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福問道:“對了玉珠姐,你那豆腐攤是怎麽迴事?誰這麽霸道搶了你的生意?”


    提到豆腐攤生意的事情,沈玉珠又拉了臉來,垂頭喪氣道:“西大街賣豆腐的許家不是新建了一間房嘛,本來沒有當一迴事,可誰知道,前些日子許家不擺攤子賣豆腐了,在新蓋的房子裏賣起豆腐來,許家那小媳婦有幾分姿色就自稱是豆腐西施,成日站在鋪子錢搔首弄姿的,人家都願意去許家買豆腐。”


    朱福卻是聽明白了,原本兩家都是擺攤子賣豆腐,自然一家一半生意。可如今其中一方有了新的營銷手段,百姓們覺得新鮮,自然是都願意去許家買豆腐。做生意本來就是這樣的,這根本不是什麽事兒,人家標新立異,隻要自己能夠更加抓住消費者的心,到時候不怕沒生意。


    稍稍動了動腦袋,朱福就已經想到辦法了,笑著對沈玉珠道:“明天我要去我奶奶家,估計很晚才能迴來,要不後天我陪你一起去賣豆腐吧?”


    “你陪我去?”沈玉珠搖頭道,“嬸子不會答應的,之前阿喜也說陪我去,嬸子就沒同意。”


    朱福看了看姐姐朱喜,見她臉上爬上一抹紅暈,立即就明白為何便宜娘不讓姐姐去了。


    “我跟長姐不一樣。”朱福捂著嘴笑起來,“長姐已經及笄了,到了說婆家的年紀,娘近來肯定也物色著呢,所以不會答應她出去拋頭露麵的。我就不同了,我還小呢,娘肯定會答應我。”


    見妹妹忽然說起這個來,朱喜抬起擀麵棍就要敲妹妹腦袋,兇道:“好啊福姐兒,你如今都敢當著玉珠的麵編排我了,往後還不得造反,我非得打你一頓不可,看你還敢不敢亂說話了。”


    朱福趕緊抱住姐姐討饒道:“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了,長姐,饒了我這迴吧。”


    “饒你也行。”朱喜臉蛋兒紅撲撲的,跟擦了層胭脂似的,她將一邊的鍋鏟扔給朱福道,“我一邊坐著歇會兒去,你來做飯燒菜。”


    朱福來廚房,本來就是準備親手燒幾樣菜的,她剛剛不但買了米麵,買了雞肉豬肉,買了蔬菜,還帶著暖姐兒去油坊打了一壺油迴來。來這裏這麽些日子了,吃的菜沒有一點油水,她都饞死了。


    如今有了銀子,還不得由著自己吃,該放多少油就得放多少油。


    烏骨雞已經添了香菇等佐料燉上,朱喜也已經將菜洗好了,沈玉珠已經把鍋燒熱起來,朱福先在鍋底倒了一層油,油熱了後將已經切好的青椒跟土豆倒進去,然後用鍋鏟翻炒起來。


    朱喜望著妹妹倒的油,眼睛都綠了,她想阻止的,可是來不及。


    “福姐兒,你也太不會過日子了,剛才那麽多油,夠咱們家吃上一個月了。”朱喜隻覺得肉疼,“你炒一個菜就用這麽多油,也太浪費了。”


    朱福滿不在乎道:“長姐,往後咱們天天這麽吃。”


    油多炒出來的菜就是香,就算沒肉,那香味也四處躥起來。


    暖姐兒跟壽哥兒從堂屋聞著香味就跑來了,兩人還沒有鍋台高呢,眼巴巴站在鍋台邊,舔著嘴唇。


    “這油多得都濺出來了。”朱喜一邊心疼油,一邊害怕濺出來的油會燙著弟弟妹妹,將一雙弟妹撈了迴去,“這裏味道重,你們迴去好好等著吧,一會兒就可以開飯了。”


    暖姐兒不肯,非要蹭在鍋台邊,嘴角都流了口水。


    “好香啊,好多油啊,一定很好吃。”她吧唧著嘴巴,眼巴巴望著朱福用盤子將青椒土豆盛起來,遞給朱喜道,“長姐先端過去吧,天氣冷菜一會兒就涼了,我買了酒,叫爹娘跟沈大娘先吃吧。”


    朱喜一邊端著飯,一邊使勁將一雙弟妹給拽著走了。


    油鍋洗了,裏麵加了半鍋的水,讓沈玉珠燒柴火加熱,朱福則撿起一旁已經洗好的上好五花肉,放在砧板上切成四四方方的小塊。切完之後剛好鍋裏的水也燒開了,將肉放進鍋裏煮,煮得差不多了,再撈出來,用筷子戳。


    每塊肉上都要均勻地戳出幾個洞來,戳完之後再放水裏煮,煮個七八分鍾。


    如此一番折騰之後,朱福才開始倒油煉油,然後將肉倒進去。後麵還得煉糖,將糖煉熱了再跟肉放在一起,加山楂片,煮上半個小時,再加醬油、鹽等佐料,再將火弄小些煮幾分鍾,完了用盤子裝上,撒上蔥花,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紅燒肉就做好了。


    其實這還是減了些步驟的,因為這裏條件有限,朱福並未能真正發揮好。


    但是即便這樣,還是饞得各個都流口水,待沈玉珠將燉好的雞湯也端上來的時候,大家才開始動筷子吃飯。


    朱福將暖姐兒抱在身邊,夾了一塊肉來吹吹,稍微冷了些才喂她吃。


    暖姐兒隻覺得那肉剛進嘴裏,還沒嚼呢,就化了,然後滿嘴都是香香的油汁兒,還有些甜甜的,她使勁睜著眼睛,小嘴巴蠕動著,一邊咽一邊看著碗裏,吃完了張著嘴巴還要吃。


    朱福自己品嚐了一塊,覺得燒得時間短了些,還是欠了火候。


    圍桌而坐的七口人,吃飯的時候一句話沒說,一大鍋紅燒肉,一大鍋小雞燉蘑菇,還有一大鍋飯,全都吃得幹幹淨淨的,像是已經用水洗過了一樣。


    他們老朱家,何曾吃過這樣好吃的飯菜?那叫一個香。


    晚上睡覺前,朱福給妹妹洗了屁、股洗了腳,然後一層層給她脫著厚重的襖子。


    暖姐兒還念著那個味兒,想想嘴又饞了,將手指頭伸進嘴裏使勁嘬著。


    “二姐姐,我往後還能吃到那麽好吃的肉嗎?我怕我吃不到了。”暖姐兒一臉期盼地望著朱福,眼睛睜得圓溜溜的,“好多油啊,甜甜的,放到嘴裏就化了,好好吃。”


    “小饞貓。”朱福用額頭碰了碰妹妹的,然後抱著她一起鑽進被窩裏去,摟著她說,“暖姐兒聽話,以後姐姐天天做好吃的給你吃。”


    “我聽話,我最聽二姐話了。”暖姐兒短胖的小肉胳膊緊緊抱住朱福脖子,肉肉的身子像個小暖爐一樣,一直往朱福懷裏鑽。


    小丫頭許是白天鬧騰累了,一會兒就睡著了。


    朱福抱著妹妹,妹妹又香又軟又暖和,冬天抱著睡覺最舒服了。


    作者有話要說:


    ☆、福霸王訓猴霸王


    許是累著了,第二日朱福跟暖姐兒小姐妹倆,一起睡到了日上三竿。朱喜醒的時候,見兩位妹妹睡得正香,跟兩頭小豬玀似的,她也不忍心叫醒她們,就由著兩位妹妹睡,她自己則穿好衣裳做早飯去。


    待得做好了香噴噴的早飯,又幫著弟弟壽哥兒穿好衣裳,見屋裏頭的兩位妹妹還沒動靜,朱喜便進屋叫人去了。


    朱喜坐在床沿邊,見兩位妹妹小臉睡得紅撲撲的,她笑著在兩人臉頰上摸了摸,然後輕輕喚小妹妹道:“暖姐兒?該起床了,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要曬屁股啦。”見暖姐兒嘟囔一聲後隻翻了個身去繼續睡,朱喜這才使出殺手鐧來,湊到暖姐兒耳邊說,“哥哥跟福姐兒在等你呢,暖姐兒,你還去不去奶奶家了?”


    這一招果然是好用的,暖姐兒忽然將小肉身子翻過來,眼睛立即就睜開了,然後愣了會兒,嘴巴一張就哇哇哭起來。


    她一邊哭一邊艱難地爬起來,然後小肉手夠著自己襖子,開始自己穿衣。


    “你們都起床了,就是不叫我,嗚嗚嗚,我要去奶奶家。”她閉著眼睛哭,那淚珠子跟不要錢似的,撲朔朔往外流,手上動作卻是沒閑著,“我再也不要跟你們玩了,嗚嗚嗚,我要去奶奶家。”


    朱福已經被妹妹的哭聲吵醒了,她打了個哈欠,然後一把將妹妹抱進懷裏去。


    “你個小呆瓜,二姐姐不是還在這裏嗎?瞧你這傻乎乎的樣子,快別哭了。”撓了撓妹妹睡得像雞窩一樣的頭發,捧著她呆萌萌的小肉臉親了一口,方才自己夠衣裳穿衣裳。


    見二姐姐還在,暖姐兒不嚎了,隻是還不住打著哭嗝,白嫩嫩的臉上水淋淋一片,她原本纖長卷翹的睫毛被淚水打濕後,顯得更加濃密漂亮了。


    “二姐姐,你會帶著我一起去奶奶家嗎?”暖姐兒真的有些被嚇到了,她這個年紀正是既貪玩又黏人的時候,就怕大孩子不帶著自己玩兒,因此一再認真地確認,“娘答應我了,娘說要我去,我也答應娘會乖的。”


    朱福穿衣動作快,三兩下就穿好了小破襖子,然後幫妹妹穿衣裳。


    “帶你去,二姐姐喜歡你,往後走哪兒都帶著你。”朱福確實喜歡妹妹,她打小就羨慕那些有妹妹的人,以前她就一直幻想著,要是她有個歲數相差較大的妹妹的話,她一定好好帶著她,給她買漂亮的發夾,給她買漂亮的裙子......如今她終於有了這樣一個妹妹,可不得使勁疼著。


    朱喜見兩位妹妹都醒了,也不再逗她們,隻對暖姐兒道:“哥哥一早就起床去買了米麵豬肉迴來,還雇了輛驢車,你們兩個動作快些。”說著話她已經站起身子,又摸了摸暖姐兒腦袋,叮囑道,“去了奶奶家裏別太皮實了,聽哥哥姐姐的話,知道嗎?”


    暖姐兒開心地應著:“長姐放心,我一定乖的。”然後手腳亂舞起來,“坐驢車嘍,騎小毛驢。”


    朱福按住妹妹亂動的手,幫她穿好衣裳,又給她梳頭。


    “暖姐兒,姐姐教你唱首歌,你聽好啦。”她清了清嗓子,開始唱起來,“我有一個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我手裏拿著小皮鞭我心裏正得意,不知怎麽嘩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暖姐兒學得很快,朱福隻唱了一遍,她就能跟著一起哼唱起來。


    待得兩人都穿好衣裳梳好頭發後出來的時候,暖姐兒已經能夠很好地唱出這首曲子了,她心情很好,樂顛顛就跑到正安安靜靜坐在桌子邊吃早飯的壽哥兒跟前,道:“壽哥兒,姐姐教你唱歌好不好?”


    壽哥兒很乖,自己抓著湯勺舀了勺粥喝了,然後望著三姐姐笑。


    暖姐兒將壽哥兒手上的湯勺拿了過來,又將壽哥兒跟前的碗端離自己近些,舀了一勺子粥吹了吹說:“三姐姐喂你吃,來,壽哥兒,咱們吃飯。好好吃了飯才能身體好,你才能長得像三姐姐這樣胖,胖了才好呢。”


    她一邊喂弟弟吃粥,一邊將剛剛學會的曲子唱給壽哥兒聽。


    朱祿已經將采買迴來的貨物都搬到雇來的驢車上去了,此番正站在門外,等著妹妹們吃完飯就可以出發了。


    “暖姐兒,抓兩個蛋,咱們路上吃。”朱福一邊吩咐妹妹,一邊抱起弟弟壽哥兒來,碰了碰他額頭,“壽哥兒,在家等二姐姐好不好?”


    壽哥兒點了點頭道:“二姐姐,我不會哭的,天氣冷,你們早些迴家。”


    “壽哥兒真聽話。”朱福抱著弟弟,覺得他真的很輕,而且身子一直弱弱的,似乎風一吹就能倒了似的。


    她記得便宜娘說過,壽哥兒是早產兒,不足月就出來了,怕是娘胎裏帶來的不足之症,往後得買些營養品好好補著才是。


    見長姐來了,將壽哥兒遞給長姐抱,朱福則牽著妹妹的手出去找長兄去。


    朱祿站在門外,手上拉著那頭小毛驢,見兩位妹妹出來了,他黑俊的臉上泛起笑意來。


    他彎腰一撈,就將暖姐兒撈到馬車上去坐著了,迴頭還想抱朱福上車,被朱福躲開了。


    “哥哥,我都多大了,我自己上去。”她將兩塊方布巾展開,一塊裹著自己頭,一塊裹在妹妹頭上,然後跳上車去將妹妹抱在懷裏。


    小城的冬天十分溫和,處處透著叫人舒心的氣息,不寬的街道兩邊擺著攤子,賣什麽的都有。格局並不是那種四四方方的,到處都是不對稱的建築,小巧玲瓏,溫馨愜意。


    朱福很喜歡這裏,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小地方的人大多還是淳樸善良的。


    從鬆陽縣到杏花村並不十分遠,趕驢車的話,也就一個多時辰車程,朱福兄妹三人趕到杏花村的時候,剛好到了吃午飯的時辰,村子裏家家戶戶煙囪裏都冒著青煙,村子裏也安靜得很。


    暖姐兒見到了奶奶一家住的杏花村,開心地掙脫姐姐的束縛,要下車來。


    朱祿將驢車停下,抱暖姐兒下車,又搭了把手,穩穩當當將朱福也扶下來車來。


    這裏已經是村口了,暖姐兒認得去奶奶家的路,下了車就自己往奶奶家跑去。


    朱福幫著哥哥一起推著驢車,沒一會兒功夫,暖姐兒忽然哭著往迴跑,矮胖的身子踉踉蹌蹌的,雙手左右開弓抹眼淚。


    “怎麽了,暖姐兒?”見妹妹哭了,朱福趕緊跑到妹妹跟前去,卻見妹妹白皙的小臉蛋兒上忽然青了一塊。


    “這是誰打的?”朱福氣得眼睛睜得圓圓的,黑溜溜的眼睛四處望,見不遠處幾個小屁孩從樹上跳下來,手上正舉著彈弓。


    “呦,這邊還有一個朱家的姑娘,兄弟們,開火了。”其中一個領頭的小屁孩,瞧著也就十一二歲的模樣,瘦了吧唧的,身上穿著的破襖子一看就知道不是自己的,他說完就拉起彈弓來,瞄準朱福。


    朱福才不怕呢,她簡直氣死了,都是些什麽樣家教的人,四五個十多歲的男孩子竟然用彈弓欺負一個才五歲的小丫頭,她非得好好教訓他們不可。


    將暖姐兒拉到一邊去,朱福猛地朝領頭的那個撲過去,撲倒了就打。


    旁邊幾個一夥的想上來幫忙,但見到生得高大健壯的朱祿後,嚇得掉過頭撒腿就跑了。


    “狗蛋兒,快跑,朱家會打架的來了。”


    被朱福壓著的小屁孩就叫狗蛋,他也想跑,可被人騎在身上動都動不了,他嚇得差點哭了出來。


    “姐姐,饒命啊,我再也不敢了。”狗蛋兒見在劫難逃,趕緊服軟道,“我以後再也不欺負你們朱家人了,我再也不打朱貴了。”


    “你打我堂兄。”暖姐兒小胖手指一伸,指著狗蛋兒氣憤道,“你又欺負我堂兄,二姐姐,要替堂兄教訓他。”


    朱福掐著狗蛋脖子的手又用了幾分力,咬牙哼道:“你敢欺負我們家貴哥兒?說,下次還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姐姐你忽然變得這麽厲害,我哪裏還敢。”狗蛋兒討饒道,“哪裏是我欺負朱貴啊,村子裏麵的人都欺負他,誰叫他念書好又長得俊俏呢,而且家裏還窮,不欺負他欺負誰啊。哎呦呦,姐姐我說的是實話,而且我跟他是一個村子的,哪能怎麽欺負他,真正欺負他的都是別的村子的人。”


    “那你也欺負了,你欺負了人就必須要道歉。”朱福以前練過,手上有些力氣,她又因為生氣,使足了勁,一把將狗蛋兒給拎了起來。


    狗蛋嚇死了,雙腿站不穩,一下子又軟趴趴跪了下來。


    “朱家大哥大姐饒命啊,我真的不敢了,我保證我再也不欺負朱貴。”他臉嚇得發白,身子都哆嗦起來,又抓著暖姐兒小手說,“妹妹,哥哥向你道歉,快叫你哥哥姐姐放了我吧。”


    暖姐兒肉乎乎的小臉一歪,氣唿唿道:“才不原諒你,你不是好孩子,讓我二姐姐教訓你。”


    朱祿說:“狗蛋兒,你已經不是一次這樣說了,還記得上次是怎麽向我保證的?你小小年紀就說話不算數,還在村子裏稱王稱霸的,就算沒有我們教訓你,往後也少不得你的苦頭吃。”


    狗蛋兒最怕朱祿了,他自知求饒沒用,趁朱福沒在意,使勁推了她一把就跑了。


    “這小子真猴兒。”朱福將暖姐兒抱了起來,跟著哥哥往奶奶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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