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亂哄哄中,林瓊玉終於是從她們說的隻言片語中還原出了事實的真相。


    原來晚間林太太累極,早早兒的就想上床歇息著。但就在彩雲幫她卸下頭上珠翠的時候兒,她忽然的發現自己有一隻裝著首飾的盒子不見了。


    林家畢竟是個富貴人家,正房太太日常佩戴的首飾那自然是不會少的。饒是林太太不大喜歡佩戴這些首飾的,那她也有五六個首飾盒呢。


    首飾盒裏不消說,都是些金銀寶石製成的各式各樣的奇巧首飾兒。所以這樣一隻首飾盒拿出去那都是值個兩三千兩銀子的。


    所以林太太如何會不著急惱怒。


    隻是一眾丫鬟仆婦都隻差將屋子裏的每一塊地磚兒都掀起來了,也找不見那個丟失了的首飾盒。


    林太太怒了,同時也是開始有些著急忙慌的,坐在那裏一時倒不知道該怎麽辦。


    畢竟首飾盒裏的那些金銀珠寶首飾是值個兩三千兩銀子的呢。


    這時彩雲在旁出聲說道:“太太,左右我們上房裏的丫鬟仆婦都在這兒的,一個個的審問過去,總會有人看到是誰進了太太的這屋子裏來的。再不行,一個個的搜將過去,就是各人的住處也都搜上一搜,總能找見太太的首飾盒的。”


    林太太定了定神,想著彩雲的這個法子確實不錯,便對著一屋子的丫鬟仆婦說道:“彩雲的話你們都聽見了?趁早說出來可看到有誰進了我這屋子裏來。也不讓你們白說的,”


    說到這裏,她隨手將手側的一隻描金檀木首飾盒打開了,從裏麵揀了根赤金的梅花簪子出來,拿在手中,望著眾人說道:“無論你們誰說了出來,那這根赤金的梅花簪子就歸誰。”


    這根赤金的梅花簪子,怎麽著也得有個一兩重的。那可就相當於是十兩雪花銀呢,誰不眼紅?


    立時便有一個丫鬟站了出來,說道:“太太,今日我從廚房裏提著食盒來給各位太太上菜的時候兒,眼一錯,倒恍惚間見到有個人影從太太的屋子裏出來了。當時我也沒放在心上,想著許是太太吩咐了哪個姐姐或者嫂子去屋子裏給太太拿什麽東西兒的,因著她出來的時候,手上是拎了個青布包裹兒的。”


    林太太不待她將話說完,立刻就問道:“你可是看清楚了那個人是誰?”


    那丫鬟答道:“那人的容貌我看的真真兒的。不是別人,就是秀蘭嫂子哩。”


    她這一句話剛說完,一時眾人的目光就全都看向了周秀蘭。


    周秀蘭原先還是站在那裏聽著這人說話,想著是誰有這麽大的膽子,竟是敢趁著這麽青天白日的就從太太的屋子裏偷走首飾盒的,可她這好奇心還沒等落地呢,就見那人說出了自己的名字,接著滿屋子人的目光就全都看向了她。


    她麵上一時隻唬得煞白,忙對著林太太連連搖手:“太太,她胡說。我沒有偷您的首飾盒。我一整日的都在這裏伺候著您和各家的太太,哪裏有功夫去您的屋子裏偷您的首飾盒呢。”


    林太太一時都不知道該信誰的話兒才好,畢竟今日一整天,周秀蘭似乎確實都是在外間伺候著她和各家太太的。


    隻是話又說迴來了,誰知道她有沒有趁著自己一眨眼的功夫兒就去裏間偷了她的首飾盒呢。


    此時先前說話的那個丫鬟又說道:“太太,是不是她偷了您的首飾盒,去她住的屋子裏一搜就知道了的。恆不能您的首飾盒會自己長翅膀飛走了的罷?”


    林太太一想也是這個理。於是她就對著彩雲和彩霞說道:“你們兩個帶上兩個丫鬟仆婦,去她住的屋子裏好好的搜上一搜。”


    接著又轉頭對著周秀蘭說道:“你暫且就留在我這裏,等著她們搜完了你的屋子再說。”


    周秀蘭一聽要搜她住的屋子,一時隻嚇的麵色都蠟黃蠟黃的。


    當日林老爺給她的那四件赤金首飾,還有日後陸陸續續給她的一些銀子和衣裳首飾她可都是放在屋子裏呢。她們這去了一搜,可不是就將這些都搜了出來?到時她可怎麽跟太太解釋呢。


    她現下可是沒有那個膽子和林太太說,這些都是我刮刺上了老爺之後,老爺賞我的。她覺得林太太現下顯然還沒有待她親厚到聽了這些之後,立時就讓她做了老爺的姨娘的地步。


    “太太,”周秀蘭雙膝一軟,立時就跪了下來,“您的首飾盒真不是我拿的。我對天發誓,若真是我拿的,就教我身上長了碗大的癤子,腳底流膿,不得好死。”


    林太太一聽,便有些猶豫不決了。


    先前說話的那丫鬟見狀,連忙的就說道:“秀蘭嫂子這是做什麽呢,明著的說我誣賴你不成?既然秀蘭嫂子都賭身發咒的說不是自己拿了的,那就讓彩雲姐和彩霞姐她們去搜上一搜。若是真個在你住的屋子裏沒有搜到太太丟失的那個首飾盒,那豈不正好是證明了嫂子的清白了?”


    周秀蘭此時心裏隻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一見那丫鬟話裏話外的總是說自己拿了太太的首飾盒,又千方百計的攛掇著太太去搜尋自己住的屋子,她便轉過頭來,對著那丫鬟就怒罵道:“我和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你做什麽非要誣陷我偷了太太的首飾盒?”


    那人一聽,立時也便跪了下來。


    “太太明鑒。秀蘭嫂子自己也說了的,我和她是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我做什麽平白無故的要去誣陷她?不過隻是因著我是太太的奴婢,心裏隻放著太太一個人的,自然什麽事都是要為太太著想。我明明見了秀蘭嫂子從太太的屋子裏拿了一包東西出來的,總不能說是自己沒看見的吧?太太在上,既然秀蘭嫂子是賭身發咒的說自己沒拿太太的首飾盒的,我在這裏也便發個誓,若是我今日沒見過秀蘭嫂子從太太的屋子裏出來,那也教我身上長了碗大的癤子,腳底流膿,不得好死。”


    這人原是取了個巧。


    今日周秀蘭確實是進過林太太的屋子,而且是不止一次。


    這下子林太太還有什麽好猶豫的呢。她立時便讓彩雲和彩霞帶了人去搜查周秀蘭住的屋子了。


    周秀蘭隻癱軟在了地上,腦子裏一時都是空白一片。


    彩雲和彩霞去了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就迴來了。


    一見到她們迴來,林太太立時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上前兩步的迎了過去,急切的問著:“如何?可是找到我的首飾盒了?”


    彩霞便從身後的丫鬟手上接過了一個青布包裹兒,打開來看時,裏麵正有一隻鑲金嵌玉的檀木首飾盒。


    正是林太太不見了的那隻。


    林太太立時便沉了一張臉下來。


    她轉身過來,看著周秀蘭,厲聲的問著:“你剛剛口口聲聲的說不是你偷了我的首飾盒,眼見著現下可是從你的屋子裏將我丟的這隻首飾盒找了出來,你待要怎麽說?”


    周秀蘭是直接給眼前的這一幕給驚懵了。


    她從來是隻擔心著彩雲和彩霞從她的屋子裏搜尋出林老爺給她的那些物事,她可是從來沒有想過她們會從她的屋子裏搜尋出林太太的首飾盒的。


    於是她便叫道;“太太,您的首飾盒真的不是我偷的。”


    下一刻,她抬手指著彩雲和彩霞她們:“是她們,是她們不知道從哪裏找了這個首飾盒來冤枉我。太太你可得為我做主。”


    彩雲是個急性子。原本她從周秀蘭的屋子裏搜尋出了林太太的這個首飾盒時,心裏就很是瞧不上周秀蘭。而現下見周秀蘭又是口口聲聲的說她和彩霞冤枉人的,她心裏一時怒極,便開


    口罵道:“你放屁。我們這四個人,八隻眼睛兒的,都是親眼見著太太的這首飾盒是在你屋子裏找到的,難不成我們四個人都冤枉你了不成?”


    說到這裏,她又轉身從她身後的丫鬟手裏拿過一隻包裹兒來,走到林太太的麵前,打開了來,說道:“太太,除了您的那隻首飾盒兒,我們還在她的屋子裏搜到了這些。”


    ☆、第29章 三堂會審


    林太太就著彩雲的手上一看,隻見那包裹裏都是些新巧的金首飾,燭光一照,滿目黃烘烘的一片。


    彩雲還在那稟報著:“除卻這些金首飾,還有幾套緞子衣服和整錠的銀子呢。”


    說罷一擺手,她身後的那丫鬟就又拿過來一個大些的包裹兒,打開了看時,裏麵果真是有幾套妝花織錦的緞子衣服和幾錠銀子。


    林太太一開始看到自己的那隻梳妝盒的時候,就已經是氣的五髒肺腑都要炸了,這當會又看見這些,她一時隻氣的全身的血液都要沸騰出來了。


    她忽然伸手自丫鬟的手上拿過那個包裹來,劈手就朝著周秀蘭扔了過去。


    “我倒不知你原來是個慣偷的。這些東西,你又是打哪裏偷了來?”


    周秀蘭囁嚅著一張嘴說不出話來。


    林太太一見,那心中的怒氣就更甚了。


    她冷笑一聲:“你可不要告訴我,這是你家的漢子給你買的。想你家的漢子原也不過是我家買來的一個小廝兒,還能給你置辦這些行頭不成?他若是能給你置辦這些行頭,當初又何至於被我們家買了來。說,這些東西到底是你自哪裏偷來的?若是不說,我現下就讓人將你送去見官。到時十八種刑罰都受上一遍,我就不信你鐵齒銅牙不說的。”


    周秀蘭此時隻有雙膝跪在那裏垂著頭哭。


    一麵哭,一麵還是說著:“太太,你就信我這一次吧。您的首飾盒真不是我偷的。便是這些首飾衣裳,那也不是我偷來的。”


    但眼見得這些首飾衣裳都不可能是她和添福置辦得動的,除卻偷的,還能是哪裏來的?


    所以滿屋子的人都不信她說的這番話。


    自然,除卻一個林瓊玉的。


    倒也不是她有多聰明,實在是有一日她身邊的那個老媽子抱著她去花園裏玩兒,臨了忽然肚子痛,就隨手將她放在了一處空地上,自行找地解決她的個人私事去了。


    可巧不巧的,那時她後麵正有一處假山的,她就聽得從裏麵傳來一男一女的說話聲。


    那兩人想來那時是在一處幹的正好的,說來說去的無非也就是些淫-詞豔-語,老爺長小妖精短的。


    林瓊玉被迫於藍天白雲之下,樹木蔥蘢之中聽了一處活春-宮。


    那兩人的聲音她自然也是能聽出來的,一個正是她名義上的爹爹林老爺,一個就是那周秀蘭了。


    所以林瓊玉完全有理由相信,這些首飾衣裳就是林老爺日後給了周秀蘭的。


    至於林太太的那隻首飾盒,拜托,先前指證周秀蘭的那個丫鬟演技真的是讓人很捉急的好嘛。


    口口聲聲的說著自己和周秀蘭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但又話裏話外的攛掇著林太太去搜尋周秀蘭屋子的,倒仿似早就知道了林太太的那隻梳妝盒正在周秀蘭的屋子裏一樣。


    要說她不是故意的誣陷周秀蘭,又哪裏會有這麽的巧了。


    而另外一個覺得這件事很巧的則是彩霞。


    不過她可是沒有林瓊玉這般的肯定,她隻是心裏影影綽綽的覺得,那個人怎麽就是敢如此的肯定太太的首飾盒是周秀蘭偷的?


    不過她原本就不是個喜歡管閑事的人,且她覺得她和周秀蘭之間也並沒有那種,為了這一點猜測就公然的在林太太盛怒之下去仗義執言的情分,所以她便也隻是將心裏的這一點猜測壓了下來,垂著手站在旁側看著林太太發火的。


    “彩雲,去前麵給我叫個小廝來,帶了她去見官。”


    林太太見周秀蘭總是跪在那哭,說這些並不是自己偷的,卻又不肯說這些到底是哪裏得來的,一時她心中怒氣更甚,便開口吩咐著彩雲。


    彩雲答應了一聲,轉身就去了。


    周秀蘭一時驚恐交加,驀地裏隻覺得胸腔中一股子冷氣升起,四散到四肢百骸裏,便覺得有些頭暈眼花起來。


    “太太,”她想起身站了起來,去拉彩雲,但不過才剛站起了一條腿兒來,忽然隻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竟然是就這麽的暈倒了過去。


    這一下子變故眾人都是沒有料到的,一時之間屋子裏都是安靜了好一會。


    片刻之後,還是林太太先開口叫道:“這會子又在我麵前裝什麽?還不給我起來。”


    但周秀蘭依然還是先前那般趴在地上,頭發絲都沒有動一下的。


    林太太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


    周秀蘭若是在外麵暈了,甚或就是死了,那也是不關她事的,她大可以不必去理會。可她要是在她的這屋子裏暈了,或者是死了,傳了出去,難免的會說她生了一副狠毒心腸的。


    於是她便重又吩咐著彩霞:“彩霞,去外麵叫個小廝去請個大夫來。另外將彩雲叫迴來,送官的事,等待會兒她醒過來再說吧。”


    彩霞答應著去了。


    小廝的動作很快,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兒,大夫就請了過來了。


    林太太早就是讓兩個仆婦將周秀蘭抬到她自己的屋子裏去了,大夫也是直接讓他去了她那屋子裏診治的。林太太則是坐在自己的屋子裏等著丫鬟來稟報那周秀蘭到底是怎麽了。


    她這裏正在彩雲和彩霞的服侍下喝著茶水,吃著玫瑰糕的,就見著彩衣從外麵飛快的跑了進來。


    “太太,”彩衣站定了,也顧不上自己現下是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氣喘籲籲的就說著,“大夫說了,秀蘭嫂子是有了兩個月的身子。因著驚嚇太過,所以就暈了。還說這是不妨事的,將養得一兩日的也就好了。”


    周秀蘭懷孩子了?


    正躺在床上,硬撐著不睡的林瓊玉聽到彩雲說的這個,一時隻差點笑了出來。


    那指不定這孩子還是她這個身子同父異母的弟弟或者妹妹呢。


    這下子可是有得亂了。


    而彩雲和彩霞聽了彩衣的這話,也都是心裏一震的。兩相對視了一眼,又裝著麵無表情的垂下了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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