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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蒔花記


    作者:溫涼盞


    文案:


    一句話簡介:吃吃喝喝養貓遛狗種花草的種·花·文


    穿越了,抓了副不好不壞的牌:


    外無極品親戚,內無包子父母,自個兒身無殘疾五官端正,據說還是個大美人兒。


    唯一不好的,就是窮了點。


    還好有個金手指,揣著金手指蒔花弄草發家致富,襄荷用一副中等牌打出了個極品人生。


    男主技能點:醫術、戰術、機關術


    女主技能點:種花、種菜、種莊稼


    女主審美障礙準花癡,男主不良於行技術宅。


    內容標簽: 穿越時空 布衣生活


    主角:蘭襄荷、謝蘭衣 ┃ 配角:很多很多>< ┃ 其它:種花種草那些事兒,男主貌比花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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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秀水村


    薄暮時分,金烏將墜,秀水村進村的小路上現出一大一小兩個人影。


    大的年近不惑,灰色長衫,梳著道士頭,五官並不出色,但麵容白淨,一把長須整整齊齊,頗有些得道高人的模樣。隻是背後背著個鼓囊囊的褡褳,手裏還撐著個油膩膩灰撲撲的布幌子,幌子上歪歪扭扭寫著四個大字:“妙手迴春”。竟是個走街串巷的遊方郎中。


    小的看著不過七八歲,兩手空空,形容瘦小,衣服已經髒地看不出原色來,巴掌大的臉被結成條縷的頭發擋了大半,看不清長相,甚至連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正是晚飯的時候,秀水村家家戶戶都升起炊煙,飯菜的香味飄出來,勾地拿幌子的郎中直吸鼻子,腳步越發急促,也不嫌髒地摸摸小孩的腦袋,笑眯眯道:“小子,待會兒讓你嚐嚐我姑娘的好手藝!”


    小孩低低應了一聲,“多謝蘭叔。”


    見他這樣拘謹,郎中暗暗歎了口氣,拍拍小孩的肩,沒再說什麽,卻微微彎腰,牽起了他的手。小孩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下意識地想掙脫,片刻後卻主動握緊郎中的手。


    秀水村依山傍水,村前是秀水河,過了秀水河,往前走上十裏地就是府城襄城。村後是小玉峰,小玉峰往後,再翻過幾個小山包,就是素有“天下第一峰”美名的鶴望峰。


    處在這麽個位置上,秀水村雖說不上多富庶,卻也少有饑餒之患,村中房屋也多為半泥半磚房,茅草房隻有寥寥幾座。而在這寥寥幾座草房中,其中一座便坐落在村頭,與最近的人家也有百十米遠,孤零零藏在一片老槐樹後麵,從村口處望去,隻看得見枯黃色的茅草房頂。


    郎中領著髒兮兮的小孩,徑直朝著槐樹後的茅草房走去。


    繞過槐樹林,方窺見茅草房全貌。


    矮矮小小的三間房,正房坐北朝南,東西兩側再各一間,俱是泥胚牆,茅草頂,與村中其他磚瓦房一比甚是寒酸。茅草房外麵圍了籬笆,用的不是莊戶人家常用的榆楊槐柳,而是一叢叢正茂密生長的薔薇。


    正值暮春,適逢薔薇花期,青枝綠蔓上綴著一串串粉色花兒,粉嘟嘟,擠囊囊,或俏立枝頭,或墜落在地,輕風吹過,馨香撲鼻。


    郎中眯眼嗅了嗅,滿臉陶醉,驕傲挺胸狀衝手裏牽著的小孩道:“好看吧!我姑娘種的!”


    小孩抬眼看了看,正想說話,一陣香風吹來,不禁鼻翼翕動,“阿嚏——!”


    一個響亮的大噴嚏後,小孩揉揉鼻子,抬起頭,正對上郎中黑了一半的臉。


    郎中也不顯擺了,黑著臉,氣哼哼地往門口走。


    “……”


    茂盛的薔薇籬笆中藏著一扇木門,看上去年頭有些久,門板沒上漆,又兼經年日曬雨淋,顏色深沉發褐。茂盛的薔薇枝甚至越了界,幾根開滿花的枝條垂在門邊兒上,郎中小心拂開薔薇枝,推開門,卯榫結合處發出有些刺耳的“吱呀”聲。


    傍晚柔和的日光中,小院景色一覽無遺。


    三間茅草房矮矮小小,圍著房子的小院卻頗大,加上房子足有大半畝地。茅草房中間是口八角琉璃井,看上去年頭比門板更久,井邊石板被磨得溜光水滑,幾可鑒人。


    除卻這口井,院子裏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一片片深濃淺綠。


    地麵牆麵、井邊屋簷,到處是或匍匐或攀爬或直立的花草果蔬。有的開著花兒,有的結著果兒,有的還正育蕾,幾隻粉蝶輕飄飄從一朵花兒上落到另一朵上,粉白的翅膀微微扇動,在霞光下仿佛鍍上了一層金紅的邊。


    小孩抬頭掃了一圈,卻發現院中大多草木竟都是他不認得的,不僅不認得,連見也是未見過的。那些開著花兒的都很眼生,看著不像尋常人家種著觀賞的品種,有些看上去甚至像野草,也沒怎麽修剪,葳葳蕤蕤,張牙舞爪地長了滿院。


    滿院草木中,除了幾樣眼熟卻叫不出名字的蔬果,他隻認出牆角處一叢蘭草,瓜架上一架葫蘆,以及水井邊一大叢……牡丹?


    延熙七年,先帝於東都辟西苑,詔天下境內鳥獸草木,驛至京師,易州進牡丹二十箱,有赭木、鞓紅、一拂黃、顫風嬌等凡一十八種。牡丹色澤明麗,花朵碩大,有富貴堂皇之象,帝甚愛之,又因一眾禦苑文人鳳藻華章以讚之,譽為國色,遂成京洛權貴競相追捧的新寵。及至如今,舉凡氣候相合之處,富貴人家庭院中無不以廣植牡丹為榮,其中又尤以東都洛城為甚。


    牡丹原是山野之物,籍籍無名與荊棘無異,鄉民將其砍做薪柴。但自為世人所追捧後,卻陡然價比黃金。一叢深色花,十戶中人賦,富貴人家千金求一苗亦不可得,一芽便值數千錢。其中名品,諸如姚黃者,一個接頭便要五千錢。


    眼前這個連圍牆也沒有,隻有三件簡陋茅草房的農家小院,裏麵竟種著一片牡丹,也不見如何珍視,就如尋常草木般隨意種在水井邊,一旁還種著不知什麽品種的菜蔬。


    牡丹亦有貴賤之分,名品自然價值千金,瓣少而色薄者卻無人問津,至於那些采自山野,又無殊色的,更是不值一錢,唯有剝丹皮入藥,才有微利可圖。


    此時牡丹花期已過,眼前隻有青枝綠葉,他不諳園藝,自然不能憑枝葉就認出是何品種。但他曾聽聞,天下盛產牡丹之處,蓋有青州、陳州、洛城、天彭、曹州等地,卻從不曾聽說襄城周遭也產牡丹,是以,眼前這叢應不是從山野中掘得。


    小孩又仔細看了看那“牡丹”的枝葉,確定自己沒有認錯,一時神思恍惚起來。


    另一邊,郎中瞄一眼,沒在院子裏見著自家姑娘的身影,便扯著嗓子叫了起來,“襄荷?襄荷?爹迴來啦!”


    晚風吹過,一院花花草草顫動起來,枝葉簌簌搖動,發出重重疊疊細細碎碎的“嚓嚓”聲。


    “汪!”一隻黑底白花,胖乎乎軟噠噠的小奶狗忽然從梅豆架下鑽出來,搖搖晃晃地跑到兩人麵前,呲著嘴衝兩人威脅似的叫了一聲。可惜,個頭太小,氣勢不足。


    郎中不僅沒怕,還笑嘻嘻地彎下身摸了小奶狗狗頭一把,“喲,啥時候抱的狗崽子?”摸了一把覺得手感甚好,郎中心裏癢癢,拇指食指一曲,對著小奶狗腦門彈了個響亮的腦瓜嘣兒——


    “嗷!”小奶狗怒了!跳起來,咬他!


    “啊!”郎中殺豬般慘叫。


    “饅頭,迴來。”梅豆架後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明明聽起來軟軟糯糯,卻像剛從冰碴子裏淬過,讓人聽了不自禁想打哆嗦。“蘭麻子,閉嘴,饅頭還沒長牙。”


    郎中一點沒被那聲音裏的冷意嚇住,反而眉開眼笑,也不裝佯兒了,甩開沒長牙的小奶狗,顛顛兒地跑向聲音的來處,一邊兒跑一邊嘟嘟囔囔:“真是的,又叫名字,真是不孝女,哪有女兒直接叫爹名字的呀……好聽也就罷了,那麽難聽居然還叫……“隻是嘴上雖抱怨著,眼底眉梢卻無不漾著喜悅。


    郎中麻溜兒地鑽到梅豆架後麵去了,小孩慢了一步,等反應過來已經看不到郎中的身影,隻從梅豆藤蔓綠葉之間的空隙中,隱隱約約看到蘭郎中和一個七八歲孩子的背影,俱都蹲在地上,似乎在侍弄什麽。小孩猶豫了一下,終究沒跟上去,隻是站在原地等著。


    梅豆架後,郎中喋喋不休地聒噪著。


    此次外出行醫足足有三個月,春初離家,春末才迴,是父女兩人分開最久的一次,蘭郎中一路上遇見許多,早積攢了一肚子的話,此刻全竹筒倒豆子似地倒給自家女兒。


    經過哪個村,路過哪個縣,遇到什麽病人,見過什麽景物,俱都巨細無遺地匯報。隻是,說到最後,高高的嗓門卻低了下來,小孩隱約聽到幾句,“……南邊遭災了,連著幾個州縣的百姓都成了流民,到處都是餓死的人……”後麵聲音更低,已經完全聽不到。


    小孩整個身子僵在那裏,像寒冬裏一棵掉光了葉子的樹,寒風吹著樹幹,它卻隻能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裏。日頭漸漸落下來,暮色愈來愈濃重,小孩的影子被拉地很長。


    終於,一陣枝葉搖晃後,兩人從梅豆架後鑽出來,腳邊還跟著搖頭晃腦的小奶狗饅頭。


    當先的是個七八歲的孩子,與蘭郎中一樣的道士頭,一樣的灰撲撲的衣衫,乍一看還以為是個男娃娃,仔細看麵孔才發現是個小姑娘。


    還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大眼睛,雙眼皮兒,眼窩微微有些凹陷,襯得純淨的黑眼珠如兩汪幽潭;鼻梁是少見的挺翹,唇瓣粉嫩如花朵兒。隻是許是因常在日頭下勞作,膚色並不十分白皙,而是淺淺的麥色。不過,並不難看。


    小孩不禁瞄了郎中一眼:小眼睛,塌鼻梁,側麵看簡直像張拍平的麵餅。這對父女長的可真不像——他下意識地暗想。


    襄荷一鑽出梅豆架就看到院中孤零零站著的髒小孩。看上去跟她差不多高,但卻比她瘦的多得多,像隻悶在水裏泡了幾天的黃豆芽兒,身子細細長長,上麵顫巍巍頂著一個大腦袋,讓人瞧著都覺心驚膽戰。


    除了前世新聞圖片裏的非洲難民兒童,她還從未親眼見過這樣的孩子。


    剛剛因為聽到自家爹爹居然撿了一個人迴來的埋怨立刻消失無蹤,心霎時軟成了一汪水,她竭力讓自己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不自覺放柔了聲音:“你好——”


    “我叫蘭襄荷,襄城的襄,荷花的荷。”


    小孩抬起頭看她,髒兮兮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他張開口,聲音低低的。


    “……我叫劉寄奴,寄宿的寄,奴仆的奴。”


    ☆、第2章 劉寄奴


    劉寄奴是一味草藥,其名是由前朝大將劉裕(小名寄奴)射蛇得草的典故而來,劉裕乃前朝名將,因其駐守北地一十二載,抗拒胡人有功而留名青史。


    當然,在襄荷前世的認知中,劉裕劉寄奴可不是什麽將軍,更不是因抗擊胡人而青史留名的將軍,而是一位帝王。


    蘭郎中的醫術是半路出家,也沒什麽學識,雖對這味藥的藥性十分熟悉,卻並不清楚其名字來由,因此襄荷自然也無從得知“抗胡名將版”劉寄奴的傳說。


    是以,聽到小孩的話時,襄荷一時愣住了。


    不僅僅是因為聽到熟悉的曆史人物的名字,更是因為對方的措辭:寄宿、奴仆……正常人會這樣介紹自己的名字麽?


    見自家閨女愣住,蘭郎中忙笑著打哈哈:“這名字好哇!破血通經,斂瘡消腫,可是一味好藥!想當年我在軍中時,這可是供不應求的緊俏貨,軍醫的秘製金瘡藥裏就有一味劉寄奴,可惜那老兒賊摳門,把秘方捂得緊緊地,我纏了他許久也沒弄到手,唉,真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喲,似我這般古道熱腸又不藏私的大好人可不多見咯……”


    前麵還像個樣子,後麵卻越說越離譜。


    襄荷無力扶額,臉上都快燒起來了。但礙於有人在,不好直接拆自家爹爹的台,隻得趕緊悄悄做了個打住的手勢,製止蘭郎中再胡說下去。


    蘭郎中雖然各種不靠譜,但有一個優點,就是聽閨女的話,襄荷一打手勢他就乖乖閉嘴了。


    以防他再說出什麽不靠譜的話,襄荷指使他去廚房燒水。蘭郎中笑眯眯地“哎”了一聲,沒半點不情願的樣子,屁顛屁顛地抱柴火燒水去了。


    院中隻剩下襄荷與小孩——不對,應該叫劉寄奴了。


    經過蘭郎中這一番打岔,因對方瘦弱可憐而湧起的心疼同情,以及因他名字而起的詫異都已稍減,看著眼前這個叫劉寄奴的小孩,襄荷不禁覺得腦仁兒一陣發疼。


    她想起方才梅豆架後郎中小聲說的那番話。


    此次遊醫是父女倆第一次分開這麽久,以往襄荷都是扮作男娃跟著郎中穿街走巷。但襄荷年紀漸長,且她最近有個賺錢的點子,必須留在家中,因此這次便沒有跟去。


    蘭郎中隻得囑托交好的村民照看著女兒,然後自己孤身上路。隻是終究放心不下,因此便不準備走遠。原打算一路南行,不出河南府界便迴程,屆時恰是槐花初開時節,還趕得上吃一茬鮮槐花。因此父女倆便約定了時間,到期便迴,也省得襄荷在家擔心。誰知蘭郎中這一去足足耽擱了三個月還多,襄荷在家心急如焚,生怕他出什麽事,若郎中再晚歸一些,她估計就要離家尋父了。這也是她一開始對蘭郎中冷言冷語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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