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戌時商淩月見到張玄真,問道:“白天的事情你知道了吧?朕通過考校沒有?”


    張玄真將挑選好的書給了她,輕嗯一聲,又問道:“今日四人中,依陛下之見,官職當如何授予?”


    聲音還是嘶啞異常,看來還真是好不了了,商淩月透過昏黃的燈光凝視麵罩下唯一露出的張玄真的兩隻眼睛,猶豫了片刻,才道:“蘇伯玉挑選的這四人倒確實都是人才,何人得了官位都足夠勝任,隻是禦史中丞臣更囑意落選的季林常,大理寺卿則是章程,而刑部尚書讓程苑當更好。”


    張玄真聽罷微微笑出了聲,可見她的迴答讓他很滿意:“貧道這些時日總算沒有白費功夫。”


    被人誇了總是高興的,商淩月對自己的判斷不怎麽自信,聞言瞬間放心了不少,臉上不由得綻開了笑容:“多謝你了,若沒有你,朕現在還什麽都不懂,跟個無頭的蒼蠅一樣亂撞。朕以前見了蘇伯玉就莫名的害怕緊張,自從你指點後是越來越能從容應對了。”


    說完頓了頓,“啊”了一聲補充道:“對,還有那個周昌邑,這倆人都不是什麽好貨色。”


    張玄真看她臉上有了自信,大笑起來,寬厚道:“陛下進展可喜,貧道恭喜陛下。”


    商淩月看他眸色和善赤誠,教導她時又極為耐心,孜孜不倦,暗歎,但願他不是蘇伯玉的人,而是真心輔佐她,算上那個時代上學生涯,這還是頭一個讓她極為喜歡的老師,但願他們不要是敵人,又警示自己不可因日久相處放鬆警惕,笑道:“嗯。”


    隨後二人開始了今日的學習,不知不覺一個時辰結束,商淩月先行離開,站在黑暗中的張玄真這才收迴視線,轉身走到了弘文館貼牆放著的一個書架處,扭動了下書架後牆壁上的按鈕,書架移開,他邁入消失,書架又迴到原處。


    張玄真卻不料剛走到密道出口時,一人手拿著燈籠站著,昏黃閃爍的光芒照得他魅朗俊逸的麵容明暗不定,但眼角那抹飛揚的肆意笑意卻是清晰,正是周昌邑,他居高臨下俯視著正往台階上走的他:“把你的麵罩摘下來,張玄真,讓本公子好生看看你俊美的臉。”


    張玄真聞言不為所動,繼續不快不慢得拾級而上到了地麵上,站在他麵前:“你還沒休息麽?”


    周昌邑哼了一聲,眸底得笑意突然變得幽怨至極:“你留我一個人獨守空房,我如何睡得著呢!”


    轉手將燈籠遞給了站在他身後麵色不自在的人:“張玄真,你也膽子忒大了,居然敢欺瞞我。”


    說話間他眼睛卻是直直盯著身前頭戴麵罩的人,眸光不滿得很。


    話音落下後,張玄真規規矩矩接過了燈籠,周昌邑伸手就去摘眼前人頭上的黑色布罩。


    隻見底下的人劍眉,誘人勾魂的鳳眼如一潭溫暖的溫泉,流光溫潤,高挺的鼻子,兩片厚厚的嘴唇,泛著飽滿殷紅光澤,他嗤笑一聲,眼角媚意飛揚端詳著他:“瞧瞧,放著舒服的床榻不用,非得深夜去弘文館那鬼地方。”


    身後的張玄真從來沒見過有人敢對蘇伯玉如此說話,驚得急低下了頭,恭恭敬敬道:“臣先告退。”


    蘇伯玉沒說話,周昌邑慵懶擺了擺手:“下去吧。”


    張玄真將燈籠放在案幾上,離開後,蘇伯玉才道:“你跟蹤了我。”


    周昌邑看他一副泰然處之的沉穩模樣,恨得牙癢癢,臉上的笑卻是更濃,一點兒也不隱瞞點點頭:“是啊,我要不跟蹤你,還不知道這些時間的張玄真是你,教導我們小皇帝怎麽當皇帝的是你,而真正的張玄真卻坐在這殿裏喝茶,更甚者,你為了見小皇帝,將我一人仍在紫雲殿。”


    蘇伯玉聞言看他因嫉妒微微扭曲的臉,不為所動,溫和笑了起來:“我還以為你要再過幾日才能發現,早了些。隻有第一日的張玄真是張玄真,其他日子確實如你所想都是我。”


    周昌邑看他這麽乖乖都承認了,想要訊問的樂趣全被破壞了,臉上笑意一跨,哼了一聲,走到桌邊將提前準備好的潤喉茶斟了一杯,端給他:“為何不告訴我?”


    蘇伯玉接過茶杯喝了兩口,淡笑看他:“如果我告訴了你,你還有捉賊的樂趣麽?這事瞞不過你,能被你發現的事就由你發現。我真正不願讓你知道的事情,一定會做的滴水不漏,讓你毫無蛛絲馬跡可循。”


    周昌邑曉得他如此用意,心裏受用的很,可嘴裏不願承認,瞅了他一眼,接過喝空的茶杯繼續給他斟滿:“小皇帝沒有發現吧?”


    蘇伯玉眸光內斂,不動聲色笑了笑瞥他:“她現在還沒有這能耐。”


    周昌邑最喜歡他這似笑非笑高高在上的笑眸,不由笑了起來,眉梢眼角略帶心動神搖的春意:“你莫要我忘了小皇帝現在可不是孤家寡人,她有你送的鳳耀靈,小皇帝沒能耐,鳳耀靈可會發現蛛絲馬跡。”


    蘇伯玉垂下眼簾喝了一口茶,笑看他意味深長道:“鳳耀靈並非完全的保皇黨,商淩月現在的反可見他立場中立,並未表態最終要效忠誰,人才難得,我可以給他時間猶豫做選擇。”


    頓了頓,他才繼續道:“鳳耀靈想要的不止高官厚祿和榮華富貴,還有另一樣東西,這世上唯有皇權能滿足他,這個皇權現在我就有,未來的商淩月也可能有,就看他如何抉擇了。”


    周昌邑詫異:“你不是確定他是他的人?”


    蘇伯玉笑著搖搖頭:“之前我判斷有誤,他迴朝後到現在的表現,探子密查到的才是真的。”


    周昌邑嘖嘖出聲:“你幹爹真是給你留下了個大麻煩。”


    此時鳳府書房內,書童看鳳耀靈靜坐沉思,自從黃昏從宮裏迴來就這麽個樣子,都坐了快三個時辰了,不習慣得很,終於憋不住出聲打破了死寂:“公子你這是在宮裏受了什麽刺激?被陛下欺負了?你已經三個時辰不說話也不動彈了。”


    ☆、第53章 房崇之死


    第五十三章


    鳳耀靈沒睜眼,手卻是精準無誤得賞了他腦袋一個暴栗:“你家我公子我看起來像是那麽容易被人欺負的嗎!”


    書童急忙捂住腦袋笑嘻嘻道:“這下小的就放心了。”


    鳳耀靈睜開了眼,看他故意引他動手的成功得意樣兒,哼了一聲:“要不是為了養活你,我用得著這麽絞盡腦汁的跟蘇伯玉周旋賺那麽點兒不夠塞牙縫的俸祿嗎,得了便宜還賣乖!”


    書童驟然轉喜為悲,一副可憐兮兮生怕被他拋棄的模樣道:“我每餐隻吃一個饅頭,一碟鹹菜,偶爾吃些公子賞賜的剩飯剩菜,公子我忒冤了.”


    鳳耀靈又彈了他個暴栗:“看你能哄你家公子開心的份兒上再留你幾年。”


    書童的臉瞬間又陰轉晴,歡喜笑道:“還是公子好。”說完後不忘方才的事:“公子為何從宮裏迴來一言不發?”


    鳳耀靈笑意不散,卻是輕歎了口氣:“愁得,現在差不多輔佐陛下利用張玄真迷惑了蘇伯玉,讓他看不清楚我的立場,接下來怎麽辦我還沒想好。”


    書童趕緊給他揉肩捶背:“公子慢慢想,陛下可還需要你,你不能給倒下了丟了咱鳳氏的名聲,你要幹得好了,說不定未來陛下會愛上你,娶你當後君,繼續皇族和鳳氏的秦晉之好。”


    鳳耀靈懶懶瞥了他一眼:“你家公子我的家產一拿出來,天下女子爭搶著要嫁給我,不用你擔心。”


    書童撇撇嘴,嗤笑他:“可惜公子你現在不能往出拿,隻能當個窮酸的破落戶,而且天下女子沒有一個是陛下呀,您不是跟我說過喜歡陛下麽?”


    鳳耀靈又賞了他一個暴栗:“陛下那時還是個小丫頭。”


    書童聞言眼睛登時泛亮盯著他:“小丫頭現在長大了正好,公子你繼續喜歡,這正是千裏姻緣一線牽,天賜良緣,可千萬別放過了,你今年都二十六了,再不結婚怎麽對得起鳳氏的列祖列宗,你總不能讓鳳氏到你這裏斷子絕孫吧。”


    鳳耀靈笑搖了搖頭,展開一張宣紙,提筆蘸墨寫起字來,不再理會他。


    時間一眨眼到了一個半月後,又是一年春節,商淩月來了商姒帝國整整兩年了。每年的正月初一商姒帝國都要舉行元日大朝會,是一年之中“皇帝”會見百官規模最大、儀式最為隆重的朝會。


    商淩月一早就在含元殿接受皇親國戚額,文武百官的拜賀,萬歲聲畢後,她笑道:“諸位愛卿平身。”


    新年新氣象,眾人臉上也都是新年喜悅,商淩月此時卻才發現百官之首宰相沒有出現,房崇可是從來都不會遲到的,詫異詢問眾人:“中書令房崇在何處?他今日怎會沒來?”


    話音落後,殿裏眾人紛紛轉眸看去,這才注意到缺了房崇,誰也不知道房崇為何不來。


    商淩月當即轉向蘇伯玉:“阿兄,你立即派人去看看房愛卿是怎麽了?他不會無故曠朝的。”


    蘇伯玉恭敬領命:“是。”


    他剛派了人離開,殿門外驟然就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片刻後進入殿裏,來人竟是守衛丹鳳門的左衛大將軍,他麵色緊張普通單膝跪下:“陛下,末將有要事稟報!”


    商淩月被他這神色弄得心裏咯噔一下:“什麽事?”


    他聲音急促道:“有人稟報在入朝的路上發現了兩具無頭屍身,皆是心口中箭,有一匹馬在旁邊,還有燃盡的木屑灰燼。”


    商淩月心頭不知為何有不好預感:“可派人查看了?”


    他急聲繼續道:“已經重兵包圍現場,醫博士正在查看,死者情形很明顯是陰謀謀殺。”說著頓了頓,猶豫片刻,斟酌猶豫道:“末將看他身上穿的官服有些像是房相的,可不敢斷定,趕緊稟報陛下定奪,”


    話音落下,眾人噤聲,紛紛看向房崇本該站立此時卻空著的位置,殿裏霎時死寂。官服隻有一件,能穿宰相服的非他莫屬。


    鳳耀靈和阿史那邏鶻眸色都變了。


    商淩月麵色大變,房崇恰好今天沒來,又恰好兇殺案,心口微慌,強迫自己冷靜,她隨即對蘇伯道玉:“阿兄,你代朕去看看,但願左衛將軍認錯了,一旦有了結果立即迴報。”


    又對左衛將軍道:“你立即派人去房相府邸,看房相可在府中。”


    “是。”蘇伯玉和左衛將軍同時領命離開。


    站在大臣中的鳳耀靈內斂精芒暗注意他的神色,直到他消失在殿門口才收獲。


    等待中商淩月眉頭緊鎖,一言不發,死死抿著唇,心口隻覺一陣一陣的寒氣冒著,不由站起來來來迴迴在皇台上踱著步子緩解。千萬不要是房崇出了事。


    本該喜慶熱鬧的大朝會就這麽冷肅,氣氛壓抑。


    半個時辰後終於等到蘇伯玉迴來,停下步子,見他麵色不好,商淩月心徹底沉到了深淵,急忙傾身問:“情況如何?”


    蘇伯玉彎腰行禮,麵有哀沉,艱難道:“是中書令和他的仆人,陛下節哀。”


    商淩月如遭當頭一棒,僵怔當場,真的是房崇?他昨日還跟她和蘇伯玉商量大朝會的事情,他們的計劃還沒有實施,他還要輔佐她奪權,半晌後她怔怔道:“剛才左衛將軍不是說沒了頭,怎麽能認出來是房崇?”


    蘇伯玉看她亂了分寸,聲音哀傷痛心跪在了地上:“臣與房相共事多年,對房相最為熟悉,他身上所穿是宰相服,手形身高胖瘦也是宰相,另去過房府的人迴稟,房相一早就離府入朝,衣服都是房夫人親自打點服侍穿上的,房夫人已經見到屍身認出來了。房相是在入朝時被人謀害於路上。”


    商淩月心裏的最後一點兒奢望化為烏有,震怒對蘇伯玉道:“堂堂一國宰相竟然被人謀殺在上朝的路上,還被砍去了腦袋,此案交由你徹查,立即抓到殺人兇手,朕的宰相,那些賊子竟然敢殺了朕的宰相,朕要把他們碎屍萬段。”


    蘇伯玉沉色領命:“是,臣遵旨。”


    滿朝文武現下皆有些心有餘悸,上朝路上被人殺害,這以後誰還敢上朝呢,有大臣提了出來,商淩月沒有辦法,蘇伯玉直接道:“再抓到殺人兇手前,可派禁衛軍護送各位大人上下朝,諸位大人不必驚恐。”


    眾人的心才安了下來,歡歡喜喜的大朝會就這麽在恐怖哀痛中結束,下朝後,蘇伯玉立即去了內侍省,對召集來的手下下令:


    “左右千牛衛大將軍,立即派人封鎖各個城門,戒嚴,不得讓兇手逃出去。”


    “右衛大將軍,立即率人搜查京都,三日內給我找到兇手!”


    “……”


    “是”、“是”、“是……”眾人領命後立即離開去辦。


    蘇伯玉隨後到了內侍省的後殿內坐下歇息,閉上眼睛對著冒出青煙的金黃鏤空香爐,一動不動。


    死在等待什麽。


    一刻後有一雙手搭在了他肩膀上,他這才睜開眼:“房崇和仆人的頭呢?我的命令中沒有砍掉他們的頭。”


    “已經是死人了,有頭沒頭又有何區別?五郎,你太較真了。”周昌邑收迴手,繞到他麵前坐下,恣意歡快凝著他連生氣都溫和的鳳眸:“那人現在就藏在立德坊一家平民的宅子裏,等過兩天我再泄露消息出去,讓那般禁衛軍找到。他們的家人我都已經安頓好了,為我們賣命的人,我不會虧待。”


    說完他從袖口掏出來一個荷包扔到了地上,響聲鈍悶,荷包的繩索鬆開,滑出兩塊金燦燦的黃金:“五個這樣的荷包,足夠他們什麽都不幹活上五輩子。”


    蘇伯玉淡淡看他:“三日後我要看到他的首級出現。”


    周昌邑笑搖了搖頭,歎息道:“五郎,你就是心軟,他都要聯合阿史那邏鶻幫著小皇帝殺我們了,要不是我們先查了出來,房崇這廝隱藏的太深,來日身首異處的可就是你我。


    你到現在還想著給他留全屍,難怪你幹爹總是說你心不夠狠,不過幸好有我,你不願意做的事情,我可以代勞,放心吧,房崇死的不痛苦,一箭穿心,頭是他死了後才砍下的,我隻是覺得如此才更能恐懾眾人,三日後我想辦法讓人找到首級就是。”


    話音落後,他才感覺到蘇伯玉身上的不悅散去,無奈鬆了口氣,他比蘇朝恩難哄,他得順著他,真是沒辦法,誰讓他喜歡他呢。


    周昌邑接著問:“下一步要我做什麽?”


    蘇伯玉探手入懷掏出一封信給了他:“照上麵說的錯。”周昌邑隨即便離開內侍省去辦,蘇伯玉則去紫宸殿見商淩月稟報進展情況。


    商淩月在朝上時被噩耗震得腦袋發懵,下朝後才想到了一些事情,此時見了蘇伯玉假惺惺的作態恨得牙癢癢,恨不得立即把他碎屍萬段,這個陰毒無恥的卑鄙小人。


    可不能顯露隻好憋著與他虛與委蛇周旋,下午鳳耀靈請假沒有入宮,她一直等到了晚上見到了張玄真才發泄出來。


    “房崇就是蘇伯玉下的殺手!”


    商淩月斬釘截鐵憤怒說完,氣得喘了口氣,繼續對他痛心疾首道:“他一定是嫌房崇是蘇朝恩的人,秘密派人殺了他演今日這場戲。今日是大朝會,所有的皇親國戚、文武百官,各州刺史都在,他殺雞儆猴要除去一切不聽他話的人,簡直太可恨了!這樣下去,朝堂人人自危,商姒帝國還不知變成什麽樣子?”


    ☆、第54章 博弈爭鬥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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