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食堂,我發現桌上不是飯而是麵。雪兒不是說要為我熱飯菜嗎?

    “隔餐的飯不太好吃,而且菜也隻有一點點,就幹脆煮麵!喜歡吃吧?”浩子從櫃子裏拿出兩雙筷子和兩支瓢根。他把瓢根放進碗裏把筷子架在碗上又說:“快去吃吧,還看什麽?”

    浩子坐下了,雪兒在一邊洗鍋,他們分明就是一對居家小夫妻啊!浩子身上那種中國傳統的男子主義相,雪兒的溫柔與賢惠,無不是中國傳統夫妻的特征。他們之間那種無需言語的默契,尤其是雪兒對浩子的接受度讓我心慌意亂!在他們之間,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角色;我也不知道應該用怎樣的角色站在他們之間!我坐下了,但我極度難為情!

    “我,我------”

    “怎麽啦?不喜歡吃麵,是嗎?”浩子問。

    “不是,雪兒-----煮的麵------很好吃!”我不知自己為何話說得如此口吞吐。

    “那就多吃點吧!”浩子很俏皮地笑著說。

    這麽大的人做那樣的表情,我被逗得也情不自禁地笑起來。

    “我總是給你們添麻煩,太不好意思了!”我終於把最要想表達的說出來了。這對於我這個陌生的、什麽都得小心翼翼的人來說就像是打了一場勝戰!

    “第三節打球哦!”浩子再次強調。

    “我真不會打!”

    “不要騙人了!”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就這麽說定了,第三節打球!”

    上課的鈴聲響了,我還想說,可他已經走了!我真不明白,一個會打籃球的人怎麽看不出一個不會打的人呢?他是不是傻b啊?可是他像傻的樣子嗎?

    第三節,我又一次被浩子拉上籃球場。但這一迴,我不再一動不動地站在場上等著別人把球扔過來,我也跟隨著場麵的情況跑動、防守、搶球。場邊上圍了很多人。其中不乏我的學生,他們時不時地喊出“維老師加油”。可惜我確實不會打,沒能做出精彩的表演,辜負了他們的期待。從場上下來,天已經黑了,我大汗淋漓,但很舒服,全身如釋重負。要是可以泡澡,那更爽!

    洗完澡,我坐在宿舍裏隨便翻看雜誌,等浩子來叫我去軼峰街吃晚飯。

    “啪、啪、啪,啪、啪、啪------”這是浩子穿拖鞋時走路的聲音。他往我的全宿舍走來了。

    “走,壞仔,吃飯去!”到了門口,他沒有進來,就站在那兒,一手扶著門沿。

    “嗯,好的!”我立即放下雜誌走出去。

    教室裏所有的燈都已經亮了,同學們陸續走進教室準備晚自習。軼峰的夜又來臨。我仿佛又聽到江口的海麵上“嗚嗚”的船笛聲。那個時候那樣的船笛聲總讓人想起“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鍾聲到客船”,總讓人傷感,總讓人想家!

    浩子走在前頭,他把我往食堂裏帶。我有些疑惑便問他:“你要幹嗎?”

    “吃飯啊,幹嗎?”他笑著反問我。

    “現在還有飯吃嗎?”我跟在後麵繼續問他。

    “給我們留了!”浩子迴答。

    浩子掏出鑰匙打開小食堂的門直往灶台走。他移開鍋蓋看了看,說:“嗯,好吃,熱一熱。壞仔,你坐著,一會兒就好了。”

    我聽從了浩子的話,就坐下。

    浩子則又忙著拿筷子和湯匙。他看了看手表,說:“五分鍾,可以了。”

    浩子走來走去地忙著,我的視線也跟著他走。我想幫他,可是無從插手。

    他走到灶台前先關了煤氣,等火滅了才關灶台的開關。最後揭開鍋蓋,把飯菜一一端上桌麵。

    我們倆一邊吃一邊說,但多是浩子問我答,內容都與菜有關。從他們以前吃的菜到現在吃的菜,浩子說得很得意。他還說要感謝我,要不是我的到來,那他們今天吃的還是像從前一樣。

    那時,門外傳來說話的聲音。一會兒就走進我們的小食堂了,是錢主任和一個年齡與他相仿的女人。

    錢主任一到門口就問:“這麽遲才吃飯?是不是打球了?”

    我聽到聲音迴頭對他們微笑了一下。

    浩子則大亮嗓門:“誒,很久不見了,今天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

    我聽得出來,這話是對那女的說的。

    “嗬嗬,什麽風?東南西北風啊!”那女人笑得大大咧咧,迴答得也幽幽默默。

    錢主任走到廚子前把一個個抽屜拉開。

    “找什麽啊,老小孩?”浩子問。

    “鑰匙。前會兒吃飯時不知放哪兒去了。”錢主任一邊找一邊迴答。

    “這人沒話好講,吃一下飯就把鑰匙給吃丟了!”那女的說。

    “那真是晚飯吃不夠把鑰匙都吃掉了。”浩子顯然有意曲解那個女人的話。

    “嗬嗬嗬------”那女的笑起來,過了一會兒問,“這就是剛來的支教老師吧?”

    “是的(di)-----”浩子拉著長長地聲音迴答。

    與此同時,我抬起頭也迴答“是的”。但是我的聲音似乎被浩子的聲音給淹沒了。

    錢主任從抽屜裏找到閣子上,鑰匙的影子也沒見著。最後,在灶台的一角被浩子發現了。

    拿到鑰匙,他們就走了。

    “這個是他老婆吧?”我問,接著站起來收拾自己吃過的碗筷。

    “放著放著,別動!”浩子喊著。

    我以為發生了什麽事就立即放下,還驚訝地望著他。

    “沒事兒,我是說讓我來收拾,你就坐著吧!”浩子對我解釋。

    等我反應過來時,浩子已經把桌麵收拾幹淨。看他幹脆利落地洗好碗,把食堂裏收拾得幹淨整齊,我由衷地佩服他!同樣出生在80年代,我們的差距太大了!他獨自一人,可以擁有一片天,而我離開家如同失去整個世界!

    我靜靜地坐在一旁,想說什麽都不知道。那一刻,我發現自己原來如此木訥!

    走出食堂,一陣風吹來,我又聞到了那鹹鹹的海水的味道。它如一根弦,此弦一響,我便想到自己“獨在異鄉為異客”,然後就會強烈地想家!

    啊,明天就是星期四了,我又可以迴家了!阿澤哥會記得明天來接我嗎?不知道他現在正在做什麽,我得跟他打個電話。心裏想。

    拿出手機拔打給阿澤哥,電話響著沒接。我按掉又拔,電話響著又沒接!我有點兒火了就沒再打。

    總辦裏有人,浩子一屁股就坐下,我拿了報紙則轉向辦公室。我剛坐下,手機響了。來電顯示阿澤。

    “怎麽不接我的電話?”我帶著生氣的口吻問。

    “沒聽到!”阿澤哥的聲音與吵雜聲一起從電話裏傳到我的耳邊。

    “你在哪裏?吵死了!”我的語氣裏有很明顯的責怪。

    “在酒吧裏!”阿澤哥迴答。

    “你又去鬼混了?”我像審問阿澤哥一樣。

    “和朋友一起來喝喝酒而已,哪像你說的一樣,不信下次迴來帶你來看看,如何?哎,平時呢,帶你來你又不來,老是胡說八道,真拿你沒辦法。沒及時接電話,不高興了是吧?誒,不高興歸不高興,可別告到我媽那裏去啊!什麽事,說吧!”

    “不耐煩了,是吧?那我就告到阿姨那裏去!”

    “好了好了,我怕你了,壞仔!什麽事,你說我都答應你,行了沒?”

    “記得明天準時來接我!”

    “明天?明天才什麽時候?”

    聽阿澤哥還如此問我,真想揍他。“我就知道你隻顧著玩,把接我的事全忘記了。”

    “哦哦哦!”阿澤哥恍然大悟,“放心吧,我明天準時到達,準時接你到家!還有事嗎?”

    “沒事了,你玩你的吧!拜拜!”我沒等阿澤哥迴話就賭氣地掛掉電話。

    打完電話,我特別難過。我發現自己正被人慢慢遺忘在角落。在家的時候,阿澤哥每走半步都會打電話給我,而且死活把我帶上;還有美女宣楠楠一有什麽新發現好去處準第一個打我電話。可是現在他們不再惦念著我了。還有那些朋友,我並沒有告訴他們我去支教,但也全無音訊。我想他們已經從哪得知我離開福州去一個偏僻的農村了吧!何為人走茶涼?那時我總算明白了!

    那一夜,辦公室裏都沒有人進去過,我一個人靜靜地坐著,傷感也好享受也罷,畢竟它給我一個無人攪和的空間。

    不知何時,浩子又悄然地出現在我的身後。

    “想什麽,那麽投入?”浩子的聲音那麽低沉,正兒八經地,完全不像昔日嬉哈的樣子,我怎料到是他呢?!

    “鬼鬼崇崇的,幹嗎,嚇死我?”我迴頭看了一眼。

    “下自習了,老大!”他把雙手搭在我的雙肩上。

    “不會吧,這麽早?”晚自習有兩節課,可我一個鈴聲也沒聽到。

    “看看時間吧,都幾點了!”

    浩子的話正說完他的手機就響了。不過他好像沒有想接的念頭。因為他搭在我肩上的雙手遲遲不拿起來。

    “喂,手機響著呢!”我提醒他。

    “沒關係,讓它多響會兒,有事他還會打來的,煩人!”

    浩子慢騰騰地收起他的手。

    “喂!?”浩子很不耐煩地接電話。

    我坐著靜靜地聽:

    “什麽事?”-----

    “我在辦公室。都有誰在?”-----

    “吃什麽?”------

    “好吧好吧!”浩子掛上手機對我說,“走吧,吃宵夜去!”

    “你又餓了?”我驚訝地問。我們晚飯才吃多久,又要吃宵夜?太不可思議了吧?

    “他們都在那邊,準備小搓一下,我們也去,走吧!”浩子與剛才的不耐煩相比,興奮了許多!

    “你去吧!”我毫無興趣地對浩子說。

    “走了走了,快點,光光老師也在那邊!”浩子把我從椅子上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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