把弟弟認給她吧。小腳的女人說那敢敢敢呀。李臻兒說:“這有啥不敢的。都一樣的。都一樣的。”小腳的女人問兒子:“你姐姐要認你做幹兒,你願意嗎?”小豐年說:“願意!願意!”大姐說:“願意,就叫幹媽呀!”小豐年就輕輕的試試乎乎的從喉嚨吐出一個字:“媽……”他把那個“幹”字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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