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把細用,也夠了。”駱三老爺倒是很知足:“到外邊去買兩間鋪子,咱們慢慢來收租金,也夠家裏嚼用了。”


    昨日駱老夫人在等著駱三奶奶走以後,特地叮囑他,暗格箱子裏有三張地契,千萬要拿捏到自己手裏,別老老實實的給自己媳婦全拿著。駱三老爺原本什麽事情都聽駱三奶奶的,這次被駱老夫人叮囑著,狠了狠心,將那三間鋪子給昧了下來。


    到時候萬一要銀子應急,自己媳婦不肯出銀子,自己還有三間鋪子哪。等著女兒長大以後,拿一間給她做嫁妝,也算是自己這個做父親的一片心意。


    還有兩間,看看以後該怎麽處理。


    駱三老爺第一次沒有對駱三奶奶言聽計從,心裏有些慌,努力的撐出一張笑臉陪著她說話,生怕被看出破綻。駱三奶奶全副心思都在那五萬兩銀子上頭,根本沒有注意,嘟嘟囔囔的走到梳妝匣邊,將裏頭的暗格打開,把銀票放了進去。


    50|24|5.21|家


    “姑娘,出大事了!”連翹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老夫人被抬迴來了!”


    “什麽?”相宜吃了一驚:“被抬迴來了?”


    不是該在大牢裏關著,等著過些日子開堂再審的,如何限製就被抬著迴來了?相宜站了起來,快步走到了門口,拉住連翹的手問道:“你可看真切了?”


    “錯不了,聽說是廣陵官府裏頭派人過來說老夫人生了病,讓大老爺暫且先將她接迴來,可大老爺不願意,隻說這案件還沒審完,如何能罔顧國法,將犯人私自接迴家。三老爺聽了氣不過,趕緊與三奶奶一道去大牢裏接了老夫人迴來了,現兒正在三老爺院子裏頭呢。”連翹說得眉飛色舞:“聽說大老爺已經派人去找族長了,說是要分家!”


    相宜“哦”了一聲,這分不分家,跟她沒關係,最主要的是,她想要那殺害自己母親的兇手繩之以法。雖然她很鄙視駱大老爺的做法,但從她的角度來看,駱老夫人是絕不能輕易放過的,如何就能從大牢裏接了迴來?難道是病得厲害,朱知府怕她死在大牢裏,於臉上不好看?


    “分家?”正在外邊曬蓮子的秦媽媽笑了起來:“老夫人還沒落氣呢,就說要分家,駱大老爺是要咒他娘死得早不成?”


    連翹蹲在地上替秦媽媽剝蓮蓬頭:“誰知道呢,反正大老爺這兩日就一直在主院裏頭轉,也不知道他找到什麽值錢的沒有。”


    走廊裏攤著大半邊蓮子,圓滾滾的在地上溜來溜去。昨日秦媽媽帶著連翹出去摘了一大堆蓮蓬迴來:“咱們剝了蓮子熬粥喝,清心去火,再好也不過了。”


    現在已經是八月初,這時候的蓮子已經熟了,又不老,是最好弄了吃的季節。剝了殼就吃,鮮嫩無比,熬粥來喝,清香撲鼻。相宜在門口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看著秦媽媽他們在剝蓮子,心裏暗自揣測,父親找了那個所謂的族長來分家,隻怕也占不到什麽便宜,駱老夫人那般厲害的人,還能讓自己最喜愛的小兒子吃了虧去?


    駱家早就沒落,本來駱家的族長是相宜的祖父,後來他過世了,族裏就另外推選了一位出來,這位族長說起來是廣陵駱氏的族長,其實也並沒多大聲望。駱氏已經式微,一部分遷走,剩下的在坐吃山空以後,慢慢的脫去了富貴人家的底子,靠著祖上留下來的幾畝薄田過日子,有的窮得叮當響的,年關時分還要到駱氏族裏來討些救濟才能買肉過年。


    這位族長名叫駱三太爺,是駱大老爺的三叔,但素日裏見著駱大老爺,就有如那螞蟻見了蜂蜜一般,巴結得緊,今日聽說駱大老爺請他來主持分家,心裏頭高興,肯定有油水好撈哪!趕緊吩咐了一聲,將家中四個下人都帶上充場麵,顛著步子就過來了。


    駱大老爺聽說駱三太爺過來了,趕緊迎到了門口:“三叔,辛苦了。”


    “哪裏哪裏。”駱三太爺眯著小眼睛瞅了瞅駱大老爺:“怎麽就想著要分家了?難道你老娘……”


    “昨日知府大人派人過來說,我母親得了重病,讓我們去接了她迴來。”駱大老爺一臉悲傷,用袖子掩了半張麵:“哎,這大牢裏的日子真不好過。”


    “可不是?”駱三太爺也跟著歎息了一聲:“那地方是人過的?”


    駱大老爺恨恨道:“其實倒也不是有什麽不好過,我叮囑朱大人給我母親單獨放了一間,還讓餘媽媽伺候著,隻是沒想到我那三弟,故意去搗亂。本來我母親已經適應了大牢裏的飯食,他和他媳婦卻燉了一隻雞送了進去……”


    駱三太爺輕輕咳嗽了一聲,心裏雖有幾分鄙夷,可還是裝出驚奇模樣來:“送隻燉雞又如何?難道那雞裏頭還有什麽古怪?”


    “唉,這雞裏頭有什麽古怪我是不知道了,隻是母親吃過以後就不舒服,朱大人十分關心,特地喊了個大夫到大牢裏替我母親診脈,說是饑餓之時忽得了油重的東西,暴飲暴食以後脹了胃,引發了身子不適。”駱大老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這吃東西,又豈能是饑一時飽一時的?”


    “那倒也是。”駱三太爺直歎氣:“唉,既然老夫人病重,那便過幾天再分家不遲。”


    “可是我那三弟,竟然將母親接到他院子裏去了,還不知道貪下什麽來沒有,故此我特地請了三叔過來幫我主持下這分家事宜,趁著母親還在世,先將這個家給好好分勻稱了。”駱大老爺徐徐的塞過去一個荷包:“這裏頭一點小意思,權當三叔的辛苦費了。”


    駱三太爺叉開幾根手指,將那荷包抓到手裏,不動聲色的放到了袖袋裏邊,朝駱大老爺微微一笑:“族裏的事情,我當然要好好管一管,免得你們兄弟間傷了和氣。按著理說,你們三兄弟也不能平分家產,大房總要照顧些。”


    駱大老爺見駱三太爺懂味,心中大喜,連連點頭:“可不是呢。”


    這些日子他一直打發著人盯緊了主院,卻沒見二弟與三弟有什麽異常的舉動,他自己去主院找過幾次,那幾個大丫鬟就是不肯將梳妝匣與駱老夫人貼身的小箱子給他。有一次爭執起來,那青蘿與青箬索性喊了主院的丫鬟婆子抄了棍子與掃帚來趕他:“大老爺,我們雖然是奴婢,可卻是老夫人的奴婢,老夫人的東西都交給我們在管著,她迴來了以後我們便要分文不少的交到她手中。大老爺若一定是要來硬搶,那奴婢們也就顧不上你主子的身份了。”青蘿一邊說著,一邊拿著棍子敲得門砰砰響,橫著眼睛望向駱大老爺,眼裏全是威脅。


    駱大老爺雖然也帶了幾個長隨過去,可看著那二十來個婆子丫鬟氣勢洶洶的模樣,也唬得沒了膽兒,灰溜溜的迴來了。到了自己院子越想越氣,真恨不能將那幾個大丫鬟都拖出去,好好打幾十板子才是。


    硬的不行來軟的,駱老夫人迴了駱家,自己便找來族長為自己來分家,再怎麽樣來說,駱老夫人也隻是個婦道人家,還能不聽族裏的安排?自己是駱家長子,分家什麽的,當然要傾向於自己些。


    駱三太爺由駱大老爺領著,朝駱三老爺的院子裏走了去,還沒到門口,就聽著裏邊鬧嚷嚷的一片,對麵路上有個婆子帶著一個四十來歲的男子往這邊走了過來。那人肩頭上背著一個藥箱,一看便知是大夫。


    “怎麽了?”駱大老爺慌慌張張迎了過去:“老夫人又不好了?”


    那婆子瞥了他一眼:“老夫人從大牢裏迴來就沒什麽時候好過。”


    大老爺實在可恨,自己不去接老夫人,還在駱府裏放出風聲,說是自家老爺與奶奶害得老夫人成了這般模樣,現在又假惺惺的過來表示關心了。


    駱大老爺看了駱三太爺一眼,意味深長道:“我母親從大牢迴來,一直就住在三弟院子裏邊,連主院都沒迴呢。”


    駱三太爺連連點頭:“這可真是蹊蹺。”


    帶著大夫進院子的婆子心中氣得很,主院那邊駱大老爺日日要去轉悠,老夫人還怎麽安心養病哪?在家老爺與夫人把老夫人迎到自家院子住著,做個眼不見為淨,想要老夫人心情好些,沒想到卻被大老爺這般誣陷!


    隻是自己不過是個下人,如何好去管老爺們的事情,婆子拉長著臉帶著大夫走到了內室:“三老爺,奶奶,大夫來了。”


    駱老夫人躺在床上,半閉著眼睛,無精打采。那張臉比剛剛入大牢時瘦了一圈還有多,臉色也很難看,全是蠟黃顏色,上邊浮出了一塊塊的斑紋來。整個房間裏充滿一種難聞的酸臭味,該是駱老夫人剛剛嘔吐了一番,那種氣息實在有些令人作嘔。


    大夫走到床邊,伸手給駱老夫人切了脈,神色有些凝重:“老夫人這病,有些為難了。”


    駱三老爺聽著吃了一驚,麵色惶惶:“大夫,你一定要救家母,無論花多少銀子也要救她!”若是自家媳婦不願意將五萬兩銀子拿出來,大不了將那三間鋪子給賣了,拿了銀子給母親治病就是。


    駱三奶奶守在一旁低頭不語,心中暗道,自己的夫君實在不會說話,那些藥堂的大夫,個個都黑心,得了這句話,肯定會盡著貴重得藥材來,還不知道剛剛到手的這五萬兩銀子夠不夠呢。


    這銀票還未曾捂熱,就要飛走了,駱三奶奶心中肉痛得很,一雙手緊緊的抓著自己的衣袖,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駱三老爺,咱們到一旁說話。”大夫看了看駱老夫人,見她半眯著眼睛在那裏,知道她還醒著,不想讓她知道了自己的病,扯了駱三老爺就要往一旁去,沒想駱老夫人卻開了口:“站著,就到這裏說,還怕我聽了去不成?”


    那大夫腳下一滯,無可奈何的看了駱老夫人一眼:“老夫人,你這病,一定要好好的靜養,不要操心過多,除了最近飲食不當,還有憂思成疾,老夫人若是不能安心休養,隻怕是難得熬過這三個月去。”


    聽了這話,駱老夫人嘿嘿的笑了起來:“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大夫說三個月,怕是想讓我心裏好過些罷了。”


    這幾日晚上做夢的時候,她都夢到了死去的錢氏,早上起來,全身都是汗涔涔的一片。


    第九十二章且看蒼天饒過誰


    冤有頭債有主,錢氏果然找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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