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郎也被鎖在了自己房內。


    眼看婚期將近。


    ☆、第23章 番外之柳家幼女五番外完結


    大婚之日,


    十裏紅妝。


    隻是抬著花橋的隊伍,途經衙門前,忽然花橋裏麵響動起來,猛地轎夫抬不住花橋的動靜了。


    花轎一倒,轎夫跟著跌倒。隊伍裏被轎夫和花轎帶得倒了一片。


    頓時隊伍騷動起來。


    “啊呀!”人們紛紛喊叫起來。


    那個從花轎中爬出,跌跌撞撞起來,披頭散發的女子是誰?


    一身的豔紅,是新婦!


    那新婦,在一片哎喲倒地的混亂中,直奔衙門的登聞鼓而去。


    登聞鼓響了起來。咚咚咚。


    衙門的人開了門一看,頓時被眼前的場麵嚇


    了一跳。


    那新婦豔妝濃抹,卻遮不住憔悴,她敲罷,登地扔下木捶,喊道:“民女有冤!”


    ――――――――――――――――――――


    京城的知府不好當。頂著柳李兩大家族中人難以言語的目光,那知府咽了一口唾沫:“台下女子,狀告何人?”


    “一告柳家,草菅人命,逼死佃農無數!”


    “二告柳家,強奪親妹策論,弄虛作假!”


    “三告世道荒唐,不許女子科考,埋沒英才!”


    知府想:“原是個瘋婦。”


    這場鬧劇,最後知府格外善解人意地讓柳李兩家把這個“瘋婦”帶迴家去。並格外“寬容大度”地表示:鑒於此女子發瘋,這登聞鼓便敲得不算數了。


    這樣的新婦,李家說可不敢要。因此當晚第二天,就悄悄一頂小轎子,抬迴了柳家。


    讓柳家,自己“處理”。


    然後李家隻是對外表示新婦身體不好,需要靜養在內宅。


    滿城百姓都好奇當日拿喊冤的新婦到底要喊什麽冤。隻是知道內情的柳李兩家,都齊齊閉了嘴,嚴令當場的族人不許言語。


    從此,這個少女便在兩家成了忌諱。


    身體雖然虛弱,卻一直不至於臥病在床的柳玉煙,被悄悄地送到了一個偏僻的院子裏鎖著。


    據說開始病得厲害起來。


    那是在冬天的一個日子裏。


    冷得厲害。因此看守的仆人們都去躲懶了。


    柳三郎費勁心思,終於在那一日悄悄翻了進去。


    隻是一見妹妹的麵,他驟然大忪,幾至淚下:“玉煙,玉煙,何至於此……”


    床上那是一床破爛的棉絮,躺在破爛棉絮堆裏的柳玉煙形銷骨立,病得幾乎不成人形。看見柳三郎,她慘白的臉上竟然有一絲微笑:“阿兄,你來了。”


    柳三郎又怒極,又是悲極:“我……我去給你拿我房裏的錦被……”


    柳玉煙阻止:“不要。阿兄。是我說,我再不願用柳家的那些所謂富貴東西。”


    她費勁力氣要坐起來,卻坐不起來。


    柳三郎連忙上前,把她靠在自己肩膀上。脫下外袍裹在她身上。


    她的麵容慘白得不見一絲血色,嘴唇青紫,目光卻極黑極亮:“阿兄,我痛快。我痛快。終於當著所有人的麵,喊出了我要的。”


    柳三郎顫著聲音:“你太傻了。”


    柳玉煙笑道:“阿兄,你還記得我小時候那一年嗎?阿母帶我們去看廟會。”


    柳三郎聽了,發愣。半晌,低低說:“自然記得。”


    他們與大兄是一母所出。他和玉煙是龍鳳胎。然而他們兄妹出生的時候,爹正歡喜一個外頭的女人。


    阿母難產慘叫,幾欲身死的時候。爹卻正在為那女子描眉,一派恩愛。阿母剛從死地裏掙出命來,爹就就裝作去關懷愛妻的模樣,旁敲側擊,問接這女人入府的事。


    因此阿母生下他們,自此就對爹心冷了。連帶著,也不喜歡他們兄妹,在接二連三的妾侍進來後,阿母更是堪破紅塵,住到了柳府的庵堂裏,鎮日吃齋念佛。


    除了沒剪頭發,就和出了家沒甚兩樣。


    他們兄妹的事,很少過問,都是交給奶嬤嬤。


    他甚至記得小時候,玉煙還偷偷管奶嬤嬤問過:那位偶爾來看他們兄妹,神色卻總是冷冰冰的師太,究竟是什麽名號?


    因此少有的和顏悅色的日子,便記得十分清楚。


    何況那一日,從簾子裏偷偷看出去。那狀元郎一身錦衣,頭戴宮花,身披紅綢,騎著高頭白馬,朝著宮門而去,意氣飛揚。


    玉煙年紀小,隻是莫名覺得十分羨慕,看得出神了,脫口而出:“讀書竟光彩至此!”


    馬車裏卻聽見一貫淡淡無言語的阿母說:“讀書再光彩,這也是和女人無關的光彩。”


    幼時的記憶模糊了,隻是這句話,依舊記得清楚。


    柳玉煙用力握著他的手,但實際力度輕得好像要飄開:“少女時,享家族的富貴。出嫁後;相夫教子,享夫家的富貴。那樣是很多閨閣女子的人生。可是阿兄,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啊……”


    她眼裏漸漸有了一點濕潤:“我受不了自己享的富貴是老百姓身上血肉裏出來的。我也受不了自己一輩子都是父兄、夫君背後的玩意兒。”


    “齊家治國平天下。為什麽我就不能呢?”


    她的聲音漸漸微弱了:“與其……一生違我願,不如就這樣痛快地走罷……”


    柳三郎驚駭,不由一邊喊:“玉煙!”,一邊去摸脈。


    柳玉煙被他搖得掙開了眼。她喘了口氣,伏在他肩膀上,看著門外的天空喃喃:“下雪了……”


    她用盡最後的力氣,拉著柳三郎的衣服:“阿兄,要記得,替我向一位朋友道歉。我答應她的,其實我都做不到……”


    聲音漸漸虛無。


    窗外天地間一片白茫茫。


    大雪紛紛而下。


    柳家最小的女兒,就在這個冬天裏,病夭了。


    ―――――――――――――――――――


    第二年的開春,京城裏流行起排演一出戲,叫做女狀元。


    京城裏最出彩的一位男青衣,時常演著演著,就忽然淚流滿麵。


    他始終記得,那個幾個婢女偷偷來找他時,遞過的一個話本。


    那個叫翠幔的婢子和一個叫秀蓮的婢子,哽咽道:“這是娘子病得厲害的時候寫的,藏在棉絮裏……”


    那個寒冷的冬天裏,病容慘淡的少女,央她們拿了紙和筆,顫抖著手,寫下了一出《女狀元》。


    ☆、第19章


    真相猝不及防,撲麵而來。


    齊芷坐在胡床上,眼淚一滴滴地打。


    打濕了女狀元的話本簿子。


    齊萱坐在她身旁,不知如何安慰姐姐。


    聽了柳三郎說的真相。


    一路乘車換船,剛迴到京師,齊芷就打聽起了十年前病夭的“李夫人”――柳家最小的女兒。


    然而……十年前的淒然結局,連她――她這無關的人,都忍不住唏噓。


    何況……阿姊從來都記得那個懷揣著她年幼時的夢,最後卻墳都不知落到何處荒野的柳家幼女。


    那個,曾笑著說要為天下女兒伸冤,卻最終隻是在病中寫了女狀元的天真人。


    十年前的那一天,柳家最叛逆的小女兒夭亡在一個寒冷的冬天。


    京城裏,隻是消失了一位“李夫人”。


    沒什麽人在意。


    多了一座孤墳而已。


    而這座孤墳的主人所留下的,就隻有一張輕飄飄的紙――女狀元的故事;一副老羊銜月的吊墜――生母出家前所贈。


    而在第二年的寒冬裏,柳家的小兒子,浪蕩子弟柳三郎,發誓要從師梨園,因此自請除族。


    族裏因為他投身優伶,自甘下賤,大怒,就在家譜上徹底消了這名逆子,自此恩義兩清,勒令他不得姓柳。


    隨後,就將這柳家的恥辱之一,逐出了京師。


    那是在一個風雪之夜裏,柳三郎跟著一個戲班子出了京,自此不知所蹤。


    柳三郎被除族失蹤後第三年,


    柳家門庭裏就闖進來了一群官差。闔家被抄。


    流放的流放,殺身的殺身。


    明麵上隻說柳家在荊州老家注銷一地百姓戶籍,然後昧著良心上報衙門,將這一地全都說做荒地野嶺,占為己有。


    而老百姓為了重新耕到自己的土地,不是做了柳家的佃農,就是因沒了戶籍而做起流民,落草為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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