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是被土匪綁走了。”穆長倩焦急不安地說道。畢竟陳覲將清河縣周圍的土匪窩都端了個幹淨,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拿陳覲沒辦法,就拿開陳觀來開刀。


    李竹也為陳觀擔憂。先不說他跟穆長倩的關係,就憑他和自己的交情,她也早把他當成朋友看待。見他出事,怎會不著急?


    李竹出聲安慰穆長倩:“應該沒事的,不是還有他哥嗎?”


    穆長倩唉聲歎氣,低頭不語。


    兩人雖然焦急,但也沒什麽辦法,隻能耐心等待消息。


    華叔也出去幫忙找人。


    當日下午,青楓帶著人過來向李竹借小白去找人。李竹自然痛快答應。


    幾天過去了。陳觀仍沒有任何消息。華叔迴來說,這些人顯然是蓄謀已久。他們對陳觀平日的行蹤了如指掌,在帶走人時,甚至沒有留下任何印跡。


    李竹問道:“那他失蹤那天說要去做什麽了嗎?”


    華叔道:“我也問了,下人們說他不是去打獵就是去釣魚。”


    “不過,他哥已經派士兵搜了幾天的山林,仍是一無所獲。河邊也搜了,也問了不少人,仍沒消息。”


    李竹想了想又問道:“那這邊的蘆葦蕩呢。”


    從楊家集開始一直往東南,有上千頃的蘆葦蕩,除了山上外,這裏也有可能是匪人的藏身之處。”


    華叔道:“好像也搜了,沒發現什麽。”


    李竹也是愛莫能助,她隻能多多安慰穆長倩。


    這一天,穆長倩突然對她說道:“阿竹,我要去找陳觀。”


    李竹心中一驚,連忙阻止道:“長倩,你就別添亂了。那麽多官兵都找不到,你又有什麽辦法?”


    “難道我就這麽一直幹等嗎?”穆長倩固執地嚷道。


    李竹卻仍堅決阻止穆長倩,她頓了頓,沉聲提醒道:“你難道忘了青雲的事了?”


    穆長倩一聽到青雲的名字,不由得臉色一白,神色頓時萎頓下來。青雲的死一直是她心中的痛。


    李竹低聲說道:“我不希望你重蹈覆轍。想想你的祖母,你要有個好歹,她老人家怎麽過?”


    還好穆長倩聽進去了,她小聲答道:“我知道,阿竹,我聽你的。”


    又過了兩日,李竹偶然聽到楊六公跟一個趕鴨子的老頭聊天,那老頭說,他的鴨子最近總丟,怎麽也找不迴。這幾日都不敢去蘆葦蕩裏放鴨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李竹心中不由一動,立即上前攀話道:“大爺,你家的鴨子以前丟過嗎?”


    老頭絮絮叨叨地說道:“我也算是行家了,以前很少丟過,有次刮大風打大雷,大白天,天卻黑得跟夜裏似的,大風把鴨群衝得一股一股的,我也照樣鑽進蘆葦叢裏把它們全找迴來,一隻都不少。這幾天一直晴好,鴨子也沒受驚,我估計是被人順走了。”


    “大爺,你家的鴨子是在哪兒丟的?”


    老頭想了想,說道:“大概是在城東南五六裏外,就是方家莊往南,那附近人家少少,魚蝦也多。”


    老頭又補充一句:“丟的不光我一家。”


    李竹暗暗記下地名,立即去找華叔,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他。


    華叔也是個細致人,稍一沉吟,接著就說道:“我就騎快馬去縣裏告訴陳大公子,不管是不是,也得試試。”


    說罷,他立即迴去牽馬,一路往縣城飛馳而去。


    華叔當天晚上沒迴來,第二天也沒消息。


    一直到第三天,他才滿身疲憊地迴到別莊。


    李竹聽到消息趕緊去探望他。


    華叔見到李竹的第一句話就是:“人找到了,不過傷得很重。”


    李竹又問這事是誰幹的。華叔說道:“一幫亡命之徒,他們本想拿陳觀威脅陳覲,好在陳觀機靈,中間逃脫了,不過,他和他的兩個隨從都受了重傷,隻好躲在蘆葦蕩中。三人沒得吃,就引鴨子過去……他還說迴來要賠人家。”


    穆長倩好奇地問道:“他怎麽不往家報信呢?”


    華叔道:“你以為他不想?一是那地方周圍全是水,沒有船,他們又受了重傷如何能遊那麽遠?再者還有不少匪人在四周搜尋。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陳觀迴來了,大家們都放下了心中的巨石。襲擊陳觀的那些匪人也紛紛落了網。


    不過,這事也給了陳覲一個教訓,從這以後,他對陳觀的管束比以前嚴多了。一直到過年,李竹都沒再見過他。期間,她還收到陳家送來的謝禮:一麻袋玉米種子,幾本字帖,兩本書。


    隔了幾天,李竹想起來,打開字帖練字時,發現裏麵夾著一張宣紙,上麵寫著一個巨大的“謝”字,寫得龍飛鳳舞,銀鉤鐵畫,頗有功力,不知這是兄弟兩人誰的手筆?


    小白一直沒迴來,華叔說,如今陳觀在家養傷,無聊得很,就想讓小白陪他玩幾天。


    過了五六天,小白才被送迴來。李竹赫然發現,它比走時肥了一圈,毛也白得發亮。身上還香噴噴的。


    “小白你過得好嗎?想不想我?”李竹抱著它問道。


    “汪汪,過得不太好,地方太小,天天被關在屋裏,還有人嫌棄我髒。”


    不用說名字,李竹也知道是誰在嫌棄小白。


    “誰給你熏得香香?”


    “汪汪,那個討厭的大公的,他嫌我,還讓我天天洗澡,洗牙,我再也不去他家。”


    李竹無語,這種人潔癖人狗共憤,也蠻拚的。她再次為他將來的妻子默哀。


    秋去冬來。穆長倩和陳觀的事基本已經定下來了。陳家父母也寫了信來,讓陳覲在這裏下定就是,等到明年即可完婚,然後再迴京城。


    李竹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將這個消息告訴楊墨,楊墨顯得十分平靜,似乎早有預料。他的目光幽深,帶著一絲淡淡的憂傷。半晌,方緩緩說道:“阿竹,不必擔心我,她就算是我少年時的一個夢吧。”


    李竹也不由得也跟著傷感起來,她說道:“我猜長倩應該不是因為你的家世問題,你人很好,可能不是她喜歡的類型……”李竹怕表哥鑽了牛角尖。把一切問題都歸結到自己的窮上,然後變得憤世嫉俗。


    楊墨了然一笑:“阿竹無需擔心,我不是那種人。我總不能因為人家看不上我就恨人家。”


    兩人都笑了。


    笑容在楊墨臉上漸漸消逝,他的臉上重新籠上一層傷感和恍惚:“我有時想起咱們四人一起劃船賞荷的情景,仿佛覺得過了很久似的。”


    李竹沒有接話。


    臨近冬日,正是媒婆們大顯身手之時。


    楊家也有不少媒婆上門詢問。


    李大姑的心思又開始活動了。


    巧合的是,上次跟楊墨沒成的那個胡三娘也仍待字閨中。


    聽那意思,那胡三娘對楊墨似乎仍有些念念不忘。


    李竹很快就見到了胡三娘。


    胡三娘有個親戚在楊家集,她來串親,來李竹家裏買條魚去親戚家。


    李三姐也知道她和楊墨的過往,一聽到她的名字就出來看。


    李竹也暗暗打量著胡三娘,這姑娘長著一張銀盆大臉,大眼睛厚嘴唇,雖不十分秀麗,但也頗為端莊大方。身材高挑豐滿。她這種長相和身材,正是婆婆們十分欣賞的那種類型。胡三娘說話也十分爽朗幹脆。李三姐拉著她聊了一會兒天,兩人倒說得十分投機。


    胡三娘買了魚,便提著離開了。李三姐還送了一程。她迴來時笑著說道:“路過大姑家時,她的眼睛直往裏頭瞟。我猜她心裏頭還惦記著阿墨。”


    等到大姑迴家時,李三姐就迫不及待地將這個發現告訴了她。李大姑不覺也有了想法。要她說,她前年就看上了這個姑娘,不料楊墨死活不願意。她打算再試探一下兒子的想法。


    楊墨的親事還沒解決,李竹家卻又迎來了一個讓人意料不到的親戚。


    那就是李二姐。


    李二姐帶著她的丈夫,手裏抱著一個兩歲左右、流著長鼻涕的髒兮兮的小男孩。


    這夫妻兩人衣裳破舊麵容憔悴。李二姐跟以前相比,更黑些也更瘦些,顴骨突出,一張臉顯出些刻薄相。而那個男人,中等身量,瘦長臉,一雙眼睛骨碌碌地轉動著,一瞧就讓人心生不喜。不得不說,這兩人挺有夫妻相。怪不得人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李二姐抱著孩子,驚訝地打量著兩個妹妹。這兩人真是今非昔比,李竹今日身穿一件簇新的翠色襖,下係一條同色裙子,頭上還插著白玉簪子。李三姐穿著八成新的銀紅襖裙。兩人氣色極好,麵孔白麵透紅。李二姐打量著兩人,驚訝的同時又不禁有些妒忌。


    同樣是姐妹,她們憑什麽過得比自己好?在家時,這兩人可都得聽她使喚。


    李二姐心裏雖如此想,麵上卻表現得十分熱切:“哈,阿竹,三妹,你們不認得我了?小寶,快叫小姨,二姨。”


    李三姐的丈夫胡大山也笑著上前叫道:“三妹,四妹。”


    李竹和李三姐對視一眼。


    李三姐就問道:“你們去姐夫家了嗎?他們家怎麽說?”兩人當時可是私奔。聘則為妻,奔則為妾。當然,一般鄉下人家沒有納妾的能力。但婆家有可能會拿這個拿捏媳婦一輩子,一個不順就提起老話:是你不要臉硬往我們家倒貼雲雲。往往說得人無言以對。


    李二姐一聽到這話,氣得眉毛倒豎,大聲道:“三妹,你快別提這家人。迴到家裏,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一會兒說房子不夠住,一會說柴米貴,還想問我們要錢。我的天,我們夫妻倆身無恆產,全靠一雙手扒拉著,飯都吃不飽,哪有閑錢給他們。這日子沒法過了。”


    胡大山也接道:“是啊是啊,我還沒到家就聽到四妹的事了,他們都說你發了大財,人也大方好心,便是那不相識的乞丐也伸手幫襯。——不如進屋說吧,你看這大冷天的,大人沒事,孩子怕受不了。”


    這夫妻倆個一唱一和。李竹隻好先讓三人進了屋。


    兩人一進屋,李二姐就把孩子往地上一擱,一雙眼睛不住地打量著屋裏的擺設。胡大柱也跟她差不多。


    而那個孩子,一見到桌上的果子點心,就兩眼放光,伸出小髒手就去抓。李竹讓小春給他洗手。小家夥死活不幹,又踢又打,還衝小春吐口水。


    李二姐看著隻是笑,也不管。


    李竹心裏愈發地厭惡。這樣極品的夫妻,這樣的熊孩子。雖然說孩子還小,但有這樣的爹娘以後也夠嗆。


    李三姐跟李二姐拉著家常,先是輕描淡寫地提了自己的事。


    李 二姐對她的事不太關心,她隻問道:“三妹,我聽說你和離後一直在四妹家住著?哎喲喂,我先前就說過,四妹一看就是有福氣的人,什麽掃把星災星,全是人瞎說 的。果然被我猜著了。老話說得好,有個姐強好些,有個妹子強一輩子。你看咱姐倆以後都得靠著這個妹妹。四妹啊,如今爹娘也不管咱們了,咱們姐幾個相依為命 吧。你放心,有我和你姐夫在,以後沒人敢欺負你。你家裏有我幫著,外頭有你姐夫幫著打理,省得那些不開眼的,見你人心糊弄你。”


    李二姐扒拉扒拉說了一大堆,李竹耐著性子聽她說完,起身進屋拿了一吊錢出來,放在他們麵前。


    這夫妻兩人眼睛頓時一亮,李二姐伸手想去拿,又被胡大山拽了迴來。


    胡大山笑道:“四妹不用這麽客氣,俺們兩個空著手上門,怪不好意思的,哪能要你的錢。俺們主要是來看看你,你姐在外頭時,沒有一天不想你。說你可憐,乖巧聰明——”


    李竹打斷他的話:“那她有沒有跟你說她打我罵我的事?”


    “呃……”胡大山臉色不覺一僵。


    李二姐也有些訕訕地,不過她很快就迴過神來,說道:“四妹,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你也知道咱爹娘脾氣不好,我也在家也跟你差不多,我就想幫也沒那個能力啊。”


    李竹冷笑道:“我不怪你沒幫我,隻記得你不但不幫我,還落井下石。你受了氣還把氣撒在我頭上。這一件件我記得清清楚楚。”


    李二姐被堵得啞口無言。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一聲脆響,胡小寶把盤子摔碎了。


    小春忙過去收拾。胡小寶爬上椅子把零食全往自己懷裏攏。口齒不清地嚷道:“我的我的。”


    李竹皺著眉頭說道:“這一吊錢算我給你們成親的禮錢,你們拿去用吧。姐夫終究是個外男,我們家就姐妹兩人,留下來怕人說閑話。你們慢走,我就不送了。”這是直接下逐客令了。


    李二姐臉色通紅,想要站起來,又忍住了。她強作出一副笑模樣:“四妹妹,你姐夫跟自家哥哥也差不離,算什麽外男啊。如今這天寒日冷的,你叫我們上哪兒去?”


    李竹道:“你們去哪裏,這不是我能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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