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宋儀,還能是誰?


    難道,終究還是她疏忽了?


    隻是疏忽了又怎樣,她倒要看看,宋儀怎麽跟自己比。


    細細想來,宋儀這幾年遊曆歸來之後,便是大變了模樣,當初見到自己的時候,眼神便不大對勁,想必早就已經懷疑自己了。隻是換了身體這種奇詭之事,如何能告訴別人?


    宋儀,約莫是想報仇?


    “報仇……我便叫你看看,與我作對的下場!”衛錦眯了眼,抓緊了一盒散落在桌上的鎏金鏤空蓮花紋胭脂盒,纖指根根收緊,顯得狠戾無比,“就憑你?做夢!”


    她冷笑了一聲,又對著下麵跪著的小容道:“粉黛閣之事不用查了,我們迴府!”


    ***


    滿大街都是議論粉黛閣的,這場麵也真是罕見的熱鬧。


    此刻,恆遠茶莊後院的涼亭裏,幾個人也正在談論此事。


    陸無咎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宋儀,心底忽然多了幾分唏噓,道:“人眼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昔日陸某還覺得此言誇張,不料今日複見了宋五姑娘,才知所言非虛。”


    “能得陸大先生一句誇讚,他日我宋儀的名頭又要響亮許多了。”


    宋儀半點也不臉紅,順著接了陸無咎的話,自然至極。


    陸無咎略微有些愕然,如今邊關無戰事,大將軍也迴了京城,連著他這一個狗頭軍師現在也沒事做,跑來陪著宋儀胡鬧什麽粉黛閣的事情。


    今日複見宋儀,半分真半分假地誇讚一句,沒料想對方臉上竟然無半分謙虛。


    約莫……


    這一位還真是變化蠻大。


    忽然搖了搖頭,陸無咎覺得自己這想法實在沒來由,早該知道宋儀變得厲害的。


    他想起今日正事來,道:“昔日宋五姑娘以火藥之方獻給大將軍,換來邊關無戰事,大將軍還欠著您一個人情,他日若有所求,還要宋五姑娘您開口才是。一張火藥方子,換來萬千黎民安生,宋五姑娘這是有大德。”


    “……大德?”


    宋儀心裏念叨著這一句,想起那白得的火藥方子的由來,想起這一切的因果錯位,想起衛錦占用自己身子的兩年,想起自己事後陰差陽錯做的一係列的事,臉上一下綻開笑容來,道:“大德不敢當,不過小女子對大將軍有恩是真的。他日有事相求,必定不客氣。”


    嘴上這樣說,她心裏想的卻全然不是這件事。


    若叫衛錦知道,她珍而重之的火藥之方,被她大大方方幾乎沒要錢地扔給了大將軍做人情,會否氣得嘔血?


    不過不急,總有一日她會知道的。


    她宋儀曾被她占用了兩年的身體,今日她便叫衛錦知道,自己的心血為他人做了嫁衣,到底是怎樣的感受!


    火藥是,粉黛閣是,其餘的,還多著呢。


    ☆、第八十六章 考官


    “我與宋儀的接觸,並不很多,可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竟覺得這女人越發不簡單。”


    望著前麵還在晃動的珠簾,陸無咎不禁說出了這一番話。


    站在他身後的掌櫃的有些不明白:“宋五姑娘這般厲害,您怎會……”


    “怎會這個時候才這樣感歎,是嗎?”陸無咎擅長猜測人心,怎麽可能不明白老掌櫃到底是個什麽想法?他看著盞中沉浮的茶葉,將眼睛眯了起來,續道,“早幾年的宋儀,可沒有如今身上的光華萬千……”


    若說是宋儀如璞玉,如今便是一塊雕琢出來的美玉,拋光打磨又經人溫養,轉眼之間兼帶著光芒四射與內斂溫潤,叫人一看便移不開目光。


    宋五姑娘,宋儀,現在誰聽見她的名字,也少有把她與宋家聯係起來的。


    原本宋儀不過是所謂“宋府”的依附,如今宋儀自己的光芒,卻已經蓋過整個家族了。


    做人,若能跟宋儀一樣,豈不也痛快?


    “痛快,痛快啊……”


    陸無咎起身,將指間白紙扇的象牙扇骨一根一根合攏來,敲擊自己掌心,唇邊掛著幾分莫名的笑來……


    “快意恩仇嗎?”


    他自己嘀咕了一句,後麵的掌櫃卻半分也聽不明白。


    半盞茶時間之前,宋儀已經離開此地。


    他們之間要說的話,都已經談得差不多了,甚至包括算計衛錦的事情。


    不消說,這大陳國土之下,若真要問還有誰敢跟昭華郡主叫板,除了宋儀不作第二人選,而要說誰能有與芙蓉齋抗衡的膽氣與實力,又非陸二公子莫屬。


    陸無缺的生意,逐漸開始遍布大江南北,尤其是在他娶了宋仙,與濟南紀氏達成合作之後,生意越發擴張,轉眼已是舉手投足之間千金萬銀出入的豪商。


    宋儀與陸家合作之事,說來話長,簡而言之:以利而合。


    宋儀與衛錦有仇,衛錦憑著手中香譜香方開有芙蓉齋,而這同樣的“原版”香譜香方,宋儀手中也有一份;同時,宋儀認識陸無咎,並且陸無咎因著舊日之事,還欠著宋儀的人情。


    由此一來,宋儀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香譜香方拿出來,提供給陸無咎,由陸家隆慶商行這一邊暗中開了粉黛閣,處處壓製芙蓉齋。


    粉黛閣之事,於宋儀無害有利,於陸家利大於弊。


    雙方合作,水到渠成。


    異常理智,也異常狠辣。


    陸無咎不知道宋儀與衛錦之間有什麽仇,更不知道衛起怎麽會冷血至此,至今袖手旁觀,甚至容忍宋儀做了這一切。


    他用扇子抵著自己下巴,不由得琢磨了起來:“這裏頭,怕是還有點隱情……”


    可這隱情,約莫也隻有衛起自己真正清楚了。


    旁人,怎麽也猜不透。


    陸無咎猜不透,宋儀也猜不透。


    離了雙方密會的茶莊,宋儀刻意叫馬車往粉黛閣那邊轉了一圈,果然看見芙蓉齋門庭冷落,不知多少客人全去了粉黛閣。


    手指壓著太陽穴,宋儀眯眼,笑得良善:“這嫁衣裳,還挺好看……”


    當然,更好看的還在後麵呢。


    她與衛錦,當真是該有不共戴天之仇。占用她身體做過那許多沒臉沒皮的事情倒也罷了,之後又對她懷有滿滿的惡意,宋儀又不是傻子,誰對她有善心,誰對她有惡意,到底能感覺個七八出來。


    當初在宮中的時候,衛錦的惡意不已經表露分明了嗎?


    現在粉黛閣一開,隻要衛錦有一點腦子,便應該懷疑到自己的身上來,最應該懷疑的也正是她。


    所以,她們兩個人,對各自的仇怨應當是心知肚明。


    衛錦在看到粉黛閣的那一刹那,便應該知道——她宋儀找上門來了,此事不能善了。


    粉黛閣,隻是一個開始而已,衛錦也應該知道。


    宋儀不會輕易放過這個人,隻因為衛錦也不會輕易放過她。


    兩個女人之間的事情,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可對宋儀來說,這件事很重要。


    “今日是芙蓉齋,斷了她的錢財;明日便該是書院,斷了她所謂的才名……”宋儀心裏盤算著,低頭看著自己沾染了墨跡的手指,唇邊掛了輕笑,隻問雪香道,“雪香,京城書院這邊的結業考核,是快開始了吧?”


    平白的,雪香打了個寒戰,隻覺得自家姑娘笑容裏有深意:“正是明日呢。”


    宋儀笑意加深:“明日給我備身顏色鮮亮一些的衣裳,你家姑娘我……很快就要名傳京城了。”


    “姑娘不已經是名川大江南北了嗎?”


    雪香傻愣愣地,不明白,問了出來。


    雪竹簡直有一種扶額的衝動,看見宋儀似笑非笑,便趕緊上來拉了雪香一把,歎氣道:“這麽多年了,你連姑娘的心思也猜不透。”


    宋儀也不介意,隻道:“我隻盼著叫人猜不透才好呢,不過如今猜得透也好,猜不透也罷,該做的終歸要做,該來的也始終要來。逃不掉……”


    她啊,不會放過衛錦的。


    芙蓉齋,京城書院——這兩件應當是最簡單的。


    剩下的……


    宋儀想起衛錦在宮中那錯綜複雜的關係,想起太後微妙的態度,想起自己莫名其妙的入宮,想起衛起與陳子棠的交情,想起自己如今麵臨的一切,即將要做的一切,想起自己與衛錦之間的仇恨……


    她想起了種種,種種……


    最後,腦海之中,依舊隻剩下了衛起的一張臉。


    關鍵,依舊在這一位位高權重的王爺身上。


    宋儀腦子裏的想法清晰極了,她手指敲了敲自己太陽穴,又看了外麵粉黛閣一眼,便將手指停下,閉目養神去了。


    馬車迴府,次日便是京城書院考校的日子了。


    晨光熹微,書院的紅漆大門依舊緊閉,帶著一種京城學府的莊嚴之感。


    相比濟南書院那種鬆散的結業考,京城書院顯然帶有一種更嚴格的感覺,像是男子們的科舉一般。


    按照規矩,這一扇大門,隻在結業之後,才能打開。


    到時候,結業的主考先生,將帶著結業院試的前三甲,從正門出來,在設好的香案前祭拜文聖。


    此刻開著以供學生出入的,乃是左邊的側門。


    不管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還是商戶人家的姑娘,這會兒都在外頭就下了馬車或是軟轎,帶著自己的丫鬟,從側門進去,一眼看去,當真是衣香鬢影,說不出地翩翩風華。


    宋儀到的時候還不算很晚,她下車來,看了一眼,右邊的側門,便抬步走過去。


    左邊門是學生入,右邊的門卻是先生入。


    宋儀是京城書院的先生,還是頂著陳子棠的名頭進來的,誰人又敢小視了?


    門側伺候著的人,一見了宋儀,便將自己的腰玩下來,笑著恭敬問了一句好:“宋小先生,這是您的腰牌。”


    宋小先生,這稱唿宋儀聽了不止一次,可每聽一次都想笑一迴。


    那人將腰牌遞上來,宋儀伸手接過,低頭一看,卻是一塊小小的青玉腰牌,正麵是日月在天,下有山河湖海,中有文曲星君,背後卻是一個“試”字,乃是考官特有的。


    細眉一揚,宋儀覺得有點意思,早聽說過京城書院規矩嚴,與別處不一,如今見了才知道果真如此。


    “您持著腰牌進去,群英堂裏頭,還要排定主考先生們的位次呢。”伺候的人一擺手,請宋儀朝著裏麵走,而後站在旁側,朝著前麵走去,算是引路,“您請。”


    宋儀拿好了腰牌,跟著這人,朝著前麵走去。


    進來的門雖不同,可進來之後,一樣是書院裏頭,隻是分成了兩條道,但是隔著中庭花樹,依舊能相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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