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最近也算是喜事連連,七月的時候,楊墨終於從省城歸來,他和蔡青蔡白一起考中了秀才。一個村裏同時出了三個秀才,這在文風並不太濃鬱的清河縣也算是件奇事。楊家集的村民走出去腰杆子都不覺直了許多。


    他們跟外村的人吹牛時就說:“你們村有啥?我們村有三個秀才,有老虎有神狗。”


    據說連媒婆都往村裏跑得殷勤許多,楊家集的未婚小夥子們的行情上漲不少。


    楊墨剛迴來不久,媒婆就開始一波一波的上門。


    什麽東村的小家碧玉,西村的村裏一枝花。


    媒婆誇得天花亂墜。李大姑和楊老實挑得眼花繚亂。


    接著,江家也從京城寄了信來,說江驚雷不日就到,他和江老爺子一起來迎娶楊雲。李大姑是又喜又憂,喜的是閨女終於有了個好歸宿。憂的是嫁得太遠了。以後想見一麵都不容易。


    俗話說,幾家歡樂幾家愁。楊家這邊喜氣洋洋、一片歡聲笑語。李家那邊卻是愁雲慘淡、唉聲歎氣。


    李寄隻考中了童生,他雖然覺得失落,但又覺得自己年紀小,現在不中沒關係,以後一定會中而且還會高中。不想卻聽到楊墨考中秀才的消息。氣得他咬牙切齒,摔破了一套茶具。


    劉氏和肖氏一邊心疼打碎的茶具一邊安慰這個小祖宗。


    李寄心情不好,就要家人拿錢出來安慰他,他要和同窗出去遊玩散心。


    劉氏一聽便開始叫苦:“我的小祖宗,家裏的景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嫁進白家,咱沒敢要聘禮,出嫁反倒花費了不少。你去縣裏和府城考試又花了一部分,如今哪還有錢喲。”


    李家的日子十分不好過,兩個閨女跑的跑,嫁的嫁,家裏少了兩個幹活的,平常李三姐在家時,手不閑著,家裏地裏都幹,得閑時還繡些東西拿出去賣,錢雖不多也是個進項。如今進項沒了,家裏的活還要占著一個人。那李寄的花銷不減反增。這日子過得越來越捉襟見肘。


    這一般的人日子不好過,會在自己身上想辦法,或是開源或是節流。李家人偏不,他們一般都會打別人的主意。尤其是親戚的主意。


    李竹買荒地買山林,並在地裏挖裏財寶的事,自然也傳到了李家眾人的耳朵中。起初他們不信,後來信了,一個個氣得肝疼,連聲罵這個敗家女,有那些錢不給自個親的熱的,反倒去貼那些不相幹的人,什麽毛病!


    於是,三人一商議又開始準備重整旗鼓,一起去楊家集找李竹借錢。說是借,那肯定是有借無還。


    李竹接連忙活了一個多月,正好在家歇息幾天。


    池塘裏的荷花開了,一片綠葉蓋著碧水,幾朵荷花亭亭玉立綠葉之中。讓人看著就心生涼爽之意。李竹讓人在池塘邊搭了個簡易的草亭子,裏麵放上石桌石凳。中午天熱時,她就出來坐在草亭子裏,喝杯薄荷涼茶,吃點瓜果,看看書,練練字,小白和大黃臥在她腳邊,一個個地伸長著舌頭喘著氣。


    小虎有時在,有時不在。小虎變成了大虎,食量劇增,一般都是自已進山覓食,吃飽了再迴來,有時還會帶點獵物迴來。小白和大黃有時也進山去抓隻兔子野雞之類的迴來,李竹家現在基本不缺肉食。李竹的日子最近過得十分愜意。人也長高些,白胖了些。終於有點少女的模樣了。


    不過,她的這份愜意很快就被來勢洶洶的李家三人給打破了。


    李竹歎了口氣,假裝沒看見三人,繼續低頭看書。


    肖氏隔著一段距離就開始尖聲嚷道:“哎喲,你一個女孩家看什麽書,有那空閑還不去學學針線,省得將來不好說婆家。”


    李竹一聲不響,站起身來就往家走去。對於這種人,她連眼神都欠奉。


    李大富一個箭步竄上來,黑著臉擋在李竹前麵,他粗聲嚷道:“你就是這麽對待你爹娘和奶奶的,我們大老遠的來了,你一個招唿都不打扭頭就走?”


    李竹抬起頭,冷笑道:“我就是不愛打招唿,你們盡管我罵我沒教養好了,我有爹娘生沒爹娘養。”


    “你、你反了天!”李大富氣得額上青筋直暴。


    劉氏上來勸架:“大富,你收斂些,別父女一見麵就吵。阿竹啊,俺們是來瞧瞧你。我聽說你被你大姑趕出來了,一個人住在這荒郊野外的,怪不放心的。你有啥事盡管給奶奶說,奶奶替你做主。”


    李竹提醒劉氏:“我不是被大姑趕出來的,是我想自個搬出來的。免得有人上門找她的事。 我現在不是一個人住,有兩個下人,有老虎和狗看門,隻要你們別來找我,我就沒什麽不放心的。聽懂了嗎?懂了就迴去。”


    李大富的牙咬得格格作響,劉氏也是一臉惱怒。


    肖氏開始叉著腰罵開了:“早知道我當初就不該生下你這個白眼狼,黑心爛肺的玩意兒。放眼整個清河縣也找不出一個你這樣的。”


    李竹麵帶微笑,平靜承認:“你說得對,既找不出我這樣的,也找不出你那樣的。我早就說過,如果你生我前征求我的意見,我寧願投生在老虎肚裏也不托生在你肚裏,因為虎毒它都不食子!你盡管罵,罵祖宗十八代吧。”


    李竹說完,就大步朝家走去。


    這時,小春和在地裏幹活的小秋也聞聲跑了過來。兩人一左一右地站在李竹身邊。


    李大富早已按捺不住,舉起拳頭就要打李竹。小秋見狀,趕緊上來扯住他:“你敢打我家姑娘,我就擰你的腦袋!”


    劉氏又上來裝好人,一邊勸和,一邊對李竹叫苦:“阿竹啊,你也知道最近家裏頭日子不好過,你哥考試花了不少錢,再趕上你姐出嫁,又因為有災民搶活,你爹的活也少了。你看你能不能借奶奶些銀子……”


    李竹嗬嗬笑了一聲,果然把目的說出來了。


    “你要多少?”李竹問道。


    “要……”劉氏和肖氏對視一眼。肖氏大聲說道:“多少?當然越多越好,你對外人都那麽大方,俺們可是你的血親,你就給一百兩吧。”


    李竹笑而不語。


    劉氏忙說道:“別聽你娘的,你也挺不容易的,這麽著吧,你就給二十兩吧。算是奶奶借你的。”


    “二十兩是吧?”李竹問道。


    “對對。”劉氏一看李竹的神色,頓覺有門。她對占人便宜很有經驗,一次不能太多,得慢慢來。而且還要先讓肖氏獅子大開口,她再還個價,沒準李竹就答應了。


    “行,你們等著,我去給你們拿錢。”


    李竹痛快答應,轉身迴屋去了。肖氏想跟上,卻被小春拉住了。小秋也緊盯著李大富。三人隻好在外麵等著。


    李竹很快就迴來了,她手裏拿著一個布袋子。走上前對劉氏說道:“這些東西,我一直給奶奶備著,本想等以後再送給你,既然你來了,就先拿著吧,省得將來咱們隔得太遠,你收不到。”


    劉氏隻顧高興了,沒聽出這話裏的深意,滿臉堆笑地伸手去接,同時讚了一句:“阿竹,我就知道你是個心善的。咱們畢竟是一家人。這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


    “嗯嗯,你收好了。”


    劉氏笑眯眯地接過東西,一摸卻沒有重量,也不咯手,軟嗒嗒的。她一時也沒往深了想,趕緊打開布包,肖氏和李大富也湊上去看。


    三人臉上的笑空刷地一下消失了。臉色從紅變白再變青。


    然後一起對著李竹怒目而視。


    原來,這裏麵裝的淨是冥錢。


    “你——”劉氏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李竹說道:“奶奶,你就收好吧,反正這錢早晚也是你的。省得將來路途遙遠你收不到。”


    “哎喲歪,老頭子唉……”劉氏眼前一黑,大叫一聲,昏倒在地。


    ☆、第93章 少男少女們


    劉氏氣得昏倒在地,肖氏一看就往地上一坐,開始大聲吵嚷起來。一會兒哭婆婆被氣壞了,一會兒罵李竹不孝順。


    好在李竹家比較偏僻,聽見的人少。李大姑家又在外麵做生意。幾乎沒人來圍觀。


    李竹一看就知道劉氏是裝的,她也假裝一臉焦急地說道:“來來,趕緊把她抬進屋裏。 我得想個辦法給奶奶瞧病。”


    小春遲疑著問道,要不要去村裏請郎中來。


    李竹說道:“不用,我再想想辦法。”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吼聲。


    “吼吼。”這是小虎迴來了。


    這些日子,小春姐弟倆跟小虎算是熟悉了,但兩人見了還是不由自主的害怕,平常是能躲則躲。


    李大富起初以為聽誰了,等到小虎進院門時才相信是真的,他嚇得臉色慘白,雙腿發抖。肖氏更是大叫一聲,險些癱在地上。


    李竹笑道:“我家小虎能治病,凡是愛暈倒的,讓它舔上一通就好了。”


    “這這……”


    李大富夫妻倆嚇得話都說不囫圇了。


    李竹對小虎招手:“過來,給她舔舔。一會兒給你好吃的。”小虎很不寧願地過來了,很是嫌棄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


    劉氏緊緊地攥著拳頭,眼睛悄悄睜開了一條縫,一看到一隻老虎正往她臉上湊,小虎張開大嘴打了個哈欠,劉氏以為是要咬她,嚇得連滾帶爬,滾出了半丈多遠。


    李竹看著三人,慢慢說道:“你們還有誰想昏倒的嗎?我讓它挨個舔舔。”


    三人這才迴過神來,爭先恐後地往外跑去。


    “吼吼。”小虎不耐煩地叫了幾聲。三人跑得更快了。小白汪汪兩聲,覺得這二母一公真討厭。


    李家三口人是來勢洶洶,去時狼狽。


    第二天早上,李竹剛起床,就看見小白叫了一聲,然後撒著歡兒跑出了門,大黃也跟了上去。李竹就納悶到底是誰來了。


    她跑到院門口,正好看見戴著幃帽的穆長倩正在下馬車。趕車的仍是華叔。


    李竹高興地上前迎接,她剛搬家時就到穆家去過,穆長倩有事出門了。估計近日剛迴。


    兩人多日不見,自然有許多話說。


    李竹讓小春和小秋分別去招待紫霜和華叔,她自己端來茶點和瓜果招待穆長倩。穆長倩解下帽子,喝了一口涼茶,這才興致勃勃的打量著李竹的新家。屋裏的擺設都極簡單,竹塌,竹椅,連櫃子都是竹子子的。


    再看院子,一條青石甬道。道兩旁種有兩棵梨樹,一杏一桃,還有兩棵葡萄藤。另外還有四個花壇。院中十分幹淨。


    “很好哎,我就喜歡這等簡單利落的住處。”穆長倩笑著讚道。


    “嗯,你喜歡就好,得了空來陪我住幾天唄。”李竹熱情相邀。


    穆長倩正想答應,突然想起什麽,神色一黯道:“怕祖母不答應。”


    李竹忙問:“她老人家最近身體怎樣?”


    穆長倩嘟著嘴道:“她還好,我不好。”


    “怎麽了?”


    “她在給我說親。”穆長倩雖沒有一般女孩子的羞澀,但提到親事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說親?”李竹有點驚訝,以穆家的地位,不是應該在京城說親才合適嗎?這清河縣裏哪有什麽合適的?


    穆長倩跟李竹已經很熟稔了,也不再隱瞞自己的往事,就說道:“我之前吧,在京城裏得罪了一個人,那人的父親權勢很大,祖母就帶著我躲到這裏來了。京城裏的一般人家都不敢跟那人對著幹,自然也不敢跟我家結親。”


    穆長倩一臉煩憂:“本來之前也沒事,沒什麽合適的人選。偏好不好,有人撞上來了。”


    李竹眼皮一跳,該不會是她想的那個吧。


    “那個人是陳覲?”李竹不確定地問道。


    “對對,就是他。阿竹你怎麽知道?”


    穆長倩一臉驚訝。


    李竹笑笑:“胡亂猜的。”


    不知怎地,李竹突然腦補出,那個人牽穆長倩的手時連洗幾遍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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