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嚴令禁止她再和那些人來往。


    楊夢嬌聽著,臉漲得通紅,一股氣血湧來來,不由脫口而出:“夫君讓我不要和那些人來往,那你的前妻就不和那些人來往嗎?難道她除了吃風喝月外就不做些貴婦們之間常做的事麽?”


    表哥的眉頭緊緊地蹙著,終是克製住了自己,說道:“想知道她會怎麽做嗎?那我告訴你,就是那一次旱災,她看到城外的災民,那時她還沒有嫁給我,而且隻是一個過路者,卻憑借一己之力,參加了一個當地舉辦的書畫大賽,拔得頭籌,然後把獎金全部捐給那些與她毫無關係的災民。


    至於貴婦們之間常作的事,她在做,你的母親我的母親也在做,難道大家都這樣無聊鬥富了?


    錯了就錯了,改過就是,還這樣辯駁是何道理?“


    最後一句已是隱隱的疾言厲色,她低下頭,勉強稱是,眼中浮起淚水,而心中,卻滿是不忿和委屈,她想,如果是他的前妻,他會這樣甩臉子給那人看麽?


    不過是這樣小的一件事,他不維護自己也就罷了,還這樣發作自己,如果換個人,哪怕是楊執,也會向著她,想方設法助她贏得鬥彩。


    表哥......實在是太過了......


    越想越委屈,本是平穩順暢的生活也因她不平穩順暢的心思橫生出許多波折來,她開始想念楊執的好處了。


    尤其是,難以啟齒的是,她想念楊執在床笫之間給她的濃烈充沛的歡愉。


    的確是,沒有一個人,會像楊執那樣,把她的身體奉若至寶,那樣細致地開發取悅,有時,她甚至覺得,自己好久不曾飽足過了。


    一旦她出現這種心態,楊執便會如幽魅一般,出現在她的視野,以一種強烈的誘惑姿態,誘她再次接納他。


    這一次也不例外。


    兩個男女再次勾勾到了一起。


    再後,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楊執被調離了楊夢嬌身邊,被派往他處管理表哥家的一處產業。


    這樣的分離讓兩人難受,楊執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重迴楊夢嬌身邊的辦法。


    又一年表哥去寺廟中齋戒的日子,楊執掐著點兒迴到府中。


    正是午時,四下裏很靜,他一路走來幾乎沒遇到什麽人,正要著人通稟去見夫人,卻看到不遠處的假山上有一個小女孩在玩耍。


    假山旁便是一處小湖泊,女孩想必是趁乳母睡著時自己溜出來的,此時正玩得有趣,楊執看見,一念之間,他想出了個主意。


    他悄無聲息地接近女孩,趁女孩不注意時一把把女孩推入湖中,然後溜迴遠處。


    女孩在水中掙紮,然後他一邊跑一邊唿叫起來,等有人趕到時,他已經投進湖中把女孩救起。


    救了主子的愛女主子該會把他留下來了吧,當時,他就是這麽想的。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這次的事不但沒有把自己留下來,還給自己埋上了一顆定時炸彈。


    原本這前後幾日,不但表哥要去廟內齋戒度日,就是表哥的女兒也要去附近的庵內住上幾日。


    當時,一些富貴人家會有這樣的習慣,在兒女小的時候,認一個尼姑或女冠做幹親,也就是想讓這些出家人借用佛祖或道祖的光芒看護小孩而已。表哥的女兒就認了一個。女孩這幾日便會住在幹親那裏。


    因為落水事故,表哥驚得臉色發白,親自看護了女兒兩日,見女兒真正無事了,便讓女兒在家好好休養,不要去庵裏了,而後自己去了寺廟。


    男主人不在時,便是男仆人和女主人廝混時。


    楊執乘夜色潛入楊夢嬌房中,兩人夜以繼日地糾纏,楊夢嬌索性連房門也不讓他出了,如果來人,就讓他藏在床底,一旦無人,兩人便開始玩成人遊戲。


    正是午睡時分,兩人正玩得入巷,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兩人慌忙穿衣,然後便是丫鬟的聲音在外急急稟道:“夫人,是少爺來了。”


    楊夢嬌有些慌亂,強自按捺住自己,梳妝整齊,去見兒子。


    而楊執,自然非常高效地溜進床底。


    然而這一進去,卻幾乎嚇得他魂飛魄散。


    原來,在裏麵,不知何時已經藏了一個小女孩,小女孩看見他,小小的手指連忙豎在嘴前,“噓“了一聲,小小聲地告訴他:”不要讓哥哥聽見,我們在捉迷藏。“


    他驚得兩手發顫,冷汗如瀑。


    外麵,楊夢嬌鎮定地應對完兒子,看兒子離去,然後敲了敲床柱輕俏道:“好了,出來吧。“


    待看到一起出來的兩個人,楊夢嬌兩眼一翻,幾乎暈厥過去,臉瞬間失色。


    兩人戰戰兢兢地招待這位小嬌客吃好吃的點心,喝好喝的飲品,同時急急地互遞眼色,無聲交流此種情況到底該怎麽辦?


    這個小丫頭到底聽到了多少,知道了多少,會不會泄露出去?


    楊夢嬌急得臉色發白,渾身顫抖,明明是秋涼的天氣,汗水卻一層一層地往外流。


    楊執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汗津津的,手指戰栗,他緊緊地握著,定聲道:“別怕,有我。“


    有我。


    一如既往,當事情來臨之時,他站在她的前麵。


    “你準備怎麽辦?“楊夢嬌這樣問他。


    “你做了什麽?”夏初菡如此問。


    當她這樣問他的時候,如有什麽預感一般,眉頭微蹙,目光嚴肅,放在膝上的雙手不自覺緊握在一起。


    鏡中男沒有看她的反應,他望著遙遠的虛空,淡淡的話語帶有一種倦怠死氣:“小女孩還小,並不懂什麽,為了暫時穩住她,我對她說,如果她想捉迷藏一直贏哥哥,就不要讓哥哥知道她今天的藏身處,更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訴任何人,誰都不能告訴,哪怕是她父親。


    小女孩就答應了,還認真地和我打了勾勾。


    再後,我迴到自己做事的地方,精心準備了一番,而後找個機會潛迴府中,在半夜時分,把女孩睡的那個廈子放了一把火。”


    ☆、第108章 鏡中影(15)


    第108章


    “然後,在女孩睡的那間廈子放了一把火。”


    夏初菡膝上的手握得死緊,她緊緊地抿著唇,似乎必須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克製著自己不當場發作。


    雖然已經聽過很多罪惡,可是如此直麵傾聽一位真正的兇手卻還是第一次。他不但設計除去孕婦,不但親手殺害成人,他連孩子也不放過。


    一時間,夏初菡都開始懷疑,就這樣的一個靈魂還有何超度的意義,就讓他永遠待在鏡子中吧,就讓他永遠忍受那漫長的孤寂寒冷吧,凡事皆有因果,他做了這麽多惡事,難道就不應該遭受懲罰?


    向來溫潤的眉眼染上些許嚴厲,她問:“你做了這麽多錯事,難道就沒有一點愧疚之心?”


    鏡中男抬睫看了她一眼,眼神無波,不溫不火:“已經晚了,從我第一次為她除去她丈夫身邊的小妾開始,我就知道,我的雙手已經沾滿血腥,再也無法迴頭,無法救贖。”


    所以便不在乎更髒。


    所以便不曾想過迴頭。


    隻在午夜夢迴時分,偶爾憶起那個曾經一心報恩的自己,偶爾憶起枉死於自己手下的冤魂,便會不由自主地從夢中驚醒,心如擂鼓,冷汗涔涔。


    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她,於是便隻能把她當作可以與這些代價相匹配的寶物,往死裏愛,往死裏寵,她想要的,他幫她達成,她不想要的,哪怕她根本沒有想到,他也杜絕一切可能性。


    包括永久地讓自己失去生育的功能。


    似乎唯有如此,他才能抓住一些什麽讓自己堅持下去,才能讓自己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他看著夏初菡,懶散淡然,毫無生機:“如果你覺得我不值得幫助,那就想辦法把我徹底毀滅吧,一星碎片也不要留,一縷灰塵也不要剩。”


    而後他微微閉眼,袍袖展開,頭顱微揚,一副坦然受死的模樣。


    夏初菡:“......”


    她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僵著臉,問道:“那個孩子......被燒死了嗎?”


    鏡中男:“沒有,誰也不曾想到,那天晚上少爺恰好夜起,第一時間發現失火,便大叫起來,邊叫便跑過去衝入火中,等人們慌慌張張地趕到時,他已經滿臉煙灰地把暈過去的女孩背了出來。


    我趁亂逃了出去,惴惴不安地打聽著來自府中的消息。打聽到的結果是,因為發現及時,火燒的損失不算太嚴重,也沒有人員傷亡。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煙火嗆得太厲害的緣故,經過這一場劫難的女孩,好像變得傻傻的,竟然忘記了很多事情,當然也包括那天我和他共同在床底下的事情。


    這本來也算不幸中的萬幸,無論如何,那場火不算白放。


    但誰知,卻惹惱了她。“


    那天,她連避諱也忘記了,火速讓人把他傳來,劈頭蓋臉便是一頓罵:“你瘋了不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麽事?你差點把我兒子燒死!那是我的兒子,我的兒子!“她顯得有些失控,聲嘶力竭,”你還想讓我把你弄迴來,可你這個樣子,誰敢讓你迴來,你死了這份心吧。“


    她罵著罵著卻一屁股跌坐在屋中的椅子上,淚水如傾:“自你離開後,我就覺得,他對我漸漸冷淡了,現在他女兒接二連三地出事,他更恨不得一心撲在女兒身上,哪裏還有心思理會我,我懷了他的孩子,我也需要他心心念念牽掛我,可他......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她淚眼婆娑地看著他,眼神急切,而他卻像被人猛地紮了一刀,全身都痙攣起來。


    她懷了孕她懷了孕她懷了孕......


    一字一句的話語,如重錘一下一下砸在他的心上,他痛苦得幾乎死去,卻隻能死死地盯著她的肚子,如要在上麵盯出一個洞來。


    “他是發現什麽了嗎,是不是那個小丫頭告訴了他什麽?“她猶在神經質地自言自語,慌亂到無法自已。


    他冷冷道:“那個小丫頭不是什麽事都記不起來麽,夫人還擔心什麽?“


    誰知這句話更如牽動了她的某根弦一般,她的淚不要命地往下掉:“你說她忘了,可她偏記得那天在我這裏吃的好吃的點心,記得和她哥哥捉迷藏,她難道會一直忘記嗎?她總會想起來的,她說不定已經想起來了,不行,我不能讓她告訴我表哥,我必須把表哥叫迴來----“


    說完,便要往外衝。


    楊執連忙摟住她,心中也是不安,卻還是竭力安撫住她,道:“你先別急,冷靜一下,事情沒你想的那麽糟糕,這一切不過是你的猜測,你放心,這件事我會想辦法,這一次,定會做到萬無一失。“


    她在他反反複複的安撫中漸漸平靜下來,卻依然淚眼蒙蒙,滿目皆是對他的依賴而不自知。


    楊執在她這樣的目光中心不自覺地便得很軟很軟,他低頭密密地吻著她的眼睛,口中一遍一遍地安慰:“沒事的,有我在,沒事的。”


    而後手緩緩探入她的衣內,細細地愛撫她愈加瑩潤細膩的肌膚,如何讓她徹底放鬆下來,他一清二楚。


    此事之後,他仔細反省自己之前兩次的所作所為,為自己的理智感到震驚,推人下湖,府中放火,這是自己做的事情嗎?這簡直是一個氣急敗壞的娘們才幹得出來的蠢事。


    他吸取教訓,為了避免再出現這種興師動眾卻勞而無功的現象,這一次,他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和周密的安排。


    “就為了對付一個孩子?“夏初菡問,眉頭緊皺,暴躁隱隱。


    鏡中男沉在迴憶中,話語死氣沉沉:“最初是想除去那個不安定的因素,可是後來,我漸漸想到,其實我們最大的憂患不是那個小丫頭,而是小丫頭的父親,我的男主人。


    隻有除了他,我們才能真正安全,兩人之間才能真正沒有阻礙。“


    夏初菡匪夷所思地看著他,鏡中男沒有迴視她,卻仿佛若有所覺,平淡道:“很瘋狂是嗎,是啊,任何一個正常的人都會覺得很瘋狂,其實那時的我,已經和瘋子差不多了。“


    他誘惑一個男仆,讓那人迷上賭博,待那人欠下一大筆債的時候,他便用一筆銀子做交換,讓那人把主人的女兒偷出來,帶著女孩遠走高飛......


    這才是他的風格,不動聲色卻又狠絕毒辣,不留一絲後患。


    既除去了不安定因素又給了他想要對付的人狠狠一擊。


    如他所料,痛失愛女對表哥是一個致命打擊,他發瘋一樣追查男仆的下落,想盡辦法尋找失蹤的女兒,但人海茫茫,一個不知流落到哪裏,甚至不知道死活的小人兒,如何能找得到?


    表哥的身體一天天垮了下來,除了因為傷心過度,還因為他無孔不入的手腳。


    當然,他是不會做下毒這種蠢事的,他隻是耐心地,一點一點地,讓表哥的身體變得更虛弱。


    直至某一天,夜半無人時,他用與殺鮑庭璽同樣的方式,把針刺入獨睡於書房中的表哥的水分穴,然後不著痕跡地,把這名人稱君子端方驚才絕絕的佳公子送上了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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