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過於興奮,前半夜一直無法入睡,天快亮時卻睡得不省人事。等到知覺外麵的動靜,驚慌地看時間已是七點二十分。我急忙掀開被子沒有修麵就拿著臉盆與毛巾衝到樓下的澡間洗臉。

    早餐吃不上了,我抱著課本與教案立刻大步向教室走去。恰好走到三樓鈴聲響起。踏上一班的講台,我還在氣喘噓噓就開始講課。學生看到我這樣子都在笑,有的還笑出聲音,有的就叫我先歇會兒再講課。

    我有許些感動,對他們說了“謝謝”,借此放慢語速。那天繼續前一天的語言點:過去進行時。我先用一組活動讓他們溫習過去進行時後才進入新課文學習。解決新單詞後,我請了幾位學生來朗讀課文。朗讀課文是學習英語最基本的方法也是最簡單的一項。這很適合提問基礎不好的學生,所以我想到了卓恆。再說他必竟是校長的親戚,既然他要我照顧點,我就得多給他一些機會鍛煉,而不能隻在表麵上答應,而沒有絲毫的行動。雖然我不喜歡在生活中為了某件事就動用所能動用的人際關係,但我也不喜歡人前人後截然不一。

    請了三個學生來朗讀,卓恆朗讀最差。這也不算什麽,隻是他把句子讀得實在破得不成樣。同學全都笑成一團,他很快地往兩邊看了看,表情顯然有些難堪。我沒有批評他,相反,給他鼓勵:

    “沒關係,不要灰心。英語主要靠讀,隻要你願意花時間並用心去讀,相信每個人都可以把它讀好!”

    第二節,我發了一份配套練習,前半節讓他們自己做,後半節講解。雖然在農村,但畢竟是好班,所以講課也不是那麽費心!

    第二節下課課間,我急忙衝到辦公室,想利用十五分鍾的時間去吃早餐。浩子坐在我的位置上上看報。我把教案等材料放在桌麵上調頭就走。

    突然,浩子叫住我問:“誒,壞仔,你要去哪兒?”

    “我要去吃早飯啊!”我迴頭看了他一眼又繼續往門外走。

    “站住,站住!”浩子站起來命令似的對我說。

    “幹嗎啊?”我莫名其妙地問。

    “過來,過來!”他看我遲疑才道明真相,“我幫你帶你早餐了!”

    我很驚訝,他怎麽知道我沒有吃早餐,他怎麽對我這麽好?!一連竄的疑問讓我一時有點兒呆滯。

    “畏,怎麽傻了?早上很早去街上,就幫你帶早飯,卻迴來遲了。後來想給你拿來當點心,------現在正好,你沒吃早飯!”浩子解釋。

    我很難為情,我不知道他給我買了什麽,我愛不愛吃;可是他給我買了我不吃又不好。“哦,給我買了什麽呢?”我走過去笑著問。

    “肉包和花生漿!”

    “啊!”我真不喜歡吃這些東西,他買的偏偏又是這些東西!

    “很好吃的。這肉包,不像你們福州的肉包,那麽難吃,是正宗的傳統型肉包,我怕隻有農村有的買了。要是熱的那更香!”

    我坐下後,他把肉包和花生漿遞給我。打開一看,真的與我們福州的肉包不一樣。福州現在的肉包又小又滑又白;而這肉包大個多孔,色澤分明是正宗的麵粉炮製的。像這種肉包,在福州,我很小的時候才吃過。後來機器製作代替手工製作,就一切都變味了。因此,很多年沒再吃過。許多時候,隻能在記憶中尋找老福州的正宗肉包。真沒想到會在那兒嚐到榕城中已經找不到的肉包!

    “怎麽樣,好吃嗎?”浩子看著我問。那眼神很溫馨,我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嗯,我們福州以前的肉包就是這樣,但是現在已經吃不到了!”我避開他的眼神迴答。

    上課的鈴聲又響了,因為一個上午有四節課,加上早上沒吃飯,那天我就像打戰一樣。

    到二班上課,我得換教案。畢業班的工作量原本就大,但我教的兩個班程度不同,我得備兩個不同的課,無形中又增加了工作量。此外,差班講課很費勁,一個小小的問題都花好大的力氣。所以,每每走到二班的門口,我都有一種望而卻步的畏懼!

    我已經走進教室,很多學生還沒坐好,有的甚至慢吞吞地一步三迴頭。我很不開心於他們如此散漫。這是對老師的不敬也是對自己的不敬。

    “上課!”我的聲音很大,表情很嚴肅。

    “起立!”

    “老師好!”

    他們喊完口號後,我沒有立即讓他們坐下而是嚴肅地掃視過一張張麵孔。盡管如此,還有人不站好,仍然在不停地動。我想是該拿一些顏色給他們看的時候了,長此以往,那還得了?!

    “我不希望下次再見到今天這樣亂的場麵!鈴聲一響就得馬上進教室在位置上坐好,而不要走進教室了還在開玩笑,甚至在走廊外徘徊!否則我不客氣了,啊!記住了沒有?”

    “記住了!”他異口同聲地迴答。

    “記住了?!好,坐下!”

    在二班講的同樣是過去進行時,但是我得慢慢地一點一點地講,然後一而再再而三地叫他們記在筆記本裏。即便如此,還是有很多人不懂,而且不記筆記。做活動更是沒人願意參與。看著他們,我心裏火,但也無奈。我突然覺得很可憐,可憐他們在學校裏虛度人生中最好的時光之一,可憐他們並不知道人生中能有幾迴這樣的少年光陰;同時也可憐自己講的沒人能聽懂,可憐自己的付出恐怕永遠收不迴!我無比沒落,竹籃打水,最後一場空,很悲哀!

    下課的鈴聲終於響了,坐在辦公室裏,我有些身心俱憊!

    在上一個45分鍾裏,我沒能把應該講完的講完。第二次走上二班的講台時,我不想再繼續講下去。因為講了也沒用,他們接受不了那麽多。與其費心費物把鴨子填死,不如放其自由。我可以理解他們的感受。沒學好本身就是一種痛苦,現在物以類聚又是一種被放棄與被輕視的苦痛!然而令我痛心的是他們不懂得忍辱負重,不懂得要去證明自己,不懂得鹹魚翻身!

    我把配套練習發下去,不像一班那樣讓他們自己先做然後再講評,我與他們同步做同步講。

    上完四節課,我有些虛脫。下課後,我在辦公室坐著一動也不想動。浩子已經打了兩次電話催我吃午飯。我怕他再打來就直接跟他說不吃。迴到宿舍,我喝了一杯開水就立即躺下!

    “------醉了以後,就會流淚------”電話突然響起。

    我看也沒看就掐了。

    “------別說我的眼淚你無所謂------”我翻一個身,電話又響了。

    “喂!”我閉著眼接了電話。

    “壞仔,跑哪去了,還不來吃飯?”電話裏傳來浩子的聲音。

    “我不太想吃,先休息了。”電話裏,我還是像往常一樣與浩子對話。

    “不舒服嗎?我去看看你!?”浩子的聲調比前半會兒柔和了許多。

    “沒事,隻是有點兒累,我午睡了。你去忙你的吧,不要來了,真的,我沒事,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我已經睡下了,不想浩子再來,免得我還得去開門,所以一直強調“沒事”。

    “那你好好休息吧,起來了打我電話!”浩子叮囑。

    “好的,謝謝你!”我第一次對浩子說“謝謝”。不過,如果不是在電話裏,那我可能說不出口。那不是因為我很少說“謝謝”,而是因為那裏的人不習慣別人對他說“謝謝”。記得上一周剛到時,我對幫忙過我的那些人說“謝謝”時,他們總是一副驚訝的表情。我還聽到幾位老師說我為何那樣客氣,讓他們很別扭。彬彬有禮在他們眼裏卻是格格不入,我隻能歎息!

    在床上躺了很久,終於睡著了。之後多次醒來,但都不清醒,朦朦朧朧中又睡去。再次醒來的時候,我覺得全身無力。經驗告訴我,不能再睡下去,否則會更加難受。於是我極力慢慢睜開眼睛和翻動身體讓自己清醒。這樣大概用了半個小時,我才從床上起來。

    洗臉的時候碰上雪兒。

    “小維,中午怎麽沒吃飯呢?”她的聲音裏像放了棉花一樣,軟軟地,“像受驚一樣,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剛睡醒的原因吧!”我一開口就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怎麽嗡嗡響?

    “你的聲音都變了!------是不是不舒服呢?對了,中午,浩遠還給你留了一份飯菜,趕緊去吃吧!我幫你熱一下。”雪兒說。

    “不用了,我不太想吃。謝謝你!”我操著那剛睡醒的音調對雪兒說。

    “誒,壞仔,起來了?午飯吃了沒?”

    我轉身見浩子正朝我們走來。

    “正說要熱一下給他吃,他說不吃!”雪兒說。她抖了抖剛洗過的秀發,挺起腰抬起手試圖挽起。

    “那快去熱一下,沒吃飯怎麽行?!”浩子對雪兒說。

    我聽這語氣,不是對同事說的,也不是對戀人說的,而是一個丈夫對妻子說的。不知為何,那一刻,我很溫暖也很失落。置身於他們中間,靠近浩子的一邊是熱的,靠近雪兒的一邊則是冷的。

    把臉盆拿迴宿舍,站在樓梯口,我沒有目的地張望著。那裏好像一扇窗,透過這扇窗,我可以看到操場上、教室裏和兩邊園裏的一切,甚至是校門外很遠的地方所有發生的事和出現的人!無聊的時候,失落的時候,我就站在這裏,用盡收眼底的一切去打發無奈的時間!

    突然,浩子從拐角冒出來衝上樓梯。眼看就要撞上我,他來個急刹車。“壞仔,你幹嗎一聲不響地站著,嚇死我了!”他抬起頭驚笑著說。

    我也被他嚇了一跳,但我忘了表現,因為我呆了!

    “怎麽像個木頭?走吧,下去吃了!”浩子望著我說,“第三節去打球,運動一下,別老躲在樓上!”

    浩子說完轉身就往樓下走,我跟著,但仍然一副半夢半醒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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