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後,城市郊區的田野變得光禿禿的,一片荒廢的田地裏長滿了毛草,進入了冬天,綠色的草變成了幹黃色的草,或屹立、或前赴、或躺著。默默地在冷風中發抖。一陣晨風吹過,幹枯草叢發出嗚嗚的叫聲。荒地北邊是青草地,還未割除的青草,早上起來,凍得生硬,走路腳一碰上去,硬硬的;荒地南邊是一大片用院牆圈起來的建築。誰知道那都是什麽單位,反正每天早上下午總有幾輛大轎車把上班下班的人接來送去;荒地的東邊已經蓋起了好幾座民房,都是三間三層,有地梁、圈梁、陽台、樓梯、院子、圍牆、門房、門樓,帶有抗振柱的那種,那氣魂可不一般,鄉下人誰能蓋起這麽大,這麽高,這麽多的房;荒地西邊一條架子車寬的土路南北靜躺著,土路的西邊一大片的麥田,麥田裏的麥苗一簇一簇的,稀裏八楞的,連地皮都沒蓋嚴。麥田中間一不大的小汙水河從東南方那個不知名的單位西院牆外流來,拐來彎去地把麥田分割成西北東南和東南西北兩大片;麥田的最西邊又是一個村莊,那也許是西村吧;麥田的北邊是東村。東村的後排子房,從東往西數第五家的那兩間小平房裏住的民工隊就是田成龍所在的“單位”。

    田成龍朦朧中唿到誰在喊:“起、起、起!都快些起呀!飯都做好了,都快些起來吃飯,起來遲了可就沒有熱水洗臉了。”他的腦子一片茫然,可是他的心裏卻非常清楚:這是工頭叫大家起來幹活呢!

    “這個狗東西。”田成龍在被窩裏蒙著頭小聲地罵著:“這個家夥靈醒地很,叫你起來幹活卻不明說,反而是讓你快些起來吃飯,真是個老滑頭。”

    田成龍蒙著頭,在被窩裏磨噌了好一會兒,這才光著身子坐起來,披上衣服,圍著被子,擠眉弄地看了一下大鋪:

    大鋪拐角扔的滿是民工們穿的爛布鞋、黃膠鞋,一片子一堆子能裝一袋子。大鋪左邊還有幾個懶鬼趴著不動彈,右邊已有好幾個積極分子起來出去了。疊好了被褥,露出下麵壓得平平展展的黃麥杆。

    田成龍打了個冷戰,隨手把被子往上拉了一下,湧在胸前,腳地下的麥草被他蹬得亂蓬蓬的。被窩裏似乎有什麽東西,他伸手一摸,抓出來一撮子麥秸,他恨恨地把麥秸扔向門外,麥草輕飄飄地落在被子上,他也懶得去動。人乏地很,困地很。

    “一晚上加他媽地個奶呢?把個班加地不停地……”不知誰又在發脾氣。

    田成龍還是不得靈醒,低頭納悶,渾身酸痛,胳膊發困,眼睛澀得要死,睜不開,也睜不大,不敢見燈光,反正還是懶得不想起來,那種感覺得持續十幾分鍾。

    “咣當”一聲,房子門被撞開了,大工頭黑著臉,橫在門口,大聲罵道:“怎麽啦。怎麽還說不動你們了,不想上工了,趴著裝死呢?看你們穿衣服就跟穿死衣一樣,慢慢騰騰地,真是個把球塞到煙通要往黑裏磨呢些!你們到是想那些呢些!快起,少裝蒜了。”

    大鋪裏的兄弟們克裏麻查地都起來洗臉去了。沒有人敢大聲說話。

    田成龍這才完全清醒了,他也是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提著褲子出了後門,走到院牆跟,撒了一泡尿,仰頭看見夜空中還在閃爍的星星,他又罵了一句:“真是急地修他先人去呀!天還黑著呢?真是個周爪皮,半夜雞叫。”

    等到田成龍洗了臉,拿著家夥準備和大夥一起上工時,天還沒有完全大亮,隻是能朦朧地看到麵前十步之內的人影。

    “這到幹個球呢些!沒黑沒明,兩頭不見天,老子不幹啦。”田成龍這幾天瞀亂地很,動不動就罵人。扔了家夥,趴在卷成一團的鋪蓋上裝睡著,大夥都上工去了。

    自從那天下午由胡家門口出來,田成龍就沒有迴家,出門上了黑工,這一走就是多半年光景。到如今,天冷了,他又沒拿棉衣,心裏又瞀亂,根本沒心思地幹活。再加上:他總以為送走了人家,安頓好了人家,自己就可以安心,可是他還是放心不下已經嫁人的餘小芳,僅管人家用不上自己去關心,僅管人家已是別人的新娘,僅管自己的操心是多餘的,但是他還是不能不去想她。

    半早時分,工頭迴到鋪裏,搖醒昏睡的田成龍,問他怎麽了。田成龍睜了一下眼,看了一眼工頭,又閉上了眼,搖搖發昏脹痛的腦袋,低聲說道:“天冷了,我沒衣服,心裏瞀亂地很,我不想幹了,你給我把帳一算,我迴呀!”工頭聽了沒理睬走了。

    吃過早飯,工頭把田成龍叫去了,給他結了帳。

    田成龍迴來連忙洗刷一遍,卷起行李,趕往車站。

    當田成龍坐上迴家的班車時,他才不由得想了早飯後算帳的一幕,禁不住又罵了幾句:“你他媽呀!工頭,人家匠人一天二十幾塊錢的工錢,你他媽的給老子開十來塊錢,還扣了我好幾百塊錢,我真是修你八輩子祖宗先人呢!”

    “你幹了多少天?”

    “你不是記著帳呢嗎?我又不記。”

    “你在那邊幹了四個半月,一百一十七天兩上;在這邊幹了兩個來月不到六十天吧,五十八天一上,加起來總共是一百七十六天正,是個混數,整天數,你看對不對。”

    “你說多少就多少,我這人從不記帳,也不計較這些。反正心裏有數就對了。”

    “好,那咱們就按這個數算,給你一天開十三個元,總共也就是兩千二百八十八塊錢,你已領了一千三百四十五塊錢,下餘九百四十三塊錢,你看對不對。”

    “不對,我隻領了一千三百四十塊錢,那來個五塊錢呢?”

    “這個五塊錢嗎?那天給你賣襪子、手套花的,我沒告訴你,給你在帳上記著呢?”

    “修你先人些,捉小頭的東西,五塊錢都記在帳上,幹了這麽長的時間,白穿白帶也穿著帶著你的一雙襪子一雙手套。”田成龍心裏在罵,口裏卻說:“那就按這個數清吧!五塊錢嗎?小意思,無所謂啦!”

    “那好,就先給你八百四十塊錢。剩下的一百塊錢下次來了再給你。這三塊錢就免了,不給你了。記住,下次再來,來了給你一百塊錢。不來就沒的,不給你了。你也別來要,要也是沒的,給你明說呢,不給!”

    田成龍一想到工頭的這些話就想罵:“修你先人隻看到你的,你的五塊錢你就給列記在帳上,我的三塊錢你就給我免了。你說下次來了給我一百塊錢,來了誰知道你給不給呢?鬼才知道呢?”

    田成龍想著想著就犯了愁,這一百塊錢恐怕是拿不到手了,嗯!去他媽的,不要了,現在主要的是要迴家,給不給去他媽的球。

    車窗外,暄鬧的城市漸漸退遠了,洶湧的人潮又一次退到了記憶的深處,遠離了城市,又一次迴到鄉村,路邊一排光禿禿的柳條,一溜子樓房,幾根電線杆,幾個看車的人們都紛紛往後退去,田野裏仍然是蓋不住地的麥苗,綠油油的,綠得讓人心碎,空中還懸浮著似氣非霧的白煙, 看來早晨的煙霧還沒有散盡。太陽懸在空中,白茫茫的沒有一點暖和氣。迎麵而來的風冷得人還在打戰。

    田成龍心裏煩惱地很,他沒有心思去觀賞窗外冬季田野的景色,他把車窗玻璃擋嚴,拉上窗簾,閉上眼睛靜想,想來想去總離不開一個人,他隻覺得餘小芳就在不遠處的前麵向他招手。

    午飯時分,半後晌的光景,田成龍到了家,放了鋪蓋行李出了門就走。母親問他吃飯不,他邊走邊說早吃過了。沒走彎路就去了餘小芳的娘家,他想問一下小芳這幾天是否迴過娘家,他不想再去胡家。

    進了餘家的門,屋裏隻有小妹一人在家,她媽下地去了,小妹仍然很熱情地給他讓座端水。然後,從櫃裏自己的衣服口袋裏小心地摸出了那包東西,遞到田成龍的手裏,自個走了。

    田成龍接過手帕包的東西,想問什麽,可又不開口說話。手帕還是他當年送給餘小芳的。上麵還有他寫的,餘小芳繡的幾個字。他雙手打開那包東西,裏麵是幾張皺皺麻麻的信紙。田成龍把那信紙抹平,再抹平,捧到手上,耐心地看著。看著看著他不由得熱淚盈眶,淚流滿麵。他看那揉得不象樣的信紙上淚跡斑斑,用紅鉛筆橫七豎八地亂寫滿了字,那分明是血、是淚、是一顆傷痕累累、赤熱真誠的心。

    成哥啊!你到是在哪裏呀?

    成哥啊!我是真的好想你呀!

    成哥!真的好想你啊!

    成哥!你不是說常來看我嗎?你為啥不來看我了呢?

    成哥啊!你呀你!想死我了!

    也不知道,這封信能不能轉交到你的受裏。我對小妹一點也不放心,我真擔心她不把信給你呀!成哥,我好怕呀!

    成哥!我叫你你聽到了嗎?成哥!我多麽想,多麽想和你說一說話呀!多麽想再一次擠進你的懷裏,把自己的苦難,自己的委屈,自己的憂愁,煩惱連同傷心一起說給你聽呀!然後再接受你的愛撫,你的關心,聽你說那些讓我心平氣和的話,那是多麽有意思的呀!那又是多麽甜蜜,多麽幸福,多麽令人難忘的呀!可我見不了你呀!成哥!我多麽想再次擠進你的懷抱,美美地,美美地,大哭一場。哭出我的傷心。這個月來我就連想哭的一塊地方也沒有了。

    成哥!你也不來,我隻好把要說的話寫在這信紙上。我唯一的願望就是小妹能把這封信轉交給你。這是我對你最後要說的話,也是我給你的最後遺言吧!那可是我的心呀!這可是我臨走前唯一的企求,千萬千萬不要丟了,萬萬千千不敢丟了。願上帝保佑你成哥能看到這封信!成哥,別忘了,當你拿到這封信的時候,千萬別忘了來告訴我一聲。

    你不知道吧!成哥!我是一個剛剛小學畢業,初中沒上幾天的小學生。字寫得不好,比不上你,你可別笑話我呀!成哥!

    要是小妹能把信轉交給你的話,成哥!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早走了,不在這個人世間了。今生今世,你再也見不到我了。你可別太難過呀!太難受了。你就哭,不要憋在心裏,憋的時間長了也許更難受。

    我知道,成哥!你是很愛我的。其實,說句心裏話,我也很愛你。以前,我一直不敢對你表白,也不想對你說,我怕你聽了傷心。現在,我就要走了,我隻想對你說:我這一生真不幸,遇上的男孩不少,可是他們帶給我的隻是痛苦,而你給我的卻是一片愛心,一絲柔情,讓我今生今世也忘不了。

    真的,成哥!我這一生也隻真心真意地愛過你一迴。記得那年那月裏,我是多麽癡情,多麽幸福,又是多麽的無奈,臨終結我還是走了,留下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沒人陪著,我的心裏實在過意不去,說句老實話,我也不想走,也想留下來陪你,可我卻不能……

    我就要走了,成哥!你可知道我有好多好多的話要對你說呀!雖然我很愛你,但是我也很恨你,就在我結婚過事前的一個月裏,結了婚以後,我就更恨你拉,恨你虛情假意,恨你把我拱手相讓於人,恨你隻顧別人不為自己著想,恨你,恨你,卻忘不了你。

    既然真心相愛,就應該為了走到一塊而去拚命,哪怕拚他個魚死網破,也要去拚,可你到好,自己一走了事。我就不信,當初那點小事就把你給難住了,不就是幾千塊錢的事嗎?你沒有,你家裏就沒有了嗎?就算你家裏沒有,別人就沒有了嗎?你怎麽不去尋個人家借呢?!就算你借不下,你大就借不下了嗎?我看你家裏的人根本就不同意,也不支持咱倆成親。

    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我的命在你手裏攥著呢嗎?你讓我活,把手攥緊就是了,你讓我死手一鬆就行了,如今我走了,你能安心嗎?成哥!問問自己!能安心嗎?

    我恨你呀!成哥,就在這即將永別人世的時候,我真的恨透了你,恨你錯放我的手;恨你把我逼上了絕路;恨你不要我好好地活著,恨你!恨你!還是我恨你!

    如果你不放我的手;如果你不為別人著想;如果我能和你在一起的話,我會走嗎?我能舍得走嗎?我狠心走嗎?現在到好,我走了。你也輕省了,沒牽掛了。

    婚前,我受的委屈,想必你已知道了不少。我想那天夜裏,在那條黃土路邊上的草坪上,我已給你說了不少。但是在當時我卻省去了許多重要的隱私,好多好多的細節我都沒告訴你。到如今,我就要走了,我隻覺得你對我真好,我再對你隱瞞,就有點太不夠意思了。我真想給你好好說說我的委屈,我可不想把我的痛苦和委屈一直埋藏在心裏,帶到另一個世界裏去。

    成哥,你不知道吧!我們村裏象李歸正那樣的東西何至他一人。他們白天,黑夜纏著我。使我無法脫身。成哥,我說你不相信吧!別說你不信就連我自己也想不通,就連自己同門同戶,同家同族,同一祖先,同一血緣的親親的,親哥哥,親兄長也在我的身上打主意,在我身上動手動腳地,你不相信吧!成哥!可我給你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句句都是掏心話。

    成哥,你別看我的父母,家人對我那麽熱心,但是我卻從來不願意對他們說起自己的心裏話。我隻覺得,他們對我的好目的隻是讓我給他們換點錢,供他們花消。可你和我非親非故,我卻心甘情願把我的一切都告訴你。對於你,我是真的好放心,也很信任。

    成哥!有時,我也有點懷疑,懷疑你是不是個男人。為什麽我這短短的一生,遇到的男人怎麽都是那個樣子?怎麽都想打我的主意?怎麽都想在我身上動手動腳呢?成哥!難道作為男人都應該這樣嗎?難道男人一生除了和女人睡覺以外再就沒事可幹了嗎?難道你就不是個男人了嗎?你為什麽不在我的身上打主意呢?甚至連願提也不願意提起這事,以前多少次,多少次在一起。我曾給了你多少迴的暗示和提醒。可你怎麽就不動心呢?你讓我怎麽說出口呢?你簡直就不是個男人。最起碼不是個合格的,有血有肉,有感情,有性欲的男人,象個冷血動物。

    成哥,有時,我也在想:也許象你這樣才是真正的男人。我總以為,是個男人就應該不但有血有肉,有情感,有欲望。更重要的是要有理智。而且,可以讓理智控製情感,讓情感支持性欲,不讓它們放縱,這才是真正的男人,男人在我心裏應該是血氣方剛,能屈能伸,敢愛敢恨,敢作敢為的。

    成哥。我總覺得,我這一生也許隻遇上了你這一個象樣的男人。其餘的都是些不是男人的男人,也正是這些不是男人的男人逼得我無路可走,無地自容。他們不但毀了我的青春,也毀了我的身子,而且毀了我的一生。

    成哥。你真傻,你總以為人家出了錢,人家勞了心,人家費了神,我就應該屬於人家。自己的第一次就應該留給人家。你是不是這麽想的?成哥!是不是因為這才不肯要我?是不是因為這個肯接受我的愛?是不是呀?成哥!你真傻,你總是為人著想,卻往往忘了自己。你總想……可是你的用心良苦除了我誰又會理解呢?成哥!你哪裏會知道,哪裏能知道呢?

    我是實在不願意再提起那段往事呀!成哥!那是一段見不得人的醜事!那是一段我自己一生的說不清的恥辱!那是我心頭的一塊傷疤!關於這事,我給誰也沒有說過,就連父母,兄弟姐妹也從來沒有說過。我總想把我的這段恥辱永遠埋藏在心裏。今生今世不對誰講,來生來世也不告訴誰。可是我憋在心裏悶的發慌;可是我就要走了。我要是不告訴你,不給你說個清楚,不給你說個明白,我就是死也不能瞑目呀!成哥!

    記得那是我十七歲那年,姐姐家蓋房我去幫忙做飯。

    一天晚上收了工,村人吃了晚飯,喝了湯就走了。我出門到後院解手迴來時。唐四少叫住了我。唐四少這個人你是知道的,就是那個家夥穿針引線讓咱倆相識的人。那時候,我姐姐家蓋房,他也來騷情地幫忙。當時,他叫住了我說是有話給我說。那時候,我真傻,定然跟著他走了。我姐門前是大場,上麵一層下邊一層,上場下場之間有條二尺來高的楞,楞上有草,我和他就在上場下場之間的楞上說話。他問我我們村裏的二玲子在不。我說在呢!你不知道吧。成哥,那時候,唐四少和二玲子關係可正猛著呢?好的沒法說。

    我們在場楞邊上說著話,說著說著他就動手動腳來。我罵他不要這樣,他卻說我是個膽小鬼,是個軟蛋,他還說二玲子見了他可就日了火啦。我就連碰一下他都不敢碰了嗎?我說我是我,人家是人家,人家要怎麽樣就怎麽樣。咱不管,反正也管不著,最起碼可別想在我身上打主意。可他哪裏肯聽勸,從動手動腳到把我摟在懷裏亂親,在我身上亂摸。我想走可當時他摟得生緊,跑得了嗎?我想喊可是心裏卻不願意讓別人知道這種見不得人的事,口裏能叫出來嗎?我想反抗,卻打不過他,唯隻有不停的罵他不是人,而且還不敢出大聲。可是在當時罵又能頂什麽用呢?

    成哥,你沒經過,也不會經過,你那裏能知道:當一個大男人在一個弱女子身上硬下手時,她除了忍受淒辱以外還會有別的什麽辦法呢!嗯!我一提起這段往事,心就在隱隱做痛,眼淚就會忍不住掉下來,你看看把這信紙弄得皺皺麻麻的,不象了樣子。

    那年那月的那天晚上,就在我姐門前的大場裏,就在下場北邊的椿樹下,就在那個麥秸旁邊,就在滿天星鬥的注視下,和著冷冷的秋風,伴著苦澀的淚水,我把我的第一次葬送在了唐四少的手裏。從此以後,我那清白的身子不在純潔,而染上了醜惡的斑點,我的心從那時就碎了,也就傷透了。

    從那時起我就恨你們男人,心想總有一天我會找你們男人算帳的。可如今我就要走了,該報答的你也來不及報答,該報複的男人一個也不想去報複他們了。說句實在話:不是我不想去報複他們,隻是我一個弱女人拿你們大男人實在沒辦法。但是,我給你說這事並不是想要你去為我報複他們呀!成哥!我隻想叫你知道我心中的隱私。我是非常坦誠對你說啦!你可不敢冒冒失失地去尋人家報仇呀!那段恥辱已成過去,那種煎熬我都忍受過來了。找到他們還有什麽用呢?難道報複了他們就能還我一個清白之身嗎?成哥!算了吧!饒了他們,想起他們作惡今生今世也不會有好報的。成哥你就聽我這最後一次吧!求你了!成哥。

    我對不起你呀!成哥!當你看了這封信時,以前我對你說過的那些話顯然是在騙你的。可我沒法子,我也不想騙你,本來我以為我的第一次應該屬於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那就是你,這是我作為一個女人的心理;可是作為一個女人,按常規,我的第一次理應留給女婿。就在婚後的第二天晚上,就在和丈夫完事以後,就在他的一再迫問下,我也沒有對他說出實情。

    你哪裏能想到呀!成哥!我的第一次不但沒有留給女婿,而且也沒有給你。我不僅騙了他,還騙了你,也騙了自己。說心裏話:騙了我自己,騙了我丈夫都可以唯隻有你我實在不想騙,也不忍心騙。可還是騙了你。成哥!別怪我好不!我在臨死之前給你賠罪了。可是你哪裏知道我的痛苦與難處呀?

    那天晚上,唐四少走後,我除了流淚悔恨以外,唯一的感覺就是痛,鑽心的痛,那種疼痛感整夜都有,一直持續了好幾天。記得第二天疼得我一點也不敢動彈,走起路來更難受,什麽活也幹不成。第三天我就迴家休息了。成哥我不說,你那裏能知道那時我下身的痛覺和心裏的傷痛呀!直到今天每次我一想起那個夜晚,一想起那段恥辱,我的心總會隱隱作痛,眼淚往往泉湧而出。

    多少年來,我從來不願對誰提起過這段往事,也從來沒有對誰講過。到如今在我即將永別人世的時候,我想應該對你說個清楚。往後,我的心裏也就再沒有什麽可以對你隱瞞的了。

    成哥!你可知道那年那裏我是怎麽活過來的呢?

    白天幹活提心吊膽,夜裏睡覺擔心受怕。說句見不得人的話,那時我簡直無法忍受你們男人的恥辱,我的口袋在那時常備有藥,是我自己給自己買的,一發現身子不對勁,就馬上吃藥。要不然,我早已有好幾個不知父親是誰的孩子了。成哥!你可別笑話我呀!成哥!我這一生真的不幸,遇上的男人都不是東西,都不是人,連你都不如!成哥!你可不要怪我太放蕩,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成哥不要怪我太不知羞,這樣的話也能說出口。我隻是真真正正、坦坦誠誠地對你罷了,就象你對我那樣。成哥!你不知道,人家逼婚,咱倆的事又不得成,再加上象李歸正、唐四少等等這樣的男人逼的我實在無路可走。我也就隻好嫁給了胡老大。與其說是為了不讓人家傷心,還不如說是為了解脫拯救自己。其實,當初我一點也不同意過事,總希望咱倆相愛一場能有個明目,能有個結果,可是事情卻逼我走上了絕路,我也無地自容,不得不下嫁於胡家。成哥,你是不會知道當時我的難處的。

    婚後,我受的苦難,怎麽說呢?我簡直無法提起,也不願提起。想起那些苦難,我就好傷心,好痛苦,好難受,淚水往往管不住。

    成哥,你那裏知道:我過得是否很好,那天下午在胡家我是騙你的、真的,我想你一個靈醒人,一定早明白我說的是假話吧。到如今不妨實話實說吧,自從結了婚,我和他一直合不來,總是將就著湊合過日子。

    記得婚後的第二天晚上,我就把和你的關係全部告訴了他,他也把他的過去給我講了,我要他好好想想,趁著新的生活還有開始,大家都想好了,想好了再開始新生活,也免得以後後悔來不及。他說他不後悔,那天夜裏,我們睡得很晚,直到淩晨才上了床。

    婚後,雖說是解救了自己,擺脫了你們男人的糾纏,但是卻又陷入了新的痛苦裏。李歸正,唐四少舊習不改,隔三岔五還敢來胡家糾纏我,可我卻一次也沒從他們。一波不平一波又起,李唐二人未死,卻又出現了新的王犬,真是出了虎穴又入了狼窩。那個我們村裏北頭的王犬,自己有老婆孩子,還纏著別人的婆娘不放,一隻腳硬踏兩條船。到如今他卻把主意打在了我的身上,嗯,成哥!我這一生真是不幸完了。

    記得那是婚後的第三個月:胡老大出門掙錢去了,屋裏剩下我一個人好害怕,我時常讓小妹過來陪我。僅管如此,王犬也時常鑽空子,尋機會,糾纏我,哄我,騙我,讓我,逼我和他睡覺。多少次,多少次我都能化險為夷,可是我一個女人怎能經得住男人的糾纏,怎能算計過男人,好多次我都想到了死,可是我死也不能甘心呀!

    那次,我讓小妹來陪我,王犬見了,說我是個膽小鬼,睡個覺還要人來陪,怕死了。他說要是我一個人害怕就過去睡他那兒。要不他過來陪我。我實在不願意聽,也不想聽,可又不得不全部聽見。我怎麽也想不通,你們男人怎麽都是這個樣子,怎麽連這樣的話也能說出口,我聽了簡直都羞死了。

    幾天以後,小妹迴去了。

    一天中午,我一個人在床上睡覺,朦朦朧朧地感覺到有人在撕我的被子,在解我的衣服,驚醒之後我急忙爬起來,掩上已被解開的衣襟,溜下床,想跑走,可是王犬一把抱住我,把我按迴到床上,在我臉上亂親,在我身上亂摸,我氣得嘴唇直打哆嗦,連罵帶打地反抗著,可他那裏在唿這些,隻是一個勁幹自己想幹的事,真有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勁頭。我急忙叫了一聲:“我妹子迴來了。”他住了手忙問:“你妹子在那兒呢?她那迴來啦,她不是迴去了嗎?”我趁此機會急忙爬起來,胡亂弄好衣服,溜下床光著腳往外就跑,王犬又一次拉住了我問我小妹迴去了嗎?我就騙他說:“小妹出去逛去了,一會就迴來了。”他這才放了我,自個出門走了。我重重地掩上門,迴來撲到床上,大聲痛苦,從那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小芳的故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老五先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老五先生並收藏小芳的故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