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通整了整自己的肩甲,但隨著駿馬飛奔起來的顛簸,那肩甲又慢慢的移向了身後,

    這對於一個軍紀嚴明的唐軍精英來說簡直是不可忍受。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不隻是他,跟在他身後的兄弟們,也沒有幾個人可以擁有整齊的裝束。

    不是大唐的軍需克扣了這些大唐的勇士,也不是大唐的工部吃了這身鐵甲的迴扣,而是之前的戰鬥實在太過慘烈。

    當初近千人的精銳,在他們強渡河口之後隻剩下了六百餘人。要知道他們可是大唐的主力邊軍,又是主力中最強大的玄甲重騎。跟著魏通來到這裏的,更是南路邊軍裏最強大的戰士,若不是在軍中為國效力,哪一個都可以成為威震一方的高手、大俠,便是修道之人中的那些地仙也可與之一戰。

    “呸!”

    一個士兵向自己的盾牌上吐了一口吐沫,然後用抹布狠狠的把一塊血汙擦掉了。盾牌上花紋繁複,若是懂行的陣法師在這裏便會認出來,這就是那種可以互相關聯的盾牌。隻要在一定的範圍內,一個盾牌上受到的法術攻擊,會均分到其它所有相同的盾牌上去。媱金翎她們在雪國見到的龍鱗盾牌是這樣,燕國在燕京城裏的最後一支騎兵用的也是這樣的盾牌。

    但即使有這樣的武力,有這樣的裝備,這剩下的六百餘人身上,依舊留下了或輕或重的創傷。可想而知,他們在強渡河口的時候,遇到了什麽樣的阻擊,而當時他們的境地是何等的不利。

    強渡河口,騎兵根本無法展開攻擊,魏通和他的兄弟們是下馬拿自己當步兵進行的戰鬥,而對方更是以逸待勞占據著易守難攻的險地。以上種種困難都不在這些大唐士兵的眼中,世間的軍事力量沒有一個可以讓這些唐軍精銳忌憚,更何況是這些門閥養的私兵。

    但在世俗之外還有其它的力量,例如那些地位超然的修行者,他們或是修道,或是修武。但不管修得是什麽,在世人的眼中,他們都是強大的代名詞。

    這些人雖在世俗之外,但修行這迴事也不是無根之木,在這個圈子裏也形成了一個各種各樣的生存方式。因為法門、傳承、資源等等的原因,這些人大多依附於道門,也有的報效於國家,但還有的選擇成為大家族的供奉,為私人做事。

    而楚郡門閥若要從楚國時算起,那立於世上已近千載,尤其在被大唐征服之後,更是將經商作為了主業。他們的傳承和資源可不比一個普通的門派差,至於錢財方麵,說他們富可敵國,也是沒人懷疑的。這樣的勢力,想當然的也會有一批自己的供奉。

    在之前渡河的時候,占據了天險渡口的諸閥私兵中,便有這麽幾個供奉。這些供奉中有法師也有武者,其中有兩人甚至接近了天仙的境界。

    魏通又扯了一把向後滑下的肩甲,在他胸前的甲片上,有一道極深的刀痕,那刀痕正好劃過肩甲的一條束帶,將那束帶齊齊削斷。

    世間的道理就是這樣,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一些束縛,但是真的去掉了一些原本看起來掣肘的束縛,帶來的未必就是舒暢的自由。

    魏通未必想了這麽多,但是他信奉一個道理。就像人與人之間一樣,當初被大唐打敗的楚人可以不服,可以反叛。但是,身為一個軍人,他看不起投靠了魔教又來算計人族的那些諸閥。

    當初大唐是在戰場上得來的楚地,來的堂堂正正,楚人想自立,可以自己打迴去。這是魏通眼中的規矩,或許也是他身邊這些袍澤眼中的規矩,也是唐人眼中的規矩。

    做人不懂規矩還行?

    已經渡過了流沙河的這支騎兵,像一根長長的皮鞭,衝著楚地東麵的一座小城揮舞過去。

    除了在渡河之後的當天攻進了一個小鎮,大家做了必要的補充和修整。之後的兩天時間,他們都是在一路飛奔。向著那個名為丹陽的小城,那個一堆老朽自以為安逸的運籌帷幄之地,那個自以為代表了楚人過去的精神與榮光之地。

    他們不知道自己能夠堅持多久,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但還是義無反顧的深入敵後之中。

    魏通很急,流沙河南岸的四支隊伍即使把那裏攪個天翻地覆,但終究會因為沒有自己的後方,在南荒的妖兵越來越多的湧入楚地之後,他們的迴環餘地將會被不斷的壓縮。

    那幾座城池雖大,但終究不是楚地的重心。那裏的情況再嚴重,對諸閥來說頂多就是肉痛而已。這對魏通來說還不夠,對大唐來說不夠,對那些遭遇背叛而喪命的唐人來說更加不夠。

    魏通要讓那些龜縮在丹陽城裏的門閥老爺們感到心痛,痛的刻骨銘心,痛的悔不當初。那就必須讓他們看到大唐的意誌,他們這根長鞭,就是這種意誌。他要讓那些人看到大唐的戰刀,他要讓那些人看到他們自己流出來的血。

    他們要讓所有的楚人再看到唐軍時,都會從內心裏感受到恐懼。他要讓所有幹心生二意的人,都先考慮一下這麽做的後果。

    他要讓所有人都畏懼唐人。

    這個目標很大,但魏通的力量很小,即使他帶領著最為強大的玄甲重騎。

    這個目標很大,但魏通的時間很少,即使他們已經快馬加鞭。

    但他想實現這個目標,隻有再次擊垮叛軍的意誌,大唐的軍隊才能暢通無阻的進入楚地,才能趕迴邊境支援陛下。

    所以,他特別急。

    ......

    走在路上的劉滿倉也很著急。

    當他趕到縣裏的時候,朝廷還沒有公文下達。雖然縣裏一直在募兵,但沒有命令誰也不知道該去什麽地方。

    等了一天的劉滿倉,拉著同村的劉三哥找到縣裏管事。他們是邊軍退役下來的,當初也是騎兵,雖不是玄甲重騎,但身手也是不錯的。

    跟他們同樣目的的還有幾個人,巧的是,他們這些人都是退役的騎兵。一幫人圍著管事,隻提著一個要求。

    他們要馬。

    或許是人多勢眾,或許是眾誌成城,又或許是劉滿倉的那句話真的打動了那個管事。

    “大唐雖大,但我們已經無路可退,唐人從來寸土必爭。我們總不能等著那些叛軍打過來。”

    管事看了劉滿倉一會兒,然後問道。

    “我把馬給了你們,你們又能做什麽,你們知道哪在打仗嗎?”

    “南方。”

    劉滿倉不假思索的說道。

    “既然是楚郡叛了,那戰場就必須在楚郡裏麵。我們幾個人雖然不多,但在沒有遇到我軍主力的時候,完全可以先去楚郡裏麵摸摸情況。或者是去騷擾一隊叛軍,或者是去他們運糧的隊伍裏麵殺殺人,放放火。”

    殺人、放火。如此狠厲的詞匯,在劉滿倉的嘴裏說出來卻沒有一點血腥氣,就像在老家的土地裏,挖個坑埋點土一樣簡單。但這就是大唐的軍人,對待敵人無需仁慈,他們需要的隻有勝利。仁慈,那是勝利之後的事情。

    .管事的終於滿足了他們的要求,並且親自為他們挑選了幾匹好馬。

    臨走時,管事的拿出一身戰甲遞給了劉滿倉。

    “我也曾是邊軍的騎兵,職責所在,我還要在這裏做我該做的事,但你一定要把我那份殺出來。”

    劉滿倉沒說什麽,他隻是簡單的點點頭,接過那身戰甲便上路了。這一點頭,拿過了戰甲,便是男子漢最深的承諾。

    進入楚地已經一天,憑借著對這個臨縣的了解,和軍人的直覺,劉滿倉他們還真的找到了一支運糧隊伍。

    在三下五除二解決掉押運的士兵之後,劉滿倉他們把所有的糧食聚在一起,正當他們點起火把,準備將它們付之一炬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男人。

    “長安在什麽方向?”

    那個男人上來便突兀的問道。

    “你是什麽人?打聽長安做什麽?”

    劉滿倉警覺的盤問道,這個突然出現的人一定是個法師,但不知道那個人的身份時,劉滿倉怎麽能乖乖的配合他。

    這個人掏出一個腰牌給劉滿倉看,然後看著他說道:“我很急。”

    那是書院的腰牌,書院在唐人心中的地位自然不必複述。劉滿倉趕緊施禮,然後對著那人說道要去長安先去什麽縣,再去什麽城,然後上官道怎麽走。

    “方向!給我方向!直線的!”

    那人看著劉滿倉又一次說道:“我很急。”

    “呃......”

    劉滿倉指著北麵偏西一點的方向給這個人看。

    “多謝!”

    這人一抱拳,正要捏起印決,卻看到了聚在一起的糧食。便對劉滿倉說道。

    “看來你們是不打算留著了,那就給我吧!不要浪費了!”

    說著,這人從懷裏掏出一隻袋子,然後將口對著地上的那堆糧食,袋口一開一合間,糧食已經進入乾坤袋中。

    將乾坤袋放入懷中,又拿迴劉滿倉手上的牌子。

    “走了。”

    那人一轉身便消失不見了。

    拿著火把的人似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怎麽幾句話的功夫,手上的火把就沒用了呢。

    “媽的!老子也很急。”

    劉滿倉嘟囔了一聲。然後衝著身邊的弟兄們喝道。

    “趕緊滅了那些楚郡的兔崽子們,老家的地都快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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