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鐸銳在客廳和謝老爺子談了一會兒,把程嘉澍的事情去除感情部分跟謝老爺子說了一遍,老爺子年紀大了,夜深之後有些精力不濟,謝鐸銳看著事情也說得差不多了,和宋瑞琴一起把老爺子扶迴了房間休息。

    雖說現在謝鐸銳和謝如安已經有了自己的住所,但是適逢星期天或者長假,兩人還是會迴家或者到老爺子這裏來住幾個幾天,所以老爺子家基本上有全家人的房間,當然,謝鐸銳和謝如安是分開的兩個房間。

    謝鐸銳迴了自己的房間,先洗了個澡,接著隨意地擦幹頭發,坐在床頭,翻開了候魏峰的那本日記。

    候魏峰果然如同簡尤說的一樣,將程嘉澍對他說的話做的事,事無巨細地記了下來。

    “六月二十八日。

    昨天天氣不錯,醫生說我們的恢複狀況很不錯,不久就能進行下一項手術了,程嘉澍的臉雖然用著不如我自己的順手,當然比我預料的手術失敗好很多了,我很期待d醫生最後的成品,他可是全世界最棒的整容醫生。

    當然,我也很期待程嘉澍今晚的故事,在他的故事裏,他和謝鐸銳就像是童話故事裏的王子與公主,而那個拆散他們的巫婆就要出現了,故事越來越精彩了,要知道自從長大之後,我就再也沒有看過童話故事了,更不用說,是由一個三十幾歲的男人講出來的。

    他來了,我聽得到他走路的聲音,他出電梯了,我得收起我的日記本了。”

    “九月二十三日。

    19號我們一起做完鼻翼部分的整容,此後的一個星期,我們都一起住在同一間病房裏,我偷偷聽照顧我們的護士說,程嘉澍要求d醫生加快整容速度,他真是瘋了!幸好d醫生拒絕了他的要求。

    晚上,程嘉澍再次向我提起了“謝鐸銳”這個人,我找到了他為什麽突然要求進展的原因,謝鐸銳和謝如安在一起了,事實上,我聽說過謝如安,因為我陪著過去的女朋友去看過他的電影,謝如安是謝鐸銳的弟弟,從程嘉澍的口述中我得知,謝如安就是當時從程嘉澍身邊搶走了謝鐸銳的人,據程嘉澍所言,如果沒有謝如安,和謝鐸銳在一起的就是他,那是個混賬,不過我覺得恐怕不會有人比程嘉澍更混賬了。

    當然,我打心眼裏並不相信這些話,畢竟程嘉澍這種瘋子,隻要腦子沒病都不會喜歡上,噢,我病了,看著他拆下紗布之後與我越來越像的臉,我覺得自己已經瘋了。

    他又來了,不知道今晚他又會講

    什麽故事。

    ……”

    “十二月二十四日。

    今天是平安夜,護士們和d醫生都迴家過節了,我看著他們狂歡的樣子,想到了春節,我已經很久沒有和家裏人過節了,因為程嘉澍代替我迴國了,做完臉部輪廓的調整之後,他已經和我越來越像了,有時候我看著他的臉都會恍惚,我是誰?他是誰?我到底是程嘉澍還是候魏峰?

    程嘉澍越來越瘋狂,我有些後悔了,可是我已經無法製止他了,我的手裏沾上了血,我逃脫不了。

    ……”

    “一月三日。

    昨天程嘉澍從國內迴來了,要不是怕謝鐸銳的人發現什麽,我想他一定會砸了療養院,我保證,我猜他是看到了他心愛的謝鐸銳和另一個男人親密的樣子,噢,他痛苦的樣子在我看來真是奇妙極了,因為那是我的臉,多麽的熟悉。

    我對謝鐸銳這個男人並不了解,當然,這個男人有多麽優秀吸引人我都不在意,因為被程嘉澍這種瘋子喜歡上,太不幸了。”

    “二月十五日。

    昨天真是精彩的一天,認識程嘉澍多年,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發狂的樣子,雖然那是我自己的臉,但是我依舊有一種暢快的感覺,這個瘋子!居然敢把我囚禁在療養院的內室裏!我發誓!如果我有一天能出去!我一定會殺了這個人!親手殺了他!”

    “五月十八日。

    程嘉澍的計劃已經慢慢開始了,我無法扭轉,我可真傻,當初竟然會被他那張臉給騙了,他所有承諾過我的事情都不會實施,因為等到時機成熟,他就會殺掉我,他一定會殺了我,因為他要徹底成為我,他要替代我!哈哈,以後再也沒有候魏峰這個人存在!

    這個瘋子!他在做夢!我想那個因為一句安慰的話就招惹到這個變態的謝鐸銳,如果他真的如同程嘉澍嘴裏說的那麽優秀,恐怕他不會甘心自己的生活被這個人毀掉,他一旦察覺到‘候魏峰’有問題,那一定會查到療養院裏的這些事情,我如果要死,那麽程嘉澍必須陪葬!

    我如果比程嘉澍先死,那我一定會在地獄裏等著他!等著他!我要抓著他!讓他看著自己謝鐸銳和那個男人有多好!我要抓著他一輩子!讓他在地獄裏永無寧日地痛苦!

    我一定會拖著他一起去死!”

    ……

    那本厚厚的日記本幾乎寫滿了,到最後字跡越來越潦草,邏輯越來越差,有用的東西

    也越來越少,幾乎都是候魏峰崩潰的個人情緒,簽字筆的印記劃破紙張,讓最後幾十頁紙張有些支離破碎。

    到最後,候魏峰的精神狀態也已經不正常了。

    謝鐸銳慢慢合上筆記本,靠在溫暖柔軟的床頭,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將心底不由自主湧起的黑暗情緒給壓了迴去。

    他草草地看過,在整容醫院的時候,程嘉澍幾乎每晚都會對候魏峰講他腦海裏過去的那些事情,謝鐸銳沒有找到程嘉澍為何會有如此深的執念的記載,隻看到了一兩句候魏峰的判斷。

    謝鐸銳想了想少年時期的事情,按照現在的話來講,那時候的程嘉澍幾乎是他們一群人裏麵的吉祥物,他性格好長得好,再加上本身有病,幾乎所有人都護著他,而自己……那時候自己雖然性情頑劣,但是對兄弟他向來很好。

    說不定他什麽時候就安慰過程嘉澍,可是他安慰過程嘉澍那麽多次,程嘉澍身體不好,和他們一起外出的時候常常出問題,他甚至無數次地救過程嘉澍,誰知道哪次就被程嘉澍記在了心裏?

    當然,他其實也不是很在乎程嘉澍到底在想什麽,他不想去了解這個人腦海裏在想什麽,心裏在想什麽,他隻需要知道,程嘉澍必須死,就可以了。

    唯一讓謝鐸銳不解的隻有一點,當初真心實意拿程嘉澍當兄弟的不止他一人,為什麽程嘉澍就記住了他?

    難不成是運氣太差?初次之外,他實在是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解釋了。

    這件事結束之後,也許他該去廟裏燒香去去晦氣,再招惹這樣的人倒是無所謂,可是再讓謝如安因此受傷,他就不能原諒自己了。

    不知不覺間時針已經劃過兩點,謝鐸銳揉了揉微微發脹的眼睛,起身將日記本放在了書桌的抽屜裏,接著他去衛生間裏洗了把冷水臉,初冬的水溫已經冰涼徹骨,謝鐸銳看著鏡子裏略顯陰沉的自己,愈加清醒了。

    他不能和一個神經病去理論,這樣隻會將他帶進溝裏,畢竟神經病的思維可不是那麽好理解的,當年他對無法理解程嘉澍,更何況是今天。

    “哥?”

    房門被人打開,傳來謝如安輕輕的聲音,謝鐸銳猛然從迴憶裏迴過神來,他看到鏡子裏的謝鐸銳緩緩地吐出一口氣,用毛巾擦幹臉和手,轉身向衛生間外走去,某些陰暗的情緒在他眼底慢慢褪去,他的嘴角不由地露出笑意。

    “怎麽了?”謝鐸銳出門就撞到了迷迷瞪瞪站在衛生間門口的

    謝如安,他半抱著謝如安讓他坐到床上,用被子將人裹起來,笑道:“醒了?”

    謝如安漸漸清醒過來,他摸了摸謝鐸銳冰涼的手,又探過腦袋和他貼了貼臉,皺眉道:“你還不睡覺在幹嘛?”

    謝鐸銳失笑,掀開被子也坐了進去,他舒服地將人抱在懷裏,親了親他的發頂,道:“剛辦完事,正準備睡覺你就過來了,怎麽了?”

    謝如安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握住謝鐸銳的手搓著,抬起頭在他下巴上親了親,“就半夜突然醒了,想起之前跟你說我要爬你一輩子的床來著,做人不能食言,所以我就過來了,本來想悄悄的,可是發現你居然還沒睡。”

    “是啊,來得正好,一起睡?”謝鐸銳心裏熨帖,隻覺得一瞬間從陰暗的地獄到了溫暖甜蜜的天堂,他抱住懷裏的人揉了揉,“明天早一些的時候我叫醒你?”

    謝如安在準備點頭,被窩裏突然傳來一陣響動,他臉色爆紅,頓時不說話了。

    隻是他不說話,不代表被窩裏的某些動靜也會消停。謝鐸銳剛才還聽清,隻覺得這小鬼突然莫名其妙臉紅了,他奇怪地正準備說什麽,愣了愣,又住了嘴。

    “咕嚕——咕嚕嚕——”

    ……

    謝鐸銳:“噗。”

    “……”謝如安有些惱羞成怒,翻身從他懷裏爬了出來,麵紅耳赤地怒道:“有什麽好笑的!晚飯沒吃飽啊!用左手吃東西能吃多少,活生生被餓醒了!很好笑嗎!”

    謝如安傷了右手,很是影響日常生活,先前吃晚飯的時候其實謝鐸銳就注意到了,但是當著家人的麵給謝如安喂飯,恐怕他爸能當場掀桌子走人,他就算不顧忌他爸生氣,也得多關照老爺子的心髒,當時還想著之後讓保姆給他做點甜點點心什麽的,後來事情一多,他就給忙忘了。

    “你還笑,你真的很沒有同情心,”謝如安紅著臉,麵無表情地斥責道:“有你這麽當哥哥的嗎?”

    謝鐸銳失笑,道:“沒,我真沒覺得好笑,我就覺得你這樣挺可愛的,晚上臉色慘白的小樣兒看得我挺心疼。”

    謝如安被他笑得徹底沒了脾氣,無奈道:“哥,幫我煮碗麵?”

    “好的,沒問題,”謝鐸銳把人拉下來,在他唇上狠狠地親了一口,這才翻身下床,對跟著自己爬下床的謝如安道:“小聲點兒,別把爺爺他們吵醒了。”

    謝如安點點頭,握住了謝鐸銳的手。

    “你喂我?”

    “我怕你糊自己一身,這麽晚了,我懶得給你洗澡,對了,你今晚是不是還沒洗澡?”

    “……我待會就去洗,保證洗完澡再睡覺。”

    四十分鍾之後,終於吃飽喝足並且洗了個熱水澡的謝如安,最終還是睡到了謝鐸銳的床上,謝如安先前睡了一覺,下午又睡了一覺,此刻早就沒了睡意,清醒得很,倒是謝鐸銳累了一天,抱著人,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月光清冷,謝如安模模糊糊地看著謝鐸銳的輪廓,他記得自己剛到謝家的時候,連半夜偷親他都心驚膽戰,生怕謝鐸銳知道之後把他趕走,現在這個人已經徹底屬於他了。

    想親就親,謝如安在他唇上親了一口,滿足地閉上了眼。

    盡管外貌看著已經無恙,但是程嘉澍身體狀況其實十分糟糕,再加上大腿上被謝如安打的那一槍,幾乎瞬間抽空了程嘉澍的身體。

    程嘉澍故意殺人以及涉嫌跨國經濟詐騙被捕,蘭惠故意傷人還在警察局,程嘉澍的父親又因故被革職,程家順便垮了一半,原本程家的旁支看清形勢,紛紛變相和程家脫離了關係,可是盡管有謝家和簡家不斷施壓,證據確鑿,但是程嘉澍的案子涉及麵太廣,不是一時半會能夠結案的。

    謝鐸銳冷眼看著,很是擔心程嘉澍能不能撐到這個案子正式被判下來的一天。

    簡尤知道謝鐸銳看了那本日記,特意問過自己要去見暫時收押程嘉澍的警察局,問謝鐸銳是否要去見程嘉澍一麵,因為那邊的人無數次被程嘉澍要求讓他能夠見謝鐸銳一麵,他似乎有不少話想說。

    謝鐸銳拒絕了,他不想再去聽程嘉澍的那些瘋言瘋語,也對程嘉澍如何變成一個變態的心路曆程沒有興趣,他怕髒了自己的耳朵,所有他對於程嘉澍的主動了解,都是為了謝如安。

    但是有些話,倒是可以讓簡尤帶給他。

    況且相比程嘉澍而言,他更想去見見蘭惠,這個好母親。

    根據謝如安的傷勢來說,蘭惠必然會因為故意傷人關一段時間,但是精神疾病在犯病時傷人,謝如安卻大度地表示自己不再追究,於是蘭惠沒過多久就從警察局被放了出來,進了精神病院。

    至於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病,除了程家人,誰在乎呢?

    當天下午,謝鐸銳去了療養院,蘭惠在警察局被關了幾天,此刻早已不複往日的光鮮,實在是被說一句蓬頭垢麵也不為過,坐在療養院

    的單間床上,目光呆滯地看著牆,倒是真有幾分精神有問題的樣子。

    聽醫生說她剛才鬧過一輪,逼著醫生放她出去,現在好像是累了才安靜下來,看醫生尷尬的臉色,也不知道說了什麽難聽的話。

    謝鐸銳大致都可以想到,但是他不在乎,她現在也就隻能逞幾句口頭上的威風了。

    “蘭女士。”

    醫生替謝鐸銳打開病房鐵門上的玻璃窗,接著對謝鐸銳點點頭,帶著護士走了。

    謝鐸銳微微一笑,愜意地看著蘭惠陰沉沉地抬起頭看著自己,笑道:“蘭女士,這裏環境還不錯吧?大單間,你一個人住,我特意給你挑選的。”

    “謝鐸銳!”蘭惠站起身,快速地衝到門邊,她咬牙切齒地似乎想要衝出病房,卻被門給擋住了,房門上的那扇玻璃窗雖然打開了,但是依然有鐵條攔著,她連手都伸不出來,蘭惠重重地喘著氣,道:“你還來幹什麽?啊?把我送到這裏,你居然把我送到這裏!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放我出去!謝鐸銳!你快放我出去!”

    蘭惠好幾天沒洗澡,身上一股酸臭味,謝鐸銳嫌棄地皺了皺眉,反胃地後退了好幾步,聳聳肩,道:“放你出去?那怎麽行,那不是白費了我特意為你選這裏的苦心嗎?我從不浪費自己花費的任何精力。”

    “嘉澍呢?嘉澍呢?你們到底準備把他怎麽樣?!”蘭惠咬牙道:“候魏峰是我殺的!不關嘉澍的事!他沒有殺人,你們不能讓他死!”

    謝鐸銳看了她一會兒,搖頭笑道:“一個瘋子的話,誰會信?你好好在這裏待著吧,早日養好你的病,看看臨死前能不能從這裏出去,也死了會有人救你的心,同樣的錯誤我可不會犯兩次。”

    “你最大的失誤不是殺了候魏峰,卻讓你那病秧子寶貝兒子給你背了黑鍋,而是竟然敢傷了謝如安,當然,我這人善良,也不會要你怎麽樣。”謝鐸銳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垂眸笑道:“好好珍惜在這裏的日子吧,你會喜歡上的。”

    蘭惠似乎恨不得撕碎了他,她一想到程嘉澍就覺得心如刀絞,隻恨不得就這麽去死,她看謝鐸銳笑著轉身想走,恨聲道:“你這個變態!你就是個變態!”

    “哦?是嗎?”她居然有臉說別人是變態?謝鐸銳失笑,他看著蘭惠聲嘶力竭的樣子,眼神漸漸冷下來,半晌,他冷聲道:“你這麽關心你這個兒子的死活,之後每一天有關於程嘉澍的報紙,我都會讓人特意給你送來,不用謝我。”

    說完之後,他再懶得聽蘭惠的叫罵,徑直出去了。

    過不了多久就是聖誕節,謝如安手受傷了得休息一段時間,正好可以帶著他出去玩兒,也好履行自己之前的諾言。

    三天後,謝鐸銳接到消息,程嘉澍最終還是沒有挨到結案。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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