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佛門

    朱棣聞訊便匆匆趕來西宮,此刻他見皇後與太醫都在,便是喜上眉梢,笑容滿麵地來到徐妙錦榻前,握住她的手,含情脈脈地看著她。

    太醫躬身一輯奏報道:“皇上,皇後,如今郡主身子虛弱,再加上之前小產過,這胎相不穩,這些時日還要多加小心照顧周全才好,不能再讓郡主受到什麽刺激了……”

    “小產?這是何時之事?朕怎麽沒聽聞過?”朱棣麵上神色驚異,他轉過頭來,柔聲問道:“錦兒,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我……”徐妙錦掙脫開他的手,欲言又止。

    皇後見此間氣氛尷尬,便示意其他人先退下,此刻屋內隻剩下二人。

    朱棣輕撫徐妙錦的臉頰,語氣溫柔地問道:“錦兒,你我還要這樣互相懷疑下去多久,難道不應該坦誠相待嗎?”

    徐妙錦抬頭,看著他關切的目光,心中不覺軟了下來,語氣些許哽咽道:“自那日在湯山分別,我便知我四哥在京中會有危險,故而便悄悄混跡在了你南下的大軍之中,聽聞我大哥帶兵駐守德州,我便在臨近德州的地界悄悄混進了我大哥營中,就這樣偷偷潛迴了應天,可這一路顛簸,我根本不知道……”

    “傻丫頭!”徐妙錦話語未盡,朱棣便將她攬在懷中,語氣中帶著些許責備與惋惜道:“你一心為著他人著想,卻全然不知愛惜自己,這讓我如何放心的下……”

    “他是我四哥!怎會是他人!他就是我哪怕豁出去自己的性命,也要保全之人!”徐妙錦聽聞他言,霎時間便是掙脫開他,怒目圓睜道。

    “好好好……”朱棣見她如此反應,一時間亦是心軟下來,不過他心中卻始終想著,剛剛在常寧公主那裏見到的那個荷包,心中不免起疑,隻見他狐疑問道:“錦兒,你可知林氏與你們徐家,有何仇怨嗎?”

    “林氏,林淑妃?”徐妙錦聽聞他這樣問,一時間沒迴過神來,林氏……思緒將她拉迴到洪武二十三年的北平,太液池邊的那段對話,莫非……:“四郎可是有什麽線索了?”

    朱棣皺了皺眉,直抒道:“周王一心醉心於研究草藥,那日他與仵作一同驗過你四哥的屍身之後,斷定你四哥中的是一種中原罕見的苗疆之毒,五弟之所以識得那毒的毒性,是因為他被流放雲南之時,曾親眼見過苗疆之人製作此毒。今日朕在常寧那裏,見到了一個極其漂亮的荷包,常寧與朕說,那是

    她外祖母從雲南帶迴來的苗疆刺繡,細細想來,林氏一家進京的時間,與你四哥中毒的時間實在是太吻合了,這叫朕心中不得不生疑。”

    “我想我……知道這是怎麽一迴事了……”徐妙錦欲言又止,她不想好不容易保住性命的大哥,再扯上什麽事情,便抬起頭看著他的眼道:“君無戲言,如若此事與四郎曾經赦免過的人有關,四郎能答應妙錦,不取他的性命嗎?”

    “又是徐輝祖?他到底想要幹什麽?虧得你們一家人為他求情,可他卻想要你們全家人的命。”朱棣一想到那惱人的大舅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妙錦敢保證,此事絕對不是大哥指使的,隻是……那林氏在一家人流放之前,曾與大哥有過一段情……”徐妙錦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將這一線索說了出來。

    “朕會馬上派紀綱去調查此事,你放心,朕定會給你四哥一個交代,不會讓他死的不明不白。”朱棣扶著她的雙肩,言語篤定地許諾著,繼而又溫柔說道:“隻是這些日子,你一定要答應朕好好休息,朕可不想再失去一次自己的親骨肉了。”

    徐妙錦溫從點了點頭。

    趙曦見勸不動景靜琪,決定想一個法子,將她打暈,強行帶走,以免後麵事態發展到不可挽迴之地。然而這一切,他想的還是太過簡單,到底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以為錦衣衛那些個手段,他自己是再了解不過了,然而他畢竟沒有通天的本領,他的那個繼任者,可是向來以歹毒和心狠手辣著稱的紀綱。

    不過紀綱這會並不著急收網,他盯著趙曦另有其他目的,趙曦和景清,到底在謀劃什麽事情,而這事又與徐妙錦有什麽關係,這才是紀綱心中最關心的。

    錦衣衛北鎮撫司查案向來雷厲風行,既然下毒者的懷疑目標已經鎖定在了林氏身上,那麽林氏身邊之人,便是斷斷逃不過錦衣衛詔獄的嚴刑逼供,經錦衣衛查實,且人證物證俱在,那下毒之人卻是林氏。

    此時已是洪武三十五年年末,徐妙錦艱難地頂著風雪,在如意的攙扶下來到了錦衣衛詔獄,見到了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的林氏。

    “哼……”林氏見徐妙錦站在自己麵前,便強撐著一口氣,冷笑道:“你們徐家人,個個都是狼心狗肺,每一個人,都該死!尤其是你!”

    如意見林氏情緒激動,便擋在了徐妙錦麵前,徐妙錦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無事,並黛眉緊蹙地問道:“為何?此話從何說起?”

    林氏輕輕挑

    了挑還帶著鮮血的嘴角,冷聲道:“你們全家人,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允恭一人受苦,卻還能在陛下麵前極盡諂媚,難道你們徐家人,不該死嗎?允恭對你那麽好,可你呢?看著大哥終身被囚,還能在陛下麵前使盡狐媚,真不知道你那良心,是不是都喂了狗!”

    “你怎能這樣說我家郡主!自魏國公被抓,我家郡主日日以淚洗麵,也不是沒在皇上麵前求過情,你……你怎能這樣血口噴人!”如意終是看不下去了,出口辯解道。

    “算了……”徐妙錦拉了拉如意的胳膊,附身對林氏說道:“我知林姐姐對大哥用情至深,可你為何不直接去報複皇上,卻要傷害我徐家人?”

    林氏抬了抬淚眼,麵上滿是青紫,哽咽說道:“他始終還是常寧的父皇,這份情分,我沒有辦法下手,可我也並沒有想要殺定國公,我想要你死!”林氏說出這話,眼中已是充滿了殺氣。

    徐妙錦不覺倒吸一口涼氣,向後退了兩步,如意忙上前扶住了她。

    帝王之愛,無法奢求,今日有林氏,明日後日還會有其他人,這後宮之中,想要她命的人,將來會不計其數……

    趙曦以為自己能瞞天過海,怎料他帶著昏迷的景靜琪剛出應天城,就被紀綱帶人攔截了下來。

    (此處承接第五十三章永樂元年番外)

    徐妙錦已從西宮搬到了修繕一新的儲秀宮,永樂元年新年一過,皇帝就詔了景靜琪入宮來探望徐妙錦。

    “靜琪妹妹已經平安的和趙大人遠走高飛了,對嗎?靜琪妹妹夫君那裏,你們是怎麽處理的?”如今進宮冒充景靜琪的人,是她的貼身侍女彩萍。

    “已用重金收買,給了封口費,他的家境本就不如景家,為了全家老小活命,他絕不會多生出事端來。”彩萍鎮定說道。

    其實這件事真的不好處理,沒有了金手指,她已經沒有能力在天子腳下大變活人,而景清要刺殺皇帝一事,曆史上雖未成功,但想必以朱棣的頭腦,如果提前給他一些暗示,讓星星之火燎原之前就被撲滅,最後也未必就會釀成慘劇,這也是徐妙錦一再堅持讓所謂的“景靜琪”進宮來陪她的原因。

    紀綱前來乾清宮覲見,帶來了一個重磅消息:“啟稟陛下,那趙曦如今已經伏法,他受不住詔獄的酷刑,已經把什麽都招了。”

    “哦?可有建文的下落了?”朱棣聽聞此言,已經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

    “趙曦直言,建文失

    蹤一事確是與郡主有關,而且…………禦史景大人密謀在朝堂之上行刺皇上!”紀綱看了一眼朱棣的神色,小心說道。

    隻見朱棣此刻臉上陣陣陰霾,已是陰晴不定,他自己也已分辨不出,是愛還是恨,錦兒,難道從前的一切,都是虛情假意?為何背叛自己的人,卻偏偏是自己最愛的人!

    這一日儲秀宮中正如往常一樣,院中梅花開的正好,傲雪淩霜之中,香氣清幽而淡雅,姿態蒼古而清秀。

    徐妙錦與彩萍,如意一同來院中賞花,如意皺眉擔心道:“郡主,這會天氣這麽冷,太醫不是讓你在屋裏靜心安胎嗎?萬一要是有個三長兩短……”

    “如意何時變得這麽嘮嘮叨叨,像個老嬤嬤一樣!”徐妙錦看著那吐芳展豔的梅花,故意逗趣說道。

    “你們主仆二人啊,怎還郡主長,郡主短的,不日如意姐姐就該改口,叫貴妃娘娘了!”彩萍見她們主仆二人鬥嘴好笑,便打趣說道。

    這會正是一片和諧的氣氛,突然被匆匆而來的一個太監打破了,隻見那太監連氣都來不及喘上一口,便焦急稟報道:“皇……皇上召郡主去乾清宮呢……”

    “皇上不是經常召郡主去乾清宮嗎!瞧你這著急的樣子,將來怎麽能沉得下氣來做事!”如意沒好氣地教訓了一下那個冒冒失失的小內監。

    “這般看來如意姐姐真有些管教嬤嬤的氣勢了!”彩萍在一旁用帕子遮著唇,嗤笑道。

    儲秀宮去乾清宮的路並不遠,待徐妙錦到乾清宮大殿之時,已見紀綱正跪在大殿之上,而禦座上的朱棣,則是沉著臉,表情陰晴不定。

    紀綱見徐妙錦而來,立即佯裝義憤填膺的樣子,演戲道:“景清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朝堂之上行刺皇上!”

    徐妙錦聽聞此言,心中便是一驚,她用驚異的眼神看著朱棣,但卻未見對方有半絲迴應。他們之間,非要走到這一步嗎?他心中明明是懂得她的用心良苦,他明明知道自己在提醒他,景清有異,為何還要故意縱容景清,走到今天這般局麵?

    禦座上的朱棣擺了擺手道:“帶上來吧……”

    隻見得幾個錦衣衛,架著渾身是血,已經沒一處完膚的趙曦與景靜琪,來到了大殿之上。

    此刻稟退了左右,朱棣起身疾步走到徐妙錦麵前,伸出手掐住她的脖頸,眼中已是抑製不住的怒火,厲聲質問道:“朕再問你一次,建文之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徐

    妙錦的脖頸此刻已被他掐出了一道紅印,唿吸也變得急促起來,但她仍不示弱:“陛下這是問人的態度嗎?我說過,此事與我無關!”

    “你!”朱棣怒火中燒,猛推著放開她的脖頸,質疑道:“如今所有證據皆指向你,你還有何話可說?”

    徐妙錦大口地喘了兩口氣,目中帶淚卻冷笑道:“什麽證據?空口無憑!”

    此刻趙曦見紀綱的注意力不在自己這裏,便與景靜琪使了個眼色,怎聽得咚咚兩聲倒地的聲音,此二人接連倒地不起,紀綱這才迴過神來,忙上前掰開二人的嘴,慌忙稟報道:“陛下不好……此二人畏罪咬舌自盡了!”

    徐妙錦無法接受趙曦與景靜琪雙雙死在自己麵前的事實,便是一個踉蹌沒有站穩,順勢癱倒在地上,朱棣本欲伸手去扶她,但尚未來得及,就見她鮮血順著裙擺直流下來,已染紅了身上鵝黃色的馬麵裙……

    “快叫太醫來!”“錦兒……你怎麽樣了?錦兒……錦兒……”

    一道刺眼的閃電在應天城的天空中劃過,迅速在天空中炸開,接連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雷聲,豆大的雨點落在宮城內屋頂的琉璃瓦片上,濺起一朵朵水花,像一層薄煙籠罩在屋頂上。

    雨水順著房簷流下來,開始像斷了線的珠子,漸漸地連成了一條線。地上的水越來越多、牆頭、樹葉上跌下,就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最後連在一起,整個紫禁城,都在一片模糊之中……

    一輛馬車從東華門駛出,卷起地上雨水千層浪花,馬車一路出了姚坊門,直奔棲霞山而去。

    馬車上的人一身黑衣,麵色陰鬱,手中拿著一封信,那信上筆跡是那樣熟悉,以至於每一個字映入眼簾,都像一把利刃,剜在心頭……

    臣女生長華門,性甘淡泊。不羨禁苑深宮,鍾鳴鼎食,願去荒庵小院,青磬紅魚。不學園裏夭桃,邀人欣賞;願作山中小草,獨自榮枯。聽牆外秋蟲,人嫌其淒切;睹窗前冷月,自覺清輝。蓋人生境遇各殊,因之觀賞異趣。矧臣女素耽寂靜,處此幽曠清寂之境,隔絕榮華富貴之場,心胸頓覺朗然。

    臣女願為世外閑人,不作繁華之想。伏乞陛下俯允所求,並乞從此弗以臣女為念,則尤為萬幸耳。蓋人喜夭桃穠李,我愛翠竹丹楓。從此貝葉蒲團,青燈古佛,長參寂靜,了此餘生。臣女前曾荷沐聖恩,萬千眷注。伏懇再哀而憐之,以全臣女之誌願,則不勝銜感待命之至。

    棲霞山上,每一片草木,都曾經見

    證過他們之間的海誓山盟,曾經許諾過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終究抵不過這難料的世事。

    馬車停在霞心庵前,一個小尼姑執傘,對朱棣雙手合十躬身一輯道:“施主請迴吧,塵緣已了……”

    “她連見都不願見我?”他任憑狂風暴雨撲打在自己身上,浸濕了自己的衣服,在雨中站了許久,許久……

    那小尼姑將手中的傘贈與了他,繼而又是一輯道:“施主……請迴吧。”

    作者有話要說:這並不是結局!這並不是結局!這並不是結局!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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