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子話剛說完,木青山就覺得,尚雲澤周身瞬間便泛起了一股寒氣,於是心中很是擔憂,關切道,“事態很嚴重?那堡主還是早些迴去吧。”

    “哪兩撥人?”尚雲澤問。

    “迴堡主,是錢三爺與王堂主,據說是因為三爺在酒後說了不該說的話,激怒了王堂主。”小弟子道,“雖說現在衝突已經平息下來,但雙方依舊劍拔弩張,堡主還是迴去一趟的好。”

    “迴去告訴他們,三天內滾來府衙見我。”尚雲澤冷冷道,“否則以後便不用待在斷雲山了。”

    “你真的不迴去?”木青山還在問,“聽上去似乎有些嚴重。”

    “錢三喝酒誤事不是頭一迴了,嚴重倒是不嚴重,丟人倒是真丟人。”尚雲澤道,“王玉也是個性格暴躁的,兩方打起來也不算稀奇,犯不著特意迴去一趟。”

    “但是你又沒事。”木青山道,“剛剛才說過,閑得發慌。”

    尚雲澤:……

    這些話為何要記得如此清楚。

    不過幸好小弟子很懂眼色,在自家堡主發飆之前,便趕忙自覺消失。

    尚雲澤沉默坐在書房之中。

    木青山幫他泡了一杯清火荷葉茶。

    尚雲澤看似心情極為不好。

    木青山站在旁邊欲言又止,半晌之後終於挪了一下,不過不是尚雲澤先前所想,蹲在身邊軟語安慰自己,而是轉身往外走,動作很是小心翼翼。

    尚堡主胸悶,“你要去哪?!”

    “呃?”木青山迴頭,“去廚房看看。”

    尚雲澤臉色漆黑,這種時候為什麽要去廚房?

    “我見堡主像是在想事情。”木青山道,“也不便打擾。”還有半句話沒說,況且見你一副要著火的樣子,我還是早些走的好,留在這裏也嚇人。

    尚雲澤很想把案幾給掀了——就算隻是普通友人,在一方生氣的時候,另一方難道不該留下來安慰幾句?

    “我能走了嗎?”大概是覺得環境有些危險,木青山默默後退了一步。

    “迴來!”尚雲澤瞪眼。

    木青山遲疑。

    尚雲澤索性站起來,大步上前將人拉迴案幾邊,命令,“坐下!”

    “堡主。”木青山後背發麻,趕緊提醒,“在下對江湖之事一竅不通,隻怕不能提出任何建議,留在這裏也沒什麽用。”

    所以趕緊放我迴廚房去啊……

    尚雲澤覺得自己遲早有一天會被他氣死。

    木青山使勁把自己的手往迴抽,甚至還很想叫衙役,他從未見過尚雲澤這副樣子,於是本能想起了說書先生嘴裏常出現的四個字——走火入魔!於是內心更加驚慌,使勁盯著他的眼睛看,想從中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尚雲澤被他瞪得莫名其妙,“你中邪了?”

    你才中邪了!木青山緊張問,“你還認得我是誰嗎?”

    尚雲澤:……

    木青山看著他,隨時準備喊“救命”!

    不過幸好接下來尚雲澤並沒有像說書先生嘴裏那樣,撕開衣衫狂吼亂跑,而是從懷中掏出一瓶藥膏,塗了一些在小凍瘡上慢慢揉。

    木青山鬆了口氣,還好沒中邪。

    “癢不癢?”尚雲澤問。

    “有一點。”右手在藥膏和按摩的作用下逐漸變得很燙,凍瘡附近也有些發癢。

    “待會就好了。”尚雲澤道,“以後冬天別碰冰水,慢慢就會養迴來。”

    “嗯。”木青山道,“多謝堡主。”

    “等會裁縫來之後,把你大哥大嫂的冬衣也一起做了吧。”尚雲澤道,“家裏還有沒有什麽需要添置的?”

    木青山聞言趕忙推脫,心裏卻是感動非常。

    “跟我還客氣什麽?”尚雲澤搖搖頭,“若是你不肯收,那我明天便迴斷雲山。”

    木青山:……

    尚雲澤繼續幫他擦藥,書呆子的手和習武之人自然不一樣,不過木青山由於平時經常幫家中幹活,所以手上也有幾個小小的硬繭,也有些兒時貪玩留下的燒傷。

    尚堡主有些後悔,為何自己沒有早些下山進城逛逛,說不定現在已經將人帶迴了斷雲山——哪怕隻是做個管帳先生也好。

    “我去廚房看看。”木青山道。

    尚雲澤聞言頭疼,“你怎麽老想著去廚房。”吃過飯也還沒多久,這未免也餓的太快了。

    木青山道,“我去煮些綠豆湯。”

    尚雲澤道,“讓王媽去煮。”

    木青山道,“我想感謝堡主。”

    嗯?!尚雲澤看他,“煮給我的?”

    “府衙內也沒別的東西。”木青山道,“綠豆湯可以清火。”

    尚堡主頗感欣慰,還知道給自己清

    火。

    “江湖門派裏的事情我不懂,不過卻也清楚,有些事急不來。”木青山道,“堡主也不必憂心,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總會找到解決的法子。”

    尚雲澤點頭,笑出一臉得意春風。

    洗手做羹湯啊。

    甚好甚好。

    蒼茫山朝暮崖,陸追正坐在涼亭內,自己和自己下棋,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和外頭一望無際的茫茫白雪形成鮮明對比。

    “二當家。”有弟子跑來道,“大當家又沒有吃飯。”

    陸追落下一枚黑子,拍拍衣服站起來,“人在哪裏?”

    弟子迴答,“書房。”

    陸追慢悠悠溜達過去。

    朝暮崖的書房自然與府衙書房不同,趙越向來對之乎者也沒興趣,字也是看兩行就頭疼,所以書房裏大多是陸追收集的字畫古玩,以及……從山下找迴來的各種畫本榜文與畫像。

    陸追出身大戶人家,也算是自幼便文采過人,卻也沒見過如此多的民間故事,而且情節還都很精彩。雖然趙越明令禁止,不過朝暮崖上的小弟子對此還是很感興趣,經常會偷偷聚在一起討論,主題分別是“大當家今天幫鄰居收菜了”以及“大當家今天又幫鄰居收菜了”,非常和樂融融。

    “大當家。”陸追敲門。

    趙越道,“煩!”

    陸追推門進去,就見趙越正坐在椅子上,麵色漆黑,幾乎連頭發也要豎起來,就好像是雷公附體。

    陸追道,“吃飯。”

    趙越怒氣衝衝,“不吃!”

    陸追坐在他對麵,“早知如此,昨夜又何必不去赴約。”

    趙越瞪眼,“他讓我去,我便要去?!”

    “的確不用。”陸追看著他,“那現在去吃飯。”

    趙越憤然站起來往外走。

    陸追心情也很是複雜——因為知府大人的一句話,他便能整整十天都心神不寧,嘴裏說不想去赴約,結果暴躁一整夜不說,現在居然連飯都不吃了!這哪裏是談判未遂,倒更像是是在和媳婦鬧脾氣。

    要人命啊,陸二當家被這種詭異聯想驚得後背發涼,抖落一身雞皮疙瘩。

    而山下的溫知府看上去倒是依舊輕鬆自在,每天都喜氣洋洋,拿著小冊子與管家一起清點年貨,準備發給城內百姓。蒼茫城內也第一次張燈掛彩,甚至還搭了一個戲台

    子,家家戶戶都滿心歡喜,城中裁縫鋪子生意興隆到幾乎日夜趕工,人人都想穿著新衣掃黴氣過好年。

    第二日一大早,溫柳年正站在院中活動筋骨,就見木青山拿著一封信走了進來,“驛館剛剛送來的。”

    “雲南?”看了眼火漆風口,溫柳年有些意外,拆開信封看完之後,眉頭更是微微皺起。

    “怎麽了?”木青山問。

    溫柳年道,“苗疆有個武林門派叫做穆家莊,說要來助蒼茫城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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