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紀家少將軍,是被應滿徑殺死的;


    二、紀醒空的屍體,他們沒找到,但是,他們看到了那隻斷掌,在雪狼嘴裏取迴來的斷掌。


    三、紀醒空的銀槍孤零零地躺在了雪地裏,人,已經不在了。


    “可是,他怎麽會死得那麽慘?”臨晚鏡張了張嘴,隻覺得說話的聲音都在哽咽,喉嚨裏每吐出一個字都顯得那麽痛苦,難以置信。


    “誰說不是呢?紀夫人聽到消息的時候當場就暈過去了。將軍大人好不容易撐著身體部署好戰事,後來,身體也不行了。”戰場上每天都會犧牲數不清的士兵,可沒有一個人,死得比少將軍還要慘烈。甚至,死了連個屍體都沒有,隻有一把銀槍,一樽衣冠塚。他的後事,都是紀家家仆一手操辦的。


    “他——”臨晚鏡不知道自己還想問什麽,直覺告訴她有什麽東西沒問出口,可是喉嚨那裏實在太不舒服了,有的話,已經說不出口。


    她以為,遲早有一天,她會來赴約的。所以,當初連送行都沒來得及。以為來日方長,有的是機會。從來沒想過,一上戰場,生死便不由己了。燕都城裏一別,竟然是山水不見,天人永隔!


    “鏡鏡,你又不喜歡紀醒空,這麽傷心做什麽?”說完了少將軍的慘烈,鸚鵡少爺才發現臨晚鏡的不對勁兒,這個模樣,看起來好像傷透了心哦。可是,景王知道了真的不會揍他們嗎?他怎麽有種要被揍得屁股開花的趕腳?


    “你傻呀,我和他雖然沒有愛情,可也是朋友啊。我還欠他一個約定呢。”臨晚鏡拿手指戳了戳蕭英武的腦門兒,“對了,他死了連屍體都沒有,又是怎麽下葬的呢?衣冠塚嗎?”


    別說古代,就連現代都有衣冠塚的說法。紀醒空好歹也是一位將軍,總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死後連個墳都沒有吧?隻可惜了紀將軍和將軍夫人,要承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


    “對,對,埋了衣冠塚,葬了少將軍那一柄銀槍。”鸚鵡少爺在前麵說,齊小受就在後麵掐他,“哎喲,猴子你幹什麽掐小爺?鏡鏡,你是不是想去拜祭一下,少將軍就被葬在迎風關的山頭!那個山頭,是少將軍常去的地方,我聽他說起過。喂,猴子,你什麽意思?老是掐我做什麽?”


    “你這嘴怎麽就沒個把門兒的?你把什麽都告訴她了,等著景王來找咱倆鬧嗎?”齊小受是恨不得掐死這個笨蛋算了。在他看來,臨晚鏡分明是打著陪王爺的幌子來看舊情人的。如果被王爺知道,那還得了?


    而且,現在迎風關這麽亂,指不定什麽地方就有敵人的身影。如果,到時候臨晚鏡真的去迎風關的山頭拜祭少將軍,再遇上敵人,惹出麻煩,那可就熱鬧了!


    還別說,齊小受的思維,總是要比鸚鵡少爺成熟那麽一點。他考慮得確實也比較周到,現在迎風關多亂,到了軍營,他們都得處處小心,還別說跑去迎風關的山頭了。不止有敵人,山上還有猛獸呢!


    如果再遇上雪狼,就憑臨晚鏡一個弱女子,打得過嗎?再者,她要是瞞著景王去看紀醒空,到時候景王不生氣?哪個男人能夠忍受自己的女人背著自己去緬懷舊情人?


    咳,其實,在齊小受的眼裏,少將軍就是臨晚鏡的舊情人。畢竟,燕都城裏曾經就滿是他們倆的流言蜚語。如果說他們倆真的一點兒貓膩都沒有,又怎麽可能?當初鏡鏡出嫁的那一天,少將軍說的那句“在迎風關等你”,可不像是鬧著玩兒的。他們倆曾經都有約定了,這樣的關係,還能純潔到哪裏去?


    “搞了半天,你一直在這裏支支吾吾不想告訴我阿醒的事情,就是害怕景王?”臨晚鏡這下算是明白了,她怎麽不知道,什麽時候齊家公子這麽怕景王了?倫理說,景王還是他的表叔呢。別忘了,他可是齊家人,太後是齊家女兒。齊壯,是太後嫡親嫡親的侄孫呢!


    “我怕什麽,我才不怕他呢!”齊小受望著天,堅決不認同臨晚鏡的說法。他齊公子橫行燕都數十幾年,什麽時候怕過人?


    “不怕?不怕你為什麽不告訴我阿醒的事情?你分明就是怕景王知道!”臨晚鏡瞪他。怎麽還鴨子死了嘴硬?


    齊小受低頭看她一眼,許久,才長歎一聲道:“我哪裏是怕景王?我隻是——”


    他頓住,有的事情,分明不該是他擔心的。他為什麽要擔心呢?從小一起長大,他們之間的感情,肯定不是吹出來的。他擔心的小丫頭片子,似乎已經長成了根本不需要他們的樣子。可能,一切都隻是他多想而已。


    “隻是什麽?”他越是不說,臨晚鏡就越發好奇。她總覺得,齊小受一下子長大不少。看來,軍營真的是個能鍛煉人的地方。興許,鸚鵡少爺說得對,他們在青樓喝過酒,也在戰場殺過敵。他們不念過往,更不畏將來。這樣的男人,也算得上英雄了吧?


    “沒什麽。小丫頭都已經嫁為人婦了。怎麽還喜歡刨根問底?”齊小受笑著揉了揉臨晚鏡的頭發。心裏道:隻是擔心,景王知道了會心裏膈應,然後,對你不好。


    我們親愛的小妹妹啊,哥哥們隻是會擔心那個你托付了終身的男人,會忽然對你不好。


    “什麽叫做我已經嫁為人婦就不能刨根問底了?猴哥,你越來越像個老先生了。”臨晚鏡斜睨他一眼,“走吧,帶我去迎風關。”


    “現在?”


    “不行!”


    兩人一前一後,同時道。


    “怎麽不行?阿景處理軍營的事情就好了,我要先去看阿醒。”既然答應過他,要和他一起看雪,怎麽能食言呢?既然迎風關的山頭視野最開闊,想必,看雪也剛剛好吧?


    “這個時候出去非常危險。”已經到傍晚了,如果迴來,肯定都是夜裏了。如果遇見敵軍怎麽辦?他們幾個人,怎麽敵得過鳳離的千軍萬馬?雖然,迎風關是屬於夙鬱的,照例說也應該絕對安全。


    可是,這次戰亂,與以往的每次都不一樣。鳳離那位應將軍,似乎是鐵了心要跟夙鬱死磕到底,不殺人,不破關,他就不會班師迴朝一般。


    那位應將軍他們也見過幾次,身上的戾氣太重了,看起來整個人就是一尊殺神。實在,不討喜!


    “我不怕危險,隻怕——”不能兌現自己的承諾。


    結果,自然是兩人攔不住她,隻能陪著她一起出行了。好在,蕭英武和齊壯在軍營裏混得都還不錯,兩人都挺會說,又肯吃苦,軍營上下巡邏的人都肯給他們倆幾分薄麵。


    另一邊,景王和臨晚照進了將軍的營帳。


    “王爺來了,微臣有失遠迎,還望王爺恕罪。”紀將軍躺在床上,看著進來的景王,笑得異常虛弱。


    “將軍?”景王愣了愣,別人也看不見他麵具下的神色,隻隱約從他的聲音裏聽出了驚訝。


    他皺著眉,看向一旁的徐軍師:“不是說病重的是夫人嗎?怎麽連將軍也這樣了?”


    徐清看了一眼床上的紀恕,見他點頭,才和景王解釋道,“夫人確實是病了。其實,將軍的身體,更是已經到了燈盡油枯的地步。之前我就發現將軍中了毒。隻是將軍畢竟武功高強,一直用內力在壓製毒性。直到,少將軍出事,將軍怒火攻心,體內的毒性壓製不住,才徹底爆發了出來。少將軍一出事,夫人便臥床不起了。將軍立即以要親自照顧夫人的名義,讓夫人也住進了營帳。並且,把營帳隔出了一個裏間來。實際上,也隻是為了方便軍醫替將軍解毒。夫人住進來,就是為了掩人耳目。畢竟,將軍現在的情況,不能讓軍中的士兵們知道。否則,紀家軍就真的沒了主心骨,軍心大亂的結果,想必不用下官多說,王爺也是知道的。”


    “將軍中了什麽毒?既然都已經有軍醫為他解毒了,為何還會這個樣子?”燈盡油枯,這四個字確實很精準地形容出了現在紀恕得身體狀況。


    甚至,不用給他把脈,夙鬱流景就能看出來。久病成良醫,古話誠不欺我!


    “實不相瞞,軍醫也查不出將軍到底中了什麽毒。這種毒,應該是鳳離獨有的奇毒。下官已經派人去鳳離尋找解藥了,隻是,將軍的身子,能不能熬到尋到解藥的那一天,還很難說。”徐清歎了口氣,他何嚐不知道,那種尋找解藥的方式無異於大海撈針?


    聽說,將軍有可能中的是鳳離皇室的奇毒。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就隻能等死了。鳳離皇室的毒,外麵怎麽可能買得到解藥?就算有解藥,人家又怎麽肯給將軍用?


    “紀伯父,你可還認得出小侄?”臨晚照上前一步,欲為紀恕把脈。


    紀恕努力地睜大眼睛,看向臨晚照,上上下下地把他打量了一遍,才微微牽起嘴角:“你是,阿照?”


    他在臨晚鏡成親當天就離開燕都了,但是,也一路上聽說了臨家大公子死而複生的故事。他是真正地為臨鼎天那個老東西感到高興,卻沒想到,現在見到了活生生的臨家大公子。


    十五六歲便名動天下的臨家大公子,沒想到也會隨景王來迎風關。此次援軍的消息神秘,他以為是陛下考慮到他旗下的紀家軍出了叛徒,沒想到,會派景王和臨家的這位大公子前來。他們來的到來,但願能夠扭轉局麵吧!


    “沒錯,是我。伯父,您把手伸出來,我替您把把脈。”臨晚照已經走到了床邊,坐下來。


    紀恕什麽也沒說,伸出了手。由於中毒,他的手已經變成了一片烏黑,這樣的毒,就算每天服用解讀的丹藥,恐怕能起到的作用也隻是延緩毒性的侵蝕而已。


    手搭上紀恕的脈搏,隨著時間的流逝,臨晚照的眉頭越皺越深了,眉心的折痕可以夾死一隻蒼蠅。


    許久,他才把手拿開,把紀恕的那隻手放迴去,給他揶好被角。


    “怎麽樣?”夙鬱流景也同意蹙著眉,紀將軍竟然已經中毒如此之深了。那軍中到底是誰在主持大局?一直都是戰王嗎?他知不知道紀將軍現在的情況?


    在景王和徐軍師期待的目光下,臨晚照搖了搖頭:“這樣的毒,我解不了。”


    他不是學醫的,更不是風無定,不可能天下奇毒都有涉獵。他隻是在海天一色的時候,自己研究過一點解讀之術。臨晚照天賦奇高,普通的毒攔不倒他,可是這樣的,就不行了。


    夙鬱流景也沒對自家這位大舅哥抱什麽希望,反而,他在得知紀將軍中毒的一瞬間,就想到了自家王妃。


    “你去把她叫進來。”這個“她”,完全不用景王挑明,臨晚照也知道他說的是誰。


    “讓她進來做什麽?”難道,鏡兒還會解毒不成?臨晚照自然不知道臨晚鏡早就不是他的妹子了。雖然他知道自家妹妹是絕穀老穀主唯一的徒弟,卻壓根兒沒想過她會學到解毒之術。畢竟,在他的記憶裏,自家妹妹最討厭學那些東西了。何況,不管是學醫術還是毒術,都需要背很多的東西。這對於懶慣了的鏡兒來說,是多麽難得啊。


    “等下你就知道了。”如果連鏡兒都沒辦法解毒,那她至少,可以召喚來神醫穀穀主風無定。


    說起風無定,到現在景王雖然不吃醋了,卻依舊會很不爽。那個男人,憑什麽隻聽鏡兒一個人的話?搞得像他家王妃跟他有什麽特殊關係似的!(人家好歹也是堂師兄妹呀喂!)


    臨晚照依言出去找人,卻隻看見站在外麵等的乘風破浪。


    他們倆是真的站在外麵守著,時不時地觀察一下周圍的情況。也就在他們來的這小半個時辰裏,都有不知道多少人縮頭縮腦地在暗中窺視過他們了。看來,紀家軍這次出的問題太大了。這些年,迎風關有紀家軍鎮守,與鳳離國一直是相安無事。本以為,是鳳離國畏懼了紀家軍的威名。現在看來,可能鳳離皇早有安排。明裏,不和你爭,暗地裏,一點一點滲透紀家軍,從內裏瓦解他們!這樣的險惡用心,還真是可怕!


    乘風破浪兩人在外麵相當於在承受敵人的視奸,也在幫助偵查敵人。


    臨晚照這樣突然掀簾子出來,他們真是一點防備都沒有。


    “怎麽就你們倆?她呢?”那丫頭跑哪裏去了?這裏可是軍營!臨晚照滿臉的不悅,若是自家妹妹出了什麽事,看他不剝了乘風和破浪的皮!


    “迴大公子,王——額,鏡護衛去隔壁營帳休息了。”那裏有熱茶暖身子,又有她的兩個狐朋狗友作伴,需要擔心什麽?


    “怎麽能讓她隨便亂走?如果她出,如果她惹出什麽麻煩,算你們頭上嗎?你們負得起這個責嗎?”臨晚照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二人一眼,然後轉身就去隔壁營帳,因為他氣勢洶洶,又長得特別俊美,一時之間,倒是讓巡邏守門的小兵們都驚呆了。於是,大家都忘了要攔住他。


    可惜,隔壁帳子裏,鬼都沒有一個,何況是人了。


    “人呢?你們不是說她在這裏嗎?”臨晚照匆匆走出營帳,指著乘風和破浪,怒從心起。鏡兒才和他們分開多久,這麽大個活人都丟了?他們以為軍營是什麽地方?讓他們在外麵守著,保護王妃,他們倆到底在做什麽?


    “她剛剛是在這裏啊?怎麽不見了?”乘風破浪也急了。這下,去哪兒找人?王妃要是丟了,王爺不要了他們的腦袋!


    “你們!”臨晚照恨恨地瞪乘風破浪一眼,又轉向一邊兒站崗的小兵,“說,你們看見裏麵的人去哪裏了?一個與他們打扮相似的護衛,還有兩個,應該是你們軍營裏的百夫長!”


    站崗的小兵是剛剛才被換過來的,自然什麽都沒看見,又不知道臨晚照到底是誰。被他這樣逼問,完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大公子,讓我們來吧。”乘風隔開臨晚照,自己麵向小兵。臨家大公子的氣勢太足,小兵在他麵前根本無從開口。


    “你們在這裏問,我先進去告訴王爺。”


    鏡兒轉眼間就沒影兒了,這事必須讓景王知道。


    “大公子,這可不關我們兄弟倆的事兒,您在王爺麵前——”可不能告我們的狀啊。


    乘風的話還沒說完,臨晚照已經轉身進了將軍營帳。徒留下乘風的話音擴散在空氣裏。乘風幾乎要在風中淩亂了,他是第一次感受到臨家大公子的怒氣,沒想到,平日裏看著溫和內斂的臨家大公子,生起氣來比自家王爺是分毫不差。看來,他們家王妃就是個禍害,有她在,隻要出一點兒小事就能鬧出天大個動靜。


    軍營裏雖然危險,可哪裏能危險到什麽地方去?她不是跟她那兩個小玩伴在一起的嗎?那兩人來軍中的時間也不短了吧?總不至於,好耐不分,把他們家王妃賣了吧?


    可惜,沒人聽乘風講話。臨晚照已經進了營帳,見到了正與將軍聊戰事的景王。


    “人呢?”見臨晚照一個人進來,景王的眉心出現了一道折痕,心裏卻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不見了。說是和剛才來接我們的那二人去隔壁營帳喝茶。可是,我去隔壁看過了,沒人。外麵巡邏站崗的也問了,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


    “這樣——”夙鬱流景想了想,側過頭來,看向徐清,“你們家少將軍被葬在什麽地方?”


    “少將軍?”徐清不知道景王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雖然心底詫異,卻還是如實地告訴了他,“少將軍被葬在迎風關的山頭。”


    “尋個可靠的人,帶本王去。”他也不解釋原因,又和床上的紀恕道,“紀將軍,戰況你與他說,本王出去一下。”


    紀恕自是沒有意見,雖然他也不解景王的心思,卻知道臨家大公子在這方麵的天賦,不會比景王差。畢竟,是臨家那老小子養出來的孩子。就算莫名其妙地失蹤了十多年,也不會讓人把他看低了去。


    “可是——”他怎麽知道鏡兒會去哪裏?埋葬紀家少將軍的地方,那個少年,鏡兒此行的目的,似乎確實是他。


    “大哥,你等在這裏,本王會帶她迴來。”


    話落,景王便起身匆匆走出去了。紀恕似懂非懂地看了一眼景王的背影,徐清是聽得雲裏霧裏。他們說的,到底是誰?剛才在外麵等的,不都是王爺的護衛嗎?一個護衛,用得著他們如此擔心?恐怕,那人也不僅僅是護衛這麽簡單了。


    迎風關,終年積雪不化。踏著腳下軟厚的積雪爬山,留下一串串深深淺淺的腳印。臨晚鏡攏了攏身上的衣袍,這裏的風刮起來寒冷刺骨。


    已經是四月了,她隻能想到一句——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山上,並沒有盛開的桃花,越往山上走,越能看到終年不化的雪。迎風關的雪,很厚,足以堆很多個雪人。難怪阿醒說要帶她到迎風關看雪,這裏的雪景也很美。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不疾不徐地下著,似那漫不經心的多情浪子,到處留情。又似那浪漫的小仙女兒,撒下一片片純美的花瓣。


    簌簌的雪花,飄落在枝頭,凝結成一串串晶瑩的雪條兒。她頭發上,肩膀上,落滿了雪花,笑容卻幹淨明澈得如同初生的嬰兒。


    離山頭越近,她心底就越寧靜。


    越是接近真相,就越不敢迴頭。終於,在看見那一座新墳之時,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


    臨晚鏡不常哭,前世,她幾乎可以說是不哭;今生,她過得很好,更沒有哭的理由。可在看見墓碑上那一行字的時候,淚水還是忍不住溢出了眼眶。


    她對紀醒空沒有愛情,卻知道自己負了他的深情。


    站在紀家少年的墳頭,臨晚鏡一直沒有出聲,她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眼前似乎又浮現起當初在燕都城外初遇的場景,白馬銀槍的少年郎,眉宇之間都是屬於少年的青澀和英氣。他笑容裏混合著稚氣,羞澀和幹淨,看起來讓人隻覺得賞心悅目。讓人忍不住想用所有的美好詞匯來形容他,卻不會有人會想到,他會死得這般慘烈,悲壯。她盯著墓碑上的名字,似乎能看見雪地裏,少年單槍匹馬,身負重傷,是如何騎著戰馬從容逃亡。盡管,身後敵軍一片,可他並不慌亂。即便,背後當中一箭,不偏不倚,他也仍然手握銀槍,屹立於白馬之上。


    晚晚,你來了?少年的身影浮現在墳頭,對著臨晚鏡,始終是那樣幹淨青澀的笑顏。


    是,我來了。可惜,我來晚了。臨晚鏡閉了閉眼,在心裏默默地道。阿醒,我不知道迎風關有這麽美麗的雪景,更不知道,一個人看雪的時候會如此難過。我已有了阿景,可你有什麽?你葬身這迎風關,守護著夙鬱的最後一道防線,守護著迎風關內千千萬萬的百姓,是不是就不會感到難過了?


    你的父母尚且健在,你怎麽忍心離他們而去?甚至,你都沒來得及成親,沒來得及留下子嗣,你怎麽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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