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不過就是一個以色服侍老爺的小廝罷了,也算得是一個男人?沒的還在這裏裝的人模人樣的做什麽。


    林老爺的如意苑是在花園裏,鄭姨娘的院子則是在前麵的一所院落裏。


    過了一溜穿廊,再是過了一道角門,順著長廊走了一會,鄭姨娘所住的院落就到了。


    屋子裏王三嫂和兩個奶媽子正在照料著林承祖和林瓊芳。


    其實鄭姨娘也算得是個精細的人了。她知曉林老爺的那花花性子,所以自己院落裏這幾個丫鬟挑的都不是很出眾的人物。


    自己貼身的這兩個丫鬟,蘭香長的也就隻能勉強算得上清秀的,至於芸香,她壓根年歲還小呢,現下也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


    院子裏其他的粗使丫鬟更是不用說了的,扔人堆裏保證林老爺看了第一眼就不會再去看第二眼的。便是這新找的兩個奶媽子,也都是三十多歲的人,且都是長的不怎麽樣的。


    一院子裏的丫鬟仆婦長相都隻能算得是普通,可不就越發的顯出她的花容月貌來?


    果然林老爺進了她住的這院子裏,壓根正眼都不瞧其他人的,隻是望著鄭姨娘和他的這一雙兒女。


    他是個愛美的人,自己每日裏都是要拾掇的幹幹淨淨,人模狗樣的,身邊貼身伺候的小廝也是要長的清俊可人意的,所以讓他去看容貌長的不怎麽樣的人他是不願意去看的。


    他覺得那樣會傷了他的眼。


    鄭姨娘這當會已經是從奶媽子的懷中接過了林瓊芳,與剛剛從奶媽子的懷裏接過林承祖的林老爺一起逗弄著他們姐弟兩。


    他們這邊廂逗弄了一會,那邊廂蘭香和芸香已經是將茶水和糕點都用描金朱紅托盤端了上來。緊接著,芸香就去廚房那裏打了聲招唿,說是老爺今日早上要在這裏吃早飯的。


    廚房裏的人不知道今日早間的這一出,還以為林老爺昨日晚間是在鄭姨娘那裏歇著的,都私下裏說著,看來鄭姨娘現下還是很得老爺的寵的嘛。


    早飯很快的就拿來了。因著上次周秀蘭送飯菜的那一節,但凡現下林老爺是在這裏用飯,鄭姨娘都一律的讓芸香過去拿飯菜,就是為了杜絕林老爺再見周秀蘭。


    她想著,縱然是那日周秀蘭將林老爺給驚豔了一把,可隻要時日長了,老爺又哪裏會記得一個下人的媳婦子?


    可她哪裏知道,她這般嚴防死守的,那邊廂林老爺和周秀蘭早就是不要臉的刮刺在了一起。


    林老爺這一頓飯吃的不是很中意。


    粥是碧梗米熬的濃稠的粥兒,菜也是有八盤爽口的小菜,還有烙的焦脆的餅,更何況他早上又在周秀蘭身上是出了那麽大的力氣,按理來說,這頓飯也該是吃的香噴噴的才是。


    但在他吃飯的這間隙裏,林承祖卻很是不給麵子的一直在大哭。任憑他奶媽子和鄭姨娘怎麽的哄,到底是誰的帳都不買,最後隻嚎的都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感覺了。


    林老爺不是個有耐心的人。雖說林承祖是他唯一的兒子,可你讓他沒事的時候逗逗他玩還行,要是讓他整日的對著自家兒子的哭聲,他是做不到的。


    所以林老爺這一頓早飯不過是草草的吃了一半,然後尋了個理由,抬腳就走人了。


    鄭姨娘不消說,自然是氣的滿嘴的銀牙都快要咬碎了。


    但她沒有將林老爺抬腳就走的原由怪在自家寶貝兒子的身上,反倒是怪在了那個她不知道的狐狸精身上。


    定然是那個不知廉恥的狐狸精迷住了老爺的,所以讓他現下在我這裏都待不了一會就要走的。


    鄭姨娘一時就咬牙發狠的誓要將那個狐狸精找出來。


    ☆、第21章 遭受奚落


    而此時狐狸精周秀蘭正坐在灶下,將食指放在手中咬著,專注的想著她往後的路該怎麽走。


    她暫時的目標自然是要做林老爺的姨娘。可今日早間她的那一番試探下來,林老爺是壓根一點口兒都沒有鬆。


    難道是自己的魅力還不夠,迷不到林老爺?


    可她這些日子已經是將畢生的手段都使了出來。


    周秀蘭的眼界和腦子有限,她想來想去的,最後覺得,老爺不肯鬆口的原因,肯定還是顧忌著林太太和鄭姨娘。


    她來的時日畢竟短,並不清楚林老爺那個人,但凡隻要他決定了的事,那是九頭牛都拉不迴來的。別說是林太太和鄭姨娘了,便是天王老子來了,那他也是不會顧忌半分的。


    隻可惜周秀蘭不知道。所以她想了又想,最後覺得既然林老爺這邊既然是不鬆口的,那不如她先去林太太和鄭姨娘那邊活動下。


    不過想到鄭姨娘的時候,她就想到了今日早間精著身子跳窗子的場景。


    看來鄭姨娘這條路也是走不通的,罷了,還是走林太太的那條路吧。


    她一時又想起王三嫂那日晚間和她說過的話,現下宅子裏的安姨娘一開始就是林太太身邊的貼身丫鬟呢。


    看來這林太太應該是個能容人的。


    於是周秀蘭一刹那之間隻覺得有一條康莊大道伸到了自己的腳下。


    可巧這時添祿的媳婦子也進了廚房。


    她一進廚房,一打眼就看到了周秀蘭現下正坐在灶下,口中咬著手指頭正在那裏發著呆。


    美人即使是坐在柴火旁發呆,那也是個美人。


    添祿媳婦子由不得的心裏就有幾分醋意竄了上來。


    想這林宅裏的丫鬟媳婦子雖然是沒有上百,那也有個□□十,可縱觀全宅,沒有一個人長的能比得上周秀蘭的,為著這個,平日裏周秀蘭在這林宅裏的日子其實也不是很好過。


    “喲,嫂子怎麽坐在這裏發呆了?你看這灶裏的鍋底灰時不時的就飛出來了,沒的倒弄髒了你那張漂亮的臉蛋子。若是教有的人看見了,那可不是會心疼的緊。”


    都說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周秀蘭和林老爺的那些首尾,林宅裏這些粗使的下人連蒙帶猜的,都已經是清楚了個八、九不離十,不過就是瞞著添福和上麵的一應主子罷了。


    但私底下,她們也沒少為著這事奚落周秀蘭。


    特別是這添祿的媳婦子。


    想她的男子漢添祿原先是林老爺身前得意的人兒,但凡有些什麽販賣綢絹絲線的活兒,林老爺多是叫添祿去。


    出去跑了一趟,油水自然是不會少的。所以這林宅裏的小廝,都願意接這樣的外活。


    可自打這周秀蘭和林老爺刮刺上了之後,為著添福日日的杵在宅子裏礙眼礙事的,所以林老爺這次竟然是特意的讓添福去蘇杭販賣綢絹絲線了。


    添祿兩口子為著這事,心裏早就是憋著一股火的了。隻是畢竟畏懼著林老爺的,不敢將他和周秀蘭的事張揚開來,不然隻怕老早就是嚷的滿宅子的人都知曉了。


    但就算是如此,添祿的媳婦子每次看到周秀蘭的時候都是沒有什麽好話的。


    譬如說現下,她就話裏有話暗暗的嘲諷了周秀蘭和林老爺的事。


    周秀蘭又不是個榆木疙瘩,添祿媳婦子的這番話她怎麽會聽不明白。


    她雖則是舍得自己的一副身子,不惜不顧名聲的貼上林老爺,就為著往上爬的,可她到底也是個女人家,被人當麵這樣譏諷了,麵上也是少不得的就飛上了兩團紅。


    她底氣不是很足的和添旺媳婦子說著話:“剛剛太太屋裏的彩衣過來傳話,說是今日有縣裏主簿的夫人要來的,讓我們多預備些菜兒和酒水。”


    添祿媳婦子白了她一眼:“今日不該我上灶,甭說是來了什麽主簿夫人,就是皇後娘娘來了,那要菜要酒的也別找我。”


    周秀蘭隻被她這一頓搶白給弄的更加呐呐的說不出話來了。


    添祿媳婦子一見她這幅模樣就覺得心裏暗自的爽,於是她便又問道:“今日該誰上灶了?”


    早幾年林老爺就已經是從京城裏請了個大廚來了,每日三茶六飯的款待著,每月十兩銀子的給著。但這個大廚也是個傲氣的,隻管做菜,其他的諸如洗菜切菜頓茶頓水的事他是一概不負責的。不但如此,他一個月裏還要有四天休假的呢。


    所以林老爺便又定了個規矩,讓那些已經成了婚的小廝家的媳婦子輪流的來這廚房裏上灶。


    其實也就是給那大廚打下手,洗菜切菜,還有來了客人,頓茶頓水的事。另外就是大廚每月休假的那幾日,小廝的媳婦子也是輪流的上灶準備好飯菜送到各房裏。


    譬如說上次林老爺在鄭姨娘的屋子裏吃飯,遣了蘭香來要飯菜,後來和周秀蘭鬧了那麽一出的時候,就是大廚休假,輪到這添祿媳婦子上灶的日子。


    而今日大廚也是休假去了的,按理來說就該他們小廝的媳婦子上灶,準備好飯菜送到各房裏的日子了。


    添祿媳婦子就有些幸災樂禍的想著,現下這宅子裏上灶的媳婦子,統共就她和周秀蘭,還有一個添壽的媳婦子。今日既然不是她上灶的,那不是添壽的媳婦子,就是周秀蘭。


    她又看了一眼周秀蘭,見她麵上那欲說還休的模樣,心裏就猜到了個八、九不離十。


    原來周秀蘭這個人,論起做針指的這些活兒,那是很拿的出手的。可就是一樣,她不會燒菜。


    起先她剛來林宅的時候,為人謹慎小心的很,對著誰都是小意兒的貼戀著,不時的也都是做些鞋子鞋包之類的小玩意送給她們,所以即便是她不會燒菜,可輪到該她上灶的日子,添祿媳婦子和添壽媳婦子總是會在旁邊幫著她。可自打她刮刺上林老爺之後,言語舉止之間總歸是有些和往日不大一樣了。變的愛打扮不說,時不時的還會露出些我和你們不是一路人,我是要飛上枝頭做鳳凰的,不像你們,一輩子到底也不過就是泥土裏的烏鴉的意思。


    再加上她男子漢添福新近又奪了原本該是添祿的差事,所以這添祿媳婦子如何會不惱?


    還幫她做飯燒菜呢。巴不得她出醜才好。


    果然,下一刻周秀蘭就有些扭扭捏捏的說著:“今日原是該我上灶的。隻是嫂子,你也曉得的,這燒菜做飯的事,我是不大會的。不曉得嫂子今日有沒有空,能不能幫我做下飯菜?改明兒我一定繡個好荷包送給嫂子。”


    這要是以往,看在這荷包的份上,添祿媳婦子肯定會答應的。但現下,她覺得她和周秀蘭之間的仇恨大著呢,有天那樣高,海那樣深。


    奪人口中食,這樣的仇恨如何會不深?


    於是添祿媳婦子就開口涼涼的說道:“耶,嫂子,不是我多嘴兒。你現下雖然是揀了根高枝兒了,可到底還是沒有飛上去呢,說到底,不還是和我是一樣的人?既然隻是小廝的媳婦子,就該在這廚房裏燒菜做飯的。行動就想指使我去做?等到來日裏你真的飛到了那根高枝兒上了,到時你來指使我,沒得說,你是主子,我是奴仆,我合該讓你指使的。可現下,嫂子我勸你還是省著這份心,老老實實的在這廚房裏燒菜做飯罷。別等到那主簿夫人真的來了,你這菜還沒有下鍋的呢。”


    說罷,轉身揚長而去。


    留著周秀蘭怔愣在原地,隻氣的一張俏臉都是掙的通紅。


    片刻之後,她又對著添祿媳婦子的背影恨恨的想著,說什麽我還沒有飛上高枝兒的,等到明日裏我真的到了那根高枝兒上,到時總是會讓你知曉我的手段。


    可在那之前,得先跟林老爺說,讓他先將自己調到其他的地方去才是。不然整日的待在這裏讓她們一個兩個的都來奚落自己不成?


    ☆、第22章 主簿夫人


    主簿夫人,也就是那日的錢太太,現下正帶著自己五歲的兒子錢少康,坐在上房裏和林太太閑話家常。


    原來錢太太自打那日林瓊玉滿月的時候來林家走了一趟,就深深的為林家的富貴氣象給折服了。


    於是她迴去的時候就和自己的丈夫商議著,要和這林家結親家的。


    她丈夫是個縣裏的主簿。要說起這主簿的官職來,其實也是個不尷不尬的存在。


    主簿是個典型的文官,日常所處理的無非也就是一些文書,以及迎送賓客的事兒。


    按說這主簿好歹也算是個官,日子總該是比平民百姓過得好吧。可這主簿也就是隻是個文職兒,每日裏麵對的多是文書,哪裏有人會有事求到他身上來的?沒所求的,自然也就是沒有什麽灰色收入了。隻憑著這主簿的官職每月裏微薄的薪俸,隻能是保證頓頓不喝稀的罷了。哪裏比得上縣尉,是個武官,主管的是治安捕盜的事,每日裏有的是人求他,日日的吃香的喝辣的呢。


    而這錢太太又是個好高虛榮的主兒,日常最見不得那個縣尉的太太沒事就在她麵前顯擺的,所以沒少埋怨自家丈夫。


    隻是她那丈夫就是個踹三腳都蹦不出來一個屁的人,再埋怨也是沒有用的,所以少不得的也就隻能自己動腦子了。


    於是這腦子就動到了這林家身上。


    錢太太現下正坐在林太太屋子裏的一張黃花梨木的椅子上。因著天氣尚冷,椅子上鋪著軟墊,搭著秋香色的花卉刻絲椅搭,和林太太說著:“哎喲,自打那日見了你們玉姐兒一麵之後,我這迴去就想的跟什麽似的,忍不住的就又想過來看看她。”


    林太太現下是有了個女兒,左看右看都覺得是好的。所以她聽了錢太太的這一番話,也不疑其他,忙高興的就轉頭吩咐著:“彩雲,去把玉姐兒抱過來。”


    一麵又迴過頭來對著錢太太笑道:“你既然這麽喜歡女兒的,索性便自己生一個也是好的。”


    錢太太現下是打定了主意要恭維著林太太,因此上便又笑道:“我便是生了一個,又哪裏能生出似玉姐兒這般長的齊整的女兒來?不是我說,也虧的你會生。這嫡出的女兒,就是跟庶出的不一樣。想那日我也看了你家姨娘那個生的女兒,瞧她那尖尖的下巴,生就一副克夫的樣兒的,將來肯定是嫁不得什麽好婆家的。”


    她要是光誇獎林瓊玉也就罷了,可還順道把林瓊芳給損了一頓去,林太太如何會不喜?


    她當即就將錢太太引為知己了,恨不能就撮土為香義結金蘭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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