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那外室和老雍親王真正的遺腹女,卻是七月灌藥催胎後,母女雙亡了!


    那外室因‘產子’有功,被葬在了雍親王府陵園的邊角,至於被催下來渾身青紫的‘真郡主’,卻被一把火燒成了灰,填進了五台山後寺的枯井裏,無一絲一毫的痕跡留存於世。


    老雍親王妃六十有餘,照看外室至生子已耗盡了她的精力,於是,看在姐妹親情的份上,馮太後自然而然的接過了老雍親王唯一的子嗣,教育撫養於膝下,愛若親子。


    “馮太後……不管其人品,私德如何,到底手段狠厲,心智果決。”淩霄看了看沉默的啟元帝,暗自咂了咂舌,“敢一把火燒盡宗室,她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馮太後很疼愛‘榮哥兒’,可以說是愛如眼珠,珍若性命,她願意用盡一切給‘榮哥兒’世上最好的,成了老雍親王的庶子,繼承雍親王位對馮太後來說,都是委屈了兒子,更別說老雍親王妃遞到京城宗室令那兒的請‘榮哥兒’承爵的還位折子還被否了!


    被否的理由很充分:賀世榮乃是奸生子,按律不得繼承家業。


    老雍親王在世時,老雍親王妃隻想著要兒子,從未想過把那外室接進府來惡心她,老雍親王去世了,雍王爵位隨之被朝廷收迴,那外室直接成了老雍親王妃的眼中之盯,更不可能接她進府,到了五台山,姐妹倆光顧著怎麽把孩子的事圓過來,外室幹脆成了個工具,用過就扔,馮氏姐妹根本就沒把她當迴事。


    可誰知道,就是這個沒人當迴事的外室卡了‘榮哥兒’的大道兒,外室沒入雍王府女眷名冊,‘榮哥兒’就是個奸生子,不被皇家承認,等老雍親王妃反應過來,接連請封了無數次,但均被宗室否決。


    開什麽玩笑?老雍親王死了,那外室也死了,你一個老親王妃,在親王和外室都死了的情況下,或者說是皇帝明顯不待見你們的情況下,還敢請封世子,還要求還爵位?多大臉啊?憑什麽啊?


    在我們這些駕氏爺們麵前高高在上的裝逼?要臉不要啊?好,以前你裝逼行!你背後是馮太後,我們就忍了!可現在馮太後不好使啦!啟元帝堀起啦,你在裝逼,就很容易裝成傻,逼了好不好?


    外室請封側妃,否,人都死了,請封個毛!遺腹子賀世榮請封世子,否,一奸生子憑毛請封?請還雍王爵位?否,沒兒子還個毛!


    你說有賀世榮,否,他是個奸生子,不算!


    啟元帝:當然要否了,你那‘榮哥兒’渾身上下沒有一丁點跟姓賀的有關的地方,憑什麽繼承賀氏的爵位?老雍親王妃願意給自己丈夫戴綠帽子,朕還不願意接收一個便宜弟弟呢!


    麵對著辛辛苦苦生出的兒子卻連個王爵都得不到的局麵,馮太後徹底火了,你說我兒子不能當王爺,好,那幹脆,就讓他當天下共主好了!


    說我異想天開?嗬嗬,要是啟元帝崩了呢?要是賀氏宗室所有合適的人都死了呢?到時候,有她這個太後開道,並肩王權臣輔佐,那些見風就倒的大臣們,會不會喜歡一個才兩歲,能夠給所有人帶來更多利益的幼帝呢。


    至於血統?雖然是奸生子,但到底還是老雍親王的血脈,她可以把‘榮哥兒’過繼給啟元帝當兒子,她一點都不介意。


    於是,就有了火燒交泰殿。


    “朕雖然沒有母後的功力,但到底運氣不錯。”能從大火中逃出交泰殿,啟元帝也不得不承認他氣運衝天,“雖然運氣不是實力,但有時候卻比實力更為重要。”


    “母後快迴京了,朕也得趕在她迴京之前,把事情辦完了,否則,不是讓母後操心嗎。”啟元帝扯唇一笑:“聽說母後身體不太好呢,朕當兒子的,當然要給她個幹幹淨淨的休養環境。”


    隨著這一句話,啟元帝一掛人在避暑山莊呆了不過半月,便快馬匆匆趕迴京師。


    徒留下蘇諾一個大肚子孕婦呆在秋風瑟瑟的鬆柏居裏。


    蘇諾:擦,說好的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呢?把我一六個月孕婦扔在京效,啟元帝你是男人不是?


    ☆、93|7.8.900


    世人聞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潮。晴空一鶴排雲去,便引詩情到碧霄。


    金秋十月,複雜的季節,農人喜其豐收,文人讚其清爽,閨閣少女對落葉說愁,深閨少婦望碧紗輕歎。


    京中最有名的避暑盛地,清暉園裏最為風清雅,景色最好,擁有一片蕭蕭落葉奇觀的鬆柏居裏,傳出陣陣‘催人淚下’的蕭聲。


    翠凝閣主管,目前最得聖寵的元貴嬪身邊的正五品尊等女官——叢蘭蹲在鬆柏居窗戶下頭,雙手捂著耳朵,帶著一臉痛不欲生的表情。


    她抱著頭,閉著眼,拚命忍耐著,可屋裏一聲兒接著一聲兒的刺耳破音兒幾乎快讓她崩潰了。


    “嗯,蘭姑姑。”拐角處,依波用托盤端著還冒著騰騰霧氣的瓷白色玉盅走了過來。半躬下腰,她低聲喚著從蘭,待叢蘭抬臉看看她,眯眼起身後,才恭聲的說:“昨晚上下了雨,今兒天氣有些涼了,廚房那邊兒巴結著,送來些熱□□,奴婢用著還不錯,挺能暖身子……”說到這兒,屋裏的蕭聲猛然拔高,那尖利聲音響徹雲霄,依波隻覺腦子像被什麽鑽了一樣,轟的一聲,激的她雙股發顫,差點沒跪在地上。


    狠狠的吸了口氣,依波止住發抖的手,強扯出一個恭順的笑,麵對著一臉忍無可忍的叢蘭,微抬了一下托盤,“您看是不是給娘娘送去點?”頓了一頓,終於還是沒忍住加了一句:“這□□雖不是什麽好東西,但也能潤潤喉嚨。”


    娘娘這溜溜兒吹了半個時辰了,她們的求生欲都快被吹沒了,求娘娘吃點東西,把嘴占住,多少休息一會兒,讓她們能緩緩。


    叢蘭木愣愣的低下頭,看著那盅還在冒著熱氣的□□好一會兒,才伸手接過來,連話都沒說,轉身就往屋裏走。


    彼此,蕭聲一直未停。


    依波目送著叢蘭的背景,默默的握拳鼓勵。


    求姑姑勸住娘娘,萬歲爺不在,這種閨怨吹出去也沒用啊,她們都隻是下人,文化不高,根本聽不懂啊!


    叢蘭端著玉盅進屋的時候,蘇諾正雙腿伸直,披頭散發的靠著墊枕倚在床頭,手裏執著柄碧綠的洞蕭,吹的如癡如醉,可歌可泣。


    叢蘭走上前,把玉盅放在炕桌上,耳邊嗚嗚咽咽的聲音刺激的她額頭直抽抽,她握了握拳,終於在也忍不住似的兩步竄到蘇諾身前,雙手把住蘇諾的腿,抖著聲兒求道:“我的娘娘,我求你了,別在吹了!”


    奴婢知道,萬歲爺明明答應好好的帶您出來玩,但半道把您扔下來這事不地道,也知道您獨自在鬆柏居住半個多月,心裏不痛快,但是,不痛快了求您用正常的方式表達啊!用您那根本沒學過的水平,吹蕭一吹吹小半個月什麽噠!簡直太無情,太殘酷,太無理取鬧了!


    “怎麽,不好聽啊?”蘇諾手一頓,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您說呢?”叢蘭簡直都快哭了,好不好聽?尿都快讓您催下來啦!您說呢?


    蘇諾撇了撇嘴,但還是接受了叢蘭的哭求,隨手把洞蕭扔到了床上。


    “我這不是沒啥事幹,無聊嘛。”她支肘看著叢蘭,百無聊賴的說:“好不容易出門一趟兒,以為能瀟灑走一迴。結果呢,你們即不讓我四處去逛,也不會讓我做女紅,就連看會兒書都說什麽傷眼睛!我不吹蕭還能幹嘛?那還是萬歲爺留下來的呢,正好當胎教用了。”


    啟元帝忽然匆匆離開什麽噠,通過係統,蘇諾知道他是去幹正事了,到也不怎麽在意,反正最近後宮沒個管事的,亂的可以,她大著肚子迴去也是危險,留在避暑山莊清清靜靜的沒什麽不好。


    剛開始她是這麽想的,可沒幾天她就後悔了,沒錯,避暑山莊是出了名的好景色,可她大著肚子,不能爬山,不能下水!避暑山莊有跑馬場,鞍靶場,可她大著肚子,不能騎馬,不能射箭……


    總之,她大著肚子,就什麽都不幹,玩不能玩,吃不能吃,連縫個龍內褲,看個小黃,書的樂趣都被剝奪了,出來旅個遊,真心愛人跑了不說,還被人關在屋子裏不讓出去……這樣的人生,有什麽盼頭?


    她都沒盼頭了?那憑什麽讓別人快樂?蘇諾斜眼看著床角的洞蕭,手癢癢的有種快把它拿起來,放到嘴邊鼓起腮幫子,徹底吹滅別人求生欲的衝動。


    這是一種名為‘我不痛快,你也別想痛快’的孕期綜合症。


    “娘娘,您這是什麽胎教啊?”叢蘭抽著額角,盯著她家娘娘的肚子,話說……小皇子在出生前總聽這樣的蕭聲……真的不會一下生就先學會嚎喪嗎?


    “音樂,高雅的音樂啊!”蘇諾昂首自傲道。


    “呃,嗯……”叢蘭一瞬間瞠目欲裂,心中‘啪’的一聲,仿佛有什麽東西,忽然之間破碎了。


    她的道德,她的下限,她的節操,她的人生啊!


    沒理會三觀崩潰的叢蘭,蘇諾捧起玉盅,一邊啜著熱□□,一邊起身從床邊的矮塌上拽過一個梨木匣子。


    匣子隻有兩巴掌大,梨木雕百荷圖的,下頭掇著著一塊嬰兒拳頭大的翠玉荷葉為鎖,打開匣子,蘇諾從裏頭拿出來幾張折的整整齊齊的宣紙。


    那是這半個月來啟元帝寫給她的信。


    信的內容很簡單,無非就是啟元帝說說他這些日子吃了什麽,做了什麽,隱晦的暗示一下這些天對她的思念,在熱烈的表達事情很快就會解決,一定在過年之前把她接迴去什麽噠……


    拽過一張桃花箋,蘇諾半跪在床上,就著炕桌開始‘以信寄情’,寫寫胎動,說說閑話,務必要把啟元帝那顆充滿幹大事業的心,敲出一角來思念惦記她。


    “娘娘,坐著寫吧!”您現在這姿勢太消,魂了!叢蘭不知從哪兒掏出個墊子,迅速的放在了蘇諾懸空的屁,股底下。


    蘇諾往後一靠,噸位巨大的‘卟嗵’一聲坐在墊子上,咬著筆頭想,她是用‘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好呢,還是用‘思君念君,盼君珍重’好呢?


    京城,皇宮,禦書房。


    捏著一箋印有大紅胭脂唇印的信,啟元帝心中一片火熱,用手撫了撫信紙,他低頭把那胭脂印貼在頰邊,思念不可抑製的湧上心頭。


    他離開清暉園的時候,孩子已經會在元兒肚子裏動了,不知現在是不是還那麽活泛!元兒那時有些嗜睡,一天要睡五,六個時辰,不知現在好沒好些……


    如果不是他要動的是並肩王,如果不是身為並肩王女兒的皇後畫風那麽犀利,上山能打虎,下海能擒龍,拳頭立起來能打人的話,他肯定不會把元兒一個人留在避暑山莊的。


    他有無數侍衛護著,自己又自幼習武,萬一並肩王出事,袁福兒失去理智,準備拉幾個墊背的時候,身前有侍衛擋著,身後自己靈活能跑,那元兒……大著個肚子不是現成的目標嗎?


    很快了,一切都準備就緒了!啟元帝把胭脂印輕輕的按在唇上,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很快就會把元兒接迴家來,他們倆的孩子一定會生在皇城,成為一個毫無瑕疵的皇子。


    “萬歲爺,淩大人求見。”安適意邁著小碎步一溜兒似的小跑進來,喘息著稟告。


    “讓他進來。”啟元帝撫了一下信紙,小心折好放進懷中,然後正色的沉聲。


    “諾。”安適意低頭退出。


    沒一會兒,淩霄昂首闊步的走進來,眼睛精亮精亮的。


    “萬歲爺,事情安排好了。”淩霄激動的說,聲音裏透著興奮和掩不住的猥瑣。


    時間匆匆流逝,蘇諾的肚子一天一天的變的更加巨大,在避暑山莊‘這不行,那不準’的無聊養胎的兩個月裏,她唯一的樂趣的就是聽眉黛刷迴來的京中各路小道消息了。


    據說,一個多月前,並肩王偶然出門,剛巧碰見了已逝王妃的弟弟,也就是前小舅子,兩人許久未見,就相約一起去喝酒敘舊,順便在逛逛花樓,結果,在花樓中竟遇見一位與已逝王妃相貌有八成相似的清倌人。


    據說,並肩王與已逝王妃感情頗深,不忍與前王妃相貌相似之人流落花樓,於是,就把此清倌人收入府中。


    據說,並肩王極寵愛那清倌人,因那清倌人讚慕並肩王威武,因此便帶人前往城外狩場,揚言要為那清倌人狩一虎皮,做個披風,結果……老虎是遇見了,但是沒打過,幾個侍衛護著並肩王和清倌人逃跑,並與猛虎掐了架。


    據說,並肩王傷的挺重。


    據說,並肩王傷成那樣,都沒忘了讓那清倌人日夜伺候在身側。


    據說,並肩王跟那清館人一夜三次,氣的太醫甩袖而走,氣的繼王妃掩麵而泣。


    據說,並肩王帶傷飲酒狂歡,與那清倌人日夜嬉戲。


    據說,並肩王……死了。


    對此,京中百姓的反應是:……‘哦,他終於把自己作死了啊!’……


    並肩王的大部分朝堂勢力都已被啟元帝收迴了,他的死除了讓官員們念幾聲‘輔臣難為’之外,並沒引起太大的風浪。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不日就要迴到京城的馮太後一行人身上。


    啟元帝一係暗自戒備,以便再接再厲。太後一係磨拳擦掌,力圖鹹魚翻身。


    整個京城暗流湧動。


    隻有袁皇後的鳳兮宮,仿佛時間凝結一樣冰冷著。


    “如玉,你放開我。”袁福兒冷著一張俊顏,雙眼如刀般的利,她緊緊的握著拳,手背上凸出條條青筋,粗大的指節和厚厚的繭子毫無疑問的顯示著,這一雙手,足以生裂虎熊。


    “我不能放,你想要幹什麽?你要去幹什麽?”良如玉死死的抱著袁福兒的腰,會盡全身的力氣將她拖在原地,眼淚奔湧而出,她滿麵恐懼的,尖聲的喊著:“我知道王爺死的奇巧,我也知道你想去問萬歲爺……”


    “可是,可是,你是中宮皇後,你已經嫁進了賀氏,你是賀家人,袁家的事跟你沒關係了……王爺死的那麽狼狽,你沒到乾清宮前去脫簪請罪,就已經有禦史彈駭你無母儀天下之風了……我知道王爺死了,你心裏難受,可是你還有繼母,還有弟弟,還有侄子侄女,你穩穩當當的做這個皇後,他們就也能靠著你平平安安的活著,慢慢緩過勁兒來,重振袁家家風,可你要是失去理智,幹出什麽塌天的事來……”


    良如玉緊緊的咬著唇,雙手攥著袁福兒的腰,一步一步的轉到她身前,死死的盯著她,一字一頓的說:“你別忘了,黃貴妃的骨灰還在宮人斜裏,沒涼透呢,黃家百多人的血,也沒幹呢!”


    ☆、94|7.8.900


    並肩王雖久有風流之名,但子女緣卻頗淺,平生隻得了一子一女,均為原配嫡出。


    其女自然便是當今皇後袁氏福兒,其子則是現今的並肩王世子,袁枚,今年已二十有四,娶妻林氏,已育有兩子一女。


    不同與袁福兒豪爽直率,頗類其父的風格,身為男兒的袁世子反到更像是他的生母,先王妃顧氏。


    先王妃顧氏是淮南世族顧家的嫡女,與並肩王是指腹為婚,算是青梅竹馬。顧氏是早產兒,身體一直不是特別好,因此便養成了副溫順而懦諾的脾氣,說白了,就是有點弱。


    彼時,先帝還在世,並肩王隻是那個兢兢驚驚的‘質’在京城的異姓袁王,顧氏那個麵團兒似的,無論人家說什麽難聽話都不生氣的性子,到真合適了那個尷尬的袁王妃的位置,她又是淮南大族顧氏的女兒,京中諸貴婦就算隻看她娘家,也要多給兩分麵子。磕磕絆絆,周周旋旋的,顧氏到也撐起了,那些年在先帝威勢下越發難堪的袁王府。


    顧氏的長子袁枚就是在王府最艱難的時候出生的,那時,先帝正值壯年,龍威昌盛,天下又太平安定,久無戰事。因此,先帝看京中幾個異姓王就極不順眼了,多次暗示異姓王爵不合國策,幾個有名兒的刀嘴禦史也頻頻上折子參奏異姓王們囂張跋扈,勳爵紈絝無用。那幾年,京城中,包括袁王在內幾個異姓王都如驚弓之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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