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瓊的破局之策其實很簡單,三十六計走為上,齊郡已成是非之地,不能留了,再留下去死路一條,既然如此,於脆走人,你們愛怎麽鬧怎麽鬧去,鬧得天翻地覆都與我無關。


    怎麽走?


    當然是追著齊魯反賊一路東去,北海、高密乃至東萊都有反賊,張須陀帶著大軍一路剿賊,名正言順,既可以穩定魯東地區,給東萊水師創造一個安全的大後方,又可以借助魯東地區官府和地方貴族的幫助,獲得糧草武器的補充,並乘機征募壯勇、收降俘虜以擴大軍隊,一舉兩得,而更關鍵的是,張須陀魯東剿賊,任何人任何勢力都挑不出毛病找不到把柄,有功無過。


    至於齊郡剿賊,理所當然交給齊王楊喃了。齊王實力強大,東萊水師又給予配合,剿賊輕而易舉,如此功勞豈能平白無故分給張須陀?於是張須陀離開齊郡,遠走魯東剿賊,就演變成了在齊王的迫害和打擊下,在水師的排擠和掣肘下,不得不“遠走他鄉”的無奈之舉,如此一來,雖然張須陀在政治上“棄守”齊郡是個不容置辯的事實,必會遭人詬病,但聖主早就詔令他全權負責整個齊魯地區的戡亂重任,張須陀有足夠理由為自己辯解,所以東都即便追究起來,罪責也很輕,最多也就是關鍵時刻決策適當,功過相抵罷了。


    但張須陀沒有接受秦瓊的建議,也沒有反對,他需要時間仔細觀察一下齊郡局勢的變化,再做決斷,畢竟在政治上“棄守”齊郡後果很嚴重,尤其在今日局麵下,等同於把齊郡拱手送給齊王,這必然會激怒聖主和中樞,即便張須陀有足夠理由為自己辯解,但實際上大家心裏都有算,張須陀關鍵時刻“頂不住”,畏懼強權,貪生怕死,不敢為聖主“衝鋒陷陣”,不堪大用。


    這就是為臣者的悲哀,君主讓你做替罪羊,你做了,死了,啥好處沒有;反之,你不做,臨陣脫逃了,也是死,還是啥好處沒有。秦瓊顯然也想到了張須陀的難處,所以拿出了一個挽救措施,那就是在魯東擴軍。秦瓊的想法很簡單,在這個反賊猖獗的特殊時期,有軍隊有實力就有安身立命的本錢,張須陀雖貴為一郡郡丞,亦不例外,若張須陀擁有一支忠誠於他的軍隊,必然會有利於他保全自身利益,隻是張須陀想得更多,為最大程度的減少“棄守”齊郡的罪責,他必須選擇一個最為恰當的時機離開齊郡,否則他不是主動“逃離”就是被動“逃離”,授人以柄,落人口實。


    十六日午夜,孫宣雅、劉黑闥接到了郝孝德的密信,主力大軍在祝阿遭到了東萊水師的攻擊,劉霸道戰死,士氣崩潰,遂大敗而逃,據初步估計,至少損失了一半以上人馬,糧草輜重統統丟失。


    郝孝德在送出這封求援書信的時候,正在漯水北岸收攏逃兵,但水師隨時可能追殺而來,而漯水南岸有張須陀虎視眈眈,所以郝孝德根本不敢渡河,隻能祈盼孫宣雅和劉黑闥說服李風雲,請聯盟軍隊北上救援,否則這支沒有食物、沒有武器、沒有士氣,已經徹底失去戰鬥力的軍隊,隨時都有可能遭受滅頂之災。


    劉黑闥再次渡河拜會李風雲,向李風雲求援。


    李風雲長歎,雖然他的目的達到了,河北義軍在齊郡戰場上遭受了沉重打擊,實力驟減,一時半會難以恢複,不但給聯盟渡河北上迅速立足河北創造了足夠的空間和時間,也給聯盟兼並這些義軍隊伍創造了機會,但損失如此之大還是讓李風雲歎息不止。若河北豪帥們都能像劉黑闥一樣顧全大局,兼顧義軍整體利益,在關鍵時刻做出正確選擇,那這場大敗必然可以避免,河北義軍與聯盟軍隊聯手作戰,必然能在齊魯戰場上贏取到足夠利益,雖然這在一定程度上會增加聯盟北上發展的難度,但李風雲誌在北疆,目標也是太行山以北的代恆幽燕,與河北義軍的利益衝突並不激烈,再加上雙方在並肩作戰中建立了信任,所以李風雲還是有把握實現自己的目標,甚至有把握拉一些豪帥進入聯盟共抗北虜。


    李風雲召集聯盟官員和統帥們緊急磋商後,決定北上救援,他將親率虎賁軍、風雲軍、驃騎軍和聯盟第一、第二、第三軍渡河北上,直殺漯水。孟海公與呂明星率其餘軍隊繼續包圍曆城。


    十七日清晨,張須陀接到急報,濟水河麵上舟筏如雲,白發賊的軍隊正在急速渡河,聲勢浩大。


    張須陀有些吃驚,飛馬趕到河邊觀察敵情。秦瓊已經先到了,眉頭緊鎖,神情沉重。張須陀查看良久,開口問道,“白發賊目的何在?”


    “一場大戰在所難免。”秦瓊歎道,“不論白發賊的目的是什麽,齊王都不會給我們以支援,這就是借刀殺人。他唯有殺了我們,才能輕鬆拿下曆城,並且還能堵住東都的嘴,讓東都無話可說。”


    張須陀神色冷峻,目露殺機,似有與白發賊一決死戰之衝動。


    秦瓊果斷勸諫,“水師不會上岸,隻會隔岸觀火,任由我們和齊王拚個你死我活,而我們一旦和白發賊打得兩敗俱傷,奄奄一息,失去了進軍魯東的力量,明公就沒有迴旋餘地了。”言下之意,你就隻能做替罪羊等死了。


    張須陀權衡良久,眼裏的戾氣終於有所收斂,“你認為這是個機會?”


    “白發賊的軍隊肯定已經撤離了中川水,齊王距離曆城隻有百餘裏路程,旦夕即至,而我們還在濟水北岸與反賊浴血廝殺,雖與曆城隻有一河之隔,近在咫尺,但實際上遙不可及。”秦瓊極力勸諫,“明公,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張須陀終於點頭,“你即刻率軍奔襲臨濟,擊潰北海賊。”


    “派出信使,向齊王求援,請齊王火速進軍曆城,摧毀包圍曆城之賊,然後便可南北夾擊鵲山之敵。”


    “再派信使向水師求援,請水師兵發曆城,圍殲反賊於濟水北岸。”


    “想方設法與堅守曆城的賈都尉取得聯係,告訴他某已決定棄守齊郡,去魯東剿賊。在某離開齊郡的這段時間裏,授其臨機處置之權,齊郡大小事務,均由其全權處置。”


    “傳某命令,各部就地擺下戰陣,與賊決戰。”


    十七日上午,聯盟軍隊與官軍在鵲山腳下展開激戰,雙方盡遣主力,殺得驚天動地。下午,戰局突變,官軍主動後撤,且戰且走。李風雲毫不猶豫,下令各軍奮起攻擊,又命令甄寶車的虎賁軍和曹昆的第二軍向臨邑攻擊前進,做出向官軍側翼迂迴,試圖包抄官軍之假象,迫使官軍加快撤離速度。


    張須陀果然“中計”,不再戀戰,督軍狂奔而走。


    李風雲下令停止追擊,夏侯哲的第一軍和嶽高的第三軍就地紮營,與臨邑方向的甄寶車和曹昆形成犄角之勢,以防張須陀反擊。


    當夜,李風雲和劉黑闥率軍殺到了漯水,包圍了漯陰城,然後在城池的東西方向點燃了數十堆篝火。很快,藏匿在對岸的河北義軍斥候泅水而來,與聯盟軍隊取得了聯係。


    十八日淩晨,郝孝德、李德逸、杜彥冰、王潤等河北豪帥帶著一萬餘殘兵敗將趕到了漯水河邊,連夜渡河與李風雲會合。


    河北義軍得救了,但臨濟城下的北海義軍卻遭到了官軍的偷襲。秦瓊率軍飛奔一百餘裏殺到了臨濟城下,不顧疲勞,乘著北海義軍尚在睡夢之際,於黎明前發動了偷襲。北海義軍措手不及,大敗而逃。幸運的是,秦瓊所部也是有心無力,難以為繼,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北海賊逃之夭夭。


    得知北海義軍敗走,張須陀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殺了義軍一個“迴馬槍”,正在攻打章丘的長白山義軍大驚失色,王薄、孟讓和左氏兄弟當即撤離。但這次張須陀發了狠,竟然窮追不舍,大有不把義軍連根拔除誓不罷休之意。


    王薄非常果斷,毅然率軍調轉方向,向曆城狂奔,寄希望於李風雲的支援和庇護。通過這兩年的艱苦戰鬥,王薄算是看透了,沒實力到哪都是一隻土鱉,而若想實現自己的夢想,唯有發展實力,而若想發展實力,在初期階段就必須尋找一個靠山,一個足以遮風擋雨的大樹,否則還沒等成長起來就被狂風暴雨吞沒了。


    孟讓與王薄的想法背道而馳。孟讓承認李風雲實力很強,中土第一反賊,但樹大招風,他對李風雲的未來並不看好,李風雲這棵大樹並不牢靠,隻待東征結束,聖主和東都騰出手來,第一個要圍剿的就是李風雲,所以孟讓不願投奔李風雲,而是率軍急速南下,逃亡泰山。


    左氏兄弟一如既往,依照老辦法,敵進我退,官軍打來了,就去北海暫避。目前齊郡戰場形勢複雜,張須陀既要應付白發賊,又要剿殺河北賊,哪有時間顧及他們?然而,這次他們想錯了,而這個錯誤讓他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十八日下午,李風雲、劉黑闥、郝孝德等人率軍撤至鵲山,這時他們接到了留在臨邑一線警戒的虎賁軍總管甄寶車的消息。


    甄寶車派出的斥候發現張須陀在臨濟戰場上擊敗北海義軍之後,便火速渡河殺到章丘,然後跟在長白山義軍後麵窮追不舍,直奔長白山而去。


    李風雲和一幫豪帥們麵麵相覷,不知道張須陀玩得什麽玄虛。他的戰場在曆城,怎麽主次顛倒,本末倒置,反倒追著長白山義軍向東去了?難道他要棄守齊郡,逃之夭夭?


    同一時間,留在曆城戰場上的孟海公也送來了消息。十七日下午,李子雄、李瑉父子帶著數千大軍兵臨曆城,卻遭到了“閉門羹”,被城內守軍拒之門外,但一夜過後,本日清晨,曆城城門大開,城內守軍又把李子雄、李瑉父子接了進去。也就是說,從今日開始,曆城實際上已落入齊王之手。


    李風雲疑惑了。曆城易手,是張須陀故意為之,主動放棄,還是留守曆城的守軍背叛了張須陀,拱手把曆城送給了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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