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到了這裏的張玄真見他終於迴來,施了一禮,蘇伯玉讓他起來入座,高盡國上了茶後,退出,給他們關上了房門。


    張玄真詫異問道:“不知公公急傳我來此有何吩咐?”


    蘇伯玉先飲了口茶潤喉,隨後才不徐不疾笑凝他迴答:“我不是蘇公公,你認錯人了,在下程鑒之。”


    張玄真怔了下,看著他根本就是蘇伯玉的臉,狐疑道:“這?”


    蘇伯玉莞爾笑放下茶杯,抬頭望向床榻邊簾幔垂落處,張玄真也跟隨望去,隻聞吱呀一聲響後,似是門被打開,緊接著便見帳幔被掀起,一人走出。


    張玄真驚訝瞪大了眼睛,猛收迴視線看了眼自己對麵坐著的人:“你!”當即又看向來人:“你?”


    坐在他身前的程之微微笑著起身,對來人施了一禮:“兄長。”將座位讓給了他。


    蘇伯玉走近虛扶起他,又看向驚住的張玄真,溫和笑道:“讓道長久等了。”


    張玄真這才發覺自己太過失態,想明白了什麽,輕咳一聲,收迴視線:“蘇公公今夜著實讓貧道又長見識了,多謝公公信任。”他竟然將自己的替身也讓他知曉。


    蘇伯玉聞言笑著坐下,程之則站在他身後,兩個人就跟同一個模子刻出來一樣,張玄真說話間眼裏的探究雖極力掩飾,但是終究還是泄露了些。


    蘇伯玉隨即便指著程之,對他介紹道:“這是我的孿生小弟,一年前剛剛找到,此前一直在外幫我做事,剛迴京不久,還沒來得及讓你們認識,今夜恰好有個機會,我便未提前告知道長。”


    張玄真聞言知道了來龍去脈,可疑問卻是更深了,他聽過蘇伯玉的身世,但故事裏根本沒兄弟。


    蘇伯玉似是已經看出了他心裏所想,頓了頓後,輕輕笑歎:“我和小弟出生後,母親養活不了,便將小弟送了人,這家人後來遷離了京都,從此我和小弟便天涯分離,母親死那年我才知道他的存在。我一直記得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找尋多年,上天待我不薄,這麽多年,終於讓我找到了。沒找到他前,我不能確定她是否還活在這個世上,你們聽到的有關我身世的事,便沒有他。”


    竟是如此,張玄真疑竇頓消,笑意浮現眼中,抱拳赤忱道:“這是好事,貧道恭喜公公兄弟團聚,公公真應該早些告知貧道,方才無禮,還請公公見諒。”


    蘇伯玉笑道:“不必多禮,你有任何疑惑但說無妨,我絕不會隱瞞。”


    站在他身後的程之笑意燦然道:“日後道長可莫將我們兄弟二人認錯了,犯了大錯,為你是問。”


    張玄真笑了起來:“貧道盡量。”


    說完細細打量了下他們二人,褪去偽裝的程之雖乍看同蘇伯玉很相似,可笑起來卻是比他多幾分明朗,連氣質都帶著令人放鬆的親和,平易近人。蘇伯玉卻是孤絕陰柔,尊貴不可近攀,滿身蕭索之感。


    程之注意到他在分辨,笑道:“來日方長,你慢慢在辨別我們二人,反正辨不出來,就都叫蘇公公,我扮兄長的功夫絕對爐火純青,無人可識。”


    張玄真笑笑,頷首:“程公子說得是。”隨即看向蘇伯玉道:“公公吩咐事情吧,今夜定然不隻是為了讓我隻見見程公子。”


    蘇伯玉隨後從懷裏拿出了一封早已寫好的信交給他:“按照上麵所寫行事,程之的身份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可泄露。”


    張玄真接過信打開,極快地瀏覽了下,心中大致有數,又收好,凝視他道:“公公放心,貧道立即著手去辦。”


    蘇伯玉又囑咐了其他事情,張玄真謹記在心這才離開。


    房裏隻剩下了他們二人後,程之麵上的輕鬆散去,走到張玄真坐過的地方坐下,凝視他道:“解藥你有幾分把握找到?”


    蘇伯玉歎息笑凝他:“連一分也不到。”


    “我不相信!”程之斷然擰眉道,心裏十二萬分的抗拒。


    蘇伯玉寬和笑凝他:“鑒之,我並非無所不能,天下也終究有我辦不到的事情。生死有命,我隻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如此早,你我兄弟才團聚不到一年,你又為了我的事情奔波,這次召你迴來,還是因為我需要你幫我收拾殘局。”


    程之聞言麵有沉鬱,默然難以成言。


    蘇伯玉看著這個與他有同一張麵孔的唯一親人,暗暗歎了口氣,起身走到他跟前拍拍他的肩膀:“為兄隻說把握不到一分,可總還是稍微有些。”


    程之聽罷,垂了垂眸,隨後迴頭看他溫和平靜的臉,想想他這麽些年如何過來,心頭一陣鈍痛:“若是當初母親將我們二人一同給了養父該多好!”


    蘇伯玉聞言眸底笑意有一瞬凝固,隨即帶了絲溫度的笑顏如漣漪般的緩緩蕩漾開來,按在他肩頭的手加了力道:“兄長是母親活下去的希望,若我也被送走,被那人拋棄的母親隻怕是再也活不下去了。能再見到你,如今為兄是別無所求了。”


    程之聽了這番話,心裏更難受,不想再提舊事,眸光直直望入他眼底:“還有十四天,我會把那一分變成九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去做。”


    剛說完又想起了什麽,他站起,走到他身側凝沉道:“隻有你才會是她最好的守護者,任何人都無法取代,你必須活著,我不想再看到你抱憾,解藥我會想辦法逼阿史那邏鶻自己交出來。”


    他不信兄長沒有辦法,他能想到的辦法,兄長定然能想到,可他遲遲不動作,定然是再顧忌她,不敢賭,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沒什麽可顧忌的,兄長既不下手,這件事便由他來做,他非讓阿史那邏鶻算盤落空,這次一無所得。


    ☆、第75章 劇毒解藥


    第二日照常得早朝朝議,下朝後,商淩月傳召了阿史那邏鶻、蒙舍龍、鳳耀靈等人,繼續問抓捕刺客有何進展,雖明知蘇伯玉目的沒達到前,肯定不會讓人抓到所謂的刺客,但她還是要裝裝憤怒,這才是個被人刺殺的皇帝該有的樣子。


    議事完畢,眾人退下後,商淩月氣憤望著蘇伯玉:“我堂堂大商帝國,竟然將刺殺朕的刺客都抓不住,說出去讓人笑掉大牙!難不成刺客真長上翅膀飛了!”


    程鑒之看她沒有認出自己,不動聲色演戲安慰她道:“刺客的事情臣稍有眉目,但因是猜測,正打算私下稟報。”


    他的刺客計劃又要鋪展開了,商淩月稍稍散去了怒氣,凝視他喜出望外:“是什麽?”


    程鑒之伺候攙扶著她走到軟榻邊坐下,道:“刺殺發生的蹊蹺,但也非無跡可尋。臣昨日派人又去寺院後山找過,於草叢中找到一物。”


    “什麽?”商淩月立即插話問。


    程鑒之從懷裏掏出來一個紫色包裹,打開後,裏麵是一個一頭尖如針頭的異族配飾,捧著呈給她:“此物乃西突厥腰飾。”


    商淩月狐疑皺了眉,蘇伯玉怎麽扯上西突厥了?接過正要看,卻不料他給她時,一個大意,她手指被上麵的尖端劃破了,商淩月不疑有他,繼續接過,安撫要給她擦拭的蘇伯玉笑道:“無妨,阿兄不必緊張。”


    說完擦了下指尖上的血痕,便翻來覆去地看:“你是說刺客是西突厥的人?”


    程鑒之分析道:“臣隻能說他們的嫌疑最大。此次刺殺成功,陛下和郡王身亡,西突厥和越州王將是最大受益者。西突厥一直野心勃勃要反叛入侵,因有奉義郡王駐守邊陲,他們才不敢輕舉妄動。而越州王是陛下之後的繼承人,陛下一死,他便可登基,不過臣已有確鑿證據,越州王並無謀反之心。”


    商淩月聽到這裏沉吟不語。一個不在國土範圍內的西突厥,蘇伯玉從這上麵謀算能有何好處?這表麵看起來對她並沒有壞處。


    程鑒之繼續道:“陛下要嚴查此事,隻須從西突厥下手。”


    要想知道蘇伯玉的意圖,隻能讓他開展計劃,商淩月如往常般,想都不想就重新將配飾交給了他道:“阿兄有頭緒就該早些說,此事便交給你負責了。刺客要是當真逃迴了西突厥,也要不惜一切代價給朕逮迴來,也是時候教訓西突厥,敢在朕頭上撒野,他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程鑒之恭敬領命:“是,陛下。”


    商淩月下午見到鳳耀靈後,告知此事:“蘇伯玉又要動作了,我們該怎麽辦?”


    鳳耀靈笑凝她道:“陛下著急了麽?”


    商淩月歎口氣:“能不著急麽,我絲毫看不懂蘇伯玉他想幹什麽,刺殺怎麽就能跟八竿子打不著的西突厥扯上關係,除非他嫌邊境太平靜了,想要借機生事,加重帝國外患,與西突厥合作加速帝國滅亡。”


    鳳耀靈搖了搖頭,道:“蘇伯玉野心勃勃,他尚不會愚蠢到引狼入室,與西突厥合作是與虎謀皮,對他沒有好處,而且依他的實力,不需要跟西突厥合作。”


    商淩月滿腹不解:“那他要幹什麽?”


    鳳耀靈淡定自若瞥了眼弘文館。若有所思道:“也許他隻是胡言亂語而已,他也就隨口一說,沒打算做什麽,你將他想的太老謀深算,他也不一定每件事都有目的。”


    “呃!”商淩月不知道該對他這話露出個什麽反應,哼了一聲:“他要沒目的就不是蘇伯玉。你別逗我了。”


    鳳耀靈收迴視線看她笑道:“讓時間告訴你我答案吧,我們靜觀其變。臣還要提醒陛下,刺客的主謀並不一定是蘇伯玉,其背後陰謀者也許另有他人。”


    商淩月詫異:“怎麽會不是他?”


    鳳耀靈凝視她微微笑道:“世事人心的真假虛實,忠奸好壞,隻能陛下自己去分辨,誰都教不來,臣和張玄真隻能在你困惑時引導。”


    商淩月聞言輕輕籲了口氣,點點頭凝視他笑道:“我明白,你方才提醒我會記住。”


    鳳耀靈見她說話間其實疑慮重重,也不點破。西突厥,蘇伯玉,你這一步趣味了,十幾日後你要真死了,鳳某我可是要為痛失你這樣的對手傷心了。


    ######


    程鑒之退下後便出宮去了蘇府,見到蘇伯玉:“已經照你的安排將禍水引向西突厥,周昌邑,皇帝,文武大臣都沒有發現我並非你。這下你可以放心了。”


    蘇伯玉笑道:“如此也不可大意、”


    程鑒之無奈歎氣道:“在沒有找到解藥前我肯定會萬分小心,你若不能靜心休養,我也不會好過,誰讓我這輩子是你兄弟,還有得選麽,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蘇伯玉笑引他進了房間。他們坐了一會兒,程鑒之起身告辭:“我該迴宮了,你好生休養。”


    他離開後,蘇伯玉取出一封信給了高盡國:“飛鴿傳書給西突厥王,讓他準備吧。”


    高盡國領命,當即去做。


    三日後,天剛蒙蒙亮,宮人們也都是剛起床不久,隻聞紫宸殿內一聲恐懼的驚叫,嚇壞了伺候的宮人們。


    殿裏商淩月茫然無措坐在床上,伸手用力揉著眼睛,可眼前依然是漆黑一片,睜開眼閉上,閉上又睜開,可絲毫沒有改變現狀。前兩天都一直好好的,昨夜她還坐在燈前看書。


    一旁的芮娘看她把眼睛揉的血紅,心急如焚,可又不敢靠近她,她剛才下了命令,任何人都不許接近,一靠近她就發怒。


    不久後,紫雲殿外響起了一陣慌慌張張的腳步聲,緊接著不甚清晰的求見聲響起。


    殿內程鑒之一個手勢,伺候他穿衣的人退下,旁邊的小太監趕緊端著金盆靠近,他吐出了漱口水,用白帕擦了擦嘴角:“進來迴話。”


    來人正是紫宸殿的殿監劉常,他道:“迴稟公公,陛下今早起來發現自己雙目失明,此時正在殿內,不讓任何人靠近,心緒極不穩定。”


    一旁的周昌邑大吃一驚:“小皇帝失明!”


    程鑒之本還閉著養神的眼睛睜開,一絲冷笑自眼底極快閃過,終於等到這一天了,隨即不動聲色皺了皺眉起身,對周昌邑道:“更衣吧,陪我去紫宸殿,隻怕陛下一時想不開。”


    周昌邑匪夷所思:“小皇帝身體無疾,又在你我嚴密監視下,可以排除中藥毒,還有什麽其他原因讓她雙目失明?”


    程鑒之笑看他一眼:“去了一診你就明白了。”


    他們到時,商淩月已然平靜了許多,但是怔怔立在床邊,雙眼無神對著窗戶方向,滿是絕望和茫然,裏衣鬆鬆垮垮耷著,還沒更衣。臥房門邊是噤若寒蟬的宮女,一個個小心立著。


    站在她旁邊的芮娘神色沉重,本該伺候懷裏的臭臭似乎也感覺到了殿裏的氣氛不對勁兒,乖乖趴在她懷裏。


    商淩月聽到他們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一陣厭恨和煩怒,片刻後隻感覺蘇伯玉拿起一件外袍向她肩頭披去,俯身橫抱起她,商淩月也不想掙紮,隨他動作,蘇伯玉毫不費力地抱著她放在了床上,凝視她道:“臣已傳了太醫,不刻便到,天氣寒涼,陛下不該赤足踩在地上,受了風寒劃不來。”


    ☆、第76章 眼盲變故


    商淩月一言不發收迴視線,看向他聲音傳來的地方,眼睛卻是無法對焦,一片漆黑,才剛開始跟他鬥,她就成了個瞎子,光這上就會讓她永遠落於下風,以後失敗了她會怎麽死都不知道,還要連累一幫輔佐她的人,她抬手觸摸了下自己的眼,忍著控製不住翻湧在心間的絕望,喃喃道:“朕的眼睛什麽都看不見了。”


    說話間聲音帶著微微的哽咽,眼睛也紅紅的。


    程鑒之看見,眉心皺得深了些,取出袖口的白帕拭過她眼角,動作輕柔:“等太醫來了才能下決斷,許是一時的的小毛病導致眼盲,陛下莫自己嚇著自己,臣先伺候您更衣。”


    商淩月想他現在該高興得很,眼睛瞎了不能自理,起居都成問題,她將是更好控製的傀儡,不論真瞎還是假的,她都得盡快調整狀態,應對他們接下來的手段,蘇伯玉不會因為她眼瞎就停止謀權篡位,她絕不能讓他們得意,強迫自己穩下難受,冷靜順從點了點頭。


    感覺蘇伯玉服侍她更衣後洗漱完後,太醫恰好到來,他命令趕緊給她診治。商淩月伸出了手,太醫細細把起脈來,隨後翻看了她的雙眼。


    診斷過程中旁邊的芮娘也難以從太醫麵上看出任何泄露她病情的神色。


    片刻後,太醫診斷完,商淩月平靜詢問:“什麽情況?”好像瞎眼的不是她。


    太醫剛要說,卻見程鑒之裝的蘇伯玉一個眼色,話到嘴邊一變,寬慰看著她無神用力睜大的眼睛道:“陛下失明乃是因肝火太盛,心事太重影響了雙目經脈,非是大病,幾帖降肝火的藥下去,陛下必須寬心休養……過段時日便可漸漸複明,臣這就去為陛下煎藥,陛下不必擔心。”


    商淩月本已做好了最壞打算,沒想到會是這樣,有些不可置信,怔了半晌,急忙再次確認問:“當真?”


    太醫偷偷看了眼程鑒之,程鑒之微微頷首,他起身施禮道:“臣怎敢欺瞞陛下,陛下放心,請容臣告退去煎藥,盡快為陛下治療。”


    商淩月瞬間有種從地獄迴到天堂的解脫感,一直處於絕望緊張中的身子放鬆下來,有種劫後餘生的欣喜,當即擺擺手:“去吧。”她的眼還真的有救,隻要不瞎,多拖幾日也無妨。


    就站在床邊的芮娘看出來太醫是在說謊,看商淩月心懷希望,心卻是沉到了穀底。


    程鑒之隨後詢問她有什麽需要和吩咐,商淩月疲倦道:宣朕口諭,今日停朝,朕想休息,朕失明的事情就不要讓朝臣們知曉了,帶鳳耀靈來見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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