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惚看到末日火山濃煙遮蔽的後麵,有燈火微微亮了一下,仿佛有人影晃動。是錯覺嗎?她凝目望去,靜靜等待。火光又微微亮了一下,她倒抽一口冷氣,那不是人影,而是半獸人,那裏應該是廢棄的邪黑塔——而它正在被重建!


    末日火山複蘇,邪黑塔重建!!


    恐懼襲上心頭,艾兒調轉馬頭想朝羅斯洛立安狂奔而去,向女王報告這個可怕的消息。


    心情慌亂間,她完全沒注意到前麵不遠處竟然坐了一個人,穿著黑衣服坐在黯影山脈上,身形完全和黑暗融為一體,別說她的精靈之眼沒有看到,連光陰也沒注意到。揚蹄之間,嚇了一跳,連忙抓緊光陰的鬃毛才避開,想來是有些痛的,光陰輕嘶了一下。


    “你還好嗎?”她趕緊下馬,奔過去詢問。


    那個人揚眸,看了過來。


    艾兒心中驀然一跳。


    這個人竟擁有堪比精靈的俊美。五官如刀鑿般深刻,膚色像是久不見陽光的蒼白,雙目幽深而閃亮如同遙遠的星辰,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空濛。


    但是,他隻是個人,從他身上找不到別的氣息。


    他一言不發的注視著眼前的精靈。


    當初隻是透過晶石看到她的光芒和甜美,難以遏製心中的渴望,而此刻真正看清楚她稍嫌稚嫩的樣貌,他是失望的。


    誠然,她擁有讓絕大部分中土生靈黯然失色的美貌,可是這樣程度的美在阿門洲比比皆是。她隻得了瓦爾妲的螢火之光,而星辰之後的閃耀遠非她可比。


    “你……有沒有受傷?”盡管這男子如此俊美,艾兒也隻片刻便迴神。


    視線無謂的移開了,他甚至不想迴答。


    艾兒見他無恙,鬆了口氣,還是忍不住提醒道,“入夜了,這裏有黑暗的力量凝聚,當心點!”


    聞言,他不由得的低笑,“在我降生的那一刻,我仿佛通過了黑暗的長通道,當我終於抵達盡頭時,我才知道,……原來,這裏才是最黑暗的地方。”


    他的話語像是遠古的詩句,聲音更是委婉至極。但艾兒心中狂跳,從來見慣光明與正義,心思單純的她此刻仿佛頭一次窺見了塵世黑暗的本源。


    他的視線投入東方沉沉的夜色,“這世間誕生自黑暗。唯有黑暗值得崇拜,看看整個一亞吧,黑暗的地界也遠遠廣大於光明,為什麽要畏懼這樣的力量?”


    艾兒努力振作,不被這番“黑暗”言論所蠱惑,“萬物皆有對立,有光就有暗。也許生靈畏懼的並不是黑暗本身,隻是利用它妄為的邪念吧。”


    驀然,他迴頭,她又笑了笑——


    “而且,正因為生於暗,所以才渴望光!”


    望定她,站起身。


    他極高,即使是艾兒這樣修長,他足足還高她兩個頭。黑色曳地的長袍更襯得他偉岸異常,黑發如緞般隨意披散在腦後,逶迤在袍上,行走間華光流動。渾身上下四射尊貴的氣質,明明是人,卻遠比人類更超乎塵世,令艾兒不自覺得退開了一步。


    他彎身下來,抬起手,手指穿過柔發還未貼上她柔嫩的臉頰。一股極強烈的不舒服感傳來,艾兒眉頭輕輕一皺,不著痕跡的避開。


    手頓住,慢慢放下,聲音更加深沉悅耳,卻不容拒絕,“【你的名字】?”


    艾兒抬頭,無意間對上了他的星瞳。那雙眼睛像是融入了整條星河,緩緩旋動,美的令人鼻息,“伊爾碧綠絲。”脫口而出後,她困惑,本沒有打算告訴他呀。


    他低低的笑了,“我想也是。”


    她果然是瓦爾妲之光的化身吧。本來以為隻是個不諳世事的精靈,令他索然無味。可沒想到她竟說出了那番話,……真知晶石果然絕對不會顯示虛假的景象。


    艾兒定了定神,也意識到這個人並不是她沾惹的起的,“對不起,我該走了。”說著走向一直徘徊在遠處的光陰。


    ——“【留下來吧,陪我】。”


    他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幽深的仿佛一口看不見底的古潭,吐露著幾不可聞的歎息,“我一個人,孤獨的漂泊萬年。”


    那聲音那話語簡直像一個巨大的引力場,拽著她的腳步。艾兒眉毛微微一皺,笑容卻依然甜美卻堅持,“我真的要走了。”


    “難道,有人在等你?”黑袍朝她移了過來,“【是誰】?”那兩個字極其強大的力量,“告訴我,【他的名字】!”


    艾兒差點再次脫口而出,心中一凜,反而生了防範之心。


    見她抿唇不語,他詫異。如此年輕的精靈,竟然抵擋住了他無往不利、也欺騙了無數精靈人類的言靈?他剛剛巧妙的運用咒術在言談中,令她撤下心防,但在關鍵時刻,她絲毫沒有被他的外表所吸引和言語所打動。


    “【你是誰】?”她突然開口問。


    “我……”他竟然差點把他辛達林語的名字“戈沙烏”說了出來。


    有趣……


    他的眸光變深了。中土精靈怎麽可能懂這樣的咒術?而且她竟敢對他用?該說她膽大還是愚蠢?


    “不,那不重要。”長長的睫毛半垂,掩住了深邃的瞳眸,“隻要你在我身邊,就能獲得想要的一切!”


    “我不會留下!”艾兒搖搖頭,笑容甜美卻堅定,“我想要的,我自己去爭取!”


    他垂首看她,“你以為曆經磨難,拚盡全力,維拉就會把你想要的賞賜給你嗎?”


    她太單純,令他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前塵往事,也更能知道她最渴望和最害怕的事。


    天哪,眼前站著的,究竟什麽人?


    無意間對上了他的星瞳。艾兒心中的警鈴拉響,告誡自己保持鎮定,勉力一笑,“不錯。”


    他略帶諷刺的笑卻格外悅耳,“如果,你深信的維拉也背叛你,你擁有的一切都被剝奪,你還會相信他們嗎?”


    強烈的不安攫緊她的心髒,艾兒卻神色不變,“會!因為我心存信念和希望。”


    信念和希望嗬……


    他從來都不知道這兩樣東西的滋味。


    起初,她的容貌並沒有深刻吸引他,她隻得瓦爾妲其光,未得其神。直到她的見地,能力,甚至單純的信念,令他突然生出了一股強烈而邪惡的欲念,開始醞釀一個堪比米爾寇看到露西安而產生的黑暗計劃,想要占有她,破壞她,染黑她,拉她一同墮入地獄的最深處。


    雖然他不說話,艾兒已察覺他並不接受拒絕。


    夜色更加深沉,濃霧卷上了山崖。一個接一個的半獸人如鬼魅般出現。跟她平日所見的猥瑣不同,它們個個精壯高大。


    艾兒眸光四下一轉。手中銀河漸現的光芒驟現,半獸人怪叫著跌了出去。


    她竟然會上古劍術?!


    他有多少年沒見過這種劍術了?這個誕生於新紀元的女精靈怎會懂得?


    他腦中的念頭還沒轉完,雪亮光芒一閃,一看,原來她右手長劍出手,戒備著前麵的半獸人,她沒有迴頭,隻左臂往後一擺,左手反握一把匕首自下而上對準他的喉間。


    “讓他們退開!”甜美的笑容蕩然無存,她冷冷的道。


    就在一瞬,她竟然看出那些半獸人聽命於他,又出手幹脆利落,不僅逼退了它們,還精準的要挾他。換了別人,恐怕要認栽了吧。


    “好膽識,好劍法!”被威脅他還好整以暇的低沉稱讚,“但這具身體,我還想繼續用……”


    話音未落,黑袍驟然從原地消失,出現在她劍術攻擊不到地方。他雙手垂在身邊,神色平靜的有些冷酷的看著她。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光的反麵物。


    艾兒臉上血色全失。不,他不是人類,也不是死靈法師。他是某種更強大更可怕更高等的生靈。


    他,他難道是……黑暗的君王?


    不會錯的,末日火山重新燃起濃煙,邪黑塔也在悄然重建。


    隻有索倫有這樣的力量……


    一股巨大恐懼襲來,仿佛陷進夢魘,血染山河的畫麵就在眼前,悲慘壯烈的廝殺聲就在耳邊……


    艾兒拚命讓自己保持鎮定,念著昆雅的咒文,渾身散發聖潔而柔和的光暈,一道耀眼奪目的光芒從她的額頭放射出來,“黑暗的仆從啊,你們無法碰觸我,無法傷害我。而你,黑暗的君王嗬,你無法讓我屈服,我能看穿你的陰謀!”


    光芒所到之處,半獸人都被灼燒,慘叫著後退。


    索倫沒想到她的瓦爾妲之光居然這麽強。


    僵持中,一道強烈的白光閃過,洞穿了她的胸腹。


    艾兒隻覺一陣催心剖肝的痛楚傳來,喉頭一甜,鮮血噴出口腔,雙膝一軟,持劍杵在地上,死死支撐住身子不倒下。


    難道瓦爾妲之光都不能抵禦黑暗的力量?不,不可能,那到底是誰傷了她?


    連不願意進入死亡沼澤的光陰看到主人受傷也長嘶一聲,蹬開半獸人,疾奔而來。半獸人用絆馬索和火網囚禁光陰。光陰慘烈的嘶叫讓疼的快要昏倒的艾兒驟然清醒過來。知道此刻若閉上眼,她永遠不可能逃離了。


    額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但艾兒一箭射穿火網,光陰掙脫了網子,踢飛了兩個半獸人,馬蹄帶傷,光陰還是一瘸一拐的跑了出去。


    光陰,快逃!艾兒知道帶傷的光陰已經不能背負她,不如自行逃命的好。硬撐起身子,手不由捂住胸腹,腳步踉蹌的往後退,身上明明看不出一點傷,但體內卻如油煎火燎,可想而知剛剛的攻擊多麽歹毒。


    “阿索格!”低喚傳來。


    半獸人在一個皮膚蒼白、神情兇狠的高大半獸人帶領下,前後左右重新將她包圍,誰也不敢輕舉妄動,隻是步步緊逼。索倫不疾不徐走在最後,仿佛她根本跑不到哪裏去。


    她不斷後退,退至懸崖邊上,發絲在夜風中飛舞,突然轉身一躍而下。


    早在之前觀察過地形,翻山往西,渡河,她就可以抵達米那斯提力斯。在剛鐸的領地,料想黑暗還不敢越河而去。


    索倫緩緩的走到崖邊,抬手輕輕一揮。


    半獸人得到命令,也紛紛從崖邊跳落。


    山頂太高,身體帶傷法掌控平衡,落至崖底時,巨大的衝擊讓她痛的差點站不起來。


    翻山看到數道黑影沿著山壁飛速躍下,朝她逼近。又咬牙站起來,朝前奔去。那些半獸人竟緊追不舍。


    前方倏地出現了高大的黑衣人影。艾兒急停,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優雅的走著,身形一晃,竟然出現在她麵前幾步之遙。俊美的臉上不帶絲毫表情,甚至沒有一絲人氣和溫度,像是一大片陰雲悄無聲息的潛行過來,卻帶著強大的黑暗朝她逼近。怎麽會有這麽可怕的力量,如此美麗卻又如此暗黑?


    心中狂跳,她視線來迴戒備著,前麵是索倫,後麵是半獸人。突然彈身而起,在空中躍出了一個極美的弧線,翻身而落,朝旁邊的一個狹窄山道衝去。


    她竟然還能逃?遠古星辰般的眼眸也微微亮了,意誌力果然也非同一般呢。嗬,令他越來越想要她啊。


    她已經不辨方向和道路,隻能在黯影山脈疾奔。半獸人拿著邪黑的兵器,沾著最可怕的毒藥,一波波朝她攻擊。她帶著內傷,一身上古劍術和上乘武道仍是擊殺了不少半獸人。


    嘶吼,嚎叫,碎肢一路遍布,還是不斷有半獸人衝了出來,像是怎麽也殺不盡。


    她的胳膊,腿上,背後到處是傷,胸腹更痛的好像一把鋼鋸在不斷銼著。箭矢早就打完,握劍的手也已沒了知覺,可是她不能停,隻要還有丁點意識,她都要撐下去!


    黑影出現在山道的另一端,身後衝出來一排裝備精良的半獸部隊。


    黑色的山林裏,傳來奇怪的聲音。


    艾兒渾身血液倒逆,那是弓弦撒放的聲音,是無數弓弦彈動的聲音。


    是箭!無數箭正朝她射來!


    艾兒渾身是傷,舞動長劍,將那些箭羽一一擋落。


    密集的箭羽接來不斷射了過來。根本來不及阻擋!連續三個後空翻躲開箭矢,卻被逼到山壁上無處躲閃。


    箭矢如雨點般落下。劇痛襲來,手臂、大腿、腰側瞬間連中數箭。


    低低的慘唿了一聲,身上插滿箭羽的她倒了下去。


    ——萊戈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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