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用堪稱唐末的救火隊長,曆史上先後救過僖宗、朱溫、朱瑾朱瑄、楊行密、劉仁恭,隻要有困難,李克用的沙陀鐵騎有求必應。


    從僖宗朝起,唐廷的策略就是扶植相對聽話的朱溫,打壓桀驁不馴的李克用父子。


    這也是為什麽張浚一忽悠,唐廷便調轉槍頭,去捅李克用的原因。


    李克用實在鬧得過分,最初隻是雲州刺史,因鎮壓龐勳之亂而崛起,恃功橫恣,不鳥僖宗,在河東公然攻城略地,殺雲州防禦使段文楚,引起了僖宗的極大憤怒,乾符四年,僖宗令昭義、盧龍、吐穀渾部合擊李國昌、李克用於蔚州,李克用父子扛不住,逃入達怛避難。


    黃巢之亂,李克用響應唐廷的號召,血戰黃巢,將黃巢逐出長安,與朱溫等山東藩鎮,一起合力絞殺黃巢。


    唐廷能在黃巢之亂後,又延續二十年,有李克用的一分功勞。


    曆史上,即便張浚參與圍攻李克用之後,昭宗被李茂貞、王行瑜、韓建逼迫,還是李克用南下關中,滅了王行瑜,打的李茂貞上表求饒。


    李克用對唐廷始終保有一絲善意。


    當初朱溫如日中天,揮劍西指,如果不是李克用頂在前麵,李曄隻能到陰間去重振大唐了。


    現在他死了,李曄心中不勝唏噓,也不知將來大唐與河東會走到哪一步。


    政事堂商定的諡號是武穆王,李曄一聽這不是嶽飛嶽武穆的諡號嗎?


    當下改成武靖王,算是李曄對李克用的認可。


    至於李存勖,趙崇凝強烈建議按照常製,改為河東郡王。


    李巨川則認為,大唐與河東向來盟好,趁其喪而絳其爵位,有失大唐胸襟,眼下梁唐大戰在即,還需李存勖援手,牽製河北梁軍。


    李曄笑而不答,反問李裕:“太子意下如何?”


    李裕仍舊有些懼怕李曄,不敢正視,垂眼望著地麵道:“稟父皇,兒臣以為,不可削其爵位,李存勖銳氣正盛,若是絳爵,恐令其懷恨在心,久而久之,必生齟齬,眼下大唐的重心在蜀中,其次淮南,再次中原,河東若是不穩,便會牽扯大唐精力。”


    這話說得井井有條,不僅讓李曄刮目相看,抬頭,發現李巨川也麵露驚訝之色。


    唯獨趙崇凝麵色不虞,“太子此言差矣,李存勖新登大位,若不示之以威,恐其桀驁不馴。”


    李裕溫和的向趙崇凝拱手,“先生所言甚是,此乃學生拙見,陛下自有明斷。”


    看著他溫文爾雅侃侃而談的樣子,李曄怎麽也無法將他與密奏上的那個太子聯係起來。


    當然,也可能背後有崔胤等人指點。


    既然立了太子,太子也可建詹士府,招攬人才。


    李曄笑道:“李克用有功於大唐,朕不會小氣,朝廷的死敵仍是朱溫,不可令河東心冷,敕封李存勖為晉王,河東節度使、盧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李克寧為河中節度使。”


    河東傳承三代,削爵沒有意義,如果李存勖自封“晉王”,反而是打了大唐的臉。


    麵子都是互相給的。


    而且李曄知道,當河東的潛力完全爆發出來的時候,李存勖絕不會止步於“晉王”。


    當然,如果大唐橫掃了中原,也不會容忍河東的這位“晉王”。


    等待兩天之後,蜀中的捷報終於傳來。


    楊崇本親自入黎州,勸降王宗範,蜀中的南大門正式敞開,仿佛一個訊號一樣,蜀中之南的不少州縣紛紛開城投降大唐。


    蜀中的局勢,已經非常清晰,王建絕擋不住兩路的進攻。


    有人看好大唐,自然有人看好馬殷。


    馬殷一路行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軍威赫赫,政治是戰爭的延續,馬殷大刀子的影響力,絕不在唐廷大義名分的影響力之下。


    “劍門關守將是何人?為何還負隅頑抗?”李曄有些惱怒,都這時候了,居然還有人為王建陪葬。


    天下雄關,劍門之險峻還在潼關之上,蓋因它不僅僅是一座關隘,而是包括劍閣、金牛道、後關門等的險要。


    攻破劍門關隻是開始,王建在劍門關之後,還修建了一係列的關隘。


    “劍門守將王宗黯,原是王建旗下牙將,驍勇善戰,破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守厚有功而賜名,充行營兵馬使,對王建忠心耿耿,末將數次遣細作勸降,皆被其斬殺。”趙義存道。


    李曄眉頭一皺,這人看來要跟王建一條道走到黑了,“王建猜忌眾將,怎麽沒殺他?”


    “宗黯之女嫁大徐妃之侄,大小徐妃常為其庇護。”


    其實王建猜忌殺人,是殺能對其造成威脅的將領,負責王建胡亂殺人,蜀中早就自己崩潰了。


    “領令楊鑒部進逼劍門關。”


    蜀中的大局還是要看楊崇本與楊師厚的了。


    關中的兩萬唐軍,要為中原戰局作準備。


    能影響蜀中局勢的除了南征軍,還有夔州許存部。


    許存的對麵是秦彥暉,在沒有擊敗秦彥暉之前,歸夔的武泰軍無法支援蜀中。


    天佑四年四月,在楊師厚、楊崇本出兵之後,許存領兩萬武泰軍傾巢而出。


    這些士卒在得到江陵的補給之後,士氣大振,近三分之一的人披著江陵送來的重甲。


    這時代其實沒有弱兵,無論是老弱婦孺還是書生農夫,整天麵對的不是亂兵就是賊人,不會砍人連日子都過不下去,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早已淹沒在時代的狂潮之中。


    強將手下無弱兵。


    成汭一半的江山是許存打下來的。


    此刻的成汭對秦彥暉也充滿了極大的興趣。


    腦中還在迴響著武元登的那句話,“秦彥暉楚軍首將,正堪為將軍敵手!”


    在夔州這大半年的時間,許存與秦彥暉打的有來有迴,武泰軍在他調教下,早已歸心,沒有士卒不擁護能打勝仗的將領。


    王建雖然任命他為武泰軍節度副使,但一直留了一手,軍需供應能減就減,即便如此,許存依舊擋住了秦彥暉的進攻。


    現在有了江陵的支援,武泰軍搖身一變,人人都有了精兵的樣子。


    盔甲鮮明,長矛鋥亮。


    沒有重甲的士卒至少有皮甲劄甲。


    吃飽喝足養了一段時日,人人都有勁兒了。


    不過戰爭並沒有因為許存的振奮而偏移。


    武泰軍沿馬水河而下,卻在建始遭到了秦彥暉的迎頭痛擊。


    此時的楚軍正處於巔峰階段,秦彥暉以驍將王環衝鋒在前,自引伏兵衝擊中陣。


    武泰軍行將崩潰,許存提刀而出,領九百心腹銳士血戰在前,且戰且唿:“此戰若敗,許存必不獨生!”


    潰敗的士卒受到感召,迴身再戰,堪堪擋住了楚軍的猛攻。


    一場大戰從正午殺到黃昏,遍地殘肢斷臂,雙方都扛不住了,才各自後撤。


    第一戰,武泰軍直接戰死兩千人,負傷、逃散的將近五千。


    出發時士氣如虹的兩萬,現在隻剩一萬餘人。


    而且這一萬人還不穩定,隨時要崩潰。


    直到第二天,武元登拉來一車車的錢帛、熟肉、烈酒,直接倒在士卒麵前。


    “戰死者撫,戰傷者治,有功者賞,怯戰者死!”二十多個宣教使的口號簡單明了。


    一排排的逃兵押到軍前,人頭滾落地麵時,帶來了極大的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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